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弄

姑父是最後真生氣了， 那人也不好這麽得罪人，到底沒把事情做絕了， 但是已經發生了這樣的事兒，大家不管真相是什麽，都是看熱鬧的。

背地裏都笑話顧青青，說她就是不想去上學了， 想著去逃學。

姑父不信這個，當父母的， 還是相信自己的女兒的，跟姑姑商量了一下， “還是要去上學。”

“可是一直頭疼， 去了也不能學什麽啊。”

姑姑也犯愁， 她沒有生養過孩子，跟顧青青的關系挺緊張的， 尤其是現在青春期，顧青青做的事兒她看不慣，一直絮絮叨叨的說，可是顧青青也不聽她的， 跟姑父的關系要好。

商量到最後也沒有結果，一會兒姑姑過去，好聲好氣的跟顧青青商量， “青青啊，你看看，明天能不能去上學去啊”。

說著開了燈， 屋子裏面烏漆墨黑的，顧青青躺在床上。聽到聲音爬起來，看了一眼大姑，語氣就有點不耐煩，“我要是好好的，我能不去學校嗎？”

“我說過了，我身體不舒服，頭疼，一直疼，裏面嗡嗡嗡的跟炸開了一樣。”

大姑也沒辦法，這時候就很無奈了，“那你怎麽樣呢？明天再讓你爸帶著去醫院看看去。”

顧青青沒說話，第二天一早，姑父就騎著摩托車，帶著顧青青去醫院了，去醫院檢查，真的是什麽毛病也檢查不出來。

檢查完，就順便到張老二家裏去吃頓飯。

姑父就愁死了，張老二家裏的拉著顧青青的手，心疼的不行，“青青啊，青青啊，你這是怎麽了？”

“上學太累了，我們就歇著點學，別給自己那麽多壓力，能學什麽樣就學什麽樣。”

一個是真心疼，一個是真覺得學習苦，顧青青聽著這話合心意了，“姥姥，不是我不想學，是我真的頭疼，我一看書，一會兒就開始疼了，我也想好好學，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我每天早上六點就起來了，晚上十一點都在看書，想著考大學呢。”

她就是有三分的好，也被張老二家裏的給誇成十分了，平時顧青青在學校裏面學不學大家不知道，她自己說是很用功的那種，然後張老二家裏的就對著外面的人說上學好，成績好，很努力。

張老二家裏的哪管她學習好不好的，她說好就是好，“就得這樣，別著急，不能著急了，就得好好養著，先把身子養好了，才能學習不是。”

又去勸著大姑父，“你也別著急，你看看這些日子，你來回的去醫院看病，錢也花了不少了，也沒有什麽效果，日子都是慢慢過得，也別逼著她去學校。”

她其實蠻會說話的，勸人也是不緊不慢的，多大的事兒，她都能站著說話不腰疼，讓你不那麽著急了。

“唉，我就是著急，這一天就拉下來不少課，不比以前了到時候想跟上不去，還得自己受罪。”

張老二家的撇嘴，“不礙事，總不能逼著孩子去不是，先養養，人家老話不是說了，磨刀不誤砍柴工，不差這點功夫，你們老逼著她，一會兒給逼出來病了怎麽了。”

顧青青緊跟著說一句，“我在這裏，陪著姥姥住幾天。”

姑父沒辦法，吃了午飯就走了，在這邊照顧的比自己家裏好，沒什麽不放心的。

囑咐顧青青，“你記得按時吃藥，要是不行的話，我來接你，再去別的地方看看。”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這會兒看著顧青青狀態挺好的，“要是好點兒了，就自己拿著書看看。”

顧青青滿口答應了，正好馬上就是張老二家裏的生日了，她輩分高，禮物也多，來的人都不空著手，在這邊有吃有喝的。

張老二家裏的牛奶喝不完，都過期了，馬永紅有一次看著她都倒在樹底下。

都去養樹了，回家跟慢慢說，“你奶奶，就是倒了，過期了，也想不起來給你們一點，我養了兩個孩子，一點也沒在她的眼裏。”

這回顧青青來，馬永紅就對著慢慢說了，“什麽頭疼不頭疼的，要我說就是慣的，從小就慣著她，家裏大人不敢說一句重話，什麽話好聽就說什麽，這樣的孩子教育出來，就容易有挫折，只想著對自己好。”

“你奶奶自私自利的，她養的孩子，跟她一個樣兒出來的，你看青青，說一句不合心意的話就哭，你以後去社會了，誰還能天天哄著你不成。”

