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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四丫頭也是一等一的出色姑娘,陰差陽錯留到現在,沒準兒就是老天在牽線呢!”

一句話就把兩個本是無奈蹉跎下來的男女,說成是天賜良緣了,金氏說話的水平倒真不差,連鄭氏都忍不住撇頭看了金氏一眼。

金氏討好的沖她笑了笑。

其實金氏也有些眼色,不出這事前,老夫人平日裏幫襯三房,鄭氏對這個弟妹也沒什麽意見,一家人也算是其樂融融,只不過跟興遠侯家定親的事,讓金氏突然膨脹起來,被侯府的花團錦簇迷了眼,一時間忘了自己是誰。

如今醒悟過來,金氏又回到了往日的嘴甜賣乖模樣,她看得分明,老夫人和鄭氏還不發話,是因著女家要矜持,而不是真不樂意周太太的侄子。

說起來,周太太娘家雖在江南,名氣在京中卻也不小,畢竟能與周家結親的,哪個不是書香門第?如今四丫頭在京中名聲一落千丈,倒不如另辟蹊徑,江南風氣到底比京裏好些,遠遠隔個幾年,誰還記得這檔子陳年往事?

金氏看得通透,周太太也識趣,忙拍手笑道:“說起來還真是如此,要不是天賜良緣,怎麽偏他們倆這般碰巧。”

到這裏老夫人也沒繃住,露了絲笑意:“什麽天賜良緣,你們嘴皮子好生利索。”

周太太笑道:“老夫人可別介意,不過是私下湊個趣,這種事肯定不會亂說。”

周太太姿態擺的是真足,又一次表明善意,老夫人笑容更盛,道:“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不是個專橫的,這事還得聽四丫頭親娘如何說。”

雖是如此,老夫人的立場已經很明顯了,周太太便笑盈盈的看著鄭氏,語氣輕松的道:“咱們的關系,也不耍那花腔了,瞧不瞧得上的我那不成器的侄兒,你直接說個準話罷。”

“你們蘇家的兒郎,個個驚才絕艷,我哪敢瞧不上。”鄭氏心裏也不是不願意,只是她作為母親,考慮得就比旁人多些,遲疑道,“只是我那丫頭從小沒離過身邊……”

話還沒說完,被周太太打斷了,她拉著鄭氏的手笑道:“姑娘大了,還能一輩子拴在身邊不成?遲早要成為別家的人,不過你也放心,我侄兒是有才學的,待考上了舉人,便會來京潛心備考,這事真要成了,頂多不出兩年,你姑娘定又能回到你身邊,看看你可賺了!”

鄭氏眼底閃過一絲亮色,如果真能這樣的話,她還真能放心了,只要在杭州待的時間不長,二姐和蘇家應該是能護住瑤兒的。

瞧著鄭氏臉上的笑容,周太太哪還不明白,抿唇笑道:“過年我那侄兒會來京拜年,到時我帶他來給你這個伯母請安。”

這便是相看的意思了。鄭氏點頭抿笑道:“那就恭候大駕了。”

簡珞珍回門的第二日,宋氏收拾行李要回蜀地了,簡珞婷和簡珞芳便在簡珞珍夫婦離去後,索性在娘家住了一晚,方便第二日一早送宋氏。

簡家姑娘除了新嫁姑娘簡珞珍不方便回來,其餘姐妹都一大早起來送了宋氏出門,簡千珅幾兄弟卻是一道乘了車,直把宋氏送上了船。送完宋氏,簡千珅三兄弟也沒回簡府,他們直接出城回書院,行李先前就收拾好了放在車裏。

晌午過後,車夫才趕了馬車回簡府,老夫人卻是不放心孫子們,親自喚了車夫來問,又叮囑道:“再有七日書院就放假了,你記得一早出發去接少爺們,別讓他們久等。”

車夫點頭道:“奴才記住了。”

鄭氏便在旁邊道:“既然劉大回來了,就讓他送珞婷一趟罷,珞芳婆家派了車來接,珞婷婆家想是耽擱了。”

