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是對不起，我也沒想到……那個，我已經送去原廠修理了，就是要一周才能取回。總之，實在不好意思呀！”越野一直站在臥室門口，現在正搔著頭有點為難地道歉。

一直坐在床邊看雜志的仙道隨口問道：“櫻木去你們那邊了嗎？”

這個毫不相幹的問題令越野楞了一下，隨後搖搖頭，“沒有啊，他去我們那邊幹什麽？”櫻木就是那種自己或許不大記得別人，但別人卻總是對他過目不忘的人，畢竟他那頭天生紅發實在醒目，想忘掉都難。

仙道思忖片刻，將櫻木打算出書目前四處取材的事告訴給他。“哎呀，我好像只寫了地址，忘記留下電話號碼了。”就算想留一時也背不出越野和三井的手機號碼呀。

“噢——”越野欷歔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啊！真沒想到那個家夥……嘖嘖，完全看不出來他還有這種志向啊！不過真的沒來過啊，要不就是運氣不好，來的時候正趕上我們都不在。”

“對了，你剛才好像說了自行車？”

“你沒聽我說話啊！？反正就是，真的很抱歉啦！我也沒想到那段山路這麽崎嶇不平。”越野隨意坐在地板上，又簡單解釋一番。四天前，話劇社組織去劃船，野餐，順便在風景清幽的地方排練一下新的劇本，因為直接在目的地會合，考慮到路途不算遠，決定騎行車去，但他沒有三井也沒有，想到流川楓有兩輛自行車而且他人現在不在家車子就閑置著，仙道得知後做主借了他一輛，回程的時候天色太暗加上山路顛簸車速又快就摔車了，好在人沒怎麽受傷就是擦破點皮，但車子前輪有點變形，而且表面噴漆處劃了好幾道，不得不送去修理。

說到流川楓的自行車啊，那就不得不多啰嗦幾句了。他平時上學騎的是前面帶車筐的普通自行車，另一輛則是Panasonic從配件到焊接最後塗裝全部經由手工制作的訂制型，最便宜的款式免稅後售價也在十二萬日元左右，要知道哦，一個中等收入家庭出身外宿的學生一個月的基本生活費，其中包括房租，幾乎不會超過十萬元，越野借的就是後者，且不說普通款式的自行車不適合騎去郊游，怎麽看也是騎著後者更有面子嘛。但是這麽一來，修理的費用自然要他來承擔。

“這點事不用放在心上啦。”仙道笑著擺擺手，“倒是你啊，沒怎麽受傷就好。反正修好了悄悄拿回來就行了，流川不會知道的，我不會告訴他哦。啊，其實他知道也不會介意啦，他沒有那麽小氣。”他的流川騎車時不時半數半醒，迷迷糊糊的，特別是早晨，這輛車已經不是第一次送出去修理了，但這樣真的很危險啊，和他講過很多次了。

這家夥還是有點心不在焉啊，越野湊過去看他一直拿在手裏的雜志，“那是……關於計算機配置？”

“嗯。”仙道點點頭，將翻開那頁攤開給他看。

“幹嘛？你要買電腦啊？”

“有這個打算呢。”仙道伸了個懶腰，“先考察一下各種資料，然後有空就到電器行，專賣店詢問一下，唔，也要去秋葉原轉轉，比較一下再決定。”

“嘿，對了，三井那家夥也想買哩，說是打游戲。你也是？啊，我想起來了，你說想攢錢就是為了買電腦？”

“猜對一部分。我打算用來分析股市行情，也方便查看上市公司信息啊。”

“又是股票啊！”越野露出失去興趣的洩氣表情。“感覺買賣股票就像賭馬似的，就是啊，遠不如賭馬刺激好看。”

