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是個女人啊！”

男人尖銳的聲音在黑暗閉仄的樓道裏回轉。

魔音入耳, 蘇懷音蹙了蹙眉頭, 已經辨清了聲音的來源，黑暗中，幾道光線突然直逼她的雙眼。

因這個光線, 蘇懷音根本睜不開眼, 拿手稍稍抵擋了一部分光線, 她從一開始進入鹿林, 就沒怎麽了解過鹿林內部的布局，唯獨知道這棟樓的三樓是個會議室，她被軟|禁在二樓。對面的光線並沒有要挪開，反而光線源離她越來越近。

被蘇懷音撂倒在地的男人，此時有了聲響，拍衣服的聲音。

在他還未反應過來的瞬間，蘇懷音跨步上前，右手從他的後背繞過, 五指擒住了他的咽喉, 她感受到男人後背一挺，即便是被她擒住了喉嚨, 卡在喉間而歇斯底裏的聲音。

“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居然敢傷我們！”

蘇懷音稍稍一用力，見他再也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聽我的，不然, 我讓你現在喪命。”

對面的人又走近了兩步，光線在她的眼前晃悠了幾下，這個時候她稍稍看清了光線旁邊的幾個人，卻看不清人臉。

“李旦，你時候開始說話都只說半句了，跟你撒尿一個德行。”揶揄的語調帶著一絲絲不安。

蘇懷音踢了一腳身前這名叫李旦的小腿肚，見他身子一打顫，似乎能感受到他對她充滿惡意的眼神，繼而，她稍稍矮身，讓李旦的身影遮擋住她。

“頭兒，現在怎麽辦？李旦那邊不出聲。”

“需要往前再走幾步？”

“我不敢……”

……

“我先走。”女人的聲音在糙老爺們中間讓她蘇懷音註意起來。

“你回一句話。”蘇懷音稍稍松了力道，哪知道，這個胖子手肘後頂，朝她的胸前襲來，蘇懷音往他的身側一挪，這個空檔，卻被胖子掙脫開。

“你想鉗住你爺爺我，你還嫩了點。”李旦此時不敢大意，原本去制服蘇懷音時，他就看到她那雙冷靜的眼眸，熠熠生光，一晃神的功夫，被她奪過，橫腿一掃，將他撂倒在地上已經讓他很丟臉了，而後的後背侵襲，此時他都能感覺到喉嚨被壓迫的疼痛，此刻回到大本營前，回頭看向蘇懷音，這才看清了她的臉，完全跟她們頭兒不一樣。

他咳嗽了幾聲，掩飾喉嚨的不適感。

“李虎，你故意的吧。”

“別鬧了。看清來人了嗎？”

“是個女人。就只有她一個人。”

光線終於從她的臉上挪開了。

她睜眼，也看清楚了不少人的臉，那個對著她露出憤怒面色的應該是剛剛那個胖子，而站在這行人前頭的，沒想到，卻是個熟人。

“懷音。”

華楠驚喜地看向蘇懷音，滿目的笑意卻未達眼底，雖是慢步走向她，這手上的姿勢卻帶著十足的防備，華楠仿佛是變了一個人，利索幹練的短發，趁著她的眸色帶著戾氣，“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裏再次碰到，你最近過得還好嗎？”

蘇懷音並不搭話，眼神時不時地看向華楠的身後，自然也不會錯過華楠手上的小動作。

“是啊，好久不見。我還行吧，你呢？”她並不後退，抵在後背的左手握拳，防備地看著華楠一步步的走進。

“挺不好的。所以來鹿林了，沒想還真的有鹿林這個地方。”意外？驚喜？華楠的臉上縱橫交替中，“我從東區殺出重圍，攔截了一艘飛艦，回到中心區，沒想到抵達中心區碰到了一位貴人，他讓我去了行政樓，這不，推翻了中心區的高層，異種入侵，就足夠讓那些傻子害怕了，大難臨頭各自飛，一點都沒說錯。是嘛，懷音？”

“可能吧。”蘇懷音垂眼看了眼她跟華楠的距離，神色一凝，她已經在華楠的攻擊範圍內了吧？

“懷音，你告訴我，季彥成在哪裏？”

哦，也是來找季彥成的。可惜她也不知道。蘇懷音低頭微弱光線的地面，她的鞋尖踩著地面，擰了幾下。

“我也不知道呢。目前為止，我也只看到了你們。”

