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仙島日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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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與我無關，那便應該即刻離開。可現實的狀況是，腿，抽筋了。
果然這仙人的身體確是放的時間有些長，很是不好用。
於是，我兩難了。若強行起身，拖著這抽筋兒的腿，恐怕即刻便要被發現。若留在這裏，怕是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啊……
我迅速的思量著對策，若不幸被他發現……
“你在這裏做什麽？”
壞了，已經被發現了。我索性眼睛一閉，“我是恰好路過的……我不是故意的……我腿抽筋了……”
這副身體好像對此時這種需要扮可憐的情景熟悉異常，順順利利的流出了眼淚。
我抽抽搭搭的甩出最後一句殺手鐧。
“疼…”這句可是貨真價實的真話，雖然帶了些誇大的成分。
然後，雙臂上暖意傳來。再睜眼，正對上紫衫皺著的眉。
怎麽形容呢？劍眉長目，挺鼻薄唇，額，還有童顏白發？等等，有些亂……
我放任自己的思緒淩亂於這十裏春風之中，放任身體被他無奈地抱起，放任……腹部發出饑餓的響聲。
所謂的大煞風景，大抵就是說我現在的景況吧。
“你先去吃飯吧。”紫衫再不多話。於是我也只能老老實實的任由他將我放到椅子上。
“梨一，梨二”紫衫壓低著嗓子喚著，然後早上的兩個小童便挪著小步隨他去了。
我舀了一勺粥放進嘴裏，叼著勺子默默地想，梨一梨二？點名兒呢？
梨一和梨二再回來的時候，我正在院子裏練著仙術。
他們的眼神明顯頗為失望。倒是他們身後的紫衫對我的勤奮表示了深深的欣慰。
沒感覺有冰山癥啊？
“這裏應該這樣……”紫衫向我走來，手裏還在做著動作。
我在他旁邊仔細的聽著，認真的學著。可這都不能讓我忽略早上的想法。總是想著，紫衫許是另有目的。可若是想弄清楚，那便要留在島上。
如此，還是裝作一無所知比較好吧。
“想什麽？”紫衫的袖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不行，要像一無所知一樣。我聳了聳肩，“剛剛的，額，口訣。”
“那個是心法……”紫衫微微側頭，挑了挑眉，“想什麽？”
額，被發現了嗎？還是，試探？我笑著聳聳肩，“想，什麽？”
紫衫那似有似無的笑意再次浮現。“麗瓊仙姬確是我的姑姑。不過，千年前，她仙魂被打散了，至今尚未收全。”他轉身面對浮橋盡頭的梨樹，聲音隨風而來，“我都沒見過她。”
我總覺得這語氣裏好似帶著那麽點兒悲哀。正欲繞過去瞧瞧仙人失魂落魄的樣子，紫衫就自己轉了過來。
“她這身體在水晶棺裏呆了這麽久，若再無魂魄入體，恐怕就要消失了。”
果然，沒那麽簡單。我垂目，盯著自己的鞋子。雖然早有準備，可面對的時候還是難受。說不出的感覺，澀澀的在心尖兒上綻開。族人盡死，那小種子還未發芽，我是真真正正的無依無靠。
然而就算是替別人活著，也是活著。
“那，”我抿了嘴，努力的抑制住聲音的輕顫，“我能用多久？”
“不知道，要等到沈鳴仙君尋齊仙魂。”
