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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譚嗣同醉帶出隱憂 施紀棟傷引來話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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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福一見,又氣又惱,狠狠打了老頭一記耳光。

老頭手捂著臉,嚷道:我是賈府上的焦大,我騎馬征戰的時間比榮大人的年歲還大,你……你他媽竟敢打我!

原來老頭在榮祿府看廟,他早年是榮祿父親的貼身保鏢,曾經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如今已八十多歲,有些瘋瘋顛顛,榮祿府上不論太太小姐,還是雜役女傭,都把他當笑料,常常取笑他。老頭也就倚瘋賣瘋,自稱為《紅樓夢》裏賈府上的焦大。老頭有個習慣,白天睡覺,晚上出來溜達,方才又出來溜達,看見尹福過來,還以為遇上了鬼,一頭紮進茅廁,沒想一腳踩空,踏進茅坑。

尹福又問老頭:榮祿那老賊新娶的四房奶奶到哪裏去他?

老頭瞇縫著一雙老眼,半天才回過味來:少爺就讓我看家廟,沒讓我看著奶奶們呀!就是墻上掛著的這些奶奶,我也看不住呀,誰沒有個七情六欲的,墻上掛著的也盡蹦來蹦去的,抓不住喲。

尹福見他說話越來越不著邊,於是撇下他,朝前院搜來,來到門房,見裏面呼嚕聲如雷貫耳。尹福走進去,見半截土炕上歪著一個看門老頭,上前一把揪醒他,只覺酒氣撲鼻。

老頭揉揉眼睛,一骨碌爬起來,嚷道:強盜來了嗎?

尹福揪著他的耳朵,問道:府上的少奶奶們到哪裏去了?

老頭睜大眼睛,辨認著尹福,疑惑地問:你是誰?

尹福道:我就是強盜頭子,快說!說著,把判官筆的筆尖抵住老頭的咽喉。

老頭不敢耷的腦袋,半天才擠出這麽兩句話:幾個時辰前,讓榮祿大人接往天津去了……

尹福一聽,心涼了半截。原來他第一次進榮祿府時,榮祿就住在府上,這是榮祿搞的掉包記,肯定是馬踏燕走漏了風聲,要不是寶禪法師慧眼識珠,險些又釀在一場悲劇。

翠花劉劉鳳春在源順鏢局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時已近晌午,只聽隔壁王五正與譚嗣同先生侃侃而談。

譚嗣同道:我本是個無心功名利祿的人,看到朝裏的那些朽木之夫,心裏就作嘔。只因國家敗成這樣,不挺身而出,謀救國之道,對得起中華民族的列祖列先嗎?

王五用拳頭在桌上一捶道:說得好,堂堂的中華古國,有幾千年歷史,竟被洋鬼子欺負得擡不起頭來!“他端起茶杯,一口喝幹了,又把荷葉末兒吐了出來。解開衣扣,露出胸脯,扇著蒲扇繼續說:火藥是咱中國人發明的,可叫人家洋鬼子搞了去,鼓弄鼓弄,造出洋槍洋炮。要沒有這些洋槍洋炮,那洋人也不會這麽容易就闖到北京,燒了圓明園。論武藝,他們哪裏是對手?”

譚嗣同道:五爺,這不單純是武器上的原因,歸根到底是咱朝延腐敗,長年以來官不像官,民不像民,烏煙瘴氣,一塌糊塗。當官的私囊藏金,盡興揮霍,當民的,競食鴉片,不嗜耕作,我們要不挑起救國的擔子,恐怕就要亡國滅種了!

噢,劉先生醒了。譚嗣同叫道,走進屋裏。

劉鳳春握著譚嗣同的手道:你們維新黨的事,我鬧不清楚,但我心裏清楚,你們是為了讓國家富強,讓百姓幸福。

譚嗣同微笑著說:看來我們有相通的靈犀。

劉鳳春隨譚嗣同走到外屋,又說:譚先生,以後有用得著我們八卦掌門的地方,請關照一聲,我們的兵器也不是吃素的!

王五讓家人端上酒菜。劉鳳春一看,有冷菜鴨肫肝、鴨掌、扒羊肉、椒鹽炸鴨心,幾個人邊喝邊談。

譚嗣同喝了酒,臉色通紅,越來越亢奮,他問王五和劉鳳春:你們聽說過孫文這個人嗎?

孫文?王五把剛夾的一塊扒羊肉放下,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劉鳳春道:聽說孫文造反,要革掉皇上,可是沒有皇上哪兒成?誰來主管國家大事。

譚嗣同聽了,呵呵一笑。他已有幾分醉意,斜乜著眼睛對他們說:西洋各國有的就沒有皇帝,國家大事由老百姓選舉的人作主。

這哪裏能成?“劉鳳春瞪著眼睛說,皇上是真龍天子。沒有皇帝還成什麽體統?”