鄭氏這話說得算是含蓄,簡珞婷昨兒回來時,還是同簡珞芳一道坐車來的,簡珞芳婆家與她婆家並不同路,指不定出了什麽事。不過鄭氏只是隔房嬸娘,連宋氏那個嫡母都沒管,自己也犯不著插手,叫簡府的馬車親自送她一趟,也不過是看在簡珞婷還挺照顧她女兒的份上,也好讓簡珞婷婆家知道,他們簡家還是很重視這個姑娘的。

老夫人擺擺手:“你安排便是,老大家的撂擔子走人,日後家裏又要你費心了。”

“母親說這話就太見外了,都是一家人,什麽費心不費心的。”

老夫人拍了拍鄭氏的手笑道:“還是你明理兒。”

湘蘭院,幾個粗使丫鬟婆子湊在一起閑聊,穿灰色襖子的婆子問道:“今兒大姑奶奶來咱們院子做客,你們可瞧見了?”

小丫鬟飛快答道:“瞧見了,大姑奶奶顏色可沒二姑奶奶和三姑奶奶好。”

“都快成黃臉婆了,哪有新嫁娘看著嬌艷。”一個婆子笑道,“你們沒瞧見嗎,大姑奶奶今兒穿的衣裳,跟上回二姑奶奶回門時穿的是同一件,雖是好料子,洗得卻有些發白了,首飾也就戴一套最簡單的金飾,跟二姑奶奶站一起可寒酸了。”

“真的啊?”小丫鬟捂嘴,“大姑奶奶這嫁了人,還不如在當初做姑娘時呢……”

另一個婆子道:“大姑爺也是官宦子弟,怎麽就寒磣成這樣了?”

又一個小丫鬟不由道:“大姑奶奶也是老夫人千挑萬選的婆家,都成這樣了,咱們姑娘還不知能嫁個什麽樣的呢,畢竟姑娘的名聲……”

雖是湊在一起八卦,但這些促使下人也有分寸,不敢把話說得太明白。最先起頭的那個婆子笑道:“這你就不懂了罷,大姑奶奶是大房庶女,上有嫡母,偏嫡親姨娘死得早,哪能跟咱們姑娘比?咱們姑娘再如何,還有太太為她謀劃,且不提姑娘能說個怎樣的婆家,太太可是管著整個簡家,以前老管事裏還有老夫人的人,今兒老夫人可是全撤了,讓太太自個兒安排管事,日後簡府就是太太一手遮天,她要撈些油水,多給姑娘備點嫁妝,不管婆家如何,姑娘自個兒也能吃香喝辣。”

“是這個理兒,這有沒有人幫襯,當姑娘的時候還不顯,嫁了人就高下立現了,二姑奶奶瞧著可光鮮亮麗?咱們姑娘再差也不會比三姑奶奶差!”

小丫鬟忽然想到了什麽,驚呼道:“這麽說五姑娘日後出了門,也只能是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這樣兒?”

婆子嗤笑道:“簡府這樣的規矩人家,你什麽時候瞧見過庶出比嫡出更光鮮的?”

另一個丫鬟若有所思的點頭:“難怪姑娘從不與五姑娘計較呢……”

話還沒說完,一個嚴厲的聲音自頭頂響起:“不幹活在這裏躲懶,還編排主子?罰你們一月不許吃晚飯!”

眾人面露驚恐的站起身:“鄭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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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家辦完喜事,連著嫁了兩個姑娘,宋氏又一走,看著確實清冷許多,但也沒持續多久,書院放假,簡千珅幾兄弟回來了,老夫人每日拉著孫子們噓寒問暖,心裏頭別提多高興。

簡珞瑤也挺高興,簡珞芳出嫁後她是真的無聊了,她跟簡珞嵐不對盤,與三房兩個堂妹又毫無共同語言,她大哥回家後,雖然有男女大防,她只要固定時間守在老夫人和鄭氏屋裏,每日還是能與她大哥聊上許久的。

