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討大計

顧青青的確是吃完了，吃完了， 然後就去上學去了， 不去不像話了。

這邊吃壽宴的話總要有雞鴨魚肉的， 主桌上是要有雞的， 家裏都是提前殺好的。

每年，張老二家裏的都是拿出來半只雞， 或者就是兩根雞腿，先燉好了給顧青青吃。

因此她的壽宴上，一般是沒有雞腿的。

好在都是剁好的，分幾桌吃， 大家也不會去仔細看這個。

也沒有人計較這一點吃的，早上起來慢慢就去學校了。

正好張向東一大早回來，路上遇到了，他趕緊從車窗裏面伸出來一個塑料袋， “吃了沒？給你這個帶著去學校裏面吃。”

慢慢看了一眼， 一大包的小籠包， 抿著嘴， “我不吃， 你拿回去給妹妹吃吧。”

張向東就不要，“還有一包， 買了兩包。”

這是死面皮兒的小籠包，裏面是團團的一個肉餡兒，吃起來很好吃。

老二喜歡吃這些，張向東每次從縣城回來的時候， 就帶著不少回來，放在冰箱裏面凍起來，能吃好幾天。

老二是一種什麽性格呢，她從小最小的，加上條件變好了，什麽好東西都是讓著她吃的，家裏都緊著她來吃，所以喜歡吃什麽，就要一直吃。

頓頓吃，一直到吃膩歪了，不吃了。

這一種包子也是這樣的，慢慢吃過一次，也覺得好吃。

可是她不要，至於問什麽不要，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你要說是真的疼愛妹妹，想著全給妹妹吃，慢慢覺得也不是這個意思在裏面，她本心裏面覺得妹妹有的一切，其實自己也是可以擁有的。

只不過——

只不過是懂事了一點，體諒父母的不容易，這些包子她不吃，想著回家了，她爸沒吃飯也可以吃一點，她媽也可以吃一點。

不是為了疼妹妹，是疼父母，覺得東西多了，父母也舍得吃一點了。

張向東在車上舉著手，到底是看著慢慢走了，怎麽也不要。

張向東也覺得奇怪，回家跟馬永紅說了，“路上碰到慢慢，給她怎麽也不要。”

一般的孩子，不是這樣的。

怎麽說呢，給了就拿著，高高興興的拿著的，不是這種怎也不要的。

這點關系，有點不像是父母，倒是顯得有點過於的客氣了。

張向東也說不出來，拿著包子給老二吃，有了這個，老二別的就不吃了，只吃這個當飯。

其實就是兩茬兒裏面去了，慢慢是可憐自己父母，覺得自己省一點，父母就容易很多，畢竟她是不賺錢的，都靠著父母養的。

這樣的孩子吃虧，太成熟了，過早的體會到艱辛的人，對待家裏的人，也顯得格外的小心翼翼，以至於不敢吃喝，不敢用。

還是環境造成的，她是吃苦長大的，看著父母創業爭吵中長大的，跟老二不一樣，老二無所顧忌，該要什麽就要什麽，想要什麽就要什麽，慢慢有時候看不慣，姐妹倆的隔閡也是在這裏。

她覺得老二不能體會家裏的艱難，不懂事，過於自私了。

可是老二自己也是在她的環境當中長大的，她不能理解慢慢為什麽對她如此要求，如此看不慣，她就是蜜罐裏面一樣的，沒有下過地，也沒有幹過活，就是要吃什麽吃什麽，家裏最好的給她。

而且慢慢在外面上學，幾天才回來一次，老二是一直在家裏陪著的，父母當然是註意力都小孩子身上。

要說有錯嗎？

兩個人都沒有錯，造成家庭不和諧的因素太多太覆雜了，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可是要說有錯嗎？

認真分析起來，不近人情的那麽分析起來，確實是有錯的，每個人都有錯，但是吃虧的還是慢慢。

索性，長大了，人也學會不計較了。

所以慢慢特別愛看書，她覺得知識真的是給了自己一切的力量，讓自己的精神世界不那麽貧乏，不那麽的無趣，沈浸在每天的柴米油鹽裏面。

讀書最好的一件事情，就是讓人不那麽局促，局面變得更為的開拓，讓你更能理解愛與被愛是怎麽樣的一件事情。

所以她依然是愛父母，疼愛妹妹，對人友善，依然保持著樂觀跟善良。

“清明節你要去幹什麽？”

