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自我
關燈
小
中
大
水戶洋平早上踏進7班教室，一擡頭見櫻木已經坐在位子上了，沖他揮手打招呼。
他擺好課本後，瞅了瞅教室門口的班級牌，自言自語道：“恐怕在這間教室待不了多久了。”
“你說什麽？”櫻木聽到了，身子從椅子上整個轉過來看著他。“什麽待不了多久了？什麽意思呀？”
“重新分班？有這種事？！”櫻木一驚。雖然老師提過，身邊的人也議論過，但他從不關註這些，故不知道。見水戶洋平認真地沖他點頭，這才確信。
“那、那我是不是有可能和晴子小姐分到一個班裏？”想到此他心生雀躍，不由得摸著晴子幫他整理的頭發。這次的發型和上次差不多，還是類似三井那樣的短發，除了有些參差不齊，難度太大的發型晴子也弄不來，這次沒有失手，整體起來還是可以的。
“根據期末考試成績來著。”水戶洋平單手托腮，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他提醒道。
“哼！”他聽了，猛一甩頭。又是分數！這簡直是天才成功的最大絆腳石啊！
“哎，可能我們都不能同班嘍，不過啊，高宮他們還是很可能和你分到一起的！”
嘖，說到這事，他的心情忽然有了些陰影，要是不能繼續和洋平同班上課會變得更無聊，但心裏不好的感覺又不全是因為這個，總覺得要發生點什麽自己極不情願的事。而且自己在這方面的直覺似乎特別準確。嘖，這感覺還真討厭。
“嘻，花道，你好像變得有點多愁善感了啊。”水戶洋平調侃道，“也難怪嘛，春天又到了啊。”他總是把心情寫在臉上，別人想不察覺都難啊。
“唔，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櫻木捂著胸口坦言道。
“哈！”水戶洋平笑著往後一仰。“你在擔心？居然也有讓你害怕的事啊？”
“沒有！天才才不害怕什麽呢！”櫻木梗著脖子反駁。“哼，只不過啊，想到了某個討厭的家夥！”
“哦？”水戶洋平轉了轉眼珠，一下猜到了他在說誰。“這個啊，很難講啊。”完全按照成績來劃分的話，真的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哩。
“算了！算了！”櫻木大手一揮，重重拍在書桌上。“不能想這麽郁悶的事！”他轉頭看看窗外，又一年春天啊，自升上高中以後還沒有失戀的經驗，不錯，這感覺不壞！不過他的精力也不再全部放在追女孩子上了，現在這樣和晴子相處也挺好的，再多奢望一點，無非是放學一起回家，加之假日單獨出去轉轉，他有籃球這一值得長久追求的理想了。
他站起來去廁所，回教室的時候氣哼哼大力把椅子往後拉，坐下來腳搭在課桌上。
“咦，你這又是怎麽了？”
剛才在走廊裏剛好遇上流川楓，兩人擦肩而過，誰也沒搭理誰。不過經過的時候，走廊裏的女生的態度明顯不同。
“好像多少有傳聞啊，我也是聽其他班上女生說的，”水戶洋平偏著頭忖度道，“後援團那些女生認定了，是外校的人妒忌惡意誹謗，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所以才放出那種消息。”他聳了下肩，“反正她們絕對不信，還聲稱非要抓到始作俑者好好教訓她（他）一頓。”
“嗯？”櫻木雙手托著後腦勺，聽了這話，臉轉到洋平這邊。
“流川和仙道的事啊，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的啊。”水戶洋平轉過身來，翹起腿沖他攤手。
“切！”櫻木不屑且煩躁地抖了抖腿。
“難得那些女生一片癡心不改。”水戶洋平歪嘴一笑，“花道，不會是你說出去的吧？”
“嘿！”櫻木一下撂下了手。“本天才才沒有工夫幹那麽無聊的事！誰妒忌那只狐貍呀！早晚有一天我會打敗他！”
“啊，我想也是啊。”水戶洋平搔了搔頭發，又用雙手往後捋了捋。“不管怎麽說，在隊裏還是隊友嘛。”
“哼！我不能輸給他！”櫻木不知突然想起了什麽，放下腿又猛拍了下桌子，在教室裏的其餘人都嚇了一跳，不由得看向他們。
“啊？”水戶洋平沖大家笑笑，估計他們已經習慣櫻木這種突如其來的大動靜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難怪本天才會不爽哩！”
“我跟你講，洋平，我想清楚了！”櫻木俯下身子，有點神秘地壓低聲音，水戶洋平自然湊過去聽，“那只狐貍竟比本天才先找到了交往對象，不管對方是誰吧，都等於是他搶先了，真教人不痛快！那家夥就是事事都想搶先，哼！”
“呦！”水戶洋平無奈地笑了。真不愧是單純王啊。事事都把流川當對手，不過這樣也好吧。“那你可要加把勁嘍，晴子真的很不錯啊。”
“嘿嘿，那是，那是當然的嘛！哈哈哈！”
伴隨他笑聲一同響起的是上課鈴聲。
接下來這一整天和以往一樣上課，放學，參加社團活動。
今天三井和木暮一同來了，看起來兩人的心情都不錯，木暮一向是優等生，想必能考中自己的目標大學，三井估計考試時發揮得也不賴。
大家都很高興，體育館的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了。最後還是宮城提醒別再耽誤訓練了，各位才想起去排隊。
