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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傷疤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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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鸞長公主傳個話。”珍珠點頭笑說,“請講。”婢女笑道,“人多口雜,可否上車去說?”

珍珠回頭看向車內,就聽青鸞說一聲請,婢女進了幔幕,小聲道,“奴婢是安國侯府上的婢女秋霜,我家姑娘姓林單名一個蕙字,吩咐奴婢過來給長公主行禮,並提醒長公主,此次花宴來者不善,請長公主當心。一來之前有關長公主謠言頗多,這次只怕要在眾人面前提起,二來這些姑娘在一處常常賽詩,她們之間有了默契,會彼此照應,長公主初來乍到,我家姑娘會見機行事,幫襯著長公主,三來文遠伯府上大姑娘與太子妃親厚。就這些。”青鸞點頭嗯了一聲,笑道,“請秋霜給葉姑娘帶話問個好,多謝葉姑娘的好意,我會當心的。珍珠,重賞。”

林蕙端坐香車靜靜等候,瞧見秋霜上來,雙眸亮了一下問答,“如何?”秋霜忙將青鸞賞的一雙玉鐲遞了過來,林蕙仔細瞧了瞧笑道,“這樣的成色,乃是上好的滇玉,既是賞你的,你就拿著。”秋霜小心收了磕頭謝過,一字不差轉述了青鸞的話,林蕙點頭笑道,“她承我的好意就是。”

秋霜小心問道,“姑娘為何要對鸞長公主示好?”林蕙笑笑,“都說大昭是偏僻小國,可大昭之富庶遠超出我等想象,大昭騎兵更是從天聖皇帝時就名震天下,大昭的皇帝治國剛柔並施,且大昭女子地位頗高,是以,大昭國的長公主不容小覷,別說今日這些東都名媛,即便是我朝皇室的公主,只怕都比不上,我想要結交,多個朋友多條路。不是嗎?”

秋霜點點頭,“姑娘行事,是從不出差錯的。”林蕙一笑,“這長公主的容貌,我有些好奇呢。”秋霜笑道,“是如花的容貌,只是周身氣勢不同,雖面帶微笑,總覺得不可接近,高不可攀。”林蕙又問,“比之太子妃葉蓁,如何?”秋霜沈吟道,“都是牡丹一般的國色天香,站在一處會如何,奴婢倒形容不出,待會兒到了文遠伯府上,姑娘見著了也就知道了,姑娘不是說,太子妃一定會來嗎?”

林蕙笑笑,“是啊,懷王與她青梅竹馬,她不甘心做不得勢的懷王妃,選擇了太子,貴為太子妃後,太子濫情寡恩,她又放不下懷王的深情,想要永遠拿捏著懷王的心,何其貪婪。”秋霜不解道,“姑娘以前曾與太子妃要好。”林蕙點頭,“是啊,與她要好,才能夠得知他的消息……”

提到他,林蕙低了頭再不說話,默然中聽到外面一聲高宣:“大昭國鸞長公主到。”

揭開幕幔,就見前方香車上先後跳下兩名女子,一位圓臉大眼稍顯豐腴的,瞧著精幹利落,衣飾精致講究,秋霜在旁說是長公主的侍女,言語中滿是艷羨,另一位細腰長腿,一身利落的裝扮,金環束了長發,結一個高高的發辮,濃長的雙眉下一雙眼眸亮若秋日夜空中的星辰,英姿颯爽卓然而立,林蕙發一聲讚嘆,想來這便是那位同文館練兵的金定姑娘。

青鸞最後走出,青衣白裘明媚耀眼,林蕙目光隨著她的身影,喃喃說道:“牡丹有多種顏色,姚黃趙粉王紅,太子妃至多算是趙粉,這長公主才是王紅。”

☆、74. 花宴(1)

文遠伯府上後花園中的綠萼梅已開過極致,半數已雕零,地上鋪滿了掉落的花瓣,青鸞帶著珍珠與金定跟著引路的小婢穿過石徑,仰頭上仰頭瞧著枝椏間殘存的梅花,花間已冒出簇簇嫩綠的細葉,青鸞笑道,“此時辦花宴,倒也別有意趣。”珍珠笑說不錯,金定笑道,“如此便不叫賞花宴,該叫踏花宴才是。”說笑著經過池塘,眼前出現一座花棚。

