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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交手,曲瀲勝。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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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眉頭。

淑宜大長公主將父子倆的神色看在眼裏,心裏不免有些嘆息。

“老大,你來說說今兒的情況。”

鎮國公知道母親素來護著兒子,在母親面前最好什麽也不要說,省得到頭來自己疼痛。當下便略過這事情,將今兒在宮裏聽到的事情同母親說了一遍,“皇上不僅叫了幾個內閣大臣,還有景王、暄和過去,看著有些慎重。”

淑宜大長公主聽罷,不禁笑了下,說道:“皇上是高宗皇帝手把手教出來的,他可不只是仁而已。”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又道:“皇後有了身子,我們應該高興才對。”

雖說現在的皇帝只是侄子,可到底她是這周家的公主,自然也希望將來能嫡子繼承這大統,只盼著皇後肚子裏的孩子能平安出生,平安長大,好好地教養成才,別學著他的兄長那般盡搞些鬼域伎倆,將周家的臉都丟盡了。

說了會兒話後,紀凜就告辭離開了。

鎮國公又蹙了下眉頭,看著兒子離開的背影,神色越發的不悅了。

淑宜大長公主看他的模樣,揮退周圍的下人,開口道:“暄和他……該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所以也不怪他如此。”

鎮國公先是楞了下,然後才明白母親話裏的意思,頓時有些不可思議,“娘,你是說……”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子。”淑宜大長公主有些疲憊地道。

鎮國公頓時不語,眉頭緊鎖地坐在那裏。半晌,他低聲道:“那他……是如何想的?”

淑宜大長公主瞥了他一眼,冷笑道:“那孩子早就被傷透了心,能如何想?你要讓他如何想?如果當年你不是——算了,都過去了,和你說這個有什麽用?”

鎮國公心裏也不好受,他站起身,跪在母親面前,頭壓得低低的,“娘,當年是我不對……”

淑宜大長公主淡淡地看著他,起身回了內室。

曲瀲正在扶著女兒教她學走路,一陣風吹進來,混著室內的熱氣,擡頭看去,便見丫鬟打起簾子,一身官袍的紀凜走進來。

她忙將兩條小短腿顫巍巍站立的女兒一屁股往鋪著毛毯的地上一放,讓丫鬟們看住她,自己便迎了過去。

“暄和,你回來啦!外面冷不冷?差事累不累?”她跟在紀凜身後,笑臉迎人,聲音又甜又嬌。

紀凜臉上也不自覺帶了笑意,將被冷風浸過的黑色貂皮鬥蓬交給宮心,溫聲道:“外面的氣溫挺冷的,可能明天又要下雪了,沒事你別出去,省得凍著,今兒沒什麽事情,被皇上叫到太和殿裏陪他說了很久的話,倒是不累的。”

曲瀲跟著他進了凈房,親自伺候他凈手凈臉,邊好奇地問:“聽說皇後懷孕了,現在才兩個月,皇後的年紀……似乎有些大了,沒問題的吧?”

紀凜用幹凈的濕水凈了臉,接過她遞來的幹凈巾帕,邊擦臉邊道:“應該沒問題,今兒皇上特地將景王叫進宮裏,就是為了皇後請脈的,如果是其他的大夫,可能還要擔心一下,如果有景王,倒是不用擔心。”

“那真是太好了。”曲瀲臉上露出高興的神情,“我想襄夷公主一定會很高興的。”

想到這幾個月來一直期盼著能懷上孩子的襄夷公主知道自己母後這把年紀了還能懷孕,不知道她會是什麽反應,一定會很有趣吧?想想就想笑。

等兩人從凈房裏出來時,就見扶著繡墩顫巍巍地站立著的小包子,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地看著他們,朝他們啊啊地叫著,不知道說什麽火星語,但是那可愛的模樣兒,讓兩人都忍不住想笑。