且在老夫人屋裏,她大哥還會矜持些,在鄭氏屋裏卻並不避諱,與簡珞瑤聊些書院趣事,或者外邊的見聞,再或者講點故事,還是很能打發時間的。

簡珞瑤漸漸發現她大哥在哄她,本來也沒往這方面想,簡千珝這些日子每日出去與同窗聚會,或者跟著父親出門見各種老友,每次回家總能給簡珞瑤捎帶點吃的玩的,簡千珝品位很不錯,送的東西都是簡珞瑤喜歡的,兼之他素來有送禮物給她的習慣,也不是什麽貴重物品,簡珞瑤便沒放在心上。

還是鄭氏打趣了一句:“倒真把我的話聽進去了,明年辦喜事,現在還會哄女孩子開心了。”

簡千珝臉色一紅,強調道:“瑤兒是妹妹。”

“那也是女孩子。”鄭氏是真的欣慰,“瞧不出來,珝兒你平日一臉正經,到很會討人喜歡,這些小玩意兒我都瞧著喜愛,看來不用擔心你與靜姝的相處問題了。”

周姑娘全名周靜姝。

簡珞瑤聽到這裏才挑眉,她險些忘了,她哥每日捎回來的東西雖不值錢,卻也很有趣味,必也是精心挑選過的。

只是他為何如此?難道又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

簡珞瑤只想好好過日子,想到又要聞名滿京城,不免覺得眼前發黑,她真是苦逼,沒有仗著穿越女的金手指大展宏圖,而是老老實實待在後院,低低調調做人,如此本分,老天爺還是讓她出盡了風頭。

可是還會有什麽事發生呢?

簡珞瑤思來想去,也沒想到她哥對她的小心翼翼,是因柳攸而起。

臘月二十三過小年,簡珞瑤雖在意這些節日,卻稀罕這日的廟會,京城作為最繁華的地段,廟會也是最熱鬧最好玩的場所,簡珞瑤這種上輩子逛慣了大商場的人,對廟會最抵擋不住了。

可惜她從小到大,能出門逛廟會的次數還真是屈指可數,六歲以前以為年紀小,京裏魚龍混雜,鄭氏不肯讓她在這種日子出門,但是到了十歲以後,又要做一個端方大氣的淑女,也不能出去野。

簡珞瑤現在敢奢望出去逛廟會,不過基於簡千珝對她莫名的溫柔寵愛的前提下,只要簡千珝同意,鄭氏那裏都好說。

簡千珝還真同意了,不過有個前提:“傍晚就出去,逛一個時辰立馬回來,必須戴上帷帽。”

簡珞瑤忙不疊的點頭,心裏卻在為自己掬一把同情淚,到底是遇到了什麽事,讓她嚴肅嚴謹的大哥連這種事都肯縱容。

到了鄭氏那裏,簡珞瑤卻沒說自個兒想去,避重就輕的道:“明兒我邀周姐姐一起去逛廟會罷,大哥陪我們一起去。”

鄭氏條件反射的回道:“不行。”

“周姐姐在杭州待了大半年才回來,許久不見都生疏了,娘也不讓我們親近親近?”

鄭氏聞言有些遲疑,瑤兒跟靜姝親不親近倒不太打緊,但是珝兒和靜姝明年就成親了,兩孩子要是不多接觸接觸,成了親不習慣怎麽辦?她還等著抱孫子呢!

遲疑了片刻的鄭氏問:“你哥同意了?”

“他同意的。”

既然是兒子的意思,那就隨他們去罷,鄭氏當機立斷的點頭:“既然你哥陪著,我也不攔著,去了廟會可別淘氣,逛完趕緊回來。”

鄭氏同老夫人報備,老夫人非但沒反對,還興致勃勃的道:“既然如此,幹脆讓她們姐妹們都去熱鬧熱鬧,千珅他們兄弟幾個陪在旁邊,應該有何不會有問題。”

“那敢情好,大過節的也讓小輩們樂呵樂呵。”鄭氏是真的一萬個同意,姑娘們都去,也不顯得瑤兒出閣不是?

