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就被紫衫罰了，罰閉關。

真是夠夠的了，虧我還在思考是不是真的喜歡他這種人生終極問題。

坐在閣頂的小屋子裏，我都要長蘑菇了。頭一回知道這重華閣還有這麽小的屋子，溫度還忽高忽低搞的我忽冷忽熱的。這麽艱辛的條件果然是用來閉關的……

閉關意味著什麽呢？我要以凡人之軀禁食練功，禁食哎……紫衫從來不懂一個吃貨的傷悲。

“叩叩叩”

敲窗呢麽？梨二來送好吃的了吧？

走過去，窗外卻什麽都沒有。

活見鬼了。剛轉身，敲窗框的聲音又響起。

再轉頭，窗子正上方順下來一個大布袋，一點點移下來，然後是黑色的布。然後，果然不是梨二。

梨二才不會穿黑衣服。

“你怎麽進來的？”我接過大包裹，卻擋住窗口，不讓沈夢進來。

“小丫頭你這是卸磨殺驢哦，不好，不好。”

“你來，紫衫同意？”拉過椅子坐在窗前。

沈夢掛在窗外，“我是隱了氣息偷著來的。你好歹讓我進去歇一歇，不然一會兒就被發現了。”

“你這叫私闖民宅，不讓進。東西送到了，”拎著還挺沈的，應該有不少吃的，“謝謝啊！您老人家請回。”

“餵餵餵，我這被發現了，袋子裏的東西你還能留的下？”

好像有道理。歪頭看看他，掛在窗戶外面的姿勢特別心酸哦……“所以你趕緊走吧，一會兒被發現就不好了啊！”

沈夢揉著額頭消失了。

摸摸肚子，好像還能堅持一下，袋子扔到一邊，繼續閉關。

吸氣，呼氣，吸氣，呼氣……體溫總算是恢覆正常。凝神聚氣，聚氣，聚氣。

哎？哪兒來的蝴蝶？

眼球不由自主的跟著轉啊，這蝴蝶長得好生美膩，黑底藍紋，紋路閃著光。

“小丫頭，這麽努力？”

天，會說話？

它落在我肩膀，“你對我沒有印象？其它的印象？”

“沈夢真人，我這是在閉關，好麽？”使勁晃肩膀。

它飛了一圈又繞回到我眼前，“我知道。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我聳肩，好不容易才調整回來，現在又冷了。“找我做什麽？哎，不是，你不怕被發現啊？”

“找你，額，就是想找你唄。我這還能在藏一會兒。”

隱了氣息的功夫可是八星術上沒有的。如果日後仙界要對我不利，興許就能憑借這個逃出去呢。“能藏多久？”

“看靈力的情況。”

我雖然法力不高，但靈力還是可以的。“那個，沈夢真人，你教教我這功夫可好？”

蝴蝶搖身一變，沈夢立在我眼前。離近了瞧，也是英俊異常，還有點兒像紫衫呢……

哎，怎麽看誰都像紫衫？

“你想學？”

狂點頭，當然啦，保命用的哎……

“別對著我，對著我，”沈夢捂住鼻子，“眨眼睛。”

怎麽了這是？我掐著他的下巴仔細瞧了瞧，天，流鼻血了哎……

沈夢的臉變紅了。

“那個，你教麽？”

他捂著鼻子點頭，“教，額，也沒有那麽難。就幾套心法而已。”

幾套心法，說起來嚇人，學起來也蠻快的。沈夢每日都來，一句一句的教我。

“不不，小桑你背錯了好像。這裏是這樣這樣這樣。”

完全是掰碎了，一點一點教的。沈夢一副好耐心，倒是讓我想起了長恒山頂，身旁的那個桑醜。

“小桑，你真的只記得我被雷劈死了？”

我咬著仙丹點頭。

“給你吃這麽多仙丹也沒什麽用啊。”沈夢無奈的靠在柱子上扶額。

“有用啊，比肉什麽的更有效果。戰鬥力直線上升啊！出關考試不用愁呢~”