三井和木暮並排站在安西教練身旁。教練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始終面帶笑意，不知和他們說了什麽箴言，三井時不時鞠躬點頭。
櫻木好奇，趁著休息的空當湊了過來，又像對哥們似的把胳膊搭在教練肩上，另一只手捏他肚子上的肥肉或是顛他的雙下巴。三井極度不滿地警告他快放手！
休息結束，訓練再開始的時候，三井儼然一副副教練的樣子，大聲對櫻木指指點點。櫻木毫不示弱地大聲反駁。
“還是這樣最像湘北籃球隊啊。”彩子不禁感嘆。
仙道戴上耳機，流川楓經常聽這首歌，一首叫做《New Power Generation》的英文歌，歌詞他不是全能聽懂，不過無所謂，音樂沒有國界，他蠻喜歡這歡快的節奏，流川楓肯定也是，對自己的追求永遠積極的人，心中不可能沈澱著過多的消沈感情。
流川楓單純又積極，而且單一，甚至可以說有點死板，不過沒關系，他喜歡。對方身上的不變恒定，可以刺激他前進同時給予安全感。
擺在眼前的現實他不至於天真得一點也不知道，故意不去想罷了，將來永遠都是未知數，與其煩惱不可能把握的東西，不如愉愉快快度過現在的每一分鐘。
他一心想過自己向往的生活，並確實是這麽做的。未來要居住在怎樣的地方，每天都做些什麽，類似的框架一直存在於他腦中，細部無所謂，怎麽不同都可以，但大框架絕對不會改變。他不認為自己是個善變的人。不知為何教練要說自己性情多變呢，不過就是少了點自我約束性，不喜歡過於刻板的要求而已嘛。
只要問心無愧，人為什麽不能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地生活呢？
流川楓回來了，旁邊還跟著越野，這倒令他著實吃驚不小，趕忙摘下耳機。看這兩位都面色不善，他趕忙從沙發上站起來笑著打圓場。
“那個，剛才在樓下碰上的。真是不好意思啊！恐怕要打擾你們了！我媽這兩天去親戚家了，我又忘記帶鑰匙，我爸下班應酬回來總是很晚的，只好暫時先到你這裏來了，我也是沒辦法的呀！”越野撓著頭發解釋說，以往也常因為類似的情況到仙道的公寓來，現在卻儼然成了電燈泡，弄得這麽尷尬，唉。
其實是好奇吧？不然三天兩頭就看到他。流川楓對越野實在沒什麽好感，這家夥動不動就說三道四的。
“吃什麽都行，總之越快越好！”越野說著跌坐在沙發上。他盡量無視氣氛的變化，自我催眠這裏和過去沒什麽不同。不管他們是什麽關系，總不能連一個朋友都不要了吧，仙道也不是這種人。
“那就——”仙道看向流川楓，意思是尋味他的意見。對方板著臉說隨便，他點點頭去廚房了，加工超市買來的現成品加熱一下這種事他還做得來。
流川楓沒再看越野一眼，徑直進了臥室把門帶上。
“嘿！”越野多少氣憤他的態度，恨恨拿遙控器打開電視，還故意把聲音調得很大。
“餵，太吵了，隔壁鄰居現在都回來了，影響到人家不太好。”仙道從廚房探出頭來提醒他。
越野哼了一聲，只得再把聲音擰小。
“又是吃你親手做的東西嗎？”他走到廚房門口，苦著臉問。
“只是加熱一下而已啦，你放心好了。”仙道回頭沖他笑。
噢，還好。他籲了口氣。
“流川呢？”
越野撇嘴，伸出大拇指無奈地指指臥室那邊。有他在，說話有點不方便，不能想說什麽說什麽了。
“好了，可以端上桌了。”
“我去清理一下桌子好了。”
“真是偷工減料的飯菜啊。”盡管自己說了“吃什麽都行”，但看到超市買來的東西原封不動擺在盤子裏，越野還是忍不住抱怨一句。
“啊，那你真應該去福田家才對。”
“你以為我不想啊，他家實在太遠了！而且啊，又不如你這裏自在！可是現在——”他忍不住看了看臥室門。
“我去叫他出來。”仙道說著推門進了臥室。
流川楓剛坐定，電話響了，仙道抱歉地沖他們擺擺手，擡腿走過去接聽。
桌邊剩下這兩位互看不爽，氣氛自然瞬間冷了下來，幸好有電視機的聲音從中調和著。
流川楓的表情自進屋就沒變過，像戴著能面，好像對什麽都漠然於心，是越野這樣火爆脾氣的人最為惱火的，再加上他是同樣受女生歡迎的人又有些妒忌。出於如此心態，他故意開口道：“你知道上次那件事嗎？”倒要看看這個人究竟有沒有熱心腸。“仙道還沒告訴你嗎？”
“……”流川楓只是淡淡瞟了他一眼，沒有其他任何反應。這更加刺激了他，“那家夥險些被籃板砸中！體育館裏的籃板整個掉下來了，他當時就在下面，就差那麽一點，若不是他躲得快，就砸在頭上了——”
“誒，你們聊什麽呢？”仙道掛上電話，坐回桌前，瞪著眼睛輪流看著他們，流川楓有些驚愕的神色。
“真的嗎？你為什麽不說？”流川楓沒理會越野，定定看著仙道，那是一種責備的眼神。
“嘿，你有關心過嗎？”越野搶先問道。
“宏明，別說了。”仙道打斷他，笑著對流川楓說，“什麽事都沒有。好了，吃飯吧。”
為了緩解氣氛，期間仙道時不時和越野聊些趣事，講幾句笑話，也不忘詢問流川楓，可他一直面無表情吃著自己的飯，像是完全聽不到他們的對話。
越野漸漸放開了，態度也自然了，開始什麽話題都說了。他這個人除了脾氣不大好，倒也沒什麽心機。
“我差不多該回去了。”他低頭看看手表，“現在坐車回去，在附近的便利店看一會兒雜志，我爸大概就到家了。總之，今天多謝款待了！”
“也好，再耽誤下去恐怕會錯過電車。”仙道點點頭，送他出門。
“究竟怎麽回事？”他一走，流川楓馬上就問。
“嗯？”仙道左右看看，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他說你差點被籃板砸中頭，這是真的？”流川楓執拗地追問。