於是小年這日,簡家四個姑娘再加周靜姝一同坐上了簡府的馬車,簡千珅和簡千珝,還有簡珞瑤的堂弟,三房所出的簡千珘三兄弟在另一輛馬車,浩浩蕩蕩的出去逛廟會了。

小姑娘可以出門,一個個紅光滿面的,連簡珞嵐都不再用眼紅嫉妒的眼神盯著簡珞瑤不放了,拉了簡珞玥兩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這兒的習俗是過小年要吃甜,廟會上各種飴糖花糖甜糕甜品,香味誘人,隨爹娘出來玩的小孩兒幾乎人手一串糖,簡珞瑤看得也很心動,但鑒於姐妹們都不吃這個,她也不好意思提,只拿眼睛去看簡千珝。

簡千珝一時沒堅持住,吩咐身旁的小廝過去買,還叮囑道:“讓小販拿幹凈的油紙包了,帶回去給祖母她們嘗嘗鮮。”

聽到這裏,簡珞瑤抿唇笑了,接下來看中想吃的,便拿眼睛去盯簡千珝,簡千珝臉皮沒她厚,一開始不為所動,簡珞瑤多盯一會兒也只能妥協了。

沒一會兒,小廝手上的包裹已經多得快拿不下了,簡千珝這才瞥了簡珞瑤一眼,示意她適可而止。

周靜姝一開始沒察覺,後面才瞧出些端倪,看著兄妹倆的眉眼官司,忍不住低頭笑了。

在目不暇接的美食和表演中,一個時辰很快便過去了,將眾人送回簡府,簡千珝又親自送周靜姝回周府,人是簡府的馬車親自接出來的,合該原封不動的送回去。

過完小年,簡千珝的聚會活動也基本上都結束了,每日只在家看書,簡司業也開始放假,父子倆聚一起引經據典,簡珞瑤經常跑到書房旁聽。

一直持續到過年。

正月裏,開始走親戚了,鄭氏拉了簡千珝叮囑道:“周太太娘家侄子,聽說為人很不錯,這幾日你們年輕人若有接觸,你也幫忙參詳參詳。”

“蘇五少?”

“你見過他?”鄭氏眼神一亮,“你覺得他如何,性子可還溫雅體貼?”

“我沒見過蘇五少,只是聽玉清說過,蘇五少算是他外家這一輩最出挑的了。”玉清是周太太的長子,他們是同窗,又因著簡千珝與他妹妹定親的關系,平日裏倒是很熟稔。

簡千珝知道鄭氏說起蘇五少不是心血來潮,便道,“改日可以讓玉清約蘇五少出來聚聚,只是娘。”簡千珝頓了頓,正色道,“表哥到京裏了。”

鄭氏一楞:“他們到了,如今住哪裏?怎麽過年也不來咱們家做客?”

“自然是在公主府,許是為了避嫌罷。”

“也是,我糊塗了,新安公主在,小攸怎麽會沒地方可去。”鄭氏有些發怔道。

“表哥約我明日出去喝茶。”

“去吧去吧。”鄭氏擺擺手,“避嫌也好。”

只是柳攸和簡家再如何避嫌,該來的還是來了,一過了元宵,簡府便收到公主府的請帖,指名請簡珞瑤赴約。?

☆、第 34 章

? 新安公主定的宴會時辰還在巳時末,簡珞瑤晨間剛給家中長輩請完,便被鄭嬤嬤幾人拉著準備起來了。

從化妝到發式到穿戴,無一不精心。

昨晚上得知鄭氏收到了新安公主的帖子,老夫人撚著手中的佛珠,好半響,才緩緩道:“既然公主殿下如此客氣,咱們也不能小氣,正常來往便是,明兒把老三家的兩丫頭也一塊帶上,七丫頭也該相看人家了。”