背風向陽處沿著整面墻搭了花棚,窗上裱了茜紗,檐頭垂下絲滌,寬闊中又見精巧,已來了不少人,遠遠可聞鶯聲燕語,近了但見花團錦簇,精心裝扮過的美人們或坐或立,低低笑談著,偶爾爆發出大笑聲,美人們身後婢女或執扇或捧巾,也都忙做一團。

文遠伯府上大姑娘姓喬名影,站在花棚外迎候客人,瞧見青鸞眼眸一亮,小步疾走迎了上來,含笑施禮道,“想來這位便是鸞長公主,久仰大名,只是未曾有緣相見。”青鸞含笑回禮,“承蒙喬姑娘盛情,青鸞方有幸見識這等美景,尤其是這許多美人。”

喬影回過頭去,花棚中眾位千金聽到青鸞大名,都已來在花棚外,向青鸞投來好奇的目光,青鸞頷首微笑,大方笑道,“小女子青鸞,乃是大昭國鸞長公主,很高興見到給位。”那些千金也都淺笑著回禮,喬影細致為青鸞做了介紹。也有幾位千金對金定好奇,朝金定圍攏過來,試探幾句開始問東問西,有的起哄這讓她露上幾手。

青鸞被其他千金圍住,問些大昭的風土人情,也有膽大的笑著問青鸞如何與元邕相識,青鸞笑道,“他曾是我的先生啊,懷王喜好游歷天下,三年多前到了大昭,因學識被大昭國師與帝後賞識,聘為太子西席,我呢,是太子的伴讀,就這樣結識了。”眾千金聽得驚訝不已,有的驚訝懷王竟有做太子西席的學識,更多的則是驚訝青鸞竟然與先生相愛,這在殷朝乃是禮儀中之大不倫。

青鸞笑道,“我也聽說,殷朝講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可大昭並無這等講究,在我眼裏,先生只是懷邕暫時的身份而已。”就聽身後有人笑道,“大昭是無這樣的講究,可大昭也講究一女不事二夫。”

青鸞回過頭去,小燈正瞧著她笑,小燈身後,太子妃賀葉蓁娉婷立著,面上無喜無怒,喬影忙迎了上去見禮,眾千金也福下身去,太子妃淡淡說聲免,吩咐身後女官道:“搬一把椅子來。”

太子妃在朝陽處閑閑坐了,眾位千金站在身後圍著,太子妃笑對青鸞道,“長公主身份貴重,也請坐吧。”她不過一句虛言,金定已蹬蹬蹬搬了椅子過來,放在太子妃對面,青鸞也沒推辭,稱一聲謝穩穩坐下了,葉蓁略變了變臉色,喚一聲蕊夫人笑道,“大昭國的奇風異俗,接著給大家說說吧。”

小燈說一聲是,笑說道:“我原來是大昭國齊王府芳菲郡主的貼身侍婢,芳菲郡主與從嘉太子打小親厚,誰也離不開誰,從嘉太子七歲時就允諾,長大一定娶郡主為妻。郡主一片癡心守護著二人的深情,郡主十三歲的時候,鸞郡主進宮了,這位鸞郡主幼年時母妃亡故,十二歲父王暴薨,與幼弟受繼母欺淩,便拖人情求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憐惜接她進宮,讓她為從嘉太子伴讀,從嘉太子待她體貼周到,芳菲郡主也與她做了知心好友,可是鸞郡主野心勃勃,引誘得從嘉太子變了心,竟不承認與芳菲郡主幼年之約,反而要去鸞郡主訂親,芳菲郡主傷心得幾欲瘋狂……”