“啊，前幾天的事了，”仙道想了想，輕描淡寫地告訴他，“那個籃板早就不穩固了，一直沒修理，我們都猜說不定哪天會掉下來，結果竟成真了！反正現在已經徹底修好了，沒事，沒事啦。”
“萬一被砸中就有事了吧？”
“畢竟沒有砸到啊。”仙道蠻無所謂地撅了撅嘴坐到沙發上。
“你好像一點都不在乎。”流川楓不由得挑了下眉毛。“你究竟，在乎什麽？”早就想問了。
“呵，”仙道聽了一下從沙發上彈起來，咧嘴笑著過來身後捏他鼻子，被他避開了，“你啊！我在乎你，不行嗎？”
“認真點。”
仙道企圖打哈哈含糊過去，對上流川楓嚴肅倔強的眼神，他知道妥不過去了。他雙手環在對方脖子上，以從下自上的目光看著他的臉，“我只在乎我在乎的。”眼神冷靜透徹。
對方顯然還是不滿意。“……你什麽都不說，總是自己做決定。你認為是小事的就不值一提。”
“餵，你也是嘛，你也是凡事都聽自己的吧？”仙道松開手，想拉他一起做到沙發上，流川楓卻沒動彈。“啊，扯得太遠了吧，實在沒有必要為這麽一件小事僵持啊。怎麽，你很擔心呀？”他又笑起來，“如果我說我就是不想你擔心才——”
流川楓搖搖頭，不說話了。他是擔心了，不希望他再受傷。可對方說的也對，他是只忠於自己內心的人。如果換過來，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他同樣不會主動告訴仙道。放在自己身上不值一提的事，為何擱在對方身上就覺得不說不對了呢？心中的缺失感一下又回來了，其實一直就沒有彌補上，只是被這段是日子的快活蒙蔽了，暫時遺忘了而已。實際上什麽都沒有改變……他頓感挫敗。
每當沈默的氣氛變得滯重，仙道就有些呼吸不暢了。如果是和朋友相處的話，絕對不存在這種情況，他總是有辦法巧妙地解除窘境。他是在乎對方的，比朋友還要在乎，反而卻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了，尤其是同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困惑，早在意料之內的。他深呼吸，摟了對方一下，試著改善目前的狀況。爭執和矛盾是他最討厭的，唯恐避之不及，這除了讓雙方都越來越無聊之外想不到其他作用，無論面對誰都一樣。
“我把這星期的臟衣服斂起來，你先去洗澡吧。”他溫和地在流川楓背上拍了兩三下。
“其實你還是很煩吧，因為我？”
“哪裏的話。”仙道驀地轉回來，註視著那張倔強的臉。“光是看到你，我就感到高興，只要你在這裏就好。為什麽要這麽問呢？”視線越過他的肩膀落到窗臺上的仙人掌上，它仍沒有開花。
“你看起來很悶，聒噪的話一大堆，卻不說重點。”待他走近，流川楓眼色一沈，先發制人用力一拽他的手臂，將他整個人推在沙發上，隨即壓了上去。
仙道怔了一會兒，也不準備反抗了，似笑非笑望著上面的那張俊臉，倒要看看他接下來想做什麽。
“不準受傷！”流川楓又一次張嘴咬了他的鼻子。“哇！”仙道疼得連忙把他推開。“餵，餵，你對我的鼻子究竟有怎樣的怨恨啊？我身上的很多傷正是拜你所賜啊，我親愛的‘公主殿下’！”
流川楓抹抹嘴，哼了一聲，“只有我可以！”目光直勾勾凝聚在他臉上。
好像理解了，他的心意，這種關心別人的方式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啊，而且還這麽霸道。“這次該輪到我問你為什麽了？”仙道屈起中指和拇指對準他的鼻尖輕彈了一下，他不由得閉了下眼睛，仙道沒放過這間隙，起身雙手按住他的肩膀將他推倒在沙發另一邊，迅速將右臂橫架在他脖子上。“為什麽啊，我的‘公主’？”他嘴邊漾起得意的奸笑，這讓流川楓相當慪氣，他喘著氣將臉別到一邊。仙道亦不再講話，讓笑容保持在臉上，就這麽瞇著眼睛審視他。
“因為，你是我的！”流川楓忽然正視他，努力擡起頭對準他的嘴唇咬了下去。“其他人沒有權利，包括你自己。”
征服欲！
仙道再暫時想不到其他事了，一心想著如何降服身下這個桀驁不馴的家夥。他迷戀球場上那個靈動的身影，喜歡這個單純到傻氣，固執單一又不屈服的小子。
這個人是懶散過頭了，總要有刺激一下才會振奮起來。流川楓也知道仙道是替他擔憂，怕動作大了給他帶來這樣那樣的不適，殊不知那種輕輕柔柔，小心謹慎的動作更教他郁悶，他喜歡強硬的，能勾起心中激情的，能讓自己達到沸點的。好歹累計了些經驗，他的身體也多少適應了這種活動，疼痛他一開始就沒太當回事，只是覺得不該在飯後這樣，胃裏翻湧的感覺真……
“你才是我的呢，傻小子。”這種時候，仙道不會戲言“公主”，“女朋友”。他逐漸找到了越來越多的快感，但看到對方臉色泛白，還是很擔心他的情況，盡管他反感那些關切的話和輕柔的動作。
“我們做個約定吧。”仙道撩起流川楓的劉海，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上。他舔了一圈自己不幸再度受傷的嘴唇。“不開心，不愉快的事不提，好嗎？遇到了就忽略，時間久了自然就忘了。啊，幹嘛非要自尋煩惱不可呢？”
“……逃避。”問題擱在原處不動，就永遠得不到解決。
