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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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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來人是誰,也不論身後援兵幾時到,可這中間仍舊是有一段時間。刺客不是傻子,能夠提前埋伏在這裏為的就是下手殺掉他們。雖然不知道對方等了幾天,可能夠知道他們的動向一定是提前做好了準備。

阿諾心裏已經將前前後後都想了一遍,這次回大都的確很匆忙,而且他們是拼了命的在趕路。此時遇見刺客原本就在體力上落後對方,僵持下去並沒有勝算。她眸色越來越沈,手緊緊的握成拳頭,說不定從一開始就是陰謀。

陰謀……

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個設計,一個巨大的陰謀。

樂樂平日身體一直很好,年齡雖然小卻被人保護的嚴嚴密密。雲南王府中照顧的極其盡心,加之淺荷的照顧,樂樂若是有些傷風感冒恐怕還是真的。只是這突然間病重,卻有些不合理。瓊芳閣這幾年一直都暗中籠絡一批奇異人士,因為阿諾特殊要求又培養了一批死士。

有無微不至照顧的下人,有中心的侍衛死士,有醫術高超的太醫奇士,如此情況下樂樂仍舊病危。

阿諾深吸一口氣,難道這個消息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常言道,關心則亂。這些日子原本就有些心思不定,此時再突然傳來噩耗誰也不會多想。而父母通常都是最關心自己的兒女,當初她身中劇毒樂樂同阿遠一起出生,阿遠中毒太深沒能活下去,而樂樂卻活了過來。

如今幾年過去了,樂樂一直都是阿諾同忽哥赤的掌中寶。

忽哥赤面冷可對樂樂卻是愛到骨子裏,樂樂雖為女孩,但依舊是他的眼珠子般的騰。

想要拿捏兩人,最快的方法就是控制兩人共同的弱點,而那個弱點便是他們的女兒。

刀光劍影,血腥彌散,這是一場惡戰。

忽哥赤以寡敵眾,且又帶著不會武功的阿諾,原本十分功夫最多發揮出八分。劣勢一眼得見,敵方刺客更是不會放過任何間隙。

轉眼間,忽哥赤已經受了幾處外傷。

阿諾見到,心裏更是著急,更是恨。

這次出來的匆忙,瓊芳閣的死士一半緊緊跟隨正在路上,另一半則是留在京兆安西王府內保護她的父母。

早已經有了準備,所以她同淺荷一直都是暗中動作。這次的消息,來的突然,她竟然沒有事先查探是真是假。

此時,落入圈套,那種上當的感覺越發明顯。又或者,這的確是圈套,消息也是真實的。阿諾看著刺客不停的攻擊一口銀牙恨不得咬碎了,若消息是真的,那麽對方要的不止是她同忽哥赤的命,要的還是他們一家全部滅的幹凈。

斬草除根,若是恨透了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這時候,他們若是突破回到雲南王府或許樂樂還有命活下來,若是他們死了,恐怕大都內會緊跟著死掉一群人。

歹毒的心思,□□裸的報覆,“他”果然是忍不住了。

阿諾心中只覺得一股氣悶,若不是強忍著她早已經被氣的吐出一口血來。下手太狠了,且幹凈利落心思縝密,真是費心思的要置他們死地啊!

一股濃重的腥味彌散在鼻尖,抱著忽哥赤的手上沾了黏黏熱熱的液體,阿諾身體禁不住的顫抖起來。這樣多的血,忽哥赤難道已經受了重傷?可是,她為什麽沒有聽見他發出任何聲音。

心裏說不出的痛惜,那種感覺就像自己的心被千絲萬縷的絲線緊緊的捆綁起來,一點點的割裂,絲線一點點的要將整個心絞碎。

“忽哥赤……”阿諾聲音裏透著惶恐不安,尾音都帶著顫抖,聲調都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嗯。”忽哥赤簡短的回應一聲,他不敢開口,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英俊的面容透出蒼白,淺褐色的眼眸透出猩紅。他的手緊緊握起,那把彎刀柄的寶石硌的手心發疼。他咬牙:“別怕,有我。”