紀凜走上前去,蹲在女兒面前,朝她伸手。

小家夥馬上棄了繡墩,一把撲進了她爹懷裏。

紀凜將她抱到炕上。

九個月大的孩子已經很活跋了,如今阿尚可以爬得飛快,並且已經開始學走路了,可惜兩條小短腿沒什麽力氣,顫巍巍地站那麽一會兒,就會一屁股墩兒坐在地上。曲瀲怕她摔青了小屁屁,但凡是阿尚活動的地方,都讓人鋪上了柔軟的墊子,桌角一些地方也裹上了柔軟的棉布,就怕阿尚不小心磕著碰著。

紀凜剛將女兒放下,她就抓著他的衣袖,嘿咻嘿咻地努力站起來。

曲瀲這壞心眼的娘親伸手,將她推倒在鋪著虎皮的炕上,讓她仰臉倒了下去。

阿尚懵懵地看著,然後飛快地翻身坐起,又去抓著她爹的衣服努力站起來,然後又被人戳倒了,幾次之後,弄得一張臉蛋紅撲撲的,更可愛了。

曲瀲將女兒抱過來,捏捏她的小臉蛋,對紀凜道:“你瞧,阿尚越來越像你了。”

“是麽?”紀凜摸了下自己的臉,又瞅瞅阿尚的小臉蛋。

“是啊,你看這眼睛、這鼻子、這嘴巴、這下巴,都好像,卻一點也不像我,你的基因真是太霸道了,虧得我那麽辛苦地將她生下來,竟然一點也不像我!”說著,有些生氣的娘親又將阿尚給丟了。

阿尚再次嘿咻地翻身坐起,朝她娘猛笑,露出萌萌的笑容。

軟萌萌的小生物果然教人歡喜,也讓人體會到養孩子的樂趣,雖然其中不乏辛苦,可是更多的是孩子帶給父母的滿足和歡樂。

曲瀲看著紀凜伸手,任阿尚扶著他的手顫顫地站起,擡頭朝父親猛笑,而他臉上那種溫柔到眼底的笑意,讓她忍不住也抿嘴笑起來。

孩子就像小天使一樣,面對他們時,輕易可以驅除生活中的陰霾。

她突然有些慶幸,早早地將阿尚生出來,想必有她和阿尚在,這個人不至於過得太苦,心也不會被那麽多殘酷的事情弄得疲累。

不知不覺間,轉眼便是年底。

這一年尤其寒冷,除夕這天,北風呼呼地吹著,刮在臉上生疼生疼的,幸好雪倒是停了。

今年的除夕夜的家宴依然擺在寒山雅居的花廳中,但凡是鎮國公府裏的主子都齊聚於此,連阿尚也被抱過來了。

淑宜大長公主見到阿尚,面上露出了高興的笑意,招手道:“阿尚,過來給曾祖母抱抱。”

室內燒了地龍,暖乎乎的,阿尚穿得並不多,淑宜大長公主抱到懷裏掂了掂,笑道:“過了個年頭,咱們阿尚又長一歲了。”

曲瀲咧了咧嘴。

阿尚對淑宜大長公主頗為熟悉,所以很自然地朝她露出一個萌萌的笑容,對於其他不熟悉的人來逗她,阿尚根本不給面子,特別是冷著臉的鎮國公夫人,阿尚只是睜大眼睛,萌萌地看著她,然後就投入了曲瀲的懷抱。

鎮國公倒是想抱一抱孫女,可是因不常見,阿尚也不給他面子,他一碰,阿尚就扁起嘴,讓他尷尬極了。

紀冽和紀語姐弟倆倒是對阿尚很感興趣,姐弟倆都拿著顏色鮮艷的荷包或者是波浪鼓之類的逗她,而紀沖、紀詩、紀詞等人乖巧地端坐著,拿眼角去瞥著阿尚。

晚膳過後,下人們撤下了杯盤碟盞,換上了瓜果點心茶等物。

因還要守歲,眾人便如去年一樣,坐在花廳裏陪著淑宜大長公主聊天,小輩們去給長輩拜年討紅包,曲瀲也抱著阿尚跟著紀凜過去給長輩們拜年,小阿尚自然得到了比任何人都要豐厚的紅包。

