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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蘇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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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最常犯的一個錯誤就是太把自己當一回事。受一點點傷就以為天要塌下來了,吃一點點苦就以為沒有辦法走下去了,獲得一點點成功就以為自己是喬布斯二代了。你們等著吧,等著漫長的年歲終於從你身上碾過去以後,你會看清楚沒了你地球照樣轉,沒了你這座城市還是會一樣地繁忙奔波。

現實生活最終會逼著你學會將就,逼著你明白什麽叫做妥協,逼著你明白該如何寵辱不驚,雲淡風輕。就好像在跑1500米,跑到當中的時候你會喘不過氣來以為自己挺不下去,可是只要你咬緊牙關堅持下去,後面的幾圈你會越跑越順暢。你最終經歷了自己的磨難之後,再回首你才會發現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都是你自己在小題大做無中生有,用一個詞來講就是矯情。

尚蘇雲要是早點明白這個道理就好了。

再回到當年,就是那本被錯當成了作業本的草稿本——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就這樣成為了尚蘇雲和魯君堯漸行漸遠的開始。

現在想想還真是覺得好笑,可是沒辦法,那時候年紀小嘛,屁大點的事情就弄得跟人生斷點一樣。

於思卉當面把草稿本甩給她的那天晚上尚蘇雲真的覺得自己奔潰了。她在臺燈下發了很久的呆,最後沖動的把草稿本撕成碎片,然後又把它從垃圾桶裏撈起來,找到自己的日記,一片一片拼好,用透明膠帶粘起來。她的字跡彎彎扭扭:“我喜歡駱承和。我睜著眼睛的時候一眼就能找到他,閉上眼睛時滿腦子還是他。”

那些扭曲的字跡似乎都在無情地嘲笑她。

她的眼淚落下來,啪地滴在透明膠帶上,像雨水滑過荷葉,不留下一絲痕跡。她把日記鎖起來,希望從此也鎖死了一段記憶。

哭了一晚上,又沒有睡好,於是第二天早上她遲到了。她頂著兩個黑眼圈走進教室的時候,班主任兼英語老師張老師正在宣布期中考試的事情。班主任看了她一眼,平靜地說:“拿好書,站到教室後面去。”

同學們看上去都病懨懨的沒有精神。魯君堯懶懶地撐著下巴,似乎根本不在聽班主任在說話,自顧自地拿著一支嫩黃色的鉛筆在攤在面前的英語書上塗塗畫畫。

那一剎那尚蘇雲想笑,魯君堯所有的英語書都被她畫滿漫畫,從加菲貓到芭蕾舞女,從街角咖啡屋到荒原山谷,總之她的想象力有多寬廣,她的畫畫內容就有多麽豐富。可是她的笑容很快被心中的一股冷意取代,她想起那本草稿本和於思卉譏諷的笑容,心裏就堵得慌。

她一語不發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扔下書包,掏出英語書,昂著腦袋走到教室後面去了。

唯一讓她感到高興的是她不是唯一被罰站的,林志維也遲到了。走到他身邊站著的時候,她斜眼看他一眼,懶洋洋地說:“後半夜起來看歐冠了?”

林志維說:“難不成我還半夜起來看美女?”

林志維這人就是這樣,講起話來永遠都沒個正經。尚蘇雲埋頭背課文,不再理會他。

林志維是他們班的班長,在遲到和玩鬧上總是特別以身作則。他當年就是一中小學部的風雲人物,據說得過好幾個省級的辯論賽和奧數獎,大家都知道他腦子好得很,只不過進了初中以後他一直各種貪玩,不務正業,七年級的時候還因為搶球場,帶著班上男生跟九年級的人打了一場群架。九年級的那幫人帶頭的正好是他們班語文老師的兒子,最後鬧得一塌糊塗。