太子妃輕喚一聲蕊夫人,笑道,“你的舊主子那些陳芝麻爛谷子,本宮不想聽,只是,鸞長公主可知道鸞郡主其人?”青鸞一笑沒有作答,小燈冷笑一聲,“這鸞郡主與從嘉太子如願訂親後,卻又移情太子的西席,聖文太後薨後,皇上傷心出家,從嘉太子繼位登基,鸞郡主趁著新皇傷心忙亂,假造懿旨逼著新皇封她為長公主,這樣她就與新皇成了兄妹,婚約也就無效。至於她為何舍大昭皇帝,而跟著殷朝懷王,想來大家都能清楚,殷朝疆域遼闊富庶繁盛,大昭只是彈丸小國,別說是殷朝的王爺,就算是普通的勳貴,都是大昭皇帝難以企及的。”

眾千金瞧著青鸞小聲議論,青鸞看一眼小燈,“嘴長在自己身上,愛如何說便如何說,一個婢女顛倒是非心口胡言,跟你辯解倒辱了我的身份。”對眾千金道,“我的前塵往事如何,一直謠言甚多,你們愛信那個就是那個,我都不會在意,我這輩子都會長呆東都,日久見人心,能成為朋友的,終究會是朋友。”

青鸞說著話站起身,瞧一眼葉蓁笑道,“最重要的,我與懷王傾心相愛,若有人從中阻撓,只會讓我們其志更堅。”葉蓁手握緊了扶手瞧著青鸞,青鸞笑問喬影,“這閑話許久,我耳朵累了,想去看花聽風,喬姑娘可允嗎?”

喬影看一眼葉蓁的臉色,默然不言,就聽有人笑道,“正是呢,趁著日頭正好,在梅林中踏著落花,瞧瞧嫩蕊新芽,豈不是愜意,我也想去呢。”說話的正是安國候府千金林蕙,有幾個大膽的隨聲附和,有聰明的覺得氣氛尷尬,早已趁勢往梅樹間而去。

到底隨青鸞賞花者寥寥無幾,多數依然留在原地陪著葉蓁,葉蓁微閉了眼眸靠坐著,慢慢開口道,“喬影,不是要賽詩嗎?”喬影恭敬說是,葉蓁盯著她,“莫要忘了我的吩咐。”

喬影心中一顫,三年前太子大婚的夜裏,她為母守喪,住在萬壽山定慧寺,那夜月明如鏡,她在林中貪看月色,不想林子旁山坡上來了十幾個人影,彎著腰擺放著什麽,她躲在樹後好奇觀瞧,半個時辰後,有人說聲好了,眼前火光閃過,天空綻開了絢麗的花,煙花亮了一夜,她看了一夜,璀璨的煙火中,她看清了帶頭的人,竟然是以落拓著稱的浪蕩王爺懷王元邕。

漫天的煙花中,元邕躍到樹梢之上長聲清嘯,那輕靈的身形刻在她心上一般,以後的每一個日夜想起都會心跳如鼓,元邕從樹梢躍下後,就聽他身旁的人問道,“爺可是傷心憤懣難消?”就聽元邕哈哈大笑道,“爺答應過葉蓁,今日做到了,是以心中輕松。爺也答應過娶她,可她不願,就算了,從此以後,與她的前緣也就終了。”

喬影與葉蓁熟識,知道葉蓁與懷王的舊事,乍聽之下感概不已,羨慕葉蓁擁有如此深情,惋惜她輕易舍棄,欽佩懷王重諾守信,又崇拜他拿得起放得下的爽朗,自此之後,一心相思。

自從懷王回到東都,她也給葉蓁稍過話,可葉蓁最終選了林蕙,原因無他,林蕙比她溫順,可林蕙之事未成,她又看到了希望。

葉蓁又喚一聲喬影,喬影回過神笑道,“殿下的吩咐,妾豈敢忘,定要做的最好。”葉蓁瞧著她,喬影七歲即能對景成詩,在東都閨閣中以才名著稱,這樣的人,她不願讓她做三

郎的王妃,而林蕙就要庸懦許多。可林蕙卻因三郎上門一趟,就與母親進宮請求皇後,依著三郎的脾氣,無非是口頭的恐嚇威脅,這樣就能嚇到她,可見不堪重用,是以又選中了喬影。

