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魚的價格都偏高，哪怕是林郗這樣被認為有重大缺陷的，都是一般人購買不起的。

可以說是一種奢侈品。

但似乎越是昂貴的東西，越是有人趨之若鶩。

當天下午，人魚店來了一名衣著華貴的客人，那名客人一進店就相中了火紅魚尾的人魚，二話沒說付了全款。

店主的意思，是稍後派專人把人魚送到買主府邸，買主沒同意，叫來手底的人直接把裝有紅色人魚的小型玻璃缸給搬上了飛行器。

紅色人魚走的時候，朝林郗和棕色人魚那裏看了眼，被人類高價買下的它，揚起小下巴，一副傲然的小模樣。

先前老板說的會把林郗給送去海洋館的事他聽說了，雖然不清楚那是個什麽地方，但以後有機會的話，他一定會去海洋館看看，不過那時他就是作為顧客的身份，而不是像林郗，是低賤的表演者。

紅色人魚離開，其他待售的人魚們紛紛羨慕不已，都期待著自己也能遇到像購買人魚的那個人類一樣慷慨大方的買主。

包括棕色人魚，在看見紅色人魚走了後，雖然討厭紅色人魚，還是不免羨慕。

棕色人魚趴在他和林郗中間的玻璃壁上，他揚起小臉，呢喃出聲：“你說購買我的人類長什麽樣？窮肯定不窮，就是不知道人怎麽樣？”

林郗背靠在冰冷的玻璃壁，作為人魚，他的身體不像人類那樣是溫熱的，整個身體沒有溫度，所以就算在冰冷的水裏，他也不覺得冷。

在棕色人魚一條魚在那裏自言自語時，林郗偏頭看向人魚。

有那麽一刻林郗想過逃跑時將人魚給一並帶上。

不過想了想，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在這個世界裏，人魚這一物種，和人類的地位並不是平等的。

他們的身份，類似於現實世界的貓狗，至於和貓狗不同的，大概也就人魚更為漂亮些，價格也是貓狗不能比擬的。

但就算是這樣，就算聯邦法律有規定，不能對人魚進行虐,殺和虐待，可人魚作為地位低下的那一方，尤其是林郗他們這樣在商店擺放著被售賣的，自由這兩個字，可以說離他們遙不可及。

若林郗不是穿越過來的人類，又或者他穿來時失憶了，估計林郗會心甘情願地認命。

然而林郗沒有失憶，被人購買，成為寵物一樣的存在，那樣的命運，林郗不打算接受。

如果以自由為代價的活著，這樣仰人鼻息地活著，林郗寧肯不要。

林郗做過逃跑的最壞打算，那就是和當初他穿過來之前一樣，他再次自殺，就他手上那些尖銳的指甲，劃破自己喉嚨，還是輕而易舉的。

逃跑的事，林郗定在了三天後。

在這幾天裏，店裏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客人。

其中有一個長得傻呆呆的，被林郗極具欺騙性的漂亮臉蛋給吸引，哪怕老板告訴那個人類，林郗這條人魚身上有巨大缺陷，不會微笑，性格不乖順，人類仍舊執意要買下林郗。

“我叫姜岸，你叫什麽？你願意跟我回家嗎？”買家站在玻璃魚缸前面，他朝林郗伸手，看樣子是真的喜歡林郗，居然問林郗願不願意跟他回家。

買家問商品的意思，商品應該怎麽回答？

林郗做商品經驗不豐富。

倒是能夠從面前的男人神色裏感知到一點善意，但在這個善意之外，林郗不會看不出來，他對他而言不是平等的存在。

買家表現得再溫和友善，改變不了他是人魚商品這一事實。

林郗從後方往前面緩緩游動，黑色魚尾在水底輕擺，劃出美麗的弧度。

剎那間林郗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就是點頭同意，跟著男人回家。

到了男人家裏再實施逃跑計劃。

當林郗游到了魚缸邊時，男人突然一把抓住林郗的手，林郗皮膚白皙細膩，被男人用力一抓，白皙的皮膚立刻就紅了一小片。

而剛才還看著比較平靜的男人，握著林郗手之後，整個人神色開始變化。

他甚至激動地聲音都在顫抖。

“你的黑色尾巴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你今天跟我回家好不好，我會對你特別好的，我家裏已經修了一個巨大的魚缸，比你現在待得這個還有大一倍，你以後就住在我家，我們只有彼此好不好？”男人這話裏的意思，分明不是買寵物，而是買禁,臠來的。

老板站一邊沒說話，本來打算將林郗給送去海洋館，海洋館知道林郗不像其他人魚那樣會討人類喜歡，直接把價格給壓到了四萬，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不嫌棄林郗缺點，願意買下林郗的人，老板當然再樂意不過了。