鎮國公夫人仍是像往日那般沈默少言,一副冷默高傲的模樣,雖然也給了阿尚紅包,但是看阿尚的目光冷冷淡淡的,鎮國公倒也給了孫女一個大紅包。

而紀二夫妻比鎮國公夫妻還要熱情一些,紀二老爺甚至抱了下阿尚,嘴裏說著:“阿尚,這是叔公給你的紅封,歲歲平安。”

曲瀲忙道了謝。

一圈轉過來,阿尚的小金庫又滿了不少。

自從阿尚出生起,洗三、滿月、百日等收到的賀禮和打賞,曲瀲都讓人登記好,作為阿尚的嫁妝。姑娘家一般從出生起父母便開始給她攢嫁妝,曲瀲自然也不例外,她的閨女,嫁妝這一項不能委屈了她。

拜完年後,眾人又坐在一起說話,而晚輩們則是去外面院子裏放煙火。

曲瀲因為要照看孩子,所以就抱著阿尚到裏面的炕上坐,打算哄了阿尚睡著後,就放在炕上。紀二夫人過去陪她說話,不一會兒阿尚便睡著了。

曲瀲站起身來,對紀二夫人道:“二嬸,我要去凈房,勞煩你幫我照看下阿尚。”

紀二夫人滿口答應了。

曲瀲出了花廳,一陣冷風吹過來,冷得人暖和的身體都變得涼嗖嗖的。

她去凈房解決了事情,洗凈了手,便往回走。

走過長廊,便看到院子紀沖、紀冽正帶著紀語、紀詩等人放煙花,丫鬟婆子們在周圍看顧著。

曲瀲隨意看了看,突然看到不遠處院子裏的一角,那裏懸掛著幾盞燈籠,光線並不明亮,但卻能讓她看清楚站的那裏的兩人。

是紀凜和鎮國公夫人。

他們不知道正在說什麽,曲瀲看到鎮國公夫人的情緒比較激動,然後她從袖子裏拿出什麽,一把朝紀凜刺了過去。

燈光下,那鋒利的利器寒光一閃,曲瀲看清楚了刺中紀凜的東西,瞬間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聲音仿佛卡在了喉嚨裏,明明渾身都在叫囂著什麽,卻無力邁開一步,一雙眼睛只能大睜著,看著這一幕。

“住手,你做什麽?”?

☆、第 174 章

? 那道聲音響起得太遲了,因為那利器已經沒入紀凜的胸口,他仿佛受不住一般,踉蹌著後退一步,捂著胸口。

這時,一個黑影不知從哪裏躍了過來,那人的動作極快,竟然教人看不清他的身影,仿佛一瞬間就出現在面前了,就落到了紀凜和鎮國公夫人之間。他一把扶住身形有些不穩的紀凜,一掌劈向鎮國公夫人,只是手掌觸及那人的面門時,突然停下了,不可思議地叫了一聲:

“大嫂?”

鎮國公夫人不覆昔日的高傲冷漠,此時那張美麗的臉龐扭曲得猙獰,滿臉恨意,一雙眼睛緊瞪著紀凜,閃爍著瘋狂的芒色,她死死地看著紀凜,然後吃吃地笑起來:“你是個妖孽,你本來就不應該存在,你為什麽不去死呢?你應該出生時就死了,這樣你也不會占了我的孩子的身份,讓我活得這麽痛苦……”

“大嫂,你胡說什麽?”

“我沒胡說,他是個妖孽,他不應該活著,他出生時本就應該死了……她憑什麽殺死我的孩子?明明我什麽都沒做,難道我就不無辜麽?可是她卻好狠的心,竟然當著我的面,讓我眼睜睜地看著她親手殺死了我的孩子……”

她滿臉淚痕,但是一雙眼睛卻睜得大大的,布滿了血絲。

“大嫂!”