楚青鸞毫不在意蕊夫人的中傷,也不在意他人的看法,更不在意東都的流言蜚語,是以此人自信驕傲,對這樣的人,便要狠狠打擊她的驕傲,一旦她的驕傲被擊垮,她的自信便會崩潰,從此以後臉埋在泥裏,再也擡不起頭來。

三郎的喜好她最清楚,最不喜愛庸懦的沒有主見的女子,楚青鸞若被踏入泥土,三郎心裏便再不會有她。

那日三郎前往景福殿,她在林中遠遠瞧見,風姿挺拔卓然自信,他已非昔日放蕩不羈的三郎,他似乎脫胎換骨,令她一夜不曾安睡,眼前一直是他,他昔日對她的好,他的深情,大婚那夜漫天的煙花,自己從未象今日這般,想要守住他擁有他。

靜夜中風送來絲竹笑鬧之聲,自她有了身孕,太子每日只是過來瞧瞧她,說幾句客氣話,便往夫人們的院子中去,她卻不覺得失落,只覺得輕松,太子於床笫間的種種怪癖,早已令她厭倦,太子也知道她的抗拒,是以索然無味,二人很快從新婚燕爾進入例行公事,有了身孕後,便有了借口不行夫妻之事,她覺得異常慶幸。

這樣的靜夜裏,她更加思念三郎,訝異於自己明明對三郎一片癡心,當初為何會被太子的深情迷惑,並下決心拋開三郎嫁給太子,三郎三郎,她不由淚下沾巾,想來想去都怨你,我不過因弟弟之事埋怨你幾句,對太子說幾句感謝的話,你竟然來了書信,要跟我一刀兩斷,我氣急之下便回了決裂的書信。其後你久無動靜,我與太子開始相會,你卻提起幼年之事,並處處阻撓,孩子一般無趣鬧騰,更令我對你心生失望……

想來這楚青鸞是你特意帶回來氣我的,她確實還不錯,你確實氣到我了,葉蓁看著梅林中青鸞的背影,篤定一笑,既然都是誤會,誤會解開後,你我從小的深情,此生都不要再改。

喬影已招呼眾千金往梅林中而去,葉蓁起身在仆從簇擁下進了花棚,靠了暖墊坐著,突眼前一花,聽到蕊夫人一聲尖叫,就聽花棚外有人一聲笑:“小燈,你剛剛出言侮辱長公主侮辱皇上侮辱大昭,長公主不理睬你,我卻咽不下這口氣,要懲罰於你。這位金定姑娘擅長狩獵,你願不願意做一會兒野獸,讓她追著你玩耍?”

就聽一位姑娘朗聲笑道:“懶得追她,不是對手,這樣吧,將她拎到樹梢上坐著去。”

葉蓁帶著眾人出了花棚,就見金定拎了小燈衣領,幾個縱身到了梅林,站在梅樹下將小燈舉起放在了樹杈上,又攀著樹幹上去,將她挪得更高,然後縱身躍下,拍一拍手仰著臉笑,小燈閉了眼連聲尖叫,金定笑道:“腿別抖啊,若坐不穩摔下來,腿可就斷了。”

小燈緊緊抱著樹幹再不敢動,青鸞嗔怪看一眼金定,斥聲頑皮再不說話,樹下眾人一片靜默,有幾個因竭力忍著笑,早已倒在身旁婢女懷中。

葉蓁身後有人問怎麽辦,葉蓁嘆口氣:“反正也沒用,且呆著吧。”

眾人看太子妃不管,徑直回了花棚,不知誰先爆發出笑聲,然後笑成了一片,小燈在哄笑聲中面如土色,一陣寒風吹來,樹梢顫顫發著抖,似乎就要折斷。

☆、75. 花宴(2)

青鸞與幾位千金繼續踏花說笑,喬影緩步而來笑說道:“大家逛了這麽些時候,也渴了,還請進花棚喝盞茶,稍事歇息。”

眾人進花棚落座,婢女斟了香茶過來,葉蓁淺酌一口笑道,“埋在地下的雪水烹茶,別有一番甘甜滋味,喬影果真是風雅。”喬影頓了一下,笑說道,“姐妹們難得聚到一起,我自然要傾盡所有盛情款待。”