仙道撿地上的衣服蓋在他身上。“那就沒完沒了了。我不喜歡爭吵，總覺得就一件可有可無的事討論來討論去，最後弄得頭昏腦脹實在浪費時間。明明過一段時間再回過頭來看，自己都為當時的較真感到可笑，怎麽當時會這麽計較呢？”他有些無奈地沖流川楓眨了眨眼，“不過呀，你的話這麽少，想吵都吵不起來呢，呵呵。”
流川楓真想讓看他看看自己和櫻木針鋒相對的場面。不過這和那不同，他和櫻木的爭執純粹可以當做一種情緒發洩，有時算是互相激勵的方式吧，損友而已。他和仙道確實沒有過實際的爭吵，住在一起的時間算算也有一個月了，只有無言的矛盾沒法解決，反而更憋悶。
“同意的話，就點下頭啊。”
流川楓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他有點累了，這次還算盡興。
“沈默就當你默認啦。”仙道自顧自點頭道。
“白癡。別自己決定。”流川楓終於瞥了他一眼道。
“我在你和商量啊，是你不說話來著。”
“不是什麽事都能忽略過去。”
“唔，”仙道沈思片刻，道，“去洗澡吧，臟衣服明天再收嘍！”
“餵？餵！別這麽睡過去啊。”他從臥室拿出毯子幫他從上到下蓋好。
他所講的不能忽略的事，和自己所想的相同嗎？不，應該先問問自己究竟哪裏“看起來很悶”了，有感想也悶著不說的明明是他吧？唉。
“要是你敢因為受傷死掉，”流川楓突然起身，正準備去浴室的仙道不由得轉過身來，“我就把你徹底忘掉。當做你從來沒有來過。”
無情的決定！仙道不禁晃了下肩膀，沁出一絲苦笑。無情卻也明智。與其睹物思人，沈湎於回憶，面對痛苦的現實，不如忘個幹幹凈凈來得痛快！可以毫無阻礙地望著前方，繼續堅定筆直地走下去！真是他的風格！
“然後呢？”仙道雙手攤開，置於身體兩側，用輕快的探尋口氣問道。
“我一個人。”流川楓別過臉，就在他移開視線的那一霎，仙道確定自己從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種莫可名狀的悲傷。要遺忘曾經親密的人，須要多麽大的勇氣才足以抵禦心中的悲傷？就算僅僅說出這樣的話，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氣，他的堅強或許或許已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範圍。
“……我還有籃球。”流川楓有點不自然地擡手抓了抓臉頰，垂下視線。“就算一個人，你也不用擔心。”
“嗳，”仙道挪到沙發前，慢慢蹲下，“但是你這麽說，我可傷心了，”右手置於胸口，“這裏多了道看不見的傷口，正在流你看不到的血呢。怎麽辦？”
“……”流川楓擺弄了一會兒身上的毛毯。“蠢材。”
“呀呀，忒過分了啊！”仙道頓時耷拉腦袋，再擡起頭來時一臉苦相，“我已經被你的詛咒刺傷了，你非但不安慰，反而還要撒鹽巴。請問我可以哭嗎？”
“哭啊。”流川楓扭過臉，嘴邊似乎有些許笑意，他喜歡仙道剛才說話的口吻，既像是逗弄又像是玩笑。
仙道應言雙手掩面，放下手臉上沒有任何水痕，反而笑了起來。“我呀，好像天生就是愛擔心，恐怕死了也改不了。如果你一直一個人，我死了以後可是會變成幽魂不分晝夜跟著你哦，害怕嗎？”
“那你好好活著不就好了？”流川楓難得地托著他的臉頰認真地說，“你是屬於我的，我都沒允許你受傷，你若是不但受了傷還死了，我想懲罰你也不行了，不能再屬於我的，只能忘掉吧？”
“餵，憑你剛才所有的話，我倒是該先好好懲罰你一下。”仙道故意板起臉，稍用力擰他的臉頰，“你這可是活生生的詛咒啊！我還沒怎麽樣呢，就被你說的好像命中註定死於非命一樣！”
“不是！假設而已。我就要我的東西每天都完完好好的。”流川楓沒有揮開臉上的手，十分嚴肅地說。
仙道輕輕松開了手，“唔，”他歪頭看著這傻小子，“話說回來，你是那種只要和一個人好，就好一輩子的人吧？說什麽徹底忘記呢，也只是表面上讓別人看起來你已忘記了吧，心裏是不是真的那麽回事可就不得而知嘍，到底有多逞強啊？”
流川楓狠狠“嘁”一聲，反問：“你不是？”
“我？”仙道一笑，站了起來，“嗯，這個……”看到他有些急切等待答案的眼神，就故意不想好好回答，想多逗他一會兒。“不好說呢。”果然，他聽到立即出現了慪氣的神情。
仙道聳了下肩，拉起他一只手拍了拍手背，“我說了呀，我只在乎我在乎的。我根本不會和我不在乎的人好。在乎的，一直都在乎。”
流川楓依舊不服氣。“和你好的人太多了。”
“什麽？”仙道往沙發上一坐，“怎麽個好法？都像我和你這樣的好法？”
流川楓非常想狠狠咬他一口，這個問題根本是故意氣自己的。
“嘿，瞧你還這麽精神，洗澡去呀！”仙道適時輕輕撫摸他的後背。他到底還是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了，而自己的卻一時還難以說清，只是不論說與不說，都改變不了什麽，在遇到相同的事，依然沒法按對方的意願去做，彼此的性格都過於任性了吧。
“我的‘公主’，別賭氣啦。”見流川楓不動也不說話，仙道哄他道，“以後我會盡量避免自己受到不必要的傷害，啊，這個還要保證真是……好像我很喜歡受傷似的。餵，可以開心點了吧，嗯？”
“蠢材。”流川楓撇了撇嘴。“洗澡去。一會兒給我找件幹凈的T恤。”昨天當成睡衣穿的那件不幸灑上飲料了，還沒來及拿去洗。
“OK，遵命！”