“我最後悔的事情,是不該一時心軟,竟然讓她對著我的孩子下手!你們都該死!她殺了我的孩子,我也要殺了她的孩子……”

嘶吼著,鎮國公夫人狀若瘋狂地沖了過來。

就在那人擰著眉要將她攔下來時,一道淩亂的腳步聲響起,他詫異地看過去,便看到寒風中,一個梳著婦人頭發的少女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她一把推開了就要撲過來的鎮國公夫人,撲到了他們面前,堪堪在幾步前停了下來,昏暗的光線中,一雙眼睛水盈盈地看著紀凜,仿佛下一刻,這雙眼睛就要掉下晶瑩的水珠。

“你、你、你怎麽樣了?”

曲瀲覺得自己的雙手顫抖得厲害,聲音也像從喉嚨裏擠出來一樣,澀得喉嚨痛疼非常,她伸手想要去摸他,查看他的情況,但是手卻抖個不停。她氣自己如此不爭氣,狠心地直接扇了自己一巴掌,疼痛火辣辣地傳來,終於讓她渾沌的腦子清醒了許多,也不管那扶著紀凜的人驚訝的目光,她終於可以正常地走過去,伸手扶住他了。

“暄和!”

湊近了他時,便聞到一股血腥味,他背著光,她看不清他怎麽樣了,急得差點想哭。

從被刺了一刀開始到現在,紀凜一直沒有開口,對一切皆冷眼看著。直到見到她竟然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打了自己一巴掌,他瞬間動了,握住了她的手,滿是戾氣道:“誰準你打自己?”

曲瀲雖然冷靜下來了,但心臟仍跳得厲害,雙耳轟鳴,什麽都沒聽到,只是機械地啞道:“不用你管!”她說著,就將他轉了個身,對著廊下的光線,當看到他胸口上插著的那把短匕,還有周圍衣服上渾染開來的血,幾乎崩潰。

“……快來人!”

而鎮國公夫人被她用力地推了一把,整個人都跌坐在地上,這天氣冷,摔了一跤,也疼得厲害,讓她一時間竟然無法爬起身。

但她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依然用一種冷漠而瘋狂的眼神仇恨地看著被刺了一刀的人,與此同時,臉上卻滿臉淚痕。

因為曲瀲跌跌撞撞地跑過來的舉動,也引起了另一邊正在院子裏玩煙火的紀沖等人的註意力,他們的視線一路追過來,恰好看到曲瀲將鎮國公夫人推倒的一幕。

“啊!她在幹什麽?”紀詩尖叫一聲,雙眼布滿了怒火,還有幸災樂禍。

紀沖和紀冽都皺起眉,覺得有些不對勁,同時他們也註意到了那邊還有一個很陌生的男性的身影,並不像小廝。

紀語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後退一步,轉身就要往花廳跑,被紀詩一把扯住。

“你要幹什麽?你想去找祖母是吧?哈,她竟然敢出手推倒母親!不管是什麽原因,都是她錯了,祖母來了也沒有用!”紀詩兇狠地道,看不慣紀語這種巴結著暄風院的行為。

“閉嘴!”紀語喝道,“你嚷嚷什麽?”然後又轉身看向那些仆婦,厲聲道:“你們都退到一旁,什麽都沒看到!”

那些仆婦們面面相覷,直到紀沖和紀冽也開口了,方才小心地退到角落裏,不敢擡頭,也不敢離開,有些戰戰兢兢地在寒風中凍著。

紀語終於甩開紀詩的手,往花廳跑去。她心裏此時只有一個想法,不管曲瀲剛才是出於什麽原因做那種不孝的事情,只有祖母能護住她,她要去找祖母。

紀冽等人也往那兒走去。

院子那邊的事情曲瀲等人都沒註意到,她雙眼死死地瞪著紀凜胸口上的那柄沒胸而入的匕首。

“這是怎麽回事?大嫂,你到底……”

聽到那陌生的男人還在嘰嘰歪歪地問什麽,曲瀲朝著他吼道:“你還和她說什麽?先救人要緊啊!”