“啊，誰說賭博不需要學習分析啊？就算是買馬票，無非買中獲勝的馬匹就贏獎金？真的有這麽簡單嗎？決定下註之前，要獲得參賽的馬匹和騎手的資料，比如馬的血統，配種情況，騎手的身份啊經歷啊什麽的吧？然後用頭腦分析比對一番，這樣押中的幾率才會高一些，而且最好保守點，別一次下註太高，這是最基本的門道。但是研究得再透徹也只能提高一點點押中的幾率，為了那“一點點”先前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別太篤信運氣這東西，也永遠別指望買一次最高賠率的然後押中了把之前賠的全部數十倍賺回來，這種情況不是沒有，但那除非是幸運女神格外偏愛或是用了不當手段哦，不然JRA豈不是賠大了？還有經驗哦，首先學習，然後賭的次數多了，才能漸漸會看怎樣的馬可能成為這次比賽的黑馬。如果沒有之前的付出，即便比賽中真的爆出黑馬，也看不出來吧？所以嘍，無論什麽賭博運氣所占的比例都比你想象中低得多。比起買馬票啊，股票可就可靠多了，只要做足功課，加上正確的操作方法，總能讓賺的大於賠的。”

“你說的這麽頭頭是道……是不是偷偷賭過，而且還是經常賭吧！嘿，如實招來！其實你是靠賭博賺零用錢的吧！？”

“啊，我覺得賭博根本不算娛樂啊，實在是門艱深的學問呢，付出和所得還總是嚴重不成比例，絲毫不覺得其中有什麽樂趣呀。這麽無趣的事我才不幹呢。嗯，有一些是聽店長說的，不過啊，你只要稍微多看看報紙體育版還有新聞什麽的，就能發現一般靠運氣豪賭的多半都債臺高築，傾家蕩產後去借高利貸，然後再去賭，惡性循環啊，明智可不理智，可就是停止不了。這就是賭博依賴癥吧？”

“那不就是心理疾病嘛，我可不理解！”越野一攤手，“實在不明白為什麽有人這麽迷戀賽馬，反正我是絕對不會去買。”

“還有自行車賽呢。”

“唉，自行車啊……”支付好大一筆修理費越野大為懊惱呢。“我也沒興趣。不過柏青哥倒是會去玩玩。”

“那個機器更新很快啊，總是有新的機型出現，嗯，感覺機器上的中獎信息都不大可靠啊，好像就是小鋼珠專家也要打很久才能開大獎吧？在機器前坐一天蠻累啊。”全國有為數不少的人以小鋼珠為職業，靠此吃飯哦。

“是啊，所以也不能太指望開大獎嘛！我每次小贏一點就收手，感覺損失接近一萬元還沒中獎那麽就不會中了，要麽換臺機器繼續要麽趕緊停啦！認為再繼續打下去就要開獎的實在太傻了，完全是僥幸心理嘛，店家早就摸清了，不然怎會這麽賺錢呀！像你說的小鋼珠專家，也不是每次必中大獎，反而都是小賺輒止，不然早上黑名單了。”

“哈，就是那麽回事啦！”

“誒，你剛才說的另一部分是什麽？”

“什麽另一部分？”

“就是存錢的另一部分目的啊！”

“這個呀，”仙道摸摸後腦勺，“其實買電腦也是為了更方便賺錢，都是為了另一個目的。哎呀，買電腦的事暫時還不能告訴流川。”

“切，不說算了！餵，打算先斬後奏？”越野撇嘴一笑，“那你可要好好賄賂我一下嘍，不然我不保證一不小心說出來啊！”流川楓雖然騎著足夠別人一個月生活費的自行車，可是啊，不能因此就認為他是個奢侈的家夥，據越野所知這個冷血暴力男除了體育方面的投資和購買生活必需品幾乎不花錢，也不會琢磨更多花錢的地方，有這個工夫不如睡覺是他的理念，這樣一來他買輛昂貴的自行車也無可厚非，畢竟手裏有很多閑錢。自從和仙道在一起，便企圖把錢投資在他身上，無奈這個東京來的蠢蛋總不領情，簡單來說就是啊，一個要給另一個花錢買這買那，另一個死活不買賬，嗯，記得大多數摩擦都是因此而起呀。其實作為男性，完全理解流川楓的想法，心甘情願給喜歡的人花錢很正常嘛，也怪仙道沒事總開玩笑亂嚷嚷什麽“入贅、入贅”的，那小子可當真哩！太多詳細情況也不是很清楚啦，畢竟是他們倆之間的事，反正仙道堅決不讓流川楓花錢給他的公寓添置什麽或是買什麽自己用的東西，理由還是那個啦，臉面上掛不住，這方面的思想倒是相當保守死板啊，不過作為男性，同樣表示理解，所以就隨他們便吧，偶爾還能拿這個來戲弄一下仙道，嘿嘿！