眾家千金都笑起來,有的說喬姐姐就是大方,還有的說托喬姐姐的福,品到這樣好的茶,也有的附和葉蓁,說喬姐姐乃是東都才女,自有我等不能及的雅致,也有幾位品著茶含笑不語,金定朝青鸞微微側過身,低低說道,“是雨水,雨水不及雪水清冽。”青鸞嗯了一聲,“反正我是嘗不出來,單就這份用心,確實雅趣。”

葉蓁又淺酌一口,笑說道,“說到才名,據傳鸞長公主才學不輸男子,不知與喬影高下如何。”眾千金朝青鸞看了過來,青鸞一笑,“本是輕松賞花,再比試起才學,難免壞了大家興致。我自認不及喬姑娘也就是了。”

千金們有些意外,這樣的場合,眾目睽睽的,這鸞長公主就輕易認輸了?葉蓁眉尖一挑睨著青鸞道,“倒也不是非要爭個高下,只是隨興賦詩,增添些趣味。”看青鸞不動聲色,對喬影使個眼色,喬影福身道,“喬影獻醜了,還請鸞長公主賜教。”

青鸞依然沒說話,瞧著倒象是心虛的樣子,林蕙在旁笑道,“喬姐姐向來平和,今日倒有些咄咄逼人了。”喬影臉上笑容頓了一下,目光灼灼看向青鸞,葉蓁一示意,有幾位千金起哄道,“鸞長公主若駁了東道臉面,可就不妥當了。”

金定在旁跺了跺腳,早就聽說青鸞雖愛讀書,卻不喜詩詞,想來不擅於此,這葉蓁實在可惡,要不?將這葉蓁也放到樹梢上,跟那燈蕊一起吹吹風?

眾位千金瞧著青鸞與金定臉色,有幾位目光交投著偷笑,看來葉蓁這一招拿住了她的軟肋,就是嘛,那大昭乃是荒蠻小國,在大昭是才女,只怕來到東都,就是堪堪庸才,所謂雞頭鳳尾,大抵如是。

林蕙一笑,“鸞長公主遠來是客,我們這麽多人對一個人,豈不是無禮?不如喬姐姐與鸞長公主各挑幾個人,分成兩隊賽詩,如何?”葉蓁目光淩厲掃了過來,“人多亂雜,就鸞長公主對喬影,都有才女之名,想來旗鼓相當,我等只洗耳恭聽就是。”林蕙笑道,“往日大家夥湊在一起,規矩不都是……”葉蓁一笑打斷她,“往日是往日,今日本宮要改改規矩。”

她一聲本宮,拿出太子妃頭銜壓人,林蕙不再多言,自己已表示出善意,只盼著鸞長公主名副其實,若她處於下風,自己再擇機相幫,青鸞沈吟間,金定笑道,“既然要改規矩,就改個徹底,賽詩?文縐縐的有什麽意趣,不如,比武吧。”說著話起身站到場間,團團作個揖後目光盯住了葉蓁,笑問道,“誰來?”

剛剛都瞧見了她的身手,膽小些的身子往後一縮,有膽大的道,“咱們都手無縛雞實力,不是金定姑娘對手,不用比,我等甘拜下風就是。”葉蓁一聲笑,絲帕捂住唇角,朝著青鸞笑道,“這倒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了,怎麽?鸞長公主不願賽詩,便讓金定姑娘攪局嗎?”

許多人附和笑起來,笑聲中不無嘲弄,青鸞擡眸瞧向葉蓁,笑說道:“我我素來不愛作詩,可是喬姑娘既提出來,不能掃了大家的興,這樣,我的婢女珍珠酷愛詩詞,讓她向喬姑娘討教討教。”喬影臉色驟變,眾位千金竊竊議論開來,葉蓁一笑,好啊,她惹怒了喬影,喬影才會對我死心塌地。

青鸞笑道:“喬姑娘別誤會,喬姑娘既是愛詩之人,自然只在意詩詞好壞,不會在意珍珠的身份,珍珠的詩如何,吟來便知。依我看,今日既是賞梅,就以梅花為題,珍珠先來吧。”