那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沒想到她會這麽兇悍,和她那種柔美嬌怯的模樣一點也不相符,頓時楞了下,雖然沒見過這陌生少女,但此時見她如此關心紀凜,便知這少女應該是紀凜的媳婦兒,當下也不再啰嗦,手指在紀凜胸口周圍按了幾下,一把架起他。

“暄和,你撐得住麽?”他低聲問道。

紀凜垂下眼睛,昏暗的光線中,臉色蒼白得嚇人,聲音卻很穩,“三叔,你放心……我已經習慣了……”

那人楞了下,爾後想到什麽,沒再說話。

曲瀲跌跌撞撞地跟了過去,三人都沒有理會跌在地上的鎮國公夫人。

就在他們離開時,紀詩等人也過來了,恰好看清楚了紀凜的情況,頓時驚得站在了那裏。

這時,紀語已經跑進了花廳,上氣不接下氣。

“這是怎麽了?”紀二老爺奇怪地看著女兒。

正在說話的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等人也奇怪地看著她,紀二夫人嗔怪道:“你這孩子,都是個大姑娘了,還如此毛毛躁躁的。”

紀語此時並沒有心思理會長輩們的話,急促地道:“祖母,大嫂……”

“你大嫂怎麽了?”

紀語正欲要再說,突然聽到一陣驚呼起響起,她扭頭一看,正好看到一個身材高大、滿臉絡腮胡子的陌生男人架著胸口被血染紅的堂兄進來,嚇得她噤聲,雙眼瞪得大大的,幾乎不敢相信。

“暄和!”

“三弟!”

看到這一幕,眾人又驚又怒又懼。

驚於這突然出現的男人,正是已經好些年沒有回京的紀三老爺,怒於此時不知是誰傷了紀凜,懼於紀凜此時的情況,觸目心驚。

淑宜大長公主差點軟倒。

“怎麽會這樣?暄和……”鎮國公猛地站了起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插在兒子胸口上的那把匕首,雙眼變得通紅。

“什麽都別說!”紀三老爺道,“我要先給他拔刀,娘,你讓人去準備幹凈的水、繃帶、傷藥過來,快!”

淑宜大長公主被孫子身上的那大片的紅色刺得眼睛發疼,整個人都哆嗦起來。幸好,她曾經跟著丈夫上過戰場,是個堅強的,很快便鎮定下來,忙去吩咐了。

烏嬤嬤也很有眼色地去安排,如今大過年的,世子發生了這種事情,不管事出如何,都要瞞住,穩定人心再說,可不能讓人傳出什麽。想罷,她忙出去安排了。

紀三老爺架著紀凜到臨窗的那炕上,正要將他扶上去,卻不想那裏正睡著一個小不點兒,露在被毯外面的一張臉兒白裏透紅,又嫩又可愛,讓人看得心都萌化了,頓時又瞪起了眼睛。

紀二夫人很識趣地用小毛毯裹住睡得虎乎乎的阿尚,將位置騰出來。

就在紀三老爺將受傷的紀凜扶到炕上時,眾人這也發現身後跌跌撞撞地跑過來的曲瀲,看到她的模樣,不免又吃了一驚。

紀三老爺走得太快了,曲瀲只能小跑著跟上,中途因為心慌意亂,沒有看清楚路,摔了一跤,手撐在地面上磨破了皮,頭上的發簪都掉了,頭發也有一些掉了下來,但她也沒吭聲,一骨碌地爬起來,跑著跟了過來,她的臉也因為先前自己那狠狠的一巴掌,而紅腫起來,整個人看起來無比的狼狽,教人看得心酸。

她來到炕前,此時花廳裏的燈光大亮,自然也看清楚了紀凜的情況,他的臉色蒼白如紙,比那天淋了雨生病時還恐怖,胸口上的短匕幾乎全部沒入,可見當時鎮國公夫人是要置他於死地的。周圍的衣服都被黏稠的血浸濕了,看著極其恐怖。