到後來,全年級的人都知道他們10班有一個特立獨行的奇葩班長。大家都說,林志維都這樣了班主任還不把他撤掉,看來班主任對他絕對是真愛,絕對的。

講到後來不免要嘆一口氣:真是個看臉的世界。

林志維長得不錯,事實上他長得是相當地不錯。尚蘇雲平日裏總是和林志維這種男生稱兄道弟,不過她對他完全沒有感覺,她喜歡的是駱承和。

只有駱承和。

被罰站的那天下午有體育課,魯君堯叫她一起走時,她借口身體不舒服避開了。

教室裏並不平靜,幾個翹課的男生在教室後面抄作業打鬧。林志維也在其中。林志維喜歡足球,抽屜裏總是塞滿了足球雜志海報。周末有一場巴薩對陣皇馬的大賽,那群男生扯著嗓門打賭誰會贏,從前鋒的突破技術和後衛防守說到首發陣容,吵得不可開交。

尚蘇雲忍無可忍,站起來就走出教室。到了走廊上才發現林志維跟在後面,她停了停,他也停下;她擡腳走,他也繼續走。最後尚蘇雲索性往女廁所走去,林志維終於開口叫道:“尚蘇雲,等一下!”

“幹什麽?”她回過頭沒好氣地說。

“可以問你一句話嗎?”他客氣地說,招招手示意她跟他來。

她跟著他穿過教學樓之間的連廊,來到小學部教室外面的走廊裏。小學部已經放學了,所以那邊很安靜。站在陽臺上面對著前面空蕩蕩的廣場時,他壞笑一下問她:“原來你喜歡駱承和啊?”

尚蘇雲氣得臉都白了,見她張嘴就要罵人,林志維忍著笑做了個抱歉的手勢:“真是遺憾,我還以為你一直喜歡我呢。”

“你他媽的能別那麽自以為是嗎?”

林志維“餵”了一聲,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來,繼續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你說我哪裏不如駱承和了?我長得比他帥,個子比他高,智商比他高……”

沒等他數到第五根手指,尚蘇雲就擡起頭來,冷冷地打斷了他:“誰跟你講的?”

林志維咧嘴一笑,揉了揉額前的頭發,把手□□黑色牛仔褲的口袋裏,聳聳肩說:“別這麽看著我,全班人都知道了,今天早上大家都在講。”

“我問你誰第一個講出來的?!”

“我怎麽知道?”林志維說,“該不會是駱承和吧?你跟他表白了是不是?哈哈哈——我靠你幹嘛!”

尚蘇雲一腳踹在了他的腿上,兇神惡煞地說:“你找我就是當面嘲笑我一番?”

“我想問問今天你怎麽沒有和魯君堯在一起。”

尚蘇雲皺了皺眉頭,莫名其妙地說:“關你屁事啊。”

她早就知道魯君堯跟林志維之間的有點不太尋常。七年級剛開學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他們兩個之間不太對勁了。魯君堯是個脾氣好的不得了的人,跟班級裏任何人都相處地特別好,除了林志維。自從七年級開學以來,魯君堯都沒有正眼看過林志維一回。有時候她們兩一塊上下樓梯跟林志維擦肩而過,他朝她們打招呼,魯君堯就低著頭假裝沒有看到他。在生物實驗室裏面有一回他們分到了同一個組,魯君堯為了不跟他講話,連顯微鏡都沒有碰一下,從頭到尾都是抄的尚蘇雲的實驗數據。

尚蘇雲不止一次地問過她:“魯君堯你到底跟林志維有多麽深仇大恨?”

魯君堯總是輕描淡寫地說:“我跟那個人不熟。”

看,她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肯說。

和心直口快,心裏永遠都藏不住秘密的尚蘇雲不一樣,魯君堯這人有時候還真是夠神秘的。要是尚蘇雲和林志維這種風雲人物有點兒歷史,她肯定會忍不住告訴魯君堯的,可是魯君堯偏偏就這麽守口如瓶,半個字都沒有跟她講過。

有時候尚蘇雲覺得,她永遠都沒法懂得魯君堯。她看不透她那溫存友善的微笑,她看不透她那沈靜烏黑的眼眸,她看不透她那寧靜平和的話語。她和班上每個人都是好朋友,她的人緣好的不得了,全班人說起她來都是滿臉的稱讚,可是全班沒有人知道她心裏的秘密,因為她從來都不會和任何人走得太近。

典型的摩羯座,尚蘇雲憤憤地想。

林志維笑了笑,他的笑容迎著陽光顯得特別明朗俊逸,好像他的笑容本身就是正午十二點的陽光,耀眼奪目,自信明快。他沒有理睬尚蘇雲語氣裏的不耐煩,繼續問:“今天早讀課我看到魯君堯在哭,是因為什麽?”