很好，我還有時間。
“需要我做什麽呢？”終歸是筆劃得來的交易，我也不遮遮掩掩。畢竟，各取所需是最好不過。
“你若不願……”
“哎，怎麽不願？”我眨眨眼睛，動用全身的力氣盡量笑的愉快。“化作人形修煉不是要簡單的多？”
紫衫只動了動長睫，抿了抿唇，在無過多的表情。“是要簡單許多。”
長出了一口氣，這自然是再好不過。若我努力，或許可在原木補好之前度過小劫飛升成仙，到時再回長恒，山頂靈力強盛，往後走的路也會順利許多。
雖是被人利用，可我也利用了麗瓊仙姬的身體，總歸賺到了。
心情再次變好。看著若有所思的紫衫，或許我能趁著他心底的同情未逝，同他做一筆交易。
我拉住紫衫的衣袖，“額，那個，尊者。”
紫衫身體明顯一震。是對尊者的稱呼不習慣？那我還是改改吧。
“紫衫，我想，回去看看。”
他輕輕的笑了。我最受不了他這種笑了，像極了奶奶講的那些民間故事裏的浪蕩子弟。
放開衣袖，倒退兩步。我歪頭等著他回答。
“回長恒？”
“是啊，我想看看我侄女。”一想到小種子終於有了個名字，而我終於起了個好名字，這心裏就愉快非常。
“等你練好仙術的吧。”紫衫背著手，擡腿欲走。
“啊？那要多久？”我快步攔下他，怎麽能這麽不負責任的隨便就給了個回答呢？
“你現在沒有仙術護體，不等到山頂便被天雷劈死了。”紫衫還非常形象的舉起手做了個劈的動作。
一想，也對。小種子還需要我照顧呢……掃到旁邊的兩個仙童，疑問又來了。
我踮起腳尖，湊到紫衫耳邊，悄聲詢問，“那個小女童……”
“梨二？”紫衫雙手推開我，皺著眉向後挪了挪。
我猛地點頭，想開口問問他，梨二是不是真的已經1024歲了。可是，就這麽光明正大的詢問人家年齡，總歸是有些不好。
於是，我再次蹭到紫衫跟前，踮腳。這一回夠不到耳朵，只能感受到紫衫的下巴硬硬的頂在我的頭頂。
“她真的1024歲了？”
紫衫後退，略尖的下巴在我的頭頂劃下一條短短的線。眼角略有笑意的看了看小女童。
“嗯，歲數很大了。”
他說的倒不是很大聲，可是我還是明顯的看到梨二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明明是他說的，怎麽就報覆到我這裏了呢？
自這之後，我的修煉生涯就算是正式展開。當然，同時展開的還有求見錦風尊者的宏偉計劃。畢竟春風十裏這種事還是得靠人家這樣的大人物。
於是，重華仙島上熱鬧無比。據梨二後來回憶，重華就從來沒有這麽熱鬧過。
“紫衫，紫衫，這個‘殘塵’是怎麽回事？”
“以風布陣，施以結界。”
“那這個呢？這個是……”我舉起另一本仙書。
“那是‘燦星’，你還用不了。”
“紫衫，你看，我這幾天都有些進步了，能不能讓我見見錦風尊者？”
我一只手努力的抓住紫衫那滑溜溜的袖口，盡情的發揮我曾經是棵樹的優勢——另一只手緊緊的抱著紫衫的胳膊。
雖然是一棵聽過古聖先賢教導的桑樹，但此刻為了春風十裏，也顧不得什麽淑女的形象了。
紫衫低頭，我仰頭。紫衫一手覆在我的手上，我雙手攀著他的手臂。紫衫劍眉輕挑，我雙眉緊擰。紫衫薄唇輕抿，我雙唇微啟。
一旁早已知曉我身份的梨一，梨二正喜滋滋的偷笑。岸邊的梨樹也伸出枝椏擋住隱匿著的雙眼。
沒錯，在旁人，哦不，是旁樹眼中，我們此刻的動作是如此如此的，親密。
可只有我知道，我們兩個人正在暗暗用力。想我一個修煉沒有幾天的小桑樹，居然要為了族人利益，頑強的抵抗著仙人的力量。嘖嘖，我果然會是族史中的大英雄。