鄭氏當然求之不得,畢竟是一家姐妹,平日裏如何且不提,這出門做客是從沒出過亂子,幾個丫頭到了公主府定是結伴的,瑤兒身旁時刻有人,倒也不怕新安公主真做什麽。

相比簡家人的小心翼翼,暗中警戒,新安公主倒真是落落大方。

公主宴請,下帖子的也不單單是簡家一戶,京裏數得上名號的人家夫人閨秀,能來的幾乎都來了。

鄭氏更慶幸老夫人高瞻遠矚,將家裏幾個姑娘全帶來,即便旁的姑娘礙於外頭言論不親近自己女兒,有自家姐妹在,瑤兒也不至於處境太尷尬。

盡管一早出門,相比之下她們來得還是遲了些,許多夫人小姐都到了,公主府大門前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主人一回來,這些年府裏頭的冷清也一掃而空了,一踏進大門便瞧見滿院的繁花錦簇,誰還想得到它先前的蕭條?

簡珞瑤三年前也沒怎麽接觸過這位公主,這會兒一瞧公主府情形,不免聯想到王瑞芳的科普,果真是位典型的天之驕女,喜愛熱鬧,耐不住寂寞,這才剛回京沒多久,就大張旗鼓的擺宴了,宣誓地位的用意不得而知。

可以料想到,新安公主若不是為母侍疾,只怕回京的第一日就要讓滿京城都知道她回來了。

公主在大廳裏招待客人,丫鬟恭敬地領著簡家女眷過去,穿過假山,雍容華麗的正廳近在眼前。

丫鬟通報後,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女子出來,目光從簡珞瑤身上掃過,自帶一身不怒而威的氣勢,簡珞瑤對上如此銳利的目光倒沒有畏縮,落落大方的福了一身,雖然沒見過,她也知道這位女子在公主府地位不一樣。

果不其然,下一秒鄭氏笑道:“宮嬤嬤許久不見,勞你親自出來帶路,倒叫人受寵若驚了。”

公主身旁能稱一聲嬤嬤的,那定是教養嬤嬤無疑了,身上有品級的,跟普通下人不一般,難怪鄭氏如此次客氣。

宮嬤嬤收回視線,對鄭氏也客套的笑道:“簡夫人說笑了,若論起來,您也是殿下的長輩,殿下這會兒在裏頭招待客人,委實走不開,還望簡夫人見諒。”

且不提心裏是何想法,鄭氏面上笑容更甚,與宮嬤嬤有說有笑的進了大廳,簡珞瑤幾姐妹聽話的跟上,出來時都被老夫人厲聲叮囑過,最小的簡珞青都沒有亂瞧,雖低著頭一雙眼睛滴溜轉,到底沒墮了簡府名聲。

宮嬤嬤一面領著鄭氏在前頭走,一面眼角餘光打量簡珞瑤幾姐妹,目光在簡珞瑤身上轉了一圈,意味不明的收了回來。

轉眼睛已進了大廳,上首坐著一個身著洋紅色宮裝的華麗女子,穿戴用具皆是不凡,一開始女子側著頭在與旁邊的婦人說話,聽見腳步聲,臉轉過來看著簡家眾人,一雙丹鳳眼微微挑起,氣勢逼人,令人不敢直視。

鄭氏和簡珞瑤幾人一絲不茍的請安:“見過公主殿下。”

新安公主嘴角勾了抹笑容,看著幾人將禮數做足了,才笑道:“夫人是駙馬的姨母,自然也是本宮的長輩,自家人何至於如此客氣,快快請起罷。”

鄭氏滿臉受寵若驚的道:“殿下心善,然畢竟是規矩禮儀,臣婦不敢輕慢。”

“夫人就是太客氣了。”新安公主笑道,嘴角微微揚起,對鄭氏誠惶誠恐的表現,還是比較滿意的,又道,“年前幾日便回京了,本宮原是想與駙馬去給夫人請安,奈何母妃身體不適,駙馬為了安心讓本宮照顧母妃,倒險些怠慢了夫人,還望夫人見諒。”

鄭氏連忙搖頭:“公主太過客氣,臣婦何德何能讓殿下如此。”

新安公主眼底含笑,目光從鄭氏轉到她身後,“這就是幾位表妹了罷?”