沈夢長長的嘆息，“我其實一直看著你長大啊！你還記得桑醜麽？那就是我啊。”

“別扯了！那是桑樹。不是你這只大蝴蝶。”

“被天雷劈了之後，我的仙魄不知道怎麽的被封在那棵桑樹裏了。”沈夢異常真誠的看著我，眼角淚光閃閃。

然而我本身就是慣用這種伎倆的，嘿嘿的冷笑，“證據。”

沈夢氣呼呼的出去找證據去了。“你等著，看我找著的！”第一次發現，我也是能欺負仙人的哎……這技能要繼續發揚光大啊。

話說，這紫衫也真是的，都不說來指點指點我。額，身為錦風尊者是不是特別忙啊？

努力搖頭，閉關，閉關……

可是好像很想見他哦……

留一縷元神在屋子裏，我就這樣愉快的跑出來了。這隱身術一用，氣息在一隱，嗯，我最近也還不錯嘛~

梨二又在和梨一吵架。

我發誓，真的是想看他們吵架的，然而還是不爭氣的飄到了書房，咦，天後也在？

我會不會被發現啊？

保持適當的距離堅持了一段，發現真的是沒有誰註意到我。這才靠近。

沈夢的仙丹真好使哎……

“桑曉就不要就在你這裏了啊！”天後扇著扇子，抿嘴說道。

“為什麽？”紫衫問出了我想問的話。

天後蹭的站起來，“你難道忘了之前歷劫，在長恒山頂上受傷？修為大減，差點兒連命都沒了！”

“那是命數，和她沒有關系。”

她長嘆一口氣，又跌進椅子裏，“怎麽沒關系？我又不會害她！你放心大膽的去和魔界鬥，我來保護她不好麽？待你這段過去……”

紫衫轉過身來，我嚇的一縮頭。“天界也不是很安全。您也不是能隨時隨地看著她的。”

“你質疑我能力？我保證，保證沒人會動她。”天後閉著眼睛喊著。

“可我不願冒險。不知道您在無劫仙尊哪裏聽說了什麽，可那只是猜測。就算變成真的，那也是我該當的。”

他立在離我不算遠的位置，背對著我，略灰的長發沒有隨風飄動，而是靜靜的靠在他的紫衫上。而我，就這樣癡癡的看著他的背影。

我，真的會害到他？

長久的沈默。晨鶴識相的默默遞給天後一盞茶。

而我，則飄飄忽忽的回了小閣樓。唔，有點冷。

想不通為什麽天後一定要我離開紫衫。我一株小小桑樹，哪裏來的那麽大能力？可要是萬一……

要不要離開他？

不要。好不容易找到了錦風尊者……他那麽厲害，怎可能因為我受害啊？

安安心心的閉關。可我實在是，□□心了，連谷婆婆來了都不知道。

靈石取出時，我在閉關，靈石入體時，我在睡覺。不過是睡了一覺，再睜眼，就看在紫衫立在床前，頭發散著，眼睛裏帶著血絲。

不會是這樣在床前站了一夜吧？他什麽時候有這種癖好了？臉色好差。

“紫……”

“尊者，桑曉姑娘也已經醒了，您去休息吧。”

什麽情況？盼雨仙子，你要不要這樣陰魂不散的？就算要給你倆定婚事吧，也不用見天兒跟這兒呆著吧？

“紫……”

他開口打斷我，“靈石已經移入身體，按照八星術去閉關吧。雖然大有長進，可還是要慢慢運用它，不要操之過急。”

“不是……”

他轉身出去了。

靈石，已經接手，方法我也知道，但我想問的是，你怎麽看起來那麽憔悴？

他走的並不急，如果開口，或許就會得到答案。

可嘴巴，張不開。我目送著盼雨仙子扶著他，或者是挽著他，離開。

“梨二，”眼睛下意識的瞪得老大，頭也微微擡起，“我餓了。”