尚蘇雲搖了搖頭。她一早上都在想自己的事情,哪裏有空回頭去看魯君堯在做什麽。

“我不知道她哭了。”她說。

林志維不解地看著她,說:“已經過去半天了,你怎麽都不去問問她?”

尚蘇雲本來就因為她喜歡駱承和的事情傳遍了全班而郁悶地沒命,聽到這裏她一下子就火了:“你想知道的話自己去問她,我有義務每天繞著魯君堯轉嗎?”

說完她就轉身離開了。她覺得自己不應該把對魯君堯和於思卉的憤怒發洩在林志維身上。不過沖他發完脾氣後,她心頭的抑郁確實消散了一些。

回到教室仔細一想,魯君堯不是那種隨隨便便會在學校裏哭的女生,她很少會把這些情緒寫在臉上。如果她真的哭了的話,那肯定是出什麽事了。要不,她還是等體育課下課她回到教室去問問她吧。

下課鈴響了之後,滿身是汗的同學們吵吵鬧鬧地走進教室,教室裏一下子人聲鼎沸。魯君堯和駱承和一起出現在了教室門口。她穿著一件薄薄的淡藍色線衫,烏黑濃密的長發有點兒淩亂地散落在肩膀上。她手裏拿著一瓶礦泉水,興高采烈地和駱承和說話,眉眼裏滿滿的都是明媚的笑意。

駱承和就走在她身邊,他側頭看著她,臉上帶著專註的微笑。而魯君堯那件白色的外套就搭在他的手臂上。

尚蘇雲怔怔地看著他們倆的身影,一股強烈的情緒猛然堵住了她的喉嚨。她覺得想哭,同時她又很想找到什麽東西狠狠地踢上去。她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手裏拿著的那支自動鉛筆已經被她狠狠地紮進了手腕上的皮膚裏。

“餵,”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到她的座位旁邊彎下腰來,一把拿開了她手裏的那支筆,“你怎麽了?”

尚蘇雲木然地轉頭看了看,林志維正一臉詫異地盯著她。那一刻他離她很近,因為他們是朋友,他一直把尚蘇雲當做好哥們,從未把她往那方面想過。

“沒什麽。”尚蘇雲低下頭去,聲音裏帶著一絲哭腔。

“你都在用自動鉛筆自殘了,還叫沒什麽?”林志維沒好氣地說,一把抓起她的手腕看了看,“要不要我送你去醫務室看看?”

“別大驚小怪的。”尚蘇雲笑了笑說,聲音恢覆了正常,“這就叫自殘啊?你還沒見過我真正自殘起來是啥樣的呢。”

林志維笑了笑,只當她是在開玩笑。他擡頭看了看不遠處的駱承和,他是魯君堯的前桌,此時他正轉過身子,依舊和魯君堯不停地在說笑。

尚蘇雲註意到了他的視線,她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說:“你要是再說一個字,我就一腳把你從三樓窗戶裏踹出去。”

與此同時,魯君堯似乎也註意到了林志維的目光。在魯君堯朝他們看過來之前,林志維就飛快地移開了目光,對著尚蘇雲一笑,輕輕松開了她的手腕,烏黑的眼底帶著一絲隱藏很深的覆雜情緒。

尚蘇雲也笑了笑。有時候她覺得林志維跟自己很像,他們都喜歡用吊兒郎當的玩笑和無所謂的態度來掩飾一些真正的情緒。

當她回過頭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魯君堯一閃而過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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