正想著，手上的力道更加了幾分，反正他又不敢動用仙力傷害我。更何況，此刻我藏在他姑姑的身體裏，傷我便是傷了他親姑姑。
紫衫的手也在用力地試圖掰開我的手。
他加力，我便更用力。
我頭腦裏忽然出現了四個字，有恃無恐。
打破幻想的是清脆的，“嘶拉”
我跌坐在地上，紫衫後退了幾步。本來紫衫是在笑著的，可是當他看到我手中紫色的，光滑的布料時，笑意瞬失。
我則執著於臀部傳來的疼痛感，一邊揉著，一邊抱怨，“紫衫，幫忙引薦而已嘛。”
紫衫用力一甩只剩下一半的袖子，“你老老實實的修煉。找他做什麽？”
然後，揚長而去。
我抓著半截衣袖，坐在地上撇著嘴。一旁的梨一，梨二貼心的從遠處跑來，然後我又吃了一嘴灰。
“桑曉姑娘啊，快點起來啦。地上涼的啊！”梨二單手抓著我的大臂，我剛離開地，她又看見我散落的頭發，猛地一松手。
“哎呀，桑曉姑娘啊，這頭發啊，我梳了好久呢，怎麽就散了呢？”
於是，我又重重的坐到了地上。任由梨二伸著小手擺弄著頭發。
可是，此刻，不應該讓我的臀部先離開地嗎？不是說地上涼嗎？
我轉頭向梨一求助，只見那呆呆的小男童正眼巴巴的盯著天上的一只鳥。仔細點說，是一只白鳥。再仔細點說，是一只長得像仙鶴的白鳥。
“梨一，那白鳥怎麽長得那麽像仙鶴呢？”我仰著脖子問著。
然後，梨二雙手一下子松開，頭發盡數散落到眼前。我努力的分開面前的長發，露出眼睛。
只見梨二正抱著張牙舞爪的梨一，嘴裏還嚷著，“一見到它就犯花癡，能不能長點兒志氣。”
然後梨一一個用力，沖出梨二的包圍，徑直朝那已變成人形的白鳥走去。
彼時，我還不知道，梨二嘴裏的“它”是個得了人形的仙獸。還是個公獸。
我沖過去，任由長發隨風而動。
那俊俏的白衣人對著梨一點了點頭，又看到沖過來的我，暖暖一笑。
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唉？美人怎麽對著我跪下了？
“參見……”得，又一個認錯的。
我趕緊上前扶起她，“不用不用！我不是……”
“桑曉姑娘。”
認識我？
又仔細看了看她，頷首淺笑，紅唇輕啟，一雙笑眼水波流轉。當真是個美人。
一個想法瞬間出現，莫不是紫衫的妻子？這一白一紫，當真是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
可是，紫衫怎麽能這麽早就娶妻了呢？
仔仔細細的又掃視了一遍白衣人。
“姑娘可是覺得哪裏有些不妥？”
唉？仔細聽，這聲音有些粗啊！
我挑挑眉，“你認識我？”
白衣人微微福身，低頭回道，“是”。
“那還行禮做什麽。”我咬著嘴唇，這種頂替別人的感覺真是不怎麽好。所有的，似是我的，卻又都不是我的。
“姑娘救了尊者，又救了仙姬，是仙界的功臣。天帝對姑娘褒獎不已，特準姑娘於仙島養傷。”
我撇撇嘴，這也算是，恩惠？
“還邀請姑娘過些日子去仙界赴宴。”
額，美食誘惑？這個還可以。若是借此機會……說不定還能見見錦風尊者。
計上心頭，“那我若是有事相求呢？”紫衫不助我，我便找別人。
“不知是何事？”白衣人終於肯擡頭看我了。只是這姑娘美則美矣，只是這聲音和外貌著實是不匹配啊……
再望向一旁的梨一，已經開始流口水了。
我正準備好好說一說，紫衫竟這般沒有眼力價兒的出現了。
“晨鶴，又有何事？”語氣很是不耐煩。