她嘆了口氣，掩上門離開。

“嗯，風度，風度，風度。”眼淚不明所以的一滴滴流下，剛開始還胡亂伸手去抹，可怎麽也抹不幹。

我咬住嘴唇，放下手抱緊自己。冷，裹著被子，伸手去拿麒麟爐。

瞧瞧，采璃說的悲哀欣喜皆系於他，全應驗了。

好吧，我承認，我，桑曉，喜歡上了大名鼎鼎的錦風尊者。

好無力。

紫衫再沒露面，只吩咐我繼續閉關，還要求梨二在殿門外結界。

不讓我出來麽？

閉關是一個很好的方式，靜心放逐的方式。這是梨二同我講的。旁觀者清這句話果然是真的。或許這棵老樹早就看透了我的心，或許她嗤笑過我這樣自不量力的小桑樹。可到底她還是善良的，這樣委婉的勸我放手。

殿門正要關閉，金鑾鑾沖了進來，帶著我的驗生石，要了我的生辰，說是要刻在石頭上。我拿著石頭瞧了瞧，仙人們異常在乎的驗生石也不過就是一塊會發著淺黃色淡光的石頭。

“曉曉，恭喜你啊，得了靈石，成了仙。”金鑾鑾坐在對面笑著講。

我緩緩點頭，“是啊，該恭喜。”紫衫還沒有恭喜過呢。

“瞧瞧，一副失了戀的模樣。嘖嘖，小少女，”她擡頭看看我，忽地嘆氣。“算了，這種事兒雖然當局者迷，但也只有當局者能理得清楚。正好閉關，好好想想。”

看來閉關真的是我現在最好的選擇了。

“采璃呢？子痕的靈石給了我，她渡劫怎麽辦？”好長時間沒見了呢。

“不用有負擔，靈石也幫不上什麽。”金鑾鑾淡定的磕起瓜子。

我也討了一把攥在手裏，“這樣。那谷婆婆呢？還在麽？她是不是要幫采璃渡劫啊？”都沒看過這個高人呢。

她挑挑眉，呵呵一笑，“谷婆婆講了，劫數是命，沒法子。”

“啊？”

“嗯。”她點頭，“你也不用緊張，這渡劫指不定是什麽時候呢。預告也是有不準的時候噠！若是不成，谷婆婆會施法安排她入輪回進人間。子痕到時候從誅仙臺跳下去就行了。”

誅仙臺？那就是……

“永世不得為仙。”

我沈默。紫衫那天臉色那麽差，難道是因為谷婆婆也沒有辦法化劫，只能讓他們去人間？

“生生世世做人也沒有什麽不好。”金鑾鑾起身，“他們呢，這屬於上面有人，”伸出手指指上面，“求月老結個永世姻緣也不錯。”

“真是，”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挺好的。”金鑾鑾果然夠滑稽，還叉著腰踮著腳翻著白眼說，“人家上面有人。”

她揉揉我的臉，“小菇涼，悲春傷秋什麽的可以有，但女孩子麽，還是積極一些好。”

“嗯。”我抿著嘴點頭，歪頭問她，“以後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好不好？”

“哎呦，那可忒長了。以後有空看我的小說吧！嘿嘿嘿……”揚長而去。

居然還有這樣推銷書的……

哭過，發呆過，然後就是思念。想問他，有沒有很忙，有沒有受傷，有沒有，一點點想我。

原來關於他的記憶裏從來就沒有旁人。

相思蝕骨，可金鑾鑾說得對，總該做個明媚的姑娘，雖然我一時半會兒還明媚不起來。有的時候還會做夢，夢到紫衫和盼雨結成了神仙眷侶，然後成親當天很合時宜的下了大暴雨……

腦洞果然是靈石也填不滿的……不過忽冷忽熱的環境好像變好了呢。

與世隔絕的閉關啊……

“叩叩叩”

沈夢？

“成仙了啊！”沈夢揉著我的頭發，興奮異常。

“嗯。”我推開他的手，坐到一旁，“你怎麽來了？”

他恍然大悟般拉著我的手就要往外沖。

“幹嘛幹嘛？”我掙紮。

沈夢一把把我拽上窗外的小神獸，“證據。”