金定瞧一眼珍珠,她知道珍珠認的字不多,怎麽會作詩?難不成青鸞是暗示珍珠罵人,以罵代詩?再一看珍珠,竟躍躍欲試得站到了青鸞面前,清一清嗓子開口吟道:“遠看一片綠,近看還是綠……”

金定暗自嘆一口氣,雖然我不懂詩,也能聽出這詩不好,再看眾位千金,有些人臉上現出幾分譏誚,喬影已坐了回去,斂眸不語,似已不屑再聽,葉蓁卻興致勃勃,微微向前傾著身子,拊掌道:“絕妙好詩,繼續……”

珍珠揚眉而笑,“遠看一片綠,近看還是綠。清絕如玉顏,紗羅綠裙單。”喬影站了起來,珍珠接著道,“佳人清似水,百花魁中魁。傲霜辭冬去,嬌俏送春歸。”林蕙帶頭說一聲好,有千金鼓起掌來,喬影驚愕看著珍珠,半晌說道,“珍珠姑娘的詠綠萼梅,花與佳人相互映襯,又含冬去春來之意,似已詠盡梅之魂魄梅之風骨,實在是妙,我思來想去,盡無顏再對。”

葉蓁楞了一楞,瞬間回神笑道,“一首詩,也許是聽來的,也許是別人教的,繼續……”喬影比手對珍珠說一聲請,懇切道,“只是再勿要以梅為題。”珍珠指著黛瓦墻外的山影,“以山為題,可好?”

珍珠與喬影山為題水為題花為題樹為題人為題,後來又至飛檐下的絲滌,花棚窗上的茜紗,金定一手支了頤,一手捂著不住打哈欠的嘴,搖搖頭低低在青鸞耳邊道:“今日才知,珍珠這等無聊,且無聊還不自知,瞧瞧,神采飛揚的……唉,這就叫做風雅?這些個勳貴千金,聚到一處就做這些?剛剛那幾個隨我們到樹下的,我都記著了,回頭邀她們到同文館,擲骰子耍牌九互捏腮幫猜拳行令喝酒,多痛快,今日這惺惺作態的,瞧瞧就夠了。”

青鸞就笑,“有金定在旁邊,我心裏才有底氣,萬一過會兒有人惱羞成怒對我動武,更非我擅長。”金定看向葉蓁,葉蓁青著臉,已有些坐不住,在座的都能聽得出來,這珍珠的詩開頭隨意平常,似乎脫口而出,但起轉承接間,既出人意料,又能道盡描述景物的精髓,喬影雖對仗工整,不乏精致巧妙,可總帶著些刻意,又在意境上差著一籌,這鸞長公主嘴上說不擅詩詞,卻將她的婢女推出來,豈不是在說,你們的東都的才女連我的婢女都比不上。

葉蓁握著扶手的手有些抖,胸口憋著一口氣,吐不出來咽不回去,恨恨咬牙看向喬影,喬影額頭微微滲一層薄汗,對珍珠盈盈福身下去:“勿用再比,小女子甘拜下風。”

珍珠也回禮道,“喬姑娘才貌雙絕,是珍珠唐突了。”說著話退回青鸞身後,站定了,朝著金定揚起了下巴,金定皺著眉頭擺擺手,“自己得意去吧,我聽得夠夠的。”珍珠就瞇了眼笑。

喬影坐了回去,面色有些發白,眾位千金都低著頭,席間一時雅雀無聲。葉蓁閉了雙眸靠坐著,身旁兩位年長的宮女一個為她捏肩,一個低聲問可是身子不適,葉蓁咬一下牙睜開眼看向青鸞,笑道,“沒有不適,本宮還沒玩夠。”青鸞站起身,“太子妃莫要貪玩,腹中孩兒要緊。”