蘇懷音的答話，顯然，讓華楠很不滿意。

此時的華楠的右手持刀，在離蘇懷音半米的距離處停下腳步，原本揚起的唇角，已經僵直，眉眼間爆發出來的戾氣。

“那個人告訴你，我就在鹿林嗎？”蘇懷音對上華楠的臉，眼睛在她的身後掃過，“那位伏特先生也在啊。”

她伸手對著伏特揮了揮手。

“蘇懷音，你從一開始應有盡有。跟我們不同，我們一無所有，一出聲被人踩在泥潭裏，你根本不知道那種滋味，季彥成手裏的有那個人需要的東西。”華楠說道後半句話時，面色緋紅。

蘇懷音從華楠的神態來看，那個人應該是華楠仰慕的對象，才會被他所迷惑，在這第七區，從來不是階層出了問題，而是有些人心懷不軌了：“隱秘機動部部長蘇海嗎？”

華楠聽到蘇懷音的話，整個人怔在原地，訝異地瞪著眼睛。

“你不覺得這裏寂靜得過分了嗎？”

蘇懷音的話猶如一顆□□，她的第二句，無疑點燃了導火線，在華楠的腦內盤旋。

“你說什麽？”

“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其實已經是困獸了。”跟她一樣。蘇懷音沒有說出最後半句話。

黑暗中，不知是誰，緩慢而有節奏地鼓掌。

“如果有代理區長的腦子，你們也不會全數進入鹿林。”

從他的第一個字開始，她就聽出了是誰——姜健。

樓道的燈光全數亮起，蘇懷音不適應光線，閉了閉眼睛，調整，眼前的場景讓她不由得怔在原地，唯獨華楠，其他人已經盡數倒在臺階上，橫七豎八。

“你在找我？”姜健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裏，此時已經站在蘇懷音的身側，湊到她耳側，威脅道，“可別亂動，不然，連你也一並解決了。”

這一場還未開始就已經被終止的突襲。

“你認識這個女人？”

姜健擡了擡下巴，示意對面的女人，繼而側頭，看向蘇懷音。

蘇懷音搖了搖頭。

“不認識。她不是華楠。”

那名擁有“華楠”長相的女人，震驚地盯著眼前的蘇懷音。

“她啊，不過是仰慕蘇海的一個女人。”

“你。”藍紫伸手指向蘇懷音，此時也已經卸掉了臉上虛偽的面孔，“蘇海，還讓我接你走。他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妹妹。”

“錯。”蘇懷音垂眼的瞬間，斂去了眼底的殺意，再擡眼，神色冷冷地看著她，“是想讓我回去，繼續供他實驗嗎？”

她說完，嘴角勾起的笑意，詭異而帶著殺機，讓藍紫楞了楞神。

藍紫自是知道蘇海的用意，但她不知道蘇懷音的記憶到底恢覆了幾層，如今對他們的態度十分敵對，她自知此處不宜久。

“你為什麽放她逃跑了？”

蘇懷音看著站在原地悠然自得的姜健，看著已經消失在樓道的藍紫，她轉過身。

“她都在這裏交代了，誰替我們報告情況。”姜健斂去笑意的面孔，看到蘇懷音面露疲憊，不由得蹙了蹙眉頭，想到季彥成的話，覺得蘇懷音真的留不得。

“我能回去了嗎？”

姜健點了點頭，看著蘇懷音踏進廊道的瞬間，不由得開口。

“謝謝。”

那一聲，卻見蘇懷音的腳步頓住，側轉過頭，眉眼含笑：“謝我什麽？”

那一雙看透了很多事情的眼睛，在往後無數個夜晚中，出現在他的夢中，也許，她確實不應該背著季彥成進行這個算計。

***

她站在二樓廊道的尾窗前。

是啊，那個華楠，險先騙過了她。

那麽她的同事華楠，現在在做什麽呢？那林科，現在如何了？行政樓現在怎麽樣了？

……

無數個問題縈繞在她的胸前，卻怎麽也噴發不出。

眼前的夜色，鹿林裏被風吹著搖曳著的樹葉，發出了不小的聲音。

刀刃此時貼著她的後頸，蘇懷音僵直著的脊背，凝神聽著站在她身後人的氣息，時快時慢的呼吸聲，顯然，他也很緊張，刀刃不自覺地顫抖著，就在幾秒前，應該不慎，已經在她的後頸劃開了一道小口。