下了晚自習，走廊裏面三分鐘就能走完人了，靜悄悄的，慢慢還在那裏抄筆記，是老師自己的筆記，要抄寫在黑板上給大家抄下來的，老師也沒有說過去覆印或者怎麽樣，覺得抄一抄有益於健康學習，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不是。

慢慢不能被打斷，她就只糊弄的嗯了一聲。

李果果跟她坐在一起抄的，放在中間兩個人一起看，他看到如此投入，也不敢分心了，覺得人家學習都那麽好了，還如此努力認真，自己應該加油才對。

一直到抄完了，已經過去十多分鐘了，慢慢就趕緊回宿舍洗漱，晚上只有半個小時的洗漱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急匆匆的，還不忘帶著書走，兩個人一邊快步走，也不影響聊天。

看著天上星如棋盤，明月交輝映射，邊上的同學熙熙攘攘的，幹什麽的都有，趁著這麽一點功夫，操場上也有跑步的，也有烏漆墨黑約會的。

從教學樓裏面出來的那一刻，慢慢覺得無比的真實，也無比的踏實，沒有人告訴她每一天怎麽做，但是她覺得學習就很好，不知不覺就是一天。

她喜歡在每天結束的時候，看一眼天空，那麽的遼闊高遠。

在路燈輻射不到的地方，給黑夜融為一體。

“清明節要到了，你在家看書嗎？”

慢慢覺得還能怎麽打算呢，不就是看書嗎？

“恩。”

她同齡的女孩子在附近幾條街又沒有，都是西村裏面的，也是奇怪了，她們那一屆的女孩子就特別的少，東村就慢慢一個。

所以也沒有什麽玩伴，就是自己跟自己玩，她也沒有去過哪裏，就是在家裏。

李果果心思是比較活絡的，“我們去懸泉寺，你去不去呢？”

想著讓慢慢也跟著一起去看看，慢慢去過懸泉寺，就是那年去找草藥，為此還給張老二家裏給埋汰一頓，睜著眼說瞎話說她摘的少。

不是什麽開心的事情，她也就不大想去，而且馬永紅肯定是不同意的，“我不去了，不敢跟我媽說。”

“去吧，就一天，我哥也在呢。”

慢慢就更不想去了，她跟李錚錚覺得不熟悉，人家兄弟倆好好玩，自己去當柱子嗎？

結果第二天的時候，一個小學的那幾個女生也來了，“我們一起去，大家正好去玩玩。”

一群黃毛小子，還去寺廟玩玩。

大家也真是敢說出來，這些女生都是西村的還有隔壁村子的，其中一個還是張麗。

那是她小學同桌啊，對慢慢最友善的一個女生，也沒什麽脾氣，就是人有點憨厚，不影響慢慢判斷她是個好人，沒有那些女生的小心眼。

張麗還是以前那樣，短頭發，胖胖的，“慢慢，你去吧，我們去那裏看看，山上還有紫藤呢。”

慢慢知道，“我喜歡這個。”

但是去的那次沒有開花，只有盤曲的樹枝，有一根很粗的，自己長成了秋千的樣子，看起來好看極了。

“那就去，我們騎著自行車去。”

樂呵呵的，傻呵呵的。

李果果都不好意思說，這個時候紫藤根本不開花的。

但是少年人做事，哪裏在乎結果呢，去看花的看不到也沒關系，去看看草看看樹也是一樣的，沒有那麽多的遺憾跟執念。

執念跟遺憾，應該是長大以後**變得不能滿足之後，才最容易有的東西。

慢慢心動了，“那行，我們一起去，我跟我媽說同學們都去。”

