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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拜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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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同行,東西又收整起來,下仆們忙碌無比。

湯豆抱狗站在空地上等著,覺得有人在看自己,扭頭看去,是淩詒和負手站在路邊,冷眼望著這邊。這個人大概生來就是一張冷肅的臉,看人時莫名讓人覺得壓力巨大。

湯豆移開視線,要照她的本意,不理是最好了。可要真能在這種目光下仿若無事,未免顯得人太深沈,令他多想。怎麽也得顧著現在的人設,做了做心理建設才走過去:“你老看我幹什麽?”

“你狗快死了。”淩詒和說“不如找個好地方埋,一路也安生些。”

湯豆低頭看看懷裏,狗爪一路都輕輕搭在她手上,呼吸已經微弱極了,可時不時會費力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看看她“只是快死。又沒死。它不肯死,我就該盡力而為。”

淩詒和目光微凝,之後並未計較她頂撞自己,問:“我早聽聞公良家的五姑娘是失魂癥?不知幾時起病,有何癥狀?”

宋嫫上前聽他問,見湯豆沒有不肯說的樣子,便稟道:“姑娘自出生,便是魂魄不全,十歲裏才會說話。後來一年是比一年好些,但時不時就要發臆癥,認不得人。”

“可請了什麽人看過?”

“請了,但凡哪裏有名些的大師都請過了。都說看不好。幾個月大的時候,恰逢清水觀知非子仙師游歷到呂州老家,也是看過。當時……”她想了半天“當時也是那麽說。不能好了。”

淩冶和說:“我看如今到是大好。”

宋嫫還想說,湯豆道:“最近是好些。我母親辛苦這麽多年,到也不算白費。”

淩詒和突地問:“你們可認得一家姓湯的?”

湯豆頓一頓,臉上並未流露出什麽來“什麽姓湯的?我長在老家,並不太見客,要問認不認識,得問母親才知道。”又扭頭看宋嫫:“家裏有湯姓的舊友嗎?”

宋嫫茫然:“不曾聽聞。”

湯豆只做不在意,反問他:“淩大人怎麽問這個?”

淩詒和緩緩地說:“也沒什麽。”便不再說話了。

不多時小道士過來,說:“師父,是否派人往京都報兇案去了?”

淩詒和想了想,沒有回答,反而看向湯豆,突然說:“魂魄不全是大病癥,前一刻還好好的,後一刻就到地不起,再不能醒或者發瘋、發狂致死,也是有的。五姑娘好運氣,一直到現在也未出大事。卻不知道,這運氣也撐到幾時。”

宋嫫一聽就慌了。她與徐娘子說話時,徐娘子也是這個意思“可如今清水門……還能去投誰呢?”

湯豆攔也沒攔住她別開口。只能陪著一臉惶惶。

淩詒和沈吟著沒有說話。

湯豆自然知道他是什麽意思,正要說話。

宋嫫已經急道:“不知道淩大人可懂得魂魄不全要怎麽治?若淩大人懂得,還請千萬要救救我們姑娘。”

湯豆打斷她的話:“淩大人日理……”

淩詒和的聲音幾乎與她同時響起:“懂是懂的。但需修得本門的術法才能行。可這 些法術是由祖師父傳下來,不好隨意外傳。”擡眸向湯豆看。她連忙做出一臉驚喜的表情。

宋嫫一聽有希望,哪還顧得他殺不殺人。反正他要殺的人都殺了,也並不知道主家牽涉其中,若是不冒這個險,萬一小主人還沒歸家就又發病,且這次沒那麽好運氣呢?豈還有命在“本來姑娘入山就是拜師去的。只要淩大人肯……”

他不肯?他不肯才怪!湯豆打斷她的話:“這件事還是要母親說。嫫嫫怎麽好擅自作主?”

宋嫫回過神,連忙告罪“只一心想著姐兒的病了。”她到是真心誠意地為著小主人好。

淩詒和擡了擡眸,他身後的小道笑說:“這不正好,我們正要派人往京都報信去的。在你們公良府落一腳就是。”

“反正都是要回京都這件事也不著急。先回去再說。”可小道當沒聽見,徑自去了。湯豆攔也攔不住。

下仆家將們收拾好了東西,兩個隊伍合成一個,便又上路。

宋嫫見湯豆臉色不好,路上小聲地說:“姐兒不要怕。他什麽也不知道,也就不會害我們的。最要緊的是病癥。這天下除了清水觀哪還有厲害的?不找他們,我們也沒處去找人來治了。確實有些冒風險,便是冒些風險也值得。”

湯豆看了一眼掛在馬側的包裹,裏面裝的就是莫溫傳下來的盒子,到現在她都沒得空打開看,也不知道裏面都有些什麽。嘴裏輕聲說“我們能出得去就見鬼了。”

宋嫫不解:“這不正是往外走嗎?”