“蘇懷音。”

變音器嗎？

她聽不出是男是女？這讓她有些懊惱，原本抱胸的雙手，此時已經松開，自然地垂再兩側。

“別動。”

又是一聲，帶著滋啦滋啦電流的變聲器。

蘇懷音的雙腳挪了挪，那把刀刃往她的後頸稍稍用了一點力氣，來威脅。

“死之前，是不是可以給我個明白？”

呵呵……

輕蔑的低笑聲。

蘇懷音最怕遇到這種人，冷靜自持，無法用言語溝通，即便是看清楚來人，她大概也是得不到任何的信息。原本還有些緊張的情緒，此時卻冷靜下來。她凝眸看了眼窗外。

“如果我動了呢？”蘇懷音輕啟唇瓣，不急不緩地說道，“是打算用你這把刀跟我動手嗎？”

“你……你不要以為我不會下手。”

然而下一刻，他手指的指腹從她的後頸滑至她的後肩處，惹得蘇懷音一陣惡心的戰栗，“你好像很敏|感，代理區長。”

“你知道得不少。”蘇懷音從來沒碰到過這樣的場景，硬是將身體內的惡心壓下，後面的人卻不在回應他，還能感受到他那猥瑣的眼神。

只是那指腹，猶如一條毒蛇，在她的後背滑過，冰冷而令人作嘔。

蘇懷音向前半步，轉身，一氣呵成，伸手鉗住他的拿刀的手腕，稍加用力，那人手腕吃痛，刀尖朝下落地，蘇懷音還未松手，擡腳，在刀柄上一踩，腳尖朝上，霎時，她擡頭將刀從地上彈起，空著的左手接過刀。

她剛想問他是哪個手指碰的她，她要將他的手指剁下來。

“真刺|激啊！變成小辣椒了。”

那輕佻的語氣，蘇懷音聽得怒火中燒，哪裏還管是哪個手指碰的她，她現在就要剁了他整個手，順帶撕了他的嘴。

拿刀的左手此時微微舉起，蘇懷音怒目地盯著眼前的男人，很奇怪，明明有微弱的月光，然而，她卻怎麽都看不清他的臉，剛要將刀砍下。

那個人男人鉗住的左手此時已經脫力，一個鯉魚打滑似的從她的掌心逃離，原本未受到控制的右手已經攬過她的腰，貼近他的身體。

蘇懷音被這一變故，嚇得有些懵。

等到她反應過來，她的身體已經跟那個男人相貼，似乎能聽到男人平穩的心跳聲，下一刻，身體感受到了自由的同時，她剛要舉起手，卻被那人緊緊地鉗住了手腕，高舉過頭頂，貼著背後的尾窗玻璃。

蘇懷音想反抗，上半身動了幾下，那人已經卻越來越近，她能感受到他的鼻息，迎面撲灑在她的門面上，她擡腳，然而就是這麽一空檔，男人的長腿已經上前，落在她兩腳的中間，讓她毫無攻擊的可能性。

蘇懷音以這種極其羞|恥的姿勢，也索性他沒有進行下一步的行為，這讓她稍稍送了口氣：“你是誰，到底想幹什麽？”

對面她的質問，他卻傾身向前，心情似乎很不錯，連帶著說話都帶著一絲笑意。

“幹什麽？你等會兒就知道了。”他的頭越來越近，鼻息撲在她的臉上，讓她一瞬間僵住，然而下一瞬間，他卻低頭，一口咬在她的肩胛骨，痛感讓她整個人的神經開始緊繃。

“這個是懲罰你，認不出我了？懷音。”他嗔怒而旖旎地說道。

後頭突然襲來力量。

而她整個人也重獲了自由，原本鉗住他的男人，此時已經跳窗從她的眼前消失了。

“你沒事吧？”

看著蘇懷音點頭，那人也跳下窗口。

而她楞在原地，碎了玻璃渣不少落在她的腳邊，帶著一絲血跡，那個人受傷了，應該逃不了多遠。

她也跟著跳窗而下。

剛剛落地，黑暗中，走出來的男人，讓她不由得後退了兩步。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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