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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淩詒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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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豆沈聲說:“自然有辦法。先找個木屋。”

宋嫫再不敢多說,連忙令家將們調轉馬頭。

一行人找到了最近的木屋。湯豆又令他們將行李全放下。在這裏布置了起來。

不一會兒在道上守著的家將便急急地跑來“有隊伍從山裏出來。”

宋嫫一陣發慌。湯豆衣裳才換到一半,沈聲催促:“快些。”

宋嫫見她一個孩子都這樣沈得住氣,心也鎮定了些,連忙將那金線繡繁花的衣裳給她快穿上。這套衣服,一重又一重,又是紗衣又是布衣,穿好了動也動不了,頭上的珠寶更是金光燦燦。

這原本是怕從觀知非子不答應,宋嫫怕主家從觀裏出來之後,必得歸府,那時候穿上華服,才不叫人看輕所以帶上的。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

都弄好了,湯豆急忙躺回才布置好的床鋪上去。

聽到有人馬近了,並在木屋附近停下,她便伸著腳‘哎喲哎喲’地大叫起來,給春夏使眼色,罵道:“還不給我燒了熱水來沐浴。”

春夏茫然,不知道小主家為什麽發火:“啊?這裏哪有水啊。我們也沒有帶大鍋。隨身那點小壺一次只燒得一口就是夠喝而已,卻不能再多。這壺燒好,那壺也涼了。怎麽有燒來沐浴,並且……也沒有能裝得下姐兒的桶呀。”

湯豆大聲說:“我不走了!走了這許久,昨日說今日能到,今日說明日能到。我看怕是一輩子也到不了,全是騙我呢。我不去了!什麽鬼地方。騎馬也騎不得,走得我腳痛!”邊說邊把鞋襪扯下來。赤腳伸在那兒。

宋嫫終於會過意來,偷偷看了眼窗外,對床塌上的湯豆大聲勸說:“姑娘,消消氣。只需得去得了清水觀,姑娘的病就能好了。忍得一時,便得一世安穩。豈不便宜嗎?姑娘不想走路,老奴背著姑娘便是。一步也不讓姑娘走半步了。”

湯豆說:“那個無為,走了幾天了?不知道到了沒有。”

宋嫫懂了,連忙又大聲勸“就是啊。姑娘,這才走了半日呢,再多走一段吧。想那無為師父,已經先我們好幾天去了。我們再遲,人家若是嫌姑娘嬌氣,不肯收納為徒弟可怎麽辦?”

湯豆就是不肯:“我不走。我腿都要斷了。我也不要你背。你那背,硌得我胸痛。”

這時候外面傳來家將攔人的聲音“你們是什麽人!站住!我們主家正在裏頭歇息。”

然後門就被人轟地推開來。進來的人一身青色道袍,手裏拿著一縷拂塵,五官雅致,一雙眉毛更是英挺,鳳眸冷淡掃視著屋中人,最後落在湯豆身上,垂眸看著她那雙全是水泡的腳。

宋嫫先是怔了一下,大約想不到來人如此卓爾不群,回過神,連忙護住了湯豆:斥道:“爾等小賊!安敢冒犯!”大聲喝令家將頭領:“王卓!王卓!還不將他們拿下!”

但門外身著黑色軟甲的劍士已經將家將們全數逼退,令他們不得進屋中來。

湯豆看到那些劍士手的長劍,寒光凜凜,而道士拂塵上竟然還有已幹枯的血汙,這是知非子的血,還是無為他們已經死了?心裏不禁一悸,但也知道現在穩不住,也就沒有以後了。這荒山野嶺的,她就是死在這裏,死因還是和知非子一樣隨別人說。

微微緩了緩呼吸,垂眸收回目光。似乎是不想與生人相對的樣子。

道士註意到了她在看什麽,冷冷地盯著她不放。那視線,像是有重量似的。

道士身後一個冷面的小道童清聲說:“大膽,這是鑒天司淩大人。”

宋嫫仍是惶惶,她哪是不知道對方不是什麽小賊才害怕的,就是知道才更害怕,要是小賊,她們便是死在這裏,至少家裏還會尋個公道,不至於冤死,可現在卻不同,死在這裏也是白死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

那位淩大人向她看去。

湯豆不動聲色一把拉開宋嫫到一邊,一臉蠻橫擡頭看向這兩個道士,道:“我還以為遇到什麽惡人。你們這是幹什麽呀,橫沖直撞的!便是有官職在身的大人,更當知禮才是!要見人說話,自應由下仆報來。便是高官,也沒有闖入的道理,我們是迎出去還是請進來,都自有規章。大人這樣行事,我自是不會說什麽,可別人知道了,難道不會說大人失禮嗎?再說,我父親也是在朝為官的。我也不是什麽低門低戶的小娘子,隨意可以欺辱!”

那位道長負手而立,沒有說話,小道看得他臉色,扭頭只向湯豆質問:“你們是什麽人!從哪裏來,往哪裏去?”

湯豆說“呂州公良氏之女!奉父母之令前住清水觀拜師。”

小道有些意外,微微看了一眼身前的道士,又揚聲道:“公良氏有兩女,一女今年十九,一女年十三,以你的樣貌看,頂多不過十三四,莫不是幼女?”