湯豆沒有再說話。心裏發沈,臉上卻不顯出來。時不時還大大咧咧地策馬往前面去,與淩詒和說幾句閑話。大約公良家的官確實不小,淩詒和對她很客氣,哪怕是表面上的。確定了身份之後小道士更是比之前恭敬很多。

一行人向外,又走了兩天,便看到了山腳下的大道。

宋嫫好不開心,整個人都輕快起來。

但隊伍才走出山,就遇到了去京都報案回來的劍士。與他一道來的,還有個徐娘子身邊的老仆人。

他是跟著從老家來的,年紀已然是有些大了,一路顛簸,臉色非常不好,身後也沒有帶家將,就只得他一個。也不知道劍士去了是怎麽說的,隨著劍士來了,先是向淩詒和與自家小主人見禮,

見完禮喜氣洋洋地說徐娘子答應了。只叫女兒安安心心地拜了淩大人為師,跟著好好研習道法。但因為倉促,是有禮數不足,等之後一定補上不敢怠慢。

他說完,淩詒和只說:“雖不敢托大,但事關一條性命,也不敢推脫。”又問公良家的那位大人安好。

老仆回了話,淩詒和一臉體諒,又問湯豆:“有什麽話要帶回家去?”但也沒有叫他們私下去說話的意思。

湯豆只能說:“到也沒有。母親既然這麽說我自然聽從。”

老仆還想隨著隊伍一道走,小道卻說他該回去早些報了消息。家裏也好知道自家姑娘什麽時候到家,好做準備。他一聽也是,當即便與他們作別又趕回家去了。全程眾日睽睽,湯豆這幾個就是想和他說話,也沒機會。

宋嫫心裏有些發涼,安慰自己,總歸馬上是要回去了。當是沒事的。

但他走後,劍士又報說,京都今上已知此兇案,念及清水觀與鑒天司司監有師徒之誼,又事發在清水觀附近被劃撥為鑒天司轄內的靈山中,此案便由鑒天司全全主理。並責令十日之內破案緝拿兇手,慰在天之靈,以正公道。

只有十天。淩詒和這一眾人自然是立刻就得要調頭,回到清水觀案發現場去的。

宋嫫大著膽子說了一句:“那老奴便帶著五姑娘先行回去京都,等淩大人辦完了差事返回都城時再……”

小道士打斷她的話:“魂魄不齊之癥,說得不好聽些,人說沒就沒了。要是別人,求也求不到我師父救命,如今我師父好性子,肯收她做徒弟,你還要帶著她走?且你主家也答應了,那她自此便是我師父的徒弟,我師父要救她,你卻來多事?我怕她要死在路上,你也不好與主家說吧。”

這就是不讓走了?不止不讓走,還要回到清水觀裏去。宋嫫站在那處,心都是涼的。她如今方知,自己闖下了大禍。茫茫然回頭看湯豆。

湯豆反倒鎮定,說:“那到也是。不過就在此處也實在簡陋。”索性上前與淩詒和見師徒禮,仰頭笑說:“師父可不要嫌棄。”

淩詒和一臉意外,沒想到她還真就在這裏拜師了。隨後臉色便有如常,說“這裏也太簡陋了些,香案也沒有一個。”

湯豆滿不在意:“只要心意在,其它的以後再補就是。我如今命懸一線,也不必顧忌那些虛的。師父你說是不是?”

淩詒和這才伸手扶她:“你到是個心大的,這樣極好,心寬自有福氣。”語氣溫和起來。還給了她幾張鎮魂魄黃符,又有刻了頌文的禁步。拿在手裏玉碧綠得像青草似的,外頭寶氣氤氳。湯豆沒有見過這麽翠綠的玉。

他拿著玉,招招手叫湯豆上前:“我也沒有料到要收弟子。身上沒有什麽好的,只有這個。”

湯豆要接。他卻躬身仔細地將禁步給她掛在腰帶上。

他伏身時,那一頭黑發便晃晃蕩蕩地垂在耳側,眉眼很是溫和的樣子。湯豆卻想到了,黎川殺自己的那天。看著表情,也是平靜而和氣的。垂眸輕聲說:“多謝師父。師父真是個大好人”

淩詒和手上微微頓了頓,睫毛如蝶翼微扇,才又如常。

見過了禮,湯豆也不和客氣,追問:“那師父這就救我嗎?”大病要死的人,求生欲應該是這麽強的。破突了心理障礙,演戲似乎也不是那麽難,只要想著,自己真的是一個隨時會死沒什麽心眼的野蠻小姐就行了。

淩詒和站直了,溫和道:“要治這個也不是簡單的事。這一路往山裏去,還有些時候。你先學些鎮魂靜心的頌文,也能抵得一時。”叫了小道拿雜策出來給她。

他們在用的,都是抄撰而成的新冊,湯豆打開看了看,字跡飛逸不俗。她鄭重收下,謝了淩詒和,萬分珍惜的樣子。

這裏完了,淩詒和便令劍士拿了自己的令去調人:“這山雖大,可來去其實只有三五條路可走。叫他們全都守住了,不得使人出山。”

安排完,這一眾人又調轉了馬頭,覆往山裏去。

宋嫫嫫跟在湯豆身後,回頭看著越來越遠的山下大道,發現真給自家小主人說中了,心裏一時又急又怕。恨自己多嘴。

湯豆反而安慰她:“他未必就是真覺得是我們,要是真認為是我們,早就殺之了事。現在年地,只是為人謹慎,不肯放半個人走而已。”

宋嫫急得要哭,只一個勁說:“全怪老奴!以後再敢多說一句。萬事但憑姑娘作主。”

“你鎮定些,叫下頭家將都知道,別叫他瞧出破綻來。想想我父親,可是那麽大的官。他多少也有些忌憚,若不坐實,是不會隨便處置我們的。”

宋嫫連忙收斂的神色,只低聲說是。默默往後面去了。

湯豆在馬上回頭望,春夏在路邊竄來竄去摘果子,茫然不知怕。

家將的頭領不動聲色地騎馬靠過來,低聲說:“我們至死都為徐家盡忠、保姑娘平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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