越野回過神來，見仙道沒理他的茬註意力又集中到雜志上去了，“哎，流川集訓哪天結束回來？”

“……20號前後吧。”仙道放下雜志，看看手表，“啊，我得去大學體育館露個臉了。”

“謔！你還想得起社團活動啊？我都以為你直接退隊哩。”越野哼了一聲，調侃道。

“唔，這次病假請得是有點久，想打球了嘛。你呢，一會兒打算去哪？”

“唉，便利店買份盒飯，回去唄！”

仙道點點頭，開始收拾他的運動包。他忽然扭頭問，“宏明，你記得高二那年的練習賽，湘北領先了嗎？”

“哪次啊？”越野坐到床邊靠著床幫問。

“開學後第一次啦。”

越野皺著眉頭想了想。“最後不是我們贏嗎？第二學期的練習賽依然是我們贏嘛。對方領先的時候……好像有吧。”他點點頭說。

“噢，看來真的是我記錯了。”

“怎麽想起問這個呀？”

“前天櫻木問我，還討論來著，他說最後不到1分鐘的時候湘北短暫領先了，但最後還是輸了，但我記得是那會兒是平分。”

“讓你這麽一說……”越野顯得有些猶豫，“我們最後贏了1分還是2分，總之只是小勝一點啊。”

“贏1分就是湘北領先了，贏2分就是平手。”

“誒，有時覺得高中開學典禮的畫面還在眼前呢，可我們都畢業快一年了，回憶高中時代的細節很多地方卻又很模糊了，餵，這說明什麽呀？”

仙道拎包站起來，“我走嘍，先去學校然後去咖啡館。唔，反正這是我的公寓，你隨意好了。”

“餵，你還是心情不好嘛。”越野用從下往上的目光打量他，雖然外表看不大出來實際上他身上還維持著從廣島回來之後隱隱低落的情緒哪，認識不少一天兩天了，自己看得出來哩。別人都覺得仙道心智成熟凡事看得通透，就他對賭博一事的冷靜分析確實不假，其實啊那只是沒見識過他幼稚脫線的一面罷了！

“是嗎？”

“我當初就勸你吧，你偏不聽！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吧，去廣島做什麽！不論你在不在觀眾席，流川那小子可是都不會受影響的啊！”

“不看看我的流川心裏不踏實嘛。”仙道聳了下肩。

“你這是……流川依賴癥吧？”

“哎呀，你說什麽都好啦，其實真實的我呀，”仙道彎腰有點神秘地笑道，“是個天生缺乏安全感的人哦，只有恒定的東西才能真正吸引我誒。”

“這不是什麽好事吧？”

“唔，在一本書上看過，感覺很多特征蠻符合我的。”仙道直起腰沖他擺擺手，“走嘍。”

搞了半天，原來是自己會錯意了啊！果然沒心沒肺啊，這家夥！他之所以郁悶不是想起去年廣島的種種遭遇，而是因為大半個月見不到流川楓？也就是說，那小子在不在直接影響情緒嘍？到目前為止仍未成功談過一次戀愛的越野要完全把握這種心情不太容易，大概就是看到對方就高興，看不到就失落，他對暗戀的學姐就是這種感受，不過這樣一點都不成熟吧？OK，他承認自己也不成熟。

前天牧匆匆離開咖啡館可不是被藤真氣走的，母親打電話給他說已出嫁的姐姐回來了，叫他趕緊回家一起去定好的料理店吃飯。吃過晚餐，他準備開車送姐姐回夫家的時候發生了這樣的事，其實這不是第一回了。

這家庭院式的高級日式料理店牧家常年光顧，父親更是和老板娘熟得很，大概是老板娘提前囑咐過招待員服侍這家人要比其他客人更周到客氣！一名年輕侍者（估計剛來這裏工作不久）送他們至停車場，途中禮貌性地熱情攀談客套幾句，這倒沒什麽，可他竟把年長他六歲已婚的姐姐當成了他妹妹！“呵呵呵，哥哥你真是體貼，這麽晚了我一個人回去很害怕啦！”姐姐不但不糾正反而壞心眼地嬌聲嬌氣這麽說，心裏一準笑開了花吧！由此可見她的性格真的很刁蠻！太過分了！姐姐的臉盤小他兩號，但基本輪廓是一樣的，配上仍是和他相似的深邃五官，總被問是不是混血兒。他明明和姐姐很像，為何總被當成中年人呢！果然是打扮風格的問題嗎？姐姐喜歡穿休閑裝多過正裝，所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吧。