葉蓁一楞,青鸞目光掃過眾人,“今日十分盡興,待到年後,青鸞與金定在同文館做東,請各位過去玩耍。”有幾個擡頭低低應了,青鸞來到喬影面前,喬影站起身,青鸞笑道,“多謝喬姑娘盛情款待,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喬影嗯一聲,低低說慢走,喚小婢送客,出了花棚,喬影追了出來,看著珍珠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青鸞看著她,打小被譽為東都才女,今日卻被珍珠打敗,她所受的打擊恐能致命。青鸞喚一聲喬姑娘,笑說道,“珍珠剛剛所吟誦的,並非她所作,那些詩詞的作者另有他人。”喬影眼眸一亮,心中對於珍珠的那絲疑惑落在實處,略有些慚愧道,“並非我懷疑珍珠姑娘……”

珍珠笑道,“喬姑娘愛詩,自然知道,那樣的絕妙好詩,非是我能作出。”青鸞點點頭,“那個人,一山一水一花一樹,於他都是詩是歌是故事,他都是不假思索出口吟來,珍珠喜愛,俱都記在心間。”喬影急切問道,“那個人,是誰?“

青鸞笑笑,“他遠在大昭,喬姑娘此生只怕見不到,知道是誰也無意,今日之事著實無趣,喬姑娘就忘了吧。”喬影悵惘著,又期待看向青鸞,“年後同文館的宴會,鸞長公主可會邀請我嗎?我還要向珍珠姑娘請教。”

青鸞說自然,喬影笑了,目送著她們穿過甬道,喊一聲金定姑娘,指指梅林,“蕊夫人也是我的客人,還請金定姑娘……”

金定拍一下額頭,“倒把她給忘了,這就放她下來。”小燈被放下來手腳酸軟酥麻,扶著樹幹抖著腿站住了,恨恨瞧著青鸞的背影,青鸞沒有回頭,聽金定說聲好了,三人繼續前行,就聽身後小燈一聲冷笑,“慢走,剛剛我在樹上聽得清楚,你們與喬影賽詩,卻不是自己所作,而是拾人牙慧。此事,太子妃可知道嗎?”

金定回頭挑眉看向她,小燈迎著金定的目光咬牙道,“怎麽?有本事你殺了我。”金定一彎腰從靴筒抽出匕首,“你以為姑奶奶不敢?”青鸞低喚一聲金定,“勿要中了她的激將法。”又看一眼小燈,“你想怎樣?”

“怎樣?”小燈指一指花棚,“你們玩兒的花招,讓大家夥聽一聽,再走不遲。”說著話大喊幾聲來人。

青鸞一笑回頭,對金定與珍珠道,“既然蕊夫人阻攔,我們少不得再回去一趟。”小燈一楞,她怎麽絲毫不見慌張?反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想起她在大昭東宮,就是這副模樣,整日裏氣定神閑不慌不忙,那樣小的年紀寄人籬下,想必是裝出來唬人的,今日倒要瞧瞧她的好看。

她難堪了,想必最高興就是郡主,不過如今郡主的悲喜與我無關,我牽掛的只是三公子,她難堪了,三公子可會心疼嗎?倒是值得一試。如此一來,既討了太子妃歡心,又可試探三公子對她是否忘情,一箭雙雕,小燈看向青鸞,想著剛剛在樹上的寒冷與恐懼,再想想三公子對她的一往情深,看向跑過來的婢女,擡手掌摑了過去。

一連竄清脆的掌摑聲,就聽小燈罵道,“剛剛我被人羞辱,你們幾個賤婢不向太子妃求情?不打發人回東宮向太子報信,反而去躲清靜自在。”一位年紀大些的小聲捂著臉小聲分辯,“蕊夫人也知道,太子妃沒有發話,奴婢們不敢……”又是幾聲清脆的掌摑,婢女的嘴角流著血絲,卻不敢再分辯,只跪趴到地上,連聲懇求蕊夫人饒命,小燈擡腳踢在她額頭上,額頭上滲出血跡,小燈猶不解恨,冷笑著說道,“夜裏回去再收拾你。”

珍珠不忍再看,臉扭至一旁嘆口氣道,“她也是做過婢女的人,竟如此對待下人。”青鸞搖頭,“她是太子寵姬蕊夫人,已不是昔日的小燈,珍珠與她的情份,便埋在心底吧。”

珍珠嗯了一聲,姑娘不說忘了,而是讓她埋在心底,看來姑娘於芳菲公主,也是如此。

☆、76. 花宴(3)