周圍的風呼嘯著從臉上劃過，面上冷，內裏卻是起了熱。運氣壓制著，只聽見沈夢解釋著，“帶你去看看三生鏡，你就知道了。”

“三生鏡？要滴血的那個？”

“嗯，看前生。”他輕拍小神獸的腦袋，那家夥跑得越發的快。

冷的我攥著麒麟爐念心法。念著念著，忽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看我的前生？我的前生還不是桑樹呢吧？”

“不不不，看我的。”

“你前生遇見我，還能記著呢？”這孟婆婆簡直太偏心了吧？哦，仙人們不用喝孟婆湯麽？

“這事兒挺覆雜，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左右都出來，那就權當作是散散心吧……

“阿嚏”我卷著外袍，攥著爐子，大失所望。這三生鏡，不過是一個磨平了一面的大石頭，坐落在灰綠色的草叢中間，周圍還很應景的有個看起來就很久遠的破敗的小亭子。

完全不太像是天界哎……

“沈夢，這什麽地方……”剛回身，只看見沈夢將一柄銀白色的匕首□□胸口。

“餵！你做什麽？”手忙腳亂的要去制止他，卻見他擡頭笑道，“不過取一滴心頭血而已。”伸手拔出匕首，鮮血順著刀刃落在大石頭上。

他口中振振有詞，講著我沒有聽過的咒語。沒有風來應景，只有大地來配合，狂烈的震動。

這是地震了？完了，完了，不斷後退卻被沈夢拉住手腕。

“沈夢？沈夢？咱們走吧！”

他搖頭，緩慢而鎮靜的笑，“那心頭血就浪費了。”

再次立道三生鏡前，那石頭表面已經開始緩緩閃起光來，然後，我看到了長恒山。

他的回憶太長，我只記得大概。

沈夢被天雷劈中，居然真的被封在我身邊的桑樹裏了。於是我那將死的鄰居又有了氣，直到又被冰棱刺中才被放了出來。然後他回了天界，重新做回了天帝的小兒子。

原來沈夢是天帝的小兒子？

他派了親信傳話給我，還捎了一大袋子仙丹，說要我堅持住，等他來娶我雲雲。

結果那小仙不知道路上遭遇了什麽，並未到我這裏，回去卻稟報說自己完成了任務。

然後沈夢開始四處尋找方法將我移出長恒。

深情如斯。

“小桑，你看，我都這麽努力了，你也知道我的心思了……”

他伸手慢慢攥拳，光芒也一點點聚攏，最終縮回石頭裏。

如果沒有紫衫，和沈夢在一起真的是個不錯不錯的選擇。然而沒有那麽多選擇。

“你可不可以……”

我伸手止住他要說的話，奶奶說了，當斷不斷必留後患。“沈夢啊，你聽我說”深呼吸，默默地打草稿。

等等，那邊的身影怎麽好像是采璃的？是我太長時間沒見到采璃了麽？眼花了？

“沈夢，你有沒有看到一個身影過去了？”

“好像是有。”

那就是采璃！連忙捏訣，沈夢卻抓住我的手。

“你還沒說完呢！”

“你等著啊，那個，那面是什麽地方？”急哄哄的甩著手，卻甩不開。

“那不能去，那要到上鏡了！裏面危險！”

上鏡？怎麽危險了？不是說要把他們兩口子送進去麽？

“那上鏡分好多層啊，有實有虛，沒有十幾個上仙護法，進去就是死啊！”

天，那更要攔著采璃了！別是兩口子吵架了想不開再……

撚訣向前，本以為借助靈石怎麽也甩開沈夢了，結果他也是用力，楞是被我拖著向前。

“小桑小桑，不行了，馬上就到邊界了！”

我已經隱隱看到采璃白色的背影，那裏還顧得著他，單手出掌推他。

可憐我力道還不是很夠。眼看前面懸崖，采璃身影就在邊上，只祈禱，她或許還在做自我鼓勵。畢竟不是誰都有勇氣跳懸崖的。只要她猶豫，我就還有，還有機會……

☆、在劫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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