我肯定了一件事，哈，果然不是妻子。難怪，這麽多變的仙人，怕是沒幾個受得了。
“尊者，天帝有事相告。”
我蹲在梨二旁邊討教。
“這是哪位啊？”
“哼，把梨一迷得要死要活的男人。”
然後我又坐在了地上，果然我對仙人們的性別判斷，都有些問題啊……
紫衫接了玉筒卻不打開，反倒是看了眼坐在地上的我。“你要向仙界求什麽？”語氣淡淡，聽不出來什麽情緒。
他這一提醒，我便想起正事。立馬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伸手拉住晨鶴的袖子，順順當當的擠出眼淚，“仙人，我只求能見錦風尊者一面。”
我就這樣淚眼婆娑的盯著晨鶴，看他深深的望了眼紫衫，我又順著晨鶴的目光看到了紫衫瞇起的長目，然後，我看著他眼裏的精光，周身一冷。
“不知為何要求見錦風尊者呢？”晨鶴再轉向我時，已一派關心模樣。可我總覺的，心裏有些毛毛的。又想起奶奶故事裏的人心險惡，仙心難測。
“額，就是”可話已至此，總要想個法子挽回。“純喜歡。”
好在我在人家仙界眼中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小桑樹，既如此……那裝一裝花癡又何妨？
只是晨鶴的表情略微有些微妙。
在眾目睽睽之下，暢談著我對錦風尊者的向往。好在奶奶講的故事夠多，我便參照其中向往英雄的小姐們的樣子，楞是將閨閣小女向往美好愛情的形象學了七八分。
眉眼低垂，以袖遮唇，嬌滴滴的繼續，“我自小在長恒山頂，聽奶奶的故事裏多是關於錦風尊者的英勇事跡，心中著實佩服。原想著今世修行無望，只將這傾慕藏於心底。只如今，恰得天帝垂簾，得紫……尊者相救，又存於仙界，心中向往便再也壓不住，這才鬥膽求上一求。”
晨鶴不語，臉上笑意嬸嬸。倒是紫衫緊盯著我的眼睛。
我避開，垂了眼瞼，低語。“是我癡心妄想了，今日唐突了仙人。”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但凡是個有些教養的人都應該讓讓步吧？更何況是個仙人？
可偏偏晨鶴只道了句，“此事，我怕是說不上話，”便轉臉看了看紫衫，繼而又看看我。
我也顧不得擡頭，只在心裏默默罵著，這晨鶴難不成是看上人家尊者了？這眾目睽睽，眼神就舍不得移開？當真是仙界大了，什麽樣的仙鳥都有！
晨鶴輕笑，再度開口，“姑娘不若求求尊者。”
我這才擡頭看看對面的紫衫。這回卻換了他別過頭去，握緊了玉筒，喚了晨鶴去了書房。
原地剩下我，梨一，和梨二。
我這才想起剛剛戲演得著實讓人不好意思。不過，好在梨二忙著教訓梨一，倒也沒工夫管我。
“真是丟人，竟被只仙鶴迷了心智。若是個姑娘也罷，偏是個那樣妖媚的男的。仙姬在時便頭一個不得意他，今兒可好，你竟讓他迷了個死去活來。說出去都讓外人笑話！”
我第一次意識到，梨二是個1024歲的老女樹。
“笑話？”梨一也是橫眉冷眼，嚴肅得要命。“那便笑話好了，橫豎我就是喜歡他。”
“你個沒良心的，忘了仙姬了嗎？”
“仙姬若是在，也只會叫我取自己想要的。更何況，”梨一小手一指，正指向我的方向。“阿姊你還要守在這座島上到幾時？你可瞧清楚了，眼前這位不過是披著仙姬身體的桑樹！仙姬，仙姬魂魄早已散了，幾時才能聚齊？”
說到最後，梨一竟是淚眼婆娑的跑了。只留下內心有些受傷的我，和一臉呆楞，只有眼淚噴湧而出的梨二。?