“勞殿下惦記,正是。”

“府上風水好,會養人,幾個表妹個個水靈的,本宮瞧了都賞心悅目。”

新安公主表現得越是親切隨和,鄭氏越是小心翼翼,忙回道:“這幾個丫頭不過爾爾,比不得殿下風姿綽約。”

“夫人真會說話。”新安公主捂著嘴嬌笑,完了才問道,“本宮離京數年,倒不知幾位表妹已長得如此亭亭玉立,委實遺憾,不知可說了人家?”

此話一出,在座的夫人們也摸清了新安公主的態度,眼底紛紛閃過笑意,端看鄭氏如何應對。

便是離京多年,先前不知道京中情勢,回京這麽久也不可能不知道,當著這麽多貴婦的面提起這個話題,無非是想給她們難堪,鄭氏心中明白,也有些羞惱,到底不敢在面上表露出來,忙道:“除了最小的七丫頭,其餘都有著落了。”

興遠侯府二太太也在坐上,先還是冷眼瞧著,如今知道公主的態度,倒是捂著嘴笑了:“親家二太太也太見外了,貴府四姑娘何時定的親,定的哪家,怎的也不告知一聲?”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鄭氏和簡珞瑤身上,新安公主坐在上首,好整以暇的眼神也從簡珞瑤身上滑過。

別提鄭氏和簡珞瑤,就是簡珞嵐幾人也沒遇見過這種陣勢,來公主府的路上看著嫡母隱隱不安的神色,她還在心裏幸災樂禍,簡家誰不知道新安公主與嫡姐的糾葛,她只想著嫡姐這回怎麽被公主收拾,可如今這些目光只是從她身上掠過,她也有些受不住。

眾目睽睽,這些個夫人小姐們的眼神,越是似有若無,越叫人無地自容。

簡珞瑤只是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鄭氏飛快的瞥了興遠侯二太太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二太太說笑了,只是說親,又不是成親,何至於弄得人盡皆知,貴府姑娘們也沒如此高調,簡家小門小戶,更不敢出格了。”

方定親的時候,想著整個簡府的名聲,鄭氏對興遠侯二太太還頗為客氣,把對方話裏話外的挑刺當耳旁風,如今都幾乎撕破臉了,連金氏這個正經親家都少與侯府來往,鄭氏還給這個面子做什麽,且對方不過是侯府二房,無爵無權,二老爺這麽多年了還是當初捐的官位,沒半點長進,自家丈夫好歹是正五品,犯不著對她伏低做小。

鄭氏硬氣,不鹹不淡的把話頂了回去,方才看好戲的些許夫人們,倒是收起了戲謔的神色,對簡家風骨還算認同,只興遠侯二太太有些訕訕的,想說些什麽,被世子夫人瞪了一眼,又合上嘴把話咽了回去。

大廳氣氛有片刻的凝滯,新安公主恍然大悟的道:“瞧本宮這記性,只顧拉著夫人聊天,倒忘了請夫人和表妹們看座,嬤嬤,還不快請夫人座下,姑娘們都在側廳喝茶,叫人帶表妹們過去。”

宮嬤嬤應了一聲,自有丫鬟出來給簡珞瑤幾人領路,鄭氏看了簡珞瑤一眼,見她臉色如常,未見絲毫不悅,倒放心下來,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相比大廳,瑤兒去了側廳反倒自在,都是未出閣的姑娘,也說不出什麽難聽話。

一踏出正廳,簡珞瑤聽得聲旁傳來長長的呼氣聲,側頭,是簡珞青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見她看過來,簡珞青有些不自在,挪了步子到她旁邊,小聲的問:“四姐姐方才都不緊張嗎,我都嚇出一聲冷汗了。”

簡珞瑤拍了拍小姑娘的手,做了個噤聲的表情,簡珞青連忙閉嘴,只眼神還有些驚恐。簡珞青作為庶女,有金氏這等並不寬厚的嫡母,性子養得也有些唯唯諾諾,膽子極小,一有風吹草動便如驚弓之鳥一般。