“當年我做月子的時候，那時候家裏窮——”

慢慢聽得耳朵癢癢，又開始了，一說話就要從坐月子那件事開始，她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就發現了，女人月子之仇，不共戴天啊，無論過多少年，月子裏面的一點委屈，能記恨一輩子。

她對小時候的事情還記得一點，每次都是勸著馬永紅，她也不是那種勸著她釋懷，說實話人到中年了，勸也沒用，改變他們的想法是很困難的一件事情，慢慢就想著讓她高興高興。

“媽，你看你沒兒子，那時候窮，現在不都好了嗎？”

“你瞧我，以後我也不問你要錢，也不要買房子也不要買車子，也不要讓你給人家拿彩禮，您這福氣在後面呢。”

很管用，馬永紅也覺得生女兒好，“就是，我養的兩個孩子，以後比誰都強，老太太不是看不起你們姐妹倆，你們就好好上學，混出個樣兒來給她看看。”

“你比青青強。”

馬永紅這些年了，心裏面痛快了不少，以前是憋著氣，自己沒有，看著婆婆那麽偏心眼氣不過，經常慪氣。

現在好了，你費那麽多心思養出來的孩子，比不上我的姑娘，生活條件也好了，她們家日子過得比誰都好，這才是最好的一種結果。

一些事情，不要看開頭怎麽樣，要看結果怎麽樣。

慢慢覺得自己挺看得開的，但是還是氣哭了。

張老二家裏的在街上碰到她，一群坐在街上聊天的老太太都在呢，她跟慢慢說話，“馬上我生日了，你看看你跟青青都去上學，不在家。”

“等著明天星期天的時候，我做一桌子菜，先給你們兩個學生補補，也算是你們兩個一起給我過生日了。”

慢慢有點楞，她是知道每年過生日的時候，張老二家裏的都是提前做一桌子菜的，但是給顧青青吃的，從來沒有喊過她。

這一次，她也沒多想，只是看了張老二家裏的一眼，看著挺真心實意的，她就點點頭。

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時候，馬永紅喊她吃午飯，慢慢就說了，“我去奶奶家裏吃，她說做一桌子菜讓我跟青青吃，不是她後天生日我們都不在嘛。”

馬永紅也沒想到，很驚訝了，“喲，這老太太怎麽改了脾氣了，什麽時候能想著你了呢。”

慢慢看看時間，才十一點，打算再寫一會兒作業，馬永紅就先吃了。

吃完就出去串門去了，回來都十二點了，看著慢慢還在家，“你不是去吃飯了，這麽快就回來了啊？”

慢慢看了看點，“嗷嗷，我現在就去。”

她去了，走路的腳步輕，然後就看見張老二端著一個盤子，裏面她看了一眼是雞腿，然後放到櫃子裏面去了。

覺得有點不對勁，怎麽就沒有人吃飯呢。

她也沒多想，剛打算開口。

結果張老二家的來一句，“你怎麽過來了？”

“我——”

還能說什麽呢，看著幹幹凈凈的桌子，慢慢什麽也不想說了，“沒事，就是看看。”

扭頭就走了，覺得人怎麽這樣呢？

她真的是從小時候懂事以後，馬永紅不讓她到這邊來吃東西，她就不來了，不跟小時候一陽臺死皮賴臉的要東西了，她就是再想吃，也不伸手。

可是今天，是昨天當著那麽多人的面說的，她才來的。

結果人家早就吃過了吧，也沒有喊她。

越想越氣，越想越心涼。

就不要給那麽多期待，她還以為是脾性變了，結果沒想到，人家就是耍弄著你玩呢。

眼淚就是不爭氣，掉下來了。

她就在那裏一邊抹眼淚一邊回家，走到家門口，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擦幹凈眼淚進去。

“怎麽了，不是去吃飯嗎？”

“奧，聽錯了，沒喊我。”

她只能這麽說，說別的馬永紅還要生氣，到時候又要氣好幾天，也沒有什麽用，到時候讓大家看笑話，她算是長心眼了。

她就在心裏對自己說，以後哪怕是年夜飯，哪怕全家人都去，她張慢慢都不會在他們家裏吃一頓飯的，也不會吃一口的。

還真的做到了，一直到她外地工作嫁人，她都沒有再喝過張老二家裏的一口水。

這事兒誰也不知道，她誰也沒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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