此時他半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半覆住那雙變得無神的眼睛,眉頭因為忍痛而蹙起來,烏黑的眉宇,更襯得肌膚慘白。

“這是怎麽回事?”鎮國公沈著臉問道。

曲瀲心頭憤恨,她幾乎無法克制自己想要做點什麽,直到被一只幹躁的手拉住,她低頭,看到自己的手被炕上那人握住,視線慢慢上移,看到臉色蒼白的少年默默地註視著她的樣子,頓時難過得想要掉眼淚。

她吸了吸鼻子,小聲地道:“是娘……”

“什麽?”鎮國公下意識地問道。

淑宜大長公主等人也楞了下。

“不用問了,是大嫂!她就在外面,大哥,你去瞧瞧,她看起來很不對勁。”紀三老爺說道,見丫鬟端來了清水,他馬上去凈了手。

鎮國公又一次楞住了,明白了弟弟語話裏的意思後,他忍不住閉了閉眼睛,然後轉身出去,身影看起來十分蕭索。

沒人註意鎮國公,紀凜掀起輕顫的睫宇,目送著鎮國公出去的身影,又默默地閉上眼睛,手握成拳頭。

紀三老爺將沾滿了風塵的外袍脫下,看起來整潔不少。他先是給紀凜看了情況,語氣有些輕松,“沒有傷到要害,還算不錯。”

曲瀲和淑宜大長公主都沈著臉,這哪裏還不錯?

這時,紀三老爺擼起袖子給紀凜拔刀。

當血再次濺出來時,眾人都驚叫了一聲,紀二夫人抱著仍在熟睡中的阿尚轉過身去,連跟進屋子裏的紀詩、紀語等人都有些不忍睹目,紀沖和紀冽兩個小少年也嚇得臉色發白,但到底挺住了。

“你們都散開,別圍在這裏礙事。”紀三老爺不客氣地道。

紀二夫人很識趣地站起身來,將幾個孩子都帶了出去,和他們一起到暖房去喝茶壓驚。有她看著,紀沖等人雖然想要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也不好去打探。他們也被先前的一連串的事情弄懵了,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

曲瀲沒有走,她就守在炕前,手被紀凜緊緊地握著,在拔刀時,她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想讓他別那麽疼,可是看到噴濺出來的血,怎麽可能不疼?

紀凜沒有暈過去,只是他的臉色更蒼白了。

他的唇抿得死緊,沒有因為痛苦而呻.吟出聲,甚至也沒有因為疼痛而掙紮什麽,顯然他已經很習慣承受痛苦了。

紀三老爺知道她是侄媳婦後,還有紀凜對她的那種態度,自然不會趕她。他動作很熟練地將紀凜上身的血衣剪開,給他清洗傷口,上藥、包紮,動作一氣喝成,可見以往沒少幹這種事情。

“三弟,你……”紀二老爺有些吃驚。

紀三老爺朝老實的二哥笑了下,輕松地道:“二哥,這沒什麽,你知道弟弟常年在外頭和江湖人打交道,江湖人難免會打打殺殺,我也有受傷的時候,久而久之,也學了一手治療外傷的手藝了。”

紀二老爺擰起眉,“原來你這些年竟然去這種地方……”

知道這二哥又要嘮叨了,紀三老爺不耐煩地道:“行了,我才剛回來,二哥你就別說這種煩心話了。”

這時,守在一旁的淑宜大長公主開口道:“三郎,暄和如何了?”

“沒事,就是要受點兒小罪罷了,不過他已經習慣了,沒事的。”紀三老爺輕松地說,他看向母親,乍然一看,頓時有些怔然。

幾年未回家,突然發現家中的強勢的母親竟然已經頭發都花白了,呈現老態。

他心裏有些酸澀。

淑宜大長公主神色疲憊而悲痛,看著躺在床上痛得滿頭大汗的孫子,心中的悲傷無法排遣,竟然一時之間忍不住落下淚來,哭得不能自抑。

她嗚咽著,痛哭道:“這造的是什麽孽?到底是……”