此後，這次籃板事件沒有再提起。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他擺好課本後，瞅了瞅教室門口的班級牌，自言自語道：“恐怕在這間教室待不了多久了。”
“你說什麽？”櫻木聽到了，身子從椅子上整個轉過來看著他。“什麽待不了多久了？什麽意思呀？”
“重新分班？有這種事？！”櫻木一驚。雖然老師提過，身邊的人也議論過，但他從不關註這些，故不知道。見水戶洋平認真地沖他點頭，這才確信。
“那、那我是不是有可能和晴子小姐分到一個班裏？”想到此他心生雀躍，不由得摸著晴子幫他整理的頭發。這次的發型和上次差不多，還是類似三井那樣的短發，除了有些參差不齊，難度太大的發型晴子也弄不來，這次沒有失手，整體起來還是可以的。
“根據期末考試成績來著。”水戶洋平單手托腮，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他提醒道。
“哼！”他聽了，猛一甩頭。又是分數！這簡直是天才成功的最大絆腳石啊！
“哎，可能我們都不能同班嘍，不過啊，高宮他們還是很可能和你分到一起的！”
嘖，說到這事，他的心情忽然有了些陰影，要是不能繼續和洋平同班上課會變得更無聊，但心裏不好的感覺又不全是因為這個，總覺得要發生點什麽自己極不情願的事。而且自己在這方面的直覺似乎特別準確。嘖，這感覺還真討厭。
“嘻，花道，你好像變得有點多愁善感了啊。”水戶洋平調侃道，“也難怪嘛，春天又到了啊。”他總是把心情寫在臉上，別人想不察覺都難啊。
“唔，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櫻木捂著胸口坦言道。
“哈！”水戶洋平笑著往後一仰。“你在擔心？居然也有讓你害怕的事啊？”
“沒有！天才才不害怕什麽呢！”櫻木梗著脖子反駁。“哼，只不過啊，想到了某個討厭的家夥！”
“哦？”水戶洋平轉了轉眼珠，一下猜到了他在說誰。“這個啊，很難講啊。”完全按照成績來劃分的話，真的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哩。
“算了！算了！”櫻木大手一揮，重重拍在書桌上。“不能想這麽郁悶的事！”他轉頭看看窗外，又一年春天啊，自升上高中以後還沒有失戀的經驗，不錯，這感覺不壞！不過他的精力也不再全部放在追女孩子上了，現在這樣和晴子相處也挺好的，再多奢望一點，無非是放學一起回家，加之假日單獨出去轉轉，他有籃球這一值得長久追求的理想了。
他站起來去廁所，回教室的時候氣哼哼大力把椅子往後拉，坐下來腳搭在課桌上。
“咦，你這又是怎麽了？”
剛才在走廊裏剛好遇上流川楓，兩人擦肩而過，誰也沒搭理誰。不過經過的時候，走廊裏的女生的態度明顯不同。
“好像多少有傳聞啊，我也是聽其他班上女生說的，”水戶洋平偏著頭忖度道，“後援團那些女生認定了，是外校的人妒忌惡意誹謗，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所以才放出那種消息。”他聳了下肩，“反正她們絕對不信，還聲稱非要抓到始作俑者好好教訓她（他）一頓。”
“嗯？”櫻木雙手托著後腦勺，聽了這話，臉轉到洋平這邊。
“流川和仙道的事啊，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的啊。”水戶洋平轉過身來，翹起腿沖他攤手。
“切！”櫻木不屑且煩躁地抖了抖腿。
“難得那些女生一片癡心不改。”水戶洋平歪嘴一笑，“花道，不會是你說出去的吧？”
“嘿！”櫻木一下撂下了手。“本天才才沒有工夫幹那麽無聊的事！誰妒忌那只狐貍呀！早晚有一天我會打敗他！”
“啊，我想也是啊。”水戶洋平搔了搔頭發，又用雙手往後捋了捋。“不管怎麽說，在隊裏還是隊友嘛。”
“哼！我不能輸給他！”櫻木不知突然想起了什麽，放下腿又猛拍了下桌子，在教室裏的其餘人都嚇了一跳，不由得看向他們。
“啊？”水戶洋平沖大家笑笑，估計他們已經習慣櫻木這種突如其來的大動靜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難怪本天才會不爽哩！”
“我跟你講，洋平，我想清楚了！”櫻木俯下身子，有點神秘地壓低聲音，水戶洋平自然湊過去聽，“那只狐貍竟比本天才先找到了交往對象，不管對方是誰吧，都等於是他搶先了，真教人不痛快！那家夥就是事事都想搶先，哼！”
“呦！”水戶洋平無奈地笑了。真不愧是單純王啊。事事都把流川當對手，不過這樣也好吧。“那你可要加把勁嘍，晴子真的很不錯啊。”
“嘿嘿，那是，那是當然的嘛！哈哈哈！”
伴隨他笑聲一同響起的是上課鈴聲。
接下來這一整天和以往一樣上課，放學，參加社團活動。
今天三井和木暮一同來了，看起來兩人的心情都不錯，木暮一向是優等生，想必能考中自己的目標大學，三井估計考試時發揮得也不賴。
大家都很高興，體育館的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了。最後還是宮城提醒別再耽誤訓練了，各位才想起去排隊。
三井和木暮並排站在安西教練身旁。教練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始終面帶笑意，不知和他們說了什麽箴言，三井時不時鞠躬點頭。