李果果覺得蠻好的，他去是有事兒的。

約好了清明節的最後一天去，一共三天假期。

下午放學還沒等著回家，張小安就拉住了她，她跟張小安的堅定友誼，說起來也是好多年了。

具體表現為，張小安去水裏面摸魚，慢慢就是河邊拎著水桶的那一個，在岸邊一下午，張小安分給她一條小魚苗，她還美滋滋的回去養著。

結果馬永紅看到鞋子弄臟了，盤問她才知道是去摸魚了，又是一頓打。

張小安瞧著蘋果快熟了，就盤算著讓慢慢在園子外面去放哨，他自己裏面連吃帶喝的，然後再帶幾個出來，不過慢慢至今是沒有吃過張小安偷出來的蘋果是啥味的，可坑了。

諸如此類的，太多太多了。

但是慢慢覺得挺好的，挺有意思的，她就很崇拜張小安，覺得他什麽也會做，跟大萬哥一樣的，什麽都能去幹，能下河撈魚，也能去摸螃蟹，還能去偷葡萄，偷蘋果，還有能去爬樹摸鳥窩的。

這些她都做不到，對自己也沒有信心，人家能帶著她，她就很開心。

幫著拎著桶可開心，在外面望風的時候那種驚險刺激跟新奇，她現在想起來依然覺得好。

“怎麽了？”

“先別回家，來，我在上面，你在下面給我撿起來，別讓人家給拿走了。”

慢慢這是老本行了，她蠻喜歡過節，各種各樣的，馬永紅不是個儀式感的人，但是慢慢卻是很喜歡儀式感，清明節門前要插柳的。

家裏沒有男孩子，馬永紅大人也不會去弄這些，所以都是慢慢跟著張小安去的。

河邊有幾顆老柳樹，大概是生長環境惡劣，因此都是彎彎曲曲的，頗有美感，兩個人合抱都不一定能抱起來，粗得很。

張小安書包扔在地上，蹭蹭的就爬上去了，他瘦得很，各自也不算太高，算是老張家健壯基因裏面的另類了。

慢慢仰著脖子在下面，一會兒就天上掉下來柳枝了，慢慢就圍著樹，左右的撿起來，歸攏到一起去。

等到最後，張小安下來了，拿出來一枝給慢慢，“這些差不多就夠了，多的不給你，我還要去三奶奶四奶奶家裏送。”

慢慢這個孩子，從來都是人家給多少就算多少，不給也不知道要的人。

拿著那一枝就回家去了，張小安抱著一大捆，然後給本家親戚都送去了，很會做人，嘴巴也甜，本家親戚都喜歡他，存在感很強的後起之秀。

“哪裏來的柳枝？”

馬永紅瞧著好，給放起來了，噴上了水，怕放一晚上不新鮮了。

“是下面小安給的。”

馬永紅就是隨口一問，她要問的不是這個，“上次你走的時候，你爸給你拿小籠包，你怎麽不要呢？”

慢慢沒想到說這個，她看了一眼在那裏看電視的妹妹，低著頭放下來書包，“沒什麽，給妹妹吃吧。”

馬永紅就嘆氣，也覺得孩子過於懂事了，“兩大包呢，以後你爸給你就拿著，你妹妹夠吃的，自己好好吃飯。”

慢慢不喜歡聽這些，日子好好的，別說這樣的話，去寫作業了。

晚上一起吃過晚飯，後面的鄰居三嬸子就來家裏了，帶著女兒串門，手裏面抓著一把瓜子，沒進門就樂呵呵的，眼觀八方的，看著外面曬著吊瓜籽兒，“你這是什麽時候曬的，我們家曬的早就吃完了。”

抓了一把正好進門，馬永紅看了一眼，“這哪裏是我曬的，應該是她姥姥來給曬好的，老太太過日子，我著還沒看到呢。”

姥姥過日子，吃吊瓜的籽兒都摳出來，舍不得扔掉，然後給放到窗臺上曬起來，馬永紅還真沒註意到。

她們家裏姑娘比慢慢小一歲，長得一點也不像是北地裏的女孩，倒是格外的秀氣，好看的很，大眼睛雙眼皮，骨架小小的，更難得的是個瓜子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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