雙拳難敵四手,這句話阿諾早知道,她將頭埋在忽哥赤的胸前,眼眶裏的淚水如同決堤一般的往外湧。“忽哥赤……”她心裏一陣陣的抽痛,這個時候若是沒有她連累他的話忽哥赤一定能夠逃出去,可是……

一聲悶吭,忽哥赤的身體一抖,“我沒事。”

阿諾手背一熱,分明是滾燙的鮮血飛濺在了上面。阿諾心裏一陣慌張,這個時候她該怎麽辦?她仰起頭,看著那黑暗中隱約可以瞧清晰的俊美摸樣,看著那白皙臉龐上沾染的殷紅鮮血,用另一只手擦拭眼角:“忽哥赤,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樂樂。”

“阿木爾。”忽哥赤的聲音卡在喉嚨,一種莫名恐懼壟上心頭。“你要做什麽?”

阿諾眼淚再次流下來,“忽哥赤,我叫張輕諾,我不叫阿木爾。你記住,我是阿諾。”她再次露出一抹笑容,眼裏有無奈有不舍,更多的或許是無力和愧疚。很多時候,一個選擇或許是殘忍的,可不選擇卻更加殘忍。她抿著嘴,“記得我,對樂樂好。”

“別。”忽哥赤一聲驚呼,腰間摟得緊緊的手已經松開,他用力的攏了攏自己的手臂,只要她還被他抱著她就不會離開他。

刺客似乎早已經尋找了他們的弱點,更是清楚兩個人誰的性命更加可取。原本就是支持,忽哥赤的手臂早已經傷痕累累,他原本就已經受了傷,之所以沒有松開手便是最後的堅持。此時,阿諾自動松開了摟著他腰的手臂,身子一縮已經從他懷中滾了出去。

“不,阿木爾,別離開我。”忽哥赤雙目赤紅,那雙漂亮的淺褐色眸子變成了猩紅的魔鬼之眼。他不顧那群黑衣刺客沖上來的殺招,整個人朝著阿諾撲過去。若是她離開了他,若是她死了的話,那麽他還活著有什麽意義?

他可以征戰天下金戈鐵馬,他可以冷血無情殺人嗜血,他可以屠城滅族心狠手辣,可是他不能夠沒有她。這一切他都可以失去,可以失去他現在擁有的一切,可他卻不能失去她。鋒利的刀刃插入他的身體,他渾然不覺疼痛,只覺得心裏那恐慌的感覺他害怕,他全身顫抖的害怕,猶如靈魂都在顫栗。

阿諾沒想到會變成這樣的情況,她楞住了,只覺得那閃亮的刀光刺的她眼睛都睜不開。鮮血的噴濺猶如在暗黑夜色中綻開的一朵朵花,更如同赤紅色的朱丹墨潑灑在硯臺之中。“不要,別這樣……”

忽哥赤一聲悶吭,顯然剛剛的那一道傷口對於他來說也難以隱忍。但是,此時他無法他顧,在他的眼裏什麽都沒有阿諾重要。這個女人,曾經有過那麽多次的拒絕,更是離開了他好幾次。如今,他得到了她,他不想要再眼睜睜的看著她離去。不知不覺,眼眶裏一陣酸,一滴熱淚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阿諾整個人都楞住了,她看見那明亮的刀刃朝下砍過來,看見那些人全部朝著他們撲過來。為什麽,為什麽忽哥赤不逃?為什麽,為什麽忽哥赤要在這裏護著她?

心中一陣陣的痛,痛的她無法呼吸,痛的她覺得整顆心都被人割碎了一般。

她不要這樣,她不要忽哥赤有任何的危險,她不要。所以,在絕望的那一刻,她選擇以自己的死來換他的性命。“別,忽哥赤你快逃,別管我。”她竭斯底裏的大喊,聲音都破碎成一片一片。

“不,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死。”忽哥赤一把將阿諾拉起來,緊緊的攥住她的手。“別怕,我們不會死。”他的聲音不大,其實連他自己都覺得沒有底氣。這一次的刺客實在是太多了,且各個身手都那麽的好。對方不顧一切的想要他們的命,他們真的能夠逃出去嗎?