王五也對譚嗣同說:譚先生,我看你是醉了。

譚嗣同若有所思地望著院裏的大槐樹,樹上噪耳的蟬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譚嗣同沒有再說話。

他想起離湘之日,在瀏陽游道吾山時寫的一首詩:

夕陽巒高樹,薄暮入青峰。

古寺雲依鶴,空潭月照龍。

塵消百尺瀑,心斷一聲鐘。

禪意渺何著,啾啾階下蟄。

皇上沒有兵權,變法何以成功呢!劉鳳春的話打斷了譚嗣同的思緒。

譚嗣同道:康有為先生已密奏皇上,建議仿照日本設立參謀本部,皇上親任海陸軍大元帥,統率全國軍隊。

王五道:皇上縱有大元帥之名,而無大元帥之實,也是無可奈何。

譚嗣同點點頭:但皇上只要註意兵事,教育握有兵權的將帥,以維新變法精神感化教育他們,使他們能為皇上效力,這樣榮祿為北洋大臣,也不能控制軍隊了。

譚嗣同思考片刻,緩緩地說:皇上現在註意到一個人,此人精明強悍,以西法訓練新軍,是個前途不可限量的人物。

他是誰?王五和劉鳳春幾乎異口同聲地問。

他叫袁世凱,是新建陸軍的首領,目前正在天津小站訓練新軍。北洋三軍中,無論是統率淮軍的聶士成,還是統率甘軍的董福祥都不如袁世凱的潛力大。這個袁世凱是河南項城人,年輕時參加兩次鄉試,都沒有考中,從些對通過科舉之路作為進身之階,大為洩氣。他的叔父袁保慶、叔祖袁甲三,都不學無術,卻因帶兵鎮壓撚軍有功,成為清軍的將領,於是袁世凱把他的書文燒了,憤憤地說:困於書卷筆墨,有什麽意思!軍功出身定比科舉出身更快更好!“袁世凱曾經跟江湖上的俠士有來往,後來有幾個與他往來甚密的俠士成為撚軍的餘黨,以後袁世凱做了清軍將領吳長慶的幕僚,又做過駐朝鮮辦理外交、總理通商事宜等職務。中日戰爭爆發之後,陸軍連吃敗仗。袁世凱聽說朝延要建立新式陸軍,便約請幾位通曉中外軍事的人,以他的名義寫了一部訓練新軍的《兵法》,呈遞皇帝和朝延大員,於是袁世凱又以三品道員的身份,兼任督練新軍的將領。光緒二十一年,康有為、梁啟超在北京組織了強學會,講求新學、創辦報刊。袁世凱也報名捐款入了會,成為康、梁二位先生的好友……”

王五道:這個人倒是一個有軍事實力的人。

劉鳳春端起酒杯,說道:就是不知他的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

譚嗣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變法維新運動就需要他這樣佩戴兵符的人啊!……

他若有所思,又不說話了。

這兩天,‘鼻子李’李瑞東捎話來,刑部允許為何五等人探監。

尹福這幾天身體不適,委托程廷華去刑部監獄探監。

程廷華去刑部監獄之前,拐了一個彎,到朝內義和團木廠探望施經棟。

施練棟自從那日我上頤和園受了錘傷後,一直在家養傷。在妻子陳媛媛的精心護理下,他的傷漸有好轉。程廷華跨進施紀棟的屋門時,陳媛媛正在為施紀棟肩部傷口敷藥。

紀棟,還疼不?程廷華關切地問。

有點像蚊子咬。施紀棟回答。

那就快好了,傷口凡好時都有些癢癢。程廷華拽過一把大薄扇扇起來。

陳媛媛在一旁嘆口氣:那天晚上我左等右等,一直盼到天大亮,才見宋長榮背著紀棟回來。

一瞧他臉白得像蠟燭,我的心就像跳到了嗓子眼兒。他的肩頭全是血,把衣服都染透了,可嚇人呢!

程廷華道:你做我們這些武藝人的老婆,可不每日都得提心吊膽的。

陳媛媛狠命地捶了程廷華一下,生氣地說:八卦門裏就數你、尹大哥、小辮梁武功最好,你也不護著紀棟一點。

施紀棟不耐煩地朝陳媛媛說道:哎,黑燈瞎火的,乒乒乓乓亂打一氣,誰能照顧誰?你們這些老娘兒們,就知道婆婆媽媽的,啐嘴子,年輕時你也不這樣!

陳媛媛眉毛一挑:怎麽,嫌我老了?我年輕時長得一朵花似的,嗓子一亮京城哪個戲迷不喝彩!要不是董先生一句話保媒,我能一朵鮮花插在草棵子上。“陳媛媛說話留有餘地,沒有說出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施紀棟聽了,真的生氣了,肚子一鼓一鼓的,不說話了。

程廷華連忙朝陳媛媛使眼色,示意她說點軟話。

陳媛媛見施紀棟真的動了氣,也有點兒懊惱,自己刀子似的嘴,刻在自己心愛的丈夫身上,自己也覺心疼。她俯下身小聲對施紀棟道:紀棟,算我沒說,別往心裏去,我向你賠個不是,以後不就就是了。說著用手在自己臉上輕輕扇著。

施紀棟急忙用手捏住陳媛媛的手腕,笑著說:你呀,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的底我最清楚。

程眨華知著說:有沒有讓女人跪搓板的!

陳媛媛用手擰了一下程廷華的臉蛋,嗲聲嗲氣地說:咱八卦門裏,最數你花路子多。

這時,白雲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來道:延華,你叫我找得好苦,我有事告訴你。

程廷華擡起頭問:什麽事?像踩在火上。

白雲榭在他身邊小聲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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