只是同時，老板想起來某個事，他臉色瞬間陰沈，老板立刻朝林郗投去威脅和警告的視線。

可面對老板的視線，林郗絲毫不畏懼。

作為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來說，這點威脅可以說一點力度都沒有。

手腕被亢奮的人類給緊緊抓著，男人力量巨大，對於林郗這樣體質柔弱的人魚來說，林郗手腕的骨骼都在隱隱發疼。

林郗抿著的嘴唇開始緩緩彎起來，他張開嘴，森冷鋒利的獠牙露出來。

男人開始還以為林郗這是準備對他笑，誰知道下一刻他看到了林郗嘴裏尖銳駭人的獠牙。

那些形如野獸的獠牙，在林郗那張天使面孔上顯露出來，男人表情逐漸震驚。

似乎這時他才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面前的人魚，看起來是寵物，但本質上他們是獸類。

有著野獸鋒利的獠牙。

“你喜歡我？”林郗聲音惡魔般蠱惑。

男人想點頭，但危機感突然襲擊而來。

身體的本能救了男人，在林郗撲過來打算咬斷男人脖子時，男人駭得接連倒退數步。

更是險些沒有站穩，跌坐到地上。

熟悉的一幕再次發生，哪怕老板在此之前做過了心理準備，當看到林郗又一次張開獠牙，撲向客人，老板手上驟然出現一條細長的銀色鐵鏈，那條鏈子往魚缸裏一甩，如同有自我生命力一樣立刻就將林郗的上半身給纏得死死的。

鐵鏈收縮，隨著老板手臂的一拽，林郗被鐵鏈捆著往玻璃墻壁上狠狠撞去。

林郗劇烈掙紮，巨大黑色魚尾從水裏揚起，跟著又重重拍打在水面上。

水花四濺，濺出玻璃魚缸，淋了外面站著的老板一身。

隨後咚一聲悶響，林郗身體沈沈撞在玻璃缸上，那聲音聽著似乎玻璃缸都會碎裂一樣。

老板顯然是被林郗給惹怒了，他眼瞳裏彌漫著怒火。

不過又因為知道身後還站著名顧客，老板控制著怒氣。

收回鐵鏈，沒去管魚缸裏被教訓的人魚情況怎麽樣，只要不死就行，老板轉身面帶歉意，他十分陳懇地同客人道歉，將沒有調教好的人魚拿出來售賣，導致客人收受到驚嚇。

只要今天客人在他們店裏還能看中其他的人魚，直接打八折出售。

這個折扣相當誘惑人，雖然客人最喜歡的還是有著黑色魚尾的林郗，可沒有被馴化的人魚，那一嘴森冷的獠牙令他看著就害怕，剛剛林郗撲過來的那一瞬，他是真的有種預感，林郗會咬斷他脖子。

客人順著老板給的臺階下了。

兩人往旁邊的房間走，去那邊看別的人魚。

棕色小人魚怔怔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之前林郗露出獠牙嚇跑客人時老板都沒有今天這麽生氣，但今天老板氣到出手懲罰了林郗。

林郗被撞了一下，似乎昏迷了過去，他雖然有獠牙，可除了這個武器之外，他的人魚身體相當的脆弱。

棕色人魚緊張不安地靠過去，小心翼翼呼喚林郗。

“小黑，小黑，你有沒有事？你受傷了嗎？”棕色人魚看林郗好半天不睜眼，急的快哭了。

“你管他做什麽，他這個性格，今天不死在這裏，明天也得死在其他地方。”斜對面玻璃缸裏一條青色魚尾的人魚在水裏游動，然後趴在魚缸上冷蔑說了句。

“對啊，大家都是人魚，就他表現得好像和我們不是同類一樣，難道他還想當人類？”

其他有人魚附和起來，大家都有點看不慣林郗的冷漠寡言，還總是不拿正眼看他們。

“就是就是……”

人魚們你一言我一語，似乎通過對林郗的語言不屑和貶低，來達到自我的認可度一樣。

棕色人魚不理會大家的話，依舊在試圖喚醒林郗。

當看到林郗眼簾微顫，隨後睜開眼後，棕色人魚喜極而泣。

“太好了，你沒事啊！”棕色人魚臉上滑落一滴淚。

林郗只是有點頭暈，剛剛往玻璃缸上撞的拿一下，他拿魚尾悄悄擋在身前，聽著聲音響，其實他根本沒受任何傷。

本來想早點睜眼，結果聽到周圍人對他的冷嘲熱諷，秉持著一點吃瓜的心態，雖然是吃自己的瓜，林郗還是又等了一會。

也是這時候林郗才知道他在這些人魚眼中是這個樣子。

林郗倒不會對這些人魚有什麽不好的看法，從本質上他們就不一樣。

他們殼子裏和他不同，他們生來就是人魚。

旁邊棕色人魚聲音含著哭腔，林郗轉眸看過去，正好看到棕色人魚因為擔心他而哭了。

林郗擰起眉頭，手在身上找了找，然後林郗就搖頭笑了，他怎麽差點忘記自己現在是人魚，身上根本就不會揣紙。

四周氣氛突然變得怪異起來，林郗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他擡頭看向棕色人魚，就見人魚驚得張大了嘴巴，仿佛看到了什麽驚愕的事。

“怎麽……”

了字還沒問出來，那邊棕色人魚就哆嗦著手指著林郗：“你、你剛才笑了？”

我笑了嗎？

林郗回憶了一下，好像是。

他又勾了下嘴唇。

然後聽到周圍傳來多個抽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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