櫻木好奇，趁著休息的空當湊了過來，又像對哥們似的把胳膊搭在教練肩上，另一只手捏他肚子上的肥肉或是顛他的雙下巴。三井極度不滿地警告他快放手！
休息結束，訓練再開始的時候，三井儼然一副副教練的樣子，大聲對櫻木指指點點。櫻木毫不示弱地大聲反駁。
“還是這樣最像湘北籃球隊啊。”彩子不禁感嘆。
仙道戴上耳機，流川楓經常聽這首歌，一首叫做《New Power Generation》的英文歌，歌詞他不是全能聽懂，不過無所謂，音樂沒有國界，他蠻喜歡這歡快的節奏，流川楓肯定也是，對自己的追求永遠積極的人，心中不可能沈澱著過多的消沈感情。
流川楓單純又積極，而且單一，甚至可以說有點死板，不過沒關系，他喜歡。對方身上的不變恒定，可以刺激他前進同時給予安全感。
擺在眼前的現實他不至於天真得一點也不知道，故意不去想罷了，將來永遠都是未知數，與其煩惱不可能把握的東西，不如愉愉快快度過現在的每一分鐘。
他一心想過自己向往的生活，並確實是這麽做的。未來要居住在怎樣的地方，每天都做些什麽，類似的框架一直存在於他腦中，細部無所謂，怎麽不同都可以，但大框架絕對不會改變。他不認為自己是個善變的人。不知為何教練要說自己性情多變呢，不過就是少了點自我約束性，不喜歡過於刻板的要求而已嘛。
只要問心無愧，人為什麽不能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地生活呢？
流川楓回來了，旁邊還跟著越野，這倒令他著實吃驚不小，趕忙摘下耳機。看這兩位都面色不善，他趕忙從沙發上站起來笑著打圓場。
“那個，剛才在樓下碰上的。真是不好意思啊！恐怕要打擾你們了！我媽這兩天去親戚家了，我又忘記帶鑰匙，我爸下班應酬回來總是很晚的，只好暫時先到你這裏來了，我也是沒辦法的呀！”越野撓著頭發解釋說，以往也常因為類似的情況到仙道的公寓來，現在卻儼然成了電燈泡，弄得這麽尷尬，唉。
其實是好奇吧？不然三天兩頭就看到他。流川楓對越野實在沒什麽好感，這家夥動不動就說三道四的。
“吃什麽都行，總之越快越好！”越野說著跌坐在沙發上。他盡量無視氣氛的變化，自我催眠這裏和過去沒什麽不同。不管他們是什麽關系，總不能連一個朋友都不要了吧，仙道也不是這種人。
“那就——”仙道看向流川楓，意思是尋味他的意見。對方板著臉說隨便，他點點頭去廚房了，加工超市買來的現成品加熱一下這種事他還做得來。
流川楓沒再看越野一眼，徑直進了臥室把門帶上。
“嘿！”越野多少氣憤他的態度，恨恨拿遙控器打開電視，還故意把聲音調得很大。
“餵，太吵了，隔壁鄰居現在都回來了，影響到人家不太好。”仙道從廚房探出頭來提醒他。
越野哼了一聲，只得再把聲音擰小。
“又是吃你親手做的東西嗎？”他走到廚房門口，苦著臉問。
“只是加熱一下而已啦，你放心好了。”仙道回頭沖他笑。
噢，還好。他籲了口氣。
“流川呢？”
越野撇嘴，伸出大拇指無奈地指指臥室那邊。有他在，說話有點不方便，不能想說什麽說什麽了。
“好了，可以端上桌了。”
“我去清理一下桌子好了。”
“真是偷工減料的飯菜啊。”盡管自己說了“吃什麽都行”，但看到超市買來的東西原封不動擺在盤子裏，越野還是忍不住抱怨一句。
“啊，那你真應該去福田家才對。”
“你以為我不想啊，他家實在太遠了！而且啊，又不如你這裏自在！可是現在——”他忍不住看了看臥室門。
“我去叫他出來。”仙道說著推門進了臥室。
流川楓剛坐定，電話響了，仙道抱歉地沖他們擺擺手，擡腿走過去接聽。
桌邊剩下這兩位互看不爽，氣氛自然瞬間冷了下來，幸好有電視機的聲音從中調和著。
流川楓的表情自進屋就沒變過，像戴著能面，好像對什麽都漠然於心，是越野這樣火爆脾氣的人最為惱火的，再加上他是同樣受女生歡迎的人又有些妒忌。出於如此心態，他故意開口道：“你知道上次那件事嗎？”倒要看看這個人究竟有沒有熱心腸。“仙道還沒告訴你嗎？”
“……”流川楓只是淡淡瞟了他一眼，沒有其他任何反應。這更加刺激了他，“那家夥險些被籃板砸中！體育館裏的籃板整個掉下來了，他當時就在下面，就差那麽一點，若不是他躲得快，就砸在頭上了——”
“誒，你們聊什麽呢？”仙道掛上電話，坐回桌前，瞪著眼睛輪流看著他們，流川楓有些驚愕的神色。
“真的嗎？你為什麽不說？”流川楓沒理會越野，定定看著仙道，那是一種責備的眼神。
“嘿，你有關心過嗎？”越野搶先問道。
“宏明，別說了。”仙道打斷他，笑著對流川楓說，“什麽事都沒有。好了，吃飯吧。”
為了緩解氣氛，期間仙道時不時和越野聊些趣事，講幾句笑話，也不忘詢問流川楓，可他一直面無表情吃著自己的飯，像是完全聽不到他們的對話。
越野漸漸放開了，態度也自然了，開始什麽話題都說了。他這個人除了脾氣不大好，倒也沒什麽心機。
“我差不多該回去了。”他低頭看看手表，“現在坐車回去，在附近的便利店看一會兒雜志，我爸大概就到家了。總之，今天多謝款待了！”
“也好，再耽誤下去恐怕會錯過電車。”仙道點點頭，送他出門。
“究竟怎麽回事？”他一走，流川楓馬上就問。
“嗯？”仙道左右看看，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他說你差點被籃板砸中頭，這是真的？”流川楓執拗地追問。