阿諾心中一動,然而此時卻不是她感動的時候。一把明亮的刀朝著忽哥赤這邊刺過來,那鋒利的刀劍閃爍的寒光似乎能照瞎她的眼。“不……”她用盡力氣,一把推開忽哥赤,身體毫不猶豫的迎上了那鋒利的刀尖。

或許,這一次真的要死了。她若是死了,忽哥赤會不會就能夠下狠心的逃了?若是她死了,會不會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現代?

想起徐曉沫同忙哥刺,原來穿越女的愛情也並非都是完美的。

她心裏很痛,很不舍,可卻更加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那冰冷的刀刃紮入胸膛的鋒利。很冰,在這樣的天仍舊是冰的她全身打顫。

“啊!”一聲慘叫,一股熱血飛濺到她的臉上,她望著那個黑衣人緩緩的倒下去,眼前漸漸的變成了黑暗。

好黑,黑的什麽都看不見。上次中毒死不了,這次恐怕是真的要死了。其實,她還沒說,她喜歡忽哥赤,很喜歡。她也沒說,她也忘不掉真金,即使狠下心還總會想起他。在這些掙紮不出的感情泥潭之中,她一直帶著一份愧疚,更是強忍著冷漠。她迷茫過,更是不安過,一直在想她真正愛的是誰。

可事到如今,她還是難以找到答案。

“阿木爾。”忽哥赤心都碎了,雙目赤紅一片,他們殺了她,他們竟然殺了她。手裏的彎刀飛快的砍掉了對方的頭顱,懷裏的人卻越來越沈的向下倒去。“不,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阿諾只是覺得越來越冷,那種感覺就像置身一個冰窖裏,身體的溫度漸漸的流失。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遠,遠的她想聽清楚說的是什麽都很難。腰間的那一只手帶著溫暖,可她的感覺卻越來越麻木。這,就是死的感覺嗎?

忽哥赤雙目赤紅,他從來沒有這樣恐懼過,即使面對千軍萬馬他也敢獨自闖入斬敵將首級。可是現在他覺得害怕,覺得恐懼,覺得自己全身都在顫抖。那種感覺,猶如一千一萬只螞蟻在他身上撕咬卻又不知道究竟是哪裏痛。他彎下腰,緊緊的抱住阿諾,這是他的,一輩子他都不能夠撒手。

馬蹄聲終於臨近,箭矢的嗖嗖聲想起,弓弦的嗡嗡聲不絕於耳。一聲聲慘叫此起彼伏,鮮紅的血潑灑如同碎落的珊瑚。

忽哥赤緊緊抱著懷中的人,心裏早已經亂作一團。

“爺……”烏恩其單手握刀,人已經落在了地上,疲憊的臉上帶著痛惜和擔憂。“爺,你先帶王妃走,屬下等殿後。”

忽哥赤眼睛眨都不眨的望著阿諾,他張了張口始終未能發出聲音來。

烏恩其有些慌了,以前從未見過這樣失魂落魄的忽哥赤,今日看來想先奉勸自家爺離開是不可能了。他臉上浮上拼死一撥的堅韌,“保護好爺。”

“屬下定不辱命。”一聲呼喝,帶著沙啞,然話語裏仍舊是氣勢如山。

漫天的殺氣彌散開來,周圍又冷了幾分。

另一側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然他們卻知道不可能是自己的援兵。

果然,原本已經露出敗象的黑衣刺客更加的拼命攻擊,但方式卻由最初的不顧一切變成了一遍防守一遍拖住烏恩其等人的行動。

烏恩其很明白,此時若是再來助力他們必敗無疑。敗只有一個字,那便是死在這裏。可是,他不能死,忽哥赤同阿諾更不能死。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再靠近爺,我們即使拼了命也要讓爺活下去。”烏恩其沈聲道,手裏的刀握的緊緊的。

“好。”

侍從們並不多言,一個“好”字便說出心聲。他們都是戰場上摸滾打爬的,甚至很多人都是從戰場的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若是沒有忽哥赤,他們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如今,他們不求其他,只求能夠撐下去。多撐一刻鐘也好,多撐一會兒他們的主子便能多一分生機。