鄭氏上回諷刺金氏把庶女當丫鬟使,也是為著簡珞青這性子,原本精心教養出來的姑娘,哪能如此上不來臺面,大房二房都有庶女,雖比不上嫡出,至少也有主子的樣兒呢。

簡珞青順勢握住簡珞瑤的手,像是找到了依靠,臉色終於好看了許多。

新安公主本人熱衷於交際,宴會自然不會過早散場,眾人在公主府用了午膳,又喝了下午茶,一直到申時左右,才陸續有人告辭。

能被公主回京後第一批宴請的客人,身份自然都不一般,簡府在裏邊家最弱,不敢走在前頭,一直到大部分客人都離去,才由丫鬟領著出了府。

照例是鄭氏走在前頭,幾個姑娘因著先前在大廳的那一出,今日都非常拘謹,好幾個時辰過去了也沒緩過勁來,一個個低眉順眼的看著腳邊,簡珞瑤眼看著大門口近在眼前了,本想松一口氣,卻冷不丁瞧見一個青衫的年輕人進來,玉面長衫,青色衣衫將對方清雅的氣質發揮到極致,容顏氣度均令人驚艷。

簡珞瑤不由停下了腳步。

鄭氏和簡珞嵐幾人也很有默契的一起停了步子,鄭氏眼底閃過一絲覆雜之色,幽幽道:“小攸。”

柳攸回過身來,不敢再往後看,只對著鄭氏作揖:“侄兒見過姨母,不知姨母今日來公主府,沒有第一時間來請安,實屬不孝。”

鄭氏已經收起了時態,笑道:“你這孩子,這般客氣作甚,回京這麽多日子了,也不來姨母家坐坐,還跟姨母見外不成?”

“侄兒俗事纏身,耽擱了請安,還望姨母見諒。”柳攸聲音微啞,到底忍不住,又擡眼往鄭氏身後看去,天氣還沒轉暖,簡珞瑤幾姐妹都穿著新裁的粉色鬥篷,柳攸一眼掃過去,已經被滿目的粉晃了眼,眼底浮上一絲澀意,忙又作了一揖,低頭掩去了眼底的情緒:“幾位表妹許久不見。”

方才新安公主那氣勢,幾位姑娘那還敢跟柳攸接觸,都微微福了身,並不看向他,柳攸收拾了情緒,擡頭對鄭氏道:“侄兒還有要事在身,就不送姨母回府了,還望姨母莫怪。”

鄭氏道:“不必如此客氣,改日有空來姨母家做客便是。”

就此別過。

出了公主府,簡府的馬車已經在候著了,鄭氏緊繃的神經松了下來,面色便有些疲憊,簡珞瑤伸了手道:“娘,我扶您。”

鄭氏看了看簡珞瑤,目光又掃過她後頭三個丫頭,眼底浮上一絲暖意,到底是自個女兒,經的事多,這種場合都能面不改色,後頭那三個丫頭都唬得不輕呢。

在車裏坐定,鄭氏聲音冷下來,道:“速度快些,早點回府。”這個地兒,她是不想再來第二回了。

華麗的公主府正院,宮嬤嬤匆匆繞過屏風,新安公主坐在梳妝鏡前,幾個丫鬟伺候她卸下釵環,換上常服。

從銅鏡中瞧見宮嬤嬤步履匆匆,新安公主聲音慵懶的問:“嬤嬤這是怎麽了,客人們可都離去了?”

“回公主,都離去了。”宮嬤嬤沈聲道,“駙馬回府了,正好在門口遇見要出去的簡二夫人。”

新安公主臉色頓時沈下來,“啪”的一聲,玉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手指上戴的寶石戒指在重力下也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幾個丫鬟紛紛跪下:“公主喜怒。”

“都給本宮滾出去!”

丫鬟們爭先恐後的出了屋子,只留下新安公主和宮嬤嬤,宮嬤嬤上前親自給新安公主換衣裳,柔聲勸道:“不過是碰巧遇上,駙馬也只是與簡二夫人見禮,瞧都沒瞧那簡四姑娘一眼,殿下又何必置氣?”