“啊，前幾天的事了，”仙道想了想，輕描淡寫地告訴他，“那個籃板早就不穩固了，一直沒修理，我們都猜說不定哪天會掉下來，結果竟成真了！反正現在已經徹底修好了，沒事，沒事啦。”
“萬一被砸中就有事了吧？”
“畢竟沒有砸到啊。”仙道蠻無所謂地撅了撅嘴坐到沙發上。
“你好像一點都不在乎。”流川楓不由得挑了下眉毛。“你究竟，在乎什麽？”早就想問了。
“呵，”仙道聽了一下從沙發上彈起來，咧嘴笑著過來身後捏他鼻子，被他避開了，“你啊！我在乎你，不行嗎？”
“認真點。”
仙道企圖打哈哈含糊過去，對上流川楓嚴肅倔強的眼神，他知道妥不過去了。他雙手環在對方脖子上，以從下自上的目光看著他的臉，“我只在乎我在乎的。”眼神冷靜透徹。
對方顯然還是不滿意。“……你什麽都不說，總是自己做決定。你認為是小事的就不值一提。”
“餵，你也是嘛，你也是凡事都聽自己的吧？”仙道松開手，想拉他一起做到沙發上，流川楓卻沒動彈。“啊，扯得太遠了吧，實在沒有必要為這麽一件小事僵持啊。怎麽，你很擔心呀？”他又笑起來，“如果我說我就是不想你擔心才——”
流川楓搖搖頭，不說話了。他是擔心了，不希望他再受傷。可對方說的也對，他是只忠於自己內心的人。如果換過來，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他同樣不會主動告訴仙道。放在自己身上不值一提的事，為何擱在對方身上就覺得不說不對了呢？心中的缺失感一下又回來了，其實一直就沒有彌補上，只是被這段是日子的快活蒙蔽了，暫時遺忘了而已。實際上什麽都沒有改變……他頓感挫敗。
每當沈默的氣氛變得滯重，仙道就有些呼吸不暢了。如果是和朋友相處的話，絕對不存在這種情況，他總是有辦法巧妙地解除窘境。他是在乎對方的，比朋友還要在乎，反而卻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了，尤其是同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困惑，早在意料之內的。他深呼吸，摟了對方一下，試著改善目前的狀況。爭執和矛盾是他最討厭的，唯恐避之不及，這除了讓雙方都越來越無聊之外想不到其他作用，無論面對誰都一樣。
“我把這星期的臟衣服斂起來，你先去洗澡吧。”他溫和地在流川楓背上拍了兩三下。
“其實你還是很煩吧，因為我？”
“哪裏的話。”仙道驀地轉回來，註視著那張倔強的臉。“光是看到你，我就感到高興，只要你在這裏就好。為什麽要這麽問呢？”視線越過他的肩膀落到窗臺上的仙人掌上，它仍沒有開花。
“你看起來很悶，聒噪的話一大堆，卻不說重點。”待他走近，流川楓眼色一沈，先發制人用力一拽他的手臂，將他整個人推在沙發上，隨即壓了上去。
仙道怔了一會兒，也不準備反抗了，似笑非笑望著上面的那張俊臉，倒要看看他接下來想做什麽。
“不準受傷！”流川楓又一次張嘴咬了他的鼻子。“哇！”仙道疼得連忙把他推開。“餵，餵，你對我的鼻子究竟有怎樣的怨恨啊？我身上的很多傷正是拜你所賜啊，我親愛的‘公主殿下’！”
流川楓抹抹嘴，哼了一聲，“只有我可以！”目光直勾勾凝聚在他臉上。
好像理解了，他的心意，這種關心別人的方式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啊，而且還這麽霸道。“這次該輪到我問你為什麽了？”仙道屈起中指和拇指對準他的鼻尖輕彈了一下，他不由得閉了下眼睛，仙道沒放過這間隙，起身雙手按住他的肩膀將他推倒在沙發另一邊，迅速將右臂橫架在他脖子上。“為什麽啊，我的‘公主’？”他嘴邊漾起得意的奸笑，這讓流川楓相當慪氣，他喘著氣將臉別到一邊。仙道亦不再講話，讓笑容保持在臉上，就這麽瞇著眼睛審視他。
“因為，你是我的！”流川楓忽然正視他，努力擡起頭對準他的嘴唇咬了下去。“其他人沒有權利，包括你自己。”
征服欲！
仙道再暫時想不到其他事了，一心想著如何降服身下這個桀驁不馴的家夥。他迷戀球場上那個靈動的身影，喜歡這個單純到傻氣，固執單一又不屈服的小子。
這個人是懶散過頭了，總要有刺激一下才會振奮起來。流川楓也知道仙道是替他擔憂，怕動作大了給他帶來這樣那樣的不適，殊不知那種輕輕柔柔，小心謹慎的動作更教他郁悶，他喜歡強硬的，能勾起心中激情的，能讓自己達到沸點的。好歹累計了些經驗，他的身體也多少適應了這種活動，疼痛他一開始就沒太當回事，只是覺得不該在飯後這樣，胃裏翻湧的感覺真……
“你才是我的呢，傻小子。”這種時候，仙道不會戲言“公主”，“女朋友”。他逐漸找到了越來越多的快感，但看到對方臉色泛白，還是很擔心他的情況，盡管他反感那些關切的話和輕柔的動作。
“我們做個約定吧。”仙道撩起流川楓的劉海，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上。他舔了一圈自己不幸再度受傷的嘴唇。“不開心，不愉快的事不提，好嗎？遇到了就忽略，時間久了自然就忘了。啊，幹嘛非要自尋煩惱不可呢？”
“……逃避。”問題擱在原處不動，就永遠得不到解決。
仙道撿地上的衣服蓋在他身上。“那就沒完沒了了。我不喜歡爭吵，總覺得就一件可有可無的事討論來討論去，最後弄得頭昏腦脹實在浪費時間。明明過一段時間再回過頭來看，自己都為當時的較真感到可笑，怎麽當時會這麽計較呢？”他有些無奈地沖流川楓眨了眨眼，“不過呀，你的話這麽少，想吵都吵不起來呢，呵呵。”