☆、往事難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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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這仙人的身體確是放的時間有些長，很是不好用。
於是，我兩難了。若強行起身，拖著這抽筋兒的腿，恐怕即刻便要被發現。若留在這裏，怕是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啊……
我迅速的思量著對策，若不幸被他發現……
“你在這裏做什麽？”
壞了，已經被發現了。我索性眼睛一閉，“我是恰好路過的……我不是故意的……我腿抽筋了……”
這副身體好像對此時這種需要扮可憐的情景熟悉異常，順順利利的流出了眼淚。
我抽抽搭搭的甩出最後一句殺手鐧。
“疼…”這句可是貨真價實的真話，雖然帶了些誇大的成分。
然後，雙臂上暖意傳來。再睜眼，正對上紫衫皺著的眉。
怎麽形容呢？劍眉長目，挺鼻薄唇，額，還有童顏白發？等等，有些亂……
我放任自己的思緒淩亂於這十裏春風之中，放任身體被他無奈地抱起，放任……腹部發出饑餓的響聲。
所謂的大煞風景，大抵就是說我現在的景況吧。
“你先去吃飯吧。”紫衫再不多話。於是我也只能老老實實的任由他將我放到椅子上。
“梨一，梨二”紫衫壓低著嗓子喚著，然後早上的兩個小童便挪著小步隨他去了。
我舀了一勺粥放進嘴裏，叼著勺子默默地想，梨一梨二？點名兒呢？
梨一和梨二再回來的時候，我正在院子裏練著仙術。
他們的眼神明顯頗為失望。倒是他們身後的紫衫對我的勤奮表示了深深的欣慰。
沒感覺有冰山癥啊？
“這裏應該這樣……”紫衫向我走來，手裏還在做著動作。
我在他旁邊仔細的聽著，認真的學著。可這都不能讓我忽略早上的想法。總是想著，紫衫許是另有目的。可若是想弄清楚，那便要留在島上。
如此，還是裝作一無所知比較好吧。
“想什麽？”紫衫的袖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不行，要像一無所知一樣。我聳了聳肩，“剛剛的，額，口訣。”
“那個是心法……”紫衫微微側頭，挑了挑眉，“想什麽？”
額，被發現了嗎？還是，試探？我笑著聳聳肩，“想，什麽？”
紫衫那似有似無的笑意再次浮現。“麗瓊仙姬確是我的姑姑。不過，千年前，她仙魂被打散了，至今尚未收全。”他轉身面對浮橋盡頭的梨樹，聲音隨風而來，“我都沒見過她。”
我總覺得這語氣裏好似帶著那麽點兒悲哀。正欲繞過去瞧瞧仙人失魂落魄的樣子，紫衫就自己轉了過來。
“她這身體在水晶棺裏呆了這麽久，若再無魂魄入體，恐怕就要消失了。”
果然，沒那麽簡單。我垂目，盯著自己的鞋子。雖然早有準備，可面對的時候還是難受。說不出的感覺，澀澀的在心尖兒上綻開。族人盡死，那小種子還未發芽，我是真真正正的無依無靠。
然而就算是替別人活著，也是活著。
“那，”我抿了嘴，努力的抑制住聲音的輕顫，“我能用多久？”
“不知道，要等到沈鳴仙君尋齊仙魂。”
很好，我還有時間。
“需要我做什麽呢？”終歸是筆劃得來的交易，我也不遮遮掩掩。畢竟，各取所需是最好不過。
“你若不願……”