湯豆正要回應,心裏一頓,冷笑向宋嫫說“你告訴他們我是誰。”

宋嫫回過神,聽了小道的話卻有些不解,說:“公良氏有三女,二姑娘今年十五,三姑娘今年十四,春日生,我們姑娘今年也是十四,但冬日生是行五,怎麽就只有兩個姑娘呢?你不知道公良氏?你們到底是不是從京都出來的?”

小道又看了那個謫仙一樣的淩大人一眼,隨後會意微微垂首向後退出一步。

道長目光沈沈,只盯著湯豆,開口語氣卻是溫良:“公良氏確實三女,他到我身邊沒幾時,對京中之事知道的並不詳盡,我代他賠個不是。”

湯豆回盯向這位姓淩的道長,心裏在給自己打氣,不論如何撐也要撐出‘我爸是XX’的官二代氣勢來,仰頭不客氣地問:“我一直長在老家,他不知道也是有的。到也不必罰他。不過我既然已經報了姓名,你也該自報門戶才是,你從哪裏來,到哪裏去,又叫什麽名字。總不至於姓淩,叫大人。”

“在下淩詒和。師出清水觀。現從清水觀出來,正緝拿殺人滅觀的兇徒。”眼睛落在她臉上,移也不移。

湯豆壓力頗大,好險就沒能及時做出驚訝的表情:“什麽叫滅觀的兇徒?”她原來以為,做戲有多難?但現在知道,難就難在要當人面作假。

“清水觀一眾人日前盡數死於非命。但不見我師父蹤影,恐怕已被人……”這位淩詒和淩大人臉色沈沈,似有悲意:“我一路在山中清查追尋至此,一心只想著要找到師父下落,不使受辱。方才一時心急冒犯,失了禮數。”看著實在是隱忍著傷心難過的樣子。他長得實好看,難道也好看,蹙眉也好看。

湯豆聽了清水觀的死訊,頓時一臉愕然。似乎從不知道。

見春夏只是呆在那裏,完全不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麽的樣子,給她使眼色她也看不懂,只得算了。

還好宋嫫到底年長機智些,掩面哭起來“這可怎麽好呀。無為道長是極好的人。”這到是真心的話,難過得實實在在。那麽好的一些人,可一眨眼就沒有了。這算是什麽事呢。那些小道才多大的年紀?家中也是有父母兄弟的。

湯豆想到那些人,也紅了眼睛,只說“也難怪,你一進來我就看到你拂塵上有血了。原來是這個緣故。我還當你是什麽惡徒假扮官。”沈聲勸慰他“淩大人節哀。”其它人看她,大概是太傷心,垂頭不發一言。

宋嫫立刻做出送客的姿態來。淩詒和客隨主便,到也沒有再多說便出去了。

湯豆眼見兩個人出了門,側耳去聽,宋嫫低低的聲音從外傳來:“我們姑娘方從老家來,因多病,家裏長輩一向不太苛責她,是以為恣意放縱些,但有言語上令得大人不快之處,還請大人寬恕。稍後家中自當上門賠禮。”就算是在這個當口,竟然還想著不要壞了主家姑娘的名聲,十分周道。也難怪徐娘子放心她跟著。

淩詒和不知道說了什麽。又或什麽也沒說。外面的黑甲劍士也都收了劍,退開去了。

不多時宋嫫回來,表情是輕松了不少,低聲說“諸大人說他在山中無所獲,也是要反京都去。正好與我們一路隨行。”有臉焦慮。

春夏不懂,還在那裏說:“我看淩大人就很和氣。”

宋嫫氣死了:“你怎麽傻成這樣。你想想人都是死在他手裏,可他看著卻偏偏不像惡人,這才是最最可怕之處。這哪裏是個有點良知的人做得出來的事。”依她的,絕不要跟這鬼一樣的人一起走“姑娘,他既然已經不疑心,我們尋個借口不與他們一道就是了。”

……

不多時宋嫫便出去回了話,等在外面的小道便調頭往路邊坐在人背上歇息的淩詒和身邊,淩詒和擡眉。

小道躬身說:“來回話說,多謝大人肯照應一二,自當是求之不得的。”不敢擡頭,只看著他的衣擺,不見回應,試探著說道:“想是無事了。”

淩詒和未置可否,他這也松了口氣。

那邊回完話的宋嫫卻是一肚子的不情願,再三地打量湯豆,想著她也是十三的人了,那個淩大人又長得好,未必是……猶猶豫豫地說:“姑娘不能糊塗啊,他樣貌看著是好。但……”

湯豆一口茶險些吐出來,嗆在喉嚨咳了半天,緩過來低聲解釋說:“這山裏有殺人滅門的惡賊,我們一群女眷,只帶了幾個家將怎麽不怕?人家要護著我們出去,我們卻不肯?先腳我們搖頭,後腳我怕就出不得這山林了。”

宋嫫一想也是,連聲說:“這可不是嗎!這可不是嗎!”不由得驚出一身白毛汗來“這樣的人,實在可怕呀。”

湯豆抱著懷裏奄奄一息的野狗,低聲說:“這樣的人,我早就認識過一個了。他可嚇不著我。”

淩詒和大約年近三十,如果黎川再長幾年,大概就是這個模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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