流川楓真想讓看他看看自己和櫻木針鋒相對的場面。不過這和那不同，他和櫻木的爭執純粹可以當做一種情緒發洩，有時算是互相激勵的方式吧，損友而已。他和仙道確實沒有過實際的爭吵，住在一起的時間算算也有一個月了，只有無言的矛盾沒法解決，反而更憋悶。
“同意的話，就點下頭啊。”
流川楓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他有點累了，這次還算盡興。
“沈默就當你默認啦。”仙道自顧自點頭道。
“白癡。別自己決定。”流川楓終於瞥了他一眼道。
“我在你和商量啊，是你不說話來著。”
“不是什麽事都能忽略過去。”
“唔，”仙道沈思片刻，道，“去洗澡吧，臟衣服明天再收嘍！”
“餵？餵！別這麽睡過去啊。”他從臥室拿出毯子幫他從上到下蓋好。
他所講的不能忽略的事，和自己所想的相同嗎？不，應該先問問自己究竟哪裏“看起來很悶”了，有感想也悶著不說的明明是他吧？唉。
“要是你敢因為受傷死掉，”流川楓突然起身，正準備去浴室的仙道不由得轉過身來，“我就把你徹底忘掉。當做你從來沒有來過。”
無情的決定！仙道不禁晃了下肩膀，沁出一絲苦笑。無情卻也明智。與其睹物思人，沈湎於回憶，面對痛苦的現實，不如忘個幹幹凈凈來得痛快！可以毫無阻礙地望著前方，繼續堅定筆直地走下去！真是他的風格！
“然後呢？”仙道雙手攤開，置於身體兩側，用輕快的探尋口氣問道。
“我一個人。”流川楓別過臉，就在他移開視線的那一霎，仙道確定自己從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種莫可名狀的悲傷。要遺忘曾經親密的人，須要多麽大的勇氣才足以抵禦心中的悲傷？就算僅僅說出這樣的話，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氣，他的堅強或許或許已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範圍。
“……我還有籃球。”流川楓有點不自然地擡手抓了抓臉頰，垂下視線。“就算一個人，你也不用擔心。”
“嗳，”仙道挪到沙發前，慢慢蹲下，“但是你這麽說，我可傷心了，”右手置於胸口，“這裏多了道看不見的傷口，正在流你看不到的血呢。怎麽辦？”
“……”流川楓擺弄了一會兒身上的毛毯。“蠢材。”
“呀呀，忒過分了啊！”仙道頓時耷拉腦袋，再擡起頭來時一臉苦相，“我已經被你的詛咒刺傷了，你非但不安慰，反而還要撒鹽巴。請問我可以哭嗎？”
“哭啊。”流川楓扭過臉，嘴邊似乎有些許笑意，他喜歡仙道剛才說話的口吻，既像是逗弄又像是玩笑。
仙道應言雙手掩面，放下手臉上沒有任何水痕，反而笑了起來。“我呀，好像天生就是愛擔心，恐怕死了也改不了。如果你一直一個人，我死了以後可是會變成幽魂不分晝夜跟著你哦，害怕嗎？”
“那你好好活著不就好了？”流川楓難得地托著他的臉頰認真地說，“你是屬於我的，我都沒允許你受傷，你若是不但受了傷還死了，我想懲罰你也不行了，不能再屬於我的，只能忘掉吧？”
“餵，憑你剛才所有的話，我倒是該先好好懲罰你一下。”仙道故意板起臉，稍用力擰他的臉頰，“你這可是活生生的詛咒啊！我還沒怎麽樣呢，就被你說的好像命中註定死於非命一樣！”
“不是！假設而已。我就要我的東西每天都完完好好的。”流川楓沒有揮開臉上的手，十分嚴肅地說。
仙道輕輕松開了手，“唔，”他歪頭看著這傻小子，“話說回來，你是那種只要和一個人好，就好一輩子的人吧？說什麽徹底忘記呢，也只是表面上讓別人看起來你已忘記了吧，心裏是不是真的那麽回事可就不得而知嘍，到底有多逞強啊？”
流川楓狠狠“嘁”一聲，反問：“你不是？”
“我？”仙道一笑，站了起來，“嗯，這個……”看到他有些急切等待答案的眼神，就故意不想好好回答，想多逗他一會兒。“不好說呢。”果然，他聽到立即出現了慪氣的神情。
仙道聳了下肩，拉起他一只手拍了拍手背，“我說了呀，我只在乎我在乎的。我根本不會和我不在乎的人好。在乎的，一直都在乎。”
流川楓依舊不服氣。“和你好的人太多了。”
“什麽？”仙道往沙發上一坐，“怎麽個好法？都像我和你這樣的好法？”
流川楓非常想狠狠咬他一口，這個問題根本是故意氣自己的。
“嘿，瞧你還這麽精神，洗澡去呀！”仙道適時輕輕撫摸他的後背。他到底還是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了，而自己的卻一時還難以說清，只是不論說與不說，都改變不了什麽，在遇到相同的事，依然沒法按對方的意願去做，彼此的性格都過於任性了吧。
“我的‘公主’，別賭氣啦。”見流川楓不動也不說話，仙道哄他道，“以後我會盡量避免自己受到不必要的傷害，啊，這個還要保證真是……好像我很喜歡受傷似的。餵，可以開心點了吧，嗯？”
“蠢材。”流川楓撇了撇嘴。“洗澡去。一會兒給我找件幹凈的T恤。”昨天當成睡衣穿的那件不幸灑上飲料了，還沒來及拿去洗。
“OK，遵命！”
此後，這次籃板事件沒有再提起。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