“哎，怎麽不願？”我眨眨眼睛，動用全身的力氣盡量笑的愉快。“化作人形修煉不是要簡單的多？”
紫衫只動了動長睫，抿了抿唇，在無過多的表情。“是要簡單許多。”
長出了一口氣，這自然是再好不過。若我努力，或許可在原木補好之前度過小劫飛升成仙，到時再回長恒，山頂靈力強盛，往後走的路也會順利許多。
雖是被人利用，可我也利用了麗瓊仙姬的身體，總歸賺到了。
心情再次變好。看著若有所思的紫衫，或許我能趁著他心底的同情未逝，同他做一筆交易。
我拉住紫衫的衣袖，“額，那個，尊者。”
紫衫身體明顯一震。是對尊者的稱呼不習慣？那我還是改改吧。
“紫衫，我想，回去看看。”
他輕輕的笑了。我最受不了他這種笑了，像極了奶奶講的那些民間故事裏的浪蕩子弟。
放開衣袖，倒退兩步。我歪頭等著他回答。
“回長恒？”
“是啊，我想看看我侄女。”一想到小種子終於有了個名字，而我終於起了個好名字，這心裏就愉快非常。
“等你練好仙術的吧。”紫衫背著手，擡腿欲走。
“啊？那要多久？”我快步攔下他，怎麽能這麽不負責任的隨便就給了個回答呢？
“你現在沒有仙術護體，不等到山頂便被天雷劈死了。”紫衫還非常形象的舉起手做了個劈的動作。
一想，也對。小種子還需要我照顧呢……掃到旁邊的兩個仙童，疑問又來了。
我踮起腳尖，湊到紫衫耳邊，悄聲詢問，“那個小女童……”
“梨二？”紫衫雙手推開我，皺著眉向後挪了挪。
我猛地點頭，想開口問問他，梨二是不是真的已經1024歲了。可是，就這麽光明正大的詢問人家年齡，總歸是有些不好。
於是，我再次蹭到紫衫跟前，踮腳。這一回夠不到耳朵，只能感受到紫衫的下巴硬硬的頂在我的頭頂。
“她真的1024歲了？”
紫衫後退，略尖的下巴在我的頭頂劃下一條短短的線。眼角略有笑意的看了看小女童。
“嗯，歲數很大了。”
他說的倒不是很大聲，可是我還是明顯的看到梨二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明明是他說的，怎麽就報覆到我這裏了呢？
自這之後，我的修煉生涯就算是正式展開。當然，同時展開的還有求見錦風尊者的宏偉計劃。畢竟春風十裏這種事還是得靠人家這樣的大人物。
於是，重華仙島上熱鬧無比。據梨二後來回憶，重華就從來沒有這麽熱鬧過。
“紫衫，紫衫，這個‘殘塵’是怎麽回事？”
“以風布陣，施以結界。”
“那這個呢？這個是……”我舉起另一本仙書。
“那是‘燦星’，你還用不了。”
“紫衫，你看，我這幾天都有些進步了，能不能讓我見見錦風尊者？”
我一只手努力的抓住紫衫那滑溜溜的袖口，盡情的發揮我曾經是棵樹的優勢——另一只手緊緊的抱著紫衫的胳膊。
雖然是一棵聽過古聖先賢教導的桑樹，但此刻為了春風十裏，也顧不得什麽淑女的形象了。
紫衫低頭，我仰頭。紫衫一手覆在我的手上，我雙手攀著他的手臂。紫衫劍眉輕挑，我雙眉緊擰。紫衫薄唇輕抿，我雙唇微啟。
一旁早已知曉我身份的梨一，梨二正喜滋滋的偷笑。岸邊的梨樹也伸出枝椏擋住隱匿著的雙眼。
沒錯，在旁人，哦不，是旁樹眼中，我們此刻的動作是如此如此的，親密。
可只有我知道，我們兩個人正在暗暗用力。想我一個修煉沒有幾天的小桑樹，居然要為了族人利益，頑強的抵抗著仙人的力量。嘖嘖，我果然會是族史中的大英雄。
正想著，手上的力道更加了幾分，反正他又不敢動用仙力傷害我。更何況，此刻我藏在他姑姑的身體裏，傷我便是傷了他親姑姑。
紫衫的手也在用力地試圖掰開我的手。