“他眼神沒瞧,不代表心裏沒瞧!”新安公主一拂袖,妝盒應聲落地,首飾掉了一地,她恨聲道,“本宮就知道他還忘不掉,往日不到夜裏不回府,今兒偏回來得這麽早,打量本宮是個傻的,看不出來呢!”

“可駙馬身旁伺候的人也回過話,從未聽駙馬私下提起過簡家,若他真有心,倒不至於這般,殿下怕是多想了。”

“本宮不服,那簡珞瑤不過是個木頭人,又木又不解風情,如今名聲更是一落千丈,他何苦這麽些年還念念不忘!”

宮嬤嬤忙安撫道:“簡四姑娘老奴也見識過,無論是容貌還是氣度皆庸俗不堪,還比不上殿下半根手指頭,駙馬又不是眼瞎,如何會為了這樣的人而舍了殿下?依老奴看,殿下也別想這些有的沒的,還是早日與駙馬同房,生下小主子才是正道,有了孩子,駙馬縱是性子再冷清也要被捂熱了。”

說到這裏,新安公主眼底不由閃過一絲苦悶,越發來氣,她堂堂公主之尊,下嫁給駙馬,柳家說是江南名門,真要論起來在京裏算個甚麽?她都如此委曲求全,駙馬竟連同房都不肯,便是自己強行召他,夜間也只是同窗睡覺,簡直跟個木頭似的,半點不解風情!

想到木頭,又不由聯想到簡珞瑤,新安公主心裏不由升起一抹苦澀,連今日當眾奚落了鄭氏母女的快意,都撫平不了心傷,當下發狠道:“本宮一說要回京,他便急得跟什麽似的,往日都不屑於本宮周旋,這回卻主動要陪本宮回京,打得什麽主意本宮豈會不知?他不是想保護心尖尖上的人?那本宮便讓他瞧瞧到底是誰能耐!”

“殿下萬萬使不得啊!當年公主要下嫁給駙馬,便被貴妃娘娘借題發揮,在聖人跟前告了一狀,惹得聖人對公主頗為不滿,連太後和皇後都有些微詞,如今殿下若執意針對簡家,被貴妃娘娘知道恐怕又要參一本了……”

“閉嘴!”新安公主臉色難看的吼道,“不過五品官的女兒,本宮捏死她跟捏死只螞蟻一樣,還怕她不成?!”

宮嬤嬤臉色一僵,連忙道:“是老奴逾矩了,殿下喜怒。”見新安公主臉色稍緩,宮嬤嬤才嘆了口氣,繼續道,“倒不是殿下處置不了簡四姑娘,老奴是怕殿下忘了主次,您也聽那鄭氏說了,簡四姑娘定了人家,遲早要嫁人的,她與駙馬能有甚麽牽扯?雖是表兄妹,也不見得多親近,駙馬連鄭氏都沒去請安呢,待簡四姑娘嫁了人,這輩子都怕見不了駙馬幾面,殿下又何苦跟她較勁?”

新安公主臉色稍霽,想是聽進去了,宮嬤嬤再接再厲的勸:“老奴說句不好聽的,當年簡四姑娘確實與駙馬訂過親,殿下也不是不知道,仍是嫁了駙馬,便犯不著與過去較真,誰還沒點陳年往事,皇後娘娘不也替殿下相看過旁的青年才俊?往後日子長著呢,殿下放下過去,過好眼下日子才是正經,您看是不是?”

宮嬤嬤這番苦口婆心,倒也沒有白費,新安公主怔怔看著鏡中的自己,眼底漸漸浮上一絲堅定,“嬤嬤說得是,過去那點情誼,本宮磨也要把它磨掉。”

“殿下能夠想通才是好事。”

“嬤嬤派人去查一查,那簡珞瑤到底定的是哪家親,本宮怎麽都沒聽說過。”

宮嬤嬤給新安公主拆釵環的動作一頓,片刻後回道:“是。”

“註意些,別讓駙馬知道。”

“老奴知道分寸。”

雖然離京幾年,新安公主到底也是公主之尊,當今因獨寵元貴妃數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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