怒馬嘶鳴在這夜間如同惡鬼怒嚎,馬蹄聲終於停下,又是數十黑衣人。這一次,顯然是對方下了血本要出手。一出手便是最強力的,絕對不要留下生機給於他們喘息和抱負的機會。

“殺……”

“殺……”

“殺……”

烏恩其一眾早已下了必死決心,嘶喊出的“殺”字包含了他們視死如歸的氣勢。他們有著決心,有著毅力,更是有面對死亡而不恐懼的膽量。

黑衣人此時反而並不著急,仔細的排列出最有利的陣型,以烏恩其一眾當成圓心擴散包圍。他們這次要的是一個人不留,無論是主子還是奴仆,命都要留下。

月黑風高,正是殺人時。

殺戮永遠都是最為殘忍的,無論是殺還是被殺,總有不可挽回的一些東西。

夜色昏暗,月光都被遮掩,忽哥赤手下將士無一不帶傷。可即使這樣,仍舊沒有一個人退卻。

這一場殺戮從始至終都是沈默的,響起的只有偶爾兵刃割裂人肉的噗噗聲,和那些倒下的人最後的□□。

“烏恩其大哥,你先帶爺走吧!”

“是啊,烏恩其大哥,爺不能陪著我們一起死在這裏啊!”

烏恩其左手臂上的鮮血不停的朝外流,原本就失去一只手的他戰力已經不如以往,只是忽哥赤念舊,侍從第一的位置一直都是他的從未變過。他望了一眼人墻內的忽哥赤,那一雙猩紅的眼睛竟然有些暗淡,懷裏抱著的女子更是面色蒼白毫無血色。

一種難忍的痛惜占據了烏恩其的心,他家爺向來都是鋒芒畢露的,何時竟然有了這樣的一面。如今,若是忽哥赤不肯走,他相信任何人都帶不走他。

“爺,我們抵擋著,您先帶著王妃走吧!回到城裏,王妃或許還能有救。”

忽哥赤呆滯的目光終於聚焦在阿諾的臉上,最終他又擡起頭來,雖然傷心欲絕,可是他更能看清如今的形勢。

刺客未能殺絕,他根本沒辦法帶著阿諾離開。若是強行突圍,阿諾或許會第二次受傷。他心裏害怕,擔憂,恐懼,可如今他卻無路可走。

“爺,屬下等願意拼死突圍,爺……您快下決定吧!”

忽哥赤伸手撿起身旁的彎刀,一雙猩紅的眼眸猶如惡魔一般讓人顫栗。他將阿諾放平躺在人墻中心,自己則是拖著重傷的身體重新站起來。“不用,敢出手截殺我們,那麽就要把命留下來。”

烏恩其心裏一痛,自家爺很顯然是打算拼死一搏了。他望向依舊不顯得減少人數的黑衣人,一邊應付著刺客的攻擊,一邊盤算著強制突圍的可能有多大。如同他家爺的推斷,以他們這群人的確很難突圍出去。若是失敗,死的更快。

“上,速戰速決。”忽然間,黑衣殺手中再次下令。

聽見此令,烏恩其臉色一變,難道今日真的要死在這裏了嗎?

忽哥赤痛的心裏就像也插入了一把劍一般,每呼吸一下都覺得很痛,痛的他皺起眉頭,痛的他感覺身上的傷勢都沒了一絲的感覺。都是因為眼前的這群人,正是因為他們阿諾才會受傷,正是因為他們他的心才會這樣的痛。

若是無法沖出去,那麽他情願殺戮到最後,同她一起死在這裏。

忽哥赤最後望了一眼躺在那裏的阿諾,握緊的彎刀一刀劈下來,沙啞的嗓子一聲沈重的吶喊,“殺……”

至元十六年三月,大都京郊發生過一起刺殺事件,然這起事件被許多人特意掩蓋起來,所以知道的人並不多。雖說如此,可仍舊有一些流言蜚語傳出。相傳雲南王忽哥赤重傷不治,也相傳雲南王妃殉情而死,真正的說法直到兩個月後才證實。

雲南王重新出現在朝堂之上,祈求可汗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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