小燈先行一步進了花棚,來到葉蓁身旁彎腰低低說幾句話,葉蓁眼眸驟然放亮,對正要告辭離去的幾位千金說道,“好戲還在後頭呢,都別急著走。”幾位千金只好駐足,喬影詫異看向門口,就見青鸞帶著金定珍珠施施然去而覆返。

葉蓁對小燈點一下頭,小燈指著珍珠一聲冷笑:“她不過是個婢女,能認得幾個字?竟然還與喬姑娘對詩,還贏了喬姑娘,她的那些詩,都是偷來的……”

哄得一聲,若狂風卷過水面,剎那間湧起波濤,眾人七嘴八舌議論開來,有的說,“就說嘛,聽著就不像女子的詩作。”也有的說,“可是那些詩作上乘,從未聽過。”還有的說,“對詩的時候,那珍珠氣定神閑應情應景,不象是死記硬背而來。”

青鸞坐了回去但笑不語,喬影大聲道:“各位稍安勿躁,剛剛我追出去想要結交珍珠,鸞長公主已經告訴我,那些詩乃是旁人所作,並非有意隱瞞。”林蕙在旁道,“是啊,大家本是頑樂,事先也沒有說明必須自己所作,我也認為無關緊要。”

葉蓁笑看著青鸞,“鸞長公主如何說?”青鸞笑道,“不錯,那些詩乃是大昭皇帝君從嘉隨興所作,我也說過不擅作詩,可大家興致頗高,未免掃大家的興,才讓珍珠湊趣。”葉蓁一聲冷笑,“拾人牙慧欺世盜名,竟說的如此輕巧。”

青鸞擡眸,“那,依著太子妃呢?”葉蓁一笑,“鸞長公主要自己作詩才是,難不成鸞長公主只是浪得虛名,並不會作詩嗎?”

葉蓁瞇眼瞧著青鸞,剛剛的郁結之氣一掃而光,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今日就揭去你的那張皮。青鸞笑看著她,“我確實不會作詩,怎樣?不會作詩見不得人嗎?”葉蓁笑著掃視眾人一圈,訝然道,“要說作詩,三歲小兒都會,鸞長公主不會,這才名如何而來?難不成果真如蕊夫人所言,鸞長公主在東宮書房伴讀,只是以色侍人?書房可是聖賢之地,既如此,就不用進書房,在寢榻上陪著就是……”

幾位與太子妃親厚的吃吃笑了起來,青鸞也不惱,微微一笑美眸中波光流轉:“我還不會女紅,不會歌舞,又怎樣呢?在座的可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不見得能因此而幸福。”

葉蓁臉上的笑容一僵,看向身旁低眉順眼的蕊夫人,是啊,自己的琴棋書畫俱是一流,太子卻暗地裏說她無趣,這蕊夫人俗艷不堪,卻能讓太子於她房中留戀,葉蓁胸中郁結之氣又起,執起錦帕擋住鼻尖,蹙眉低斥道:“用的什麽香粉,竟如此刺鼻,離本宮遠些。”

小燈後退著避得遠了,青鸞看著葉蓁的臉色:“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各人有各自的擅長,用自己的擅長娛人娛己即為最好,若以己之長攻他人所短,則勝之不武。比如我之擅長為策論經史,這些多為閨閣女子所厭惡,我也不欲與各位比試。”

議論聲越來越低直至靜謐,葉蓁咬牙看著青鸞,女子怎會擅長策論經史?她知道我不懂那些,故意說來唬我的吧,斜一眼蕊夫人,蕊夫人未說話,青鸞又道:“各位也許覺得區區一女子,何必去學什麽策論經史,又怎敢言說自己擅長。一切只因我來自大昭,大昭與殷朝大為不同,大昭有過女帝,大昭女子只要願意,可出得閨閣去學任何學問,我知道各位以為大昭偏僻荒蠻,不錯,大昭的文化確實傳承自殷朝,不過至今數百年,大昭在許多方面已經超過殷朝,就說剛剛珍珠吟誦制作,各位皆言精妙,說明殷朝的詩作較之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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