他加力，我便更用力。
我頭腦裏忽然出現了四個字，有恃無恐。
打破幻想的是清脆的，“嘶拉”
我跌坐在地上，紫衫後退了幾步。本來紫衫是在笑著的，可是當他看到我手中紫色的，光滑的布料時，笑意瞬失。
我則執著於臀部傳來的疼痛感，一邊揉著，一邊抱怨，“紫衫，幫忙引薦而已嘛。”
紫衫用力一甩只剩下一半的袖子，“你老老實實的修煉。找他做什麽？”
然後，揚長而去。
我抓著半截衣袖，坐在地上撇著嘴。一旁的梨一，梨二貼心的從遠處跑來，然後我又吃了一嘴灰。
“桑曉姑娘啊，快點起來啦。地上涼的啊！”梨二單手抓著我的大臂，我剛離開地，她又看見我散落的頭發，猛地一松手。
“哎呀，桑曉姑娘啊，這頭發啊，我梳了好久呢，怎麽就散了呢？”
於是，我又重重的坐到了地上。任由梨二伸著小手擺弄著頭發。
可是，此刻，不應該讓我的臀部先離開地嗎？不是說地上涼嗎？
我轉頭向梨一求助，只見那呆呆的小男童正眼巴巴的盯著天上的一只鳥。仔細點說，是一只白鳥。再仔細點說，是一只長得像仙鶴的白鳥。
“梨一，那白鳥怎麽長得那麽像仙鶴呢？”我仰著脖子問著。
然後，梨二雙手一下子松開，頭發盡數散落到眼前。我努力的分開面前的長發，露出眼睛。
只見梨二正抱著張牙舞爪的梨一，嘴裏還嚷著，“一見到它就犯花癡，能不能長點兒志氣。”
然後梨一一個用力，沖出梨二的包圍，徑直朝那已變成人形的白鳥走去。
彼時，我還不知道，梨二嘴裏的“它”是個得了人形的仙獸。還是個公獸。
我沖過去，任由長發隨風而動。
那俊俏的白衣人對著梨一點了點頭，又看到沖過來的我，暖暖一笑。
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唉？美人怎麽對著我跪下了？
“參見……”得，又一個認錯的。
我趕緊上前扶起她，“不用不用！我不是……”
“桑曉姑娘。”
認識我？
又仔細看了看她，頷首淺笑，紅唇輕啟，一雙笑眼水波流轉。當真是個美人。
一個想法瞬間出現，莫不是紫衫的妻子？這一白一紫，當真是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
可是，紫衫怎麽能這麽早就娶妻了呢？
仔仔細細的又掃視了一遍白衣人。
“姑娘可是覺得哪裏有些不妥？”
唉？仔細聽，這聲音有些粗啊！
我挑挑眉，“你認識我？”
白衣人微微福身，低頭回道，“是”。
“那還行禮做什麽。”我咬著嘴唇，這種頂替別人的感覺真是不怎麽好。所有的，似是我的，卻又都不是我的。
“姑娘救了尊者，又救了仙姬，是仙界的功臣。天帝對姑娘褒獎不已，特準姑娘於仙島養傷。”
我撇撇嘴，這也算是，恩惠？
“還邀請姑娘過些日子去仙界赴宴。”
額，美食誘惑？這個還可以。若是借此機會……說不定還能見見錦風尊者。
計上心頭，“那我若是有事相求呢？”紫衫不助我，我便找別人。
“不知是何事？”白衣人終於肯擡頭看我了。只是這姑娘美則美矣，只是這聲音和外貌著實是不匹配啊……
再望向一旁的梨一，已經開始流口水了。
我正準備好好說一說，紫衫竟這般沒有眼力價兒的出現了。
“晨鶴，又有何事？”語氣很是不耐煩。
我肯定了一件事，哈，果然不是妻子。難怪，這麽多變的仙人，怕是沒幾個受得了。
“尊者，天帝有事相告。”
我蹲在梨二旁邊討教。
“這是哪位啊？”
“哼，把梨一迷得要死要活的男人。”
然後我又坐在了地上，果然我對仙人們的性別判斷，都有些問題啊……