紀二老爺兄弟倆都嚇了一跳。

在他們的記憶裏,母親一向都是強勢而堅強的,極少會有這樣情緒失控的時候,唯一一次也只是在聽說了父親去世之時。這會兒,再看到,兄弟倆難免會跟著難受。

紀三老爺深吸了口氣,眸光有些幽深。

原本只盯著紀凜的曲瀲也被淑宜大長公主的模樣嚇住,但是她卻沒有動。此時,在她心裏,最重要的是紀凜,她拿起原本為阿尚準備的毯子蓋到他的上半身,看他已經陷入半昏迷的模樣,心裏難受得厲害。?

☆、第 175 章

? “娘,您別哭了。”

紀三老爺有些沒法應付母親難得的失控,他寧願這母親像以往那般,強勢精悍,讓他們這些做子女的都不敢忤逆,只得乖乖受她壓迫。

果然,母親老了。

“是啊,娘,您別哭了。”紀二老爺過去扶住淑宜大長公主的肩膀,其實他什麽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母親為何如此失態,只以為是因為侄子傷得這般嚴重,讓母親難受,畢竟母親素來疼愛這個長孫。

這時,一道柔糯甜美的聲音響起:“三叔,暄和真的沒事麽?他看起來很難受。”

紀三老爺轉頭,看到守在炕邊狼狽的少女,她一邊臉蛋腫起來,想起她剛才扇自己時的狠勁,還有對他怒吼時的兇悍,便覺得她此時這種弱不勝衣的樣子真是違和,應該只是長這模樣罷了,骨子裏分明不是個嬌弱膽怯的。

“我只會處理外傷,若是要看病開藥什麽的,我可不會。”紀三老爺攤攤手,很不負責任地說。

“那讓人去請太醫。”紀二老爺馬上說道。

淑宜大長公主疲憊地道:“這大過年的,宮宴沒結束呢,太醫院裏想來也沒留什麽得用的太醫,請了也沒用。況且,如果這種時候請太醫……”

雖然淑宜大長公主的話沒說完,但在場的人都不是愚蠢的,自然知道如果這種時候鎮國公府突然請太醫,定會惹來很多註意的目光,說不定連宮裏的太後、皇帝都要派人過來問一聲,屆時怎麽回答?畢竟今天這事情,不僅是醜聞,而且會牽扯出很多事情來,稍不小心,指不定還會引起宮裏的疑心。

“那能不能去請姐夫過來一趟?”曲瀲又問道,“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宮宴應該很快會結束的。”

今兒是除夕,每年除夕之夜,宮裏都會舉辦宮宴,皇室和宗室的人都需要出席,所以這會兒景王應該還在宮裏。而且景王是淑宜大長公主的親弟弟,怎麽著都會向著自己的親姐姐吧。

“你姐夫?”紀三老爺奇怪地看著她。

“是景王。”曲瀲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這笑容怎麽說呢,明明是一個很可愛嬌怯的少女,但是在這樣的場合中,那臉還有一邊紅腫著,這種笑容看起來仿佛有些詭異。

“景王?”他還是有些不解。

曲瀲看著他,心裏有些明白了,繼而輕聲細語地道:“是明方大師。”

紀三老爺:“……”

看他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樣,曲瀲心裏已然明白,這位紀三叔這些年來肯定極少會關註過京城裏的事情,就算關註,也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所以他才不知道京城中發生了這麽多事情。當然,以這時代的通訊來說,他如此也是挺正常的,就不知道他這些年去幹了什麽。

淑宜大長公主馬上道:“我吩咐人去宮門候著,宮宴結束後,就將景王請過來。”說著,她看了一眼炕上已經閉上眼睛昏迷的孫子,心裏堵得厲害,又問道:“老大呢?”