唉，牧決定不再去想這件事。暑假過去大半，後來再沒遇到什麽熟人了，碰到的這幾位簡直都沒法正常交談啊。這究竟怎麽搞的，他們過去就是這樣嗎？啊……驀然發現直到離開神奈川去東京上學，之前好像從沒和他們正經長談過，誰也說不上不了解，這算是失敗嗎？也許藤真說的對，他從來沒有站在別人的角度思考過，也從來不去理會別人的想法和感受，因為沒用，誰也不可能成為別人，何況他向來不羨慕別人。可他還是願意同他們成為朋友的，中學時代認識的人比較容易交心或許是偏見吧，他還是認可的，他相信球場上只通過籃球那種無言的交心。

他今天一早就忙著翻譯父親交給他的文件，這是賺取零用錢的一種方式，父親勤儉持家從小就教育他永遠別指望不勞而獲。進行得並不太順利，有一些專業英文名詞他拿不定主意，必須時不時翻看辭典，一晃到了中午，進展不大。他站起來對著打開的窗子活動一下肩膀，考慮開學後要額外報名專業的商務英語學習班還有英文會話班，一直以為英文是最強項哩，看來水平遠遠不夠哩，什麽時候開始不知不覺自滿了？一定要改掉！中學那會兒好像比現在拼命啊，記得初三的時候還報了英文提高班……噢！那是針對升學考生提前讓他們學習高中知識的補習班，藤真也報名了，好像科目是數學也許還有其他的但他不知道，課時不同，只碰過幾次面而已。對了，對了，有一次還被他戲弄了來著！

牧抱臂在寫字桌前踱了幾圈，關上窗戶，打開冷氣機。那件事是這樣的，提高班下課他走去車站乘車，經過一處居民區，正有幾個穿著同校制服的家夥在墻壁上塗鴉，一見有人走過來拔腿就跑，出於好奇他走上前看看他們究竟畫了什麽，才剛撿起他們扔在地上的噴霧器在那副不倫不類的畫前站定突然聽到有人喊他，下意識回頭見藤真從巷子一端快步走來，“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啊！升學考試壓力大就可以做壞事來發洩嗎？唉，實在是太不像話了！”顯然是誤會了，他正要開口解釋，卻感到有人驀地從背後搭上了他的肩膀，一轉身不僅在心裏大呼“不妙”，兩名戴著袖章的年輕輔導員皺眉審視他，一副人贓並獲休要狡辯的樣子。“真的不是我做的，我走過來的時候那三四個人一溜煙跑掉了，喏，這是他們扔下的，我不過是撿起來而已。”似乎不論怎麽誠懇解釋，輔導員都抱持質疑的態度，據說因為附近居民舉報過總有些壞孩子做這種事，其中一名還對藤真挑起大拇指誇獎他做得好，就是要有勇氣阻止壞學生。如果藤真沒有沖他露出不易察覺的一絲詭笑他恐怕會堅信這是場倒黴的誤會不是他成心的！但也沒有證據證明他別有用心啊，怪就怪自己好死不死站著看什麽，直接走過去不就沒事了！好在轉天輔導員聯系到他的學校，從班主任口中得知他是個品學兼優的學生，不像是會故意做這種事的壞學生，於是就當他是考試壓力過大一時糊塗沖動犯錯，口頭教育一番便不了了之了。

類似的事好像還不止這一件哩！自己究竟是過於大度還是特別健忘啊，現在回憶起來，豈不是一直被藤真欺負著？他籲了口氣，雙手使勁往後捋了捋頭發，合上辭典，草草整理了一下攤在桌上的文件，這種心態沒法安心工作了，好吧好吧，自己既遲鈍又後知後覺，現在去問清楚那家夥幹嘛總跟自己過不去還不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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