紫衫接了玉筒卻不打開，反倒是看了眼坐在地上的我。“你要向仙界求什麽？”語氣淡淡，聽不出來什麽情緒。
他這一提醒，我便想起正事。立馬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伸手拉住晨鶴的袖子，順順當當的擠出眼淚，“仙人，我只求能見錦風尊者一面。”
我就這樣淚眼婆娑的盯著晨鶴，看他深深的望了眼紫衫，我又順著晨鶴的目光看到了紫衫瞇起的長目，然後，我看著他眼裏的精光，周身一冷。
“不知為何要求見錦風尊者呢？”晨鶴再轉向我時，已一派關心模樣。可我總覺的，心裏有些毛毛的。又想起奶奶故事裏的人心險惡，仙心難測。
“額，就是”可話已至此，總要想個法子挽回。“純喜歡。”
好在我在人家仙界眼中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小桑樹，既如此……那裝一裝花癡又何妨？
只是晨鶴的表情略微有些微妙。
在眾目睽睽之下，暢談著我對錦風尊者的向往。好在奶奶講的故事夠多，我便參照其中向往英雄的小姐們的樣子，楞是將閨閣小女向往美好愛情的形象學了七八分。
眉眼低垂，以袖遮唇，嬌滴滴的繼續，“我自小在長恒山頂，聽奶奶的故事裏多是關於錦風尊者的英勇事跡，心中著實佩服。原想著今世修行無望，只將這傾慕藏於心底。只如今，恰得天帝垂簾，得紫……尊者相救，又存於仙界，心中向往便再也壓不住，這才鬥膽求上一求。”
晨鶴不語，臉上笑意嬸嬸。倒是紫衫緊盯著我的眼睛。
我避開，垂了眼瞼，低語。“是我癡心妄想了，今日唐突了仙人。”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但凡是個有些教養的人都應該讓讓步吧？更何況是個仙人？
可偏偏晨鶴只道了句，“此事，我怕是說不上話，”便轉臉看了看紫衫，繼而又看看我。
我也顧不得擡頭，只在心裏默默罵著，這晨鶴難不成是看上人家尊者了？這眾目睽睽，眼神就舍不得移開？當真是仙界大了，什麽樣的仙鳥都有！
晨鶴輕笑，再度開口，“姑娘不若求求尊者。”
我這才擡頭看看對面的紫衫。這回卻換了他別過頭去，握緊了玉筒，喚了晨鶴去了書房。
原地剩下我，梨一，和梨二。
我這才想起剛剛戲演得著實讓人不好意思。不過，好在梨二忙著教訓梨一，倒也沒工夫管我。
“真是丟人，竟被只仙鶴迷了心智。若是個姑娘也罷，偏是個那樣妖媚的男的。仙姬在時便頭一個不得意他，今兒可好，你竟讓他迷了個死去活來。說出去都讓外人笑話！”
我第一次意識到，梨二是個1024歲的老女樹。
“笑話？”梨一也是橫眉冷眼，嚴肅得要命。“那便笑話好了，橫豎我就是喜歡他。”
“你個沒良心的，忘了仙姬了嗎？”
“仙姬若是在，也只會叫我取自己想要的。更何況，”梨一小手一指，正指向我的方向。“阿姊你還要守在這座島上到幾時？你可瞧清楚了，眼前這位不過是披著仙姬身體的桑樹！仙姬，仙姬魂魄早已散了，幾時才能聚齊？”
說到最後，梨一竟是淚眼婆娑的跑了。只留下內心有些受傷的我，和一臉呆楞，只有眼淚噴湧而出的梨二。?
☆、往事難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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