紀二老爺聽出母親話裏的嚴厲,小聲地道:“娘,我去將大哥尋來。”

淑宜大長公主沒有說話。

紀二老爺出去後,烏嬤嬤也回來了,她來到淑宜大長公主面前,輕聲道:“公主,已經處理好了。”

淑宜大長公主臉色稍緩,也幸好她素來喜靜,寒山雅居伺候的下人並不多,今兒那些守著少爺小姐們的仆婦,都是鎮國公府的家生子,她們自然曉得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稟報完後,烏嬤嬤去給淑宜大長公主搬了張錦杌放到炕前,扶她坐下。

“嬤嬤。”紀三老爺喚了一聲,朝她咧嘴笑著。

他的聲音是一種屬於男性的清朗,很有味道,和他那一臉的絡腮胡子相差甚遠。他的頭發和衣服上都沾了風塵的味道,可想而知,在這個團聚的除夕之夜,他是如何風塵赴赴地趕回來。如果不細看,還以為是從哪個深山老林裏走出來的野人。

“三爺,您回來啦。”烏嬤嬤的聲音帶著無限感慨,眼裏有些濕潤。

紀三老爺伸手將烏嬤嬤年邁瘦弱的身體攬住,就像對著親近的長輩,有些孩子氣地笑道:“難得嬤嬤還能認得出我。”

烏嬤嬤低頭拭淚,笑道:“哪裏能不認得?三爺這次回來了,以後就莫要走了罷。”她說著,邊拿眼角去覷公主,見她抿著嘴一臉嚴肅地坐著,心裏卻知道公主其實是舍不得兒子走的。

紀三老爺沒有回答,轉移了話題,“我很久沒有回家了,沒想到一回來,暄和都娶媳婦了,連孩子都有了……”說著,他的聲音裏也滿是感慨。

烏嬤嬤聽得心裏難受,其實算起來,三爺今年這未到三十,少小離家,不知吃了多少苦。他是公主的老來子,原本應該是最得寵的孩子,可惜老公爺去得早,公主當年心力交瘁,根本沒心思教養幼子,沒想到一轉眼間,他就像放飛的鳥兒一般,天高地遠,難再收心。

“三爺也不必感慨,您也可以娶個媳婦,生上幾個可愛的孩子,老奴年紀雖然大了,但也是可以為三爺照看孩子的。”

紀三老爺就像被什麽嚇住一樣,忙道:“嬤嬤別說了,這話怪可怕的!”

“三郎!”淑宜大長公主氣得拉高了聲音。

紀三老爺回頭朝母親笑了下,轉移話題:“不知道暄和怎麽樣了……”他拉起紀凜的手把脈,“脈相有些虛弱,今晚最好別挪動他。”這話是朝曲瀲說的。

曲瀲忙點頭,自然也不敢碰他,摸了下他的額頭,便起身出了門去,去吩咐碧春一聲。

很快丫鬟們便取回來了幹凈的衣物,曲瀲給昏迷中的紀凜套上一件白色中衣,又摸了下他的額頭,發現溫度有些燙,生怕有什麽意外,趕緊叫一旁正在喝茶的紀三老爺。

可憐的紀三老爺,今年為了趕回家過個年,風塵赴赴,一路上根本沒怎麽歇息,囫圇覺也沒睡過幾過,卻沒想到回來就遇到這種糟心的事情。

“三叔,暄和怎麽樣了?”

紀三老爺檢查了下,輕松地道:“他的傷太嚴重了,會引發高熱現象,今晚好生看著就行,沒事的。”

哪裏沒事?這樣都沒事,什麽樣才叫有事?曲瀲頓時對這位初次見面的三叔的印象有些差,感覺就是一個不靠譜的,相比之下,好像她那個假和尚姐夫靠譜多了。

仿佛知道她心裏的腹誹一樣,紀三老爺輕松地道:“你放心,這傷真的沒事,這小子以前胸口背部被人劃了幾刀,血流成河都沒有死,今兒不過是被紮一刀罷了。”

曲瀲聽得怔然。

怨不得,她以前伺候紀凜洗澡時,會看到身上有一些陳年的傷痕,甚至還有幾道十分猙獰的傷疤,那時候她以為是和他小時候的經歷有關,怕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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