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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鎮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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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臉頹廢的賀知意見到湯母時很意外。

助理連忙解釋“實在攔不住,她在外面一直也不走,趁我不註意就沖進來了。”宿舍區雖然並沒什麽分區守衛,但實在不知道她是怎麽能從辦公區跑到這兒來找人的。

“我要見諸世涼。”湯母聲音沙啞,但表情卻異常的堅決與憤怒。

“我也想見他。”賀知意一臉疲態。

雖然現在才剛是早上,但他這段時間一直都沒休息好,時不時就會想到整個反滲入計劃的前因後果,根本無法入眠。

他記得,諸世涼是在項目要上馬的時候才回到浮島,是秘書長推薦,而自己對於有這麽一個‘專業訓練’員的存在,也並不排斥。何況諸世涼的檔案中雖然有很多都被塗掉了,但剩餘的部分也足夠顯示出,他在以前就參加過很多涉及滲入物的任務,有一些事他不看檔案都知道渚世涼深涉其中,所以下意識地就認為,他可以做為助力。

其實,若是回想起來。自己第一次有反滲入的想法,是因為B14的一份視頻資料,那些清理隊員在戰鬥的間隙,玩笑似地說起“它們來,那我們也可以去呀。”之後這個想法便在他腦海裏紮了根,從一開始的籌備,到後來的上馬實施經過了很長時間的各方游說。

可,這件事恐怕從一開始就並不是意外……

從很久以前,諸世涼就在計劃,並且利用了他。

那麽種子呢?諸世涼真的對種子的作用一無所知嗎?他根本就不相信。

“我是湯豆的母親,我要求我的女兒退出什麽所謂的行動。”湯母看著只是個尋常的家庭婦女,因為懷孕,整個人浮腫得厲害,穿的是男式襯衣,可能是她老公的,袖口打著補丁,腳上的鞋子也只能松松地圾著。

“你是湯白龍的愛人。”賀知意不是詢問,而是下意識地反問。

“是。”

湯母語速飛快:“見不到諸世涼也沒關系,他們說你是項目負責人,我以湯豆監護人的身份,要求你們將湯豆立刻召回。我做為監護人沒有同意她參加任何活動與項目,你們浮島,也沒有對我這個家長有過任何知會。你們既然通報她身受重傷,那我雖然沒有實證,但也可以預見你們此次招新,並不是單純地招納學生進行科學教育,為支援以後的科技覆興做準備!你們在進行什麽,我做為家長不同意,我要求……”

“湯豆已經不見了。”賀知意打斷她的話。

湯母楞在那裏,聲音微微發顫“什麽叫不見了?一個大活人,怎麽就叫不見了?燈呢?她有沒有帶著燈?燈在哪裏?她得和燈在一起!”她手直抖,沖上去“燈呢?”

“燈她帶著。”

湯母猛地松了口氣,甚至因為太過緊張,腳有點發軟,助理連忙扶她坐下,她沒法拒絕。顫顫巍巍地落座在簡陋的沙發上。

賀知意看著她,若有所思,但並沒有立刻追根究底,而是轉身去泡了杯茶,遞到她手裏“你知道種子嗎?”

湯母只看著手裏的茶杯,沒有回答。

“你想的是對的,我們這些招新,不是為了科學教育,支援科技覆興。我們這次招新,是因為滲入物……”

“那件事已經結束了!”湯母打斷他的話。一點也不客氣。

所以,她是知道滲入的。但整官方機構從來沒有對外發布過任何滲入信息,所有人知道的,也只是大型的蟲災。因為滲入物的特殊性,有一些僥幸親眼目睹過卻並沒有死亡的人,都認為不過是急性的古怪傳染病。

這在到處都是血與屍體的情況下,是完全合符常理的,再加上死者並不會有任何外傷。

畢竟最初的滲入物甚至連頭腦的灼傷也不會留下。

“可惜,並沒有。”賀知意毫不在意她對自己的態度,在她對面坐下來“一開始我們也以為結束了。”

湯母楞楞看著他,似乎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麽可疑之處。

“最開始只有三兩個特定的地點,後來出現滲入點的範圍擴大,並且地點上不再有任何規律。現在,每天平均會發生起碼四到六起滲入。並且頻率越來越快,滲入物的智慧程度也似乎一次比一次高。所以,我提出了一個計劃。”他有些自嘲“起碼我認為,是我自己想到的計劃——反滲入。”

“反什麽?”湯母的表情,有些呆滯“你說反什麽?”

“反滲入。”

湯母好像受到了什麽重創“反滲入?”似乎不敢確定這三個字是不是自己認為的那個意思。

“我們把從清水古觀得來的種子,做為武器與人類融合。這樣就得到了足以與滲入物對抗的人類,我們把這些人類戰士,送進滲入點”他頓了頓,平靜了一下情緒“起碼一開始我是這麽計劃的。因為從各方面的數據與信息,我得出了這個結論,只要能搗毀它們的巢穴……”

湯母似乎無法呼吸,她雙手捂著胸口,似乎想控制住劇烈起伏的胸膛,眼睛死死地盯著賀知意。

賀知意不看她,只盯著湯母手裏的茶杯“總之。諸世涼帶著七個融合體離開了浮島之後的第三個小時,就斷開了與我們的聯系。當天夜裏,我們有發現他們的蹤跡,但很快就被他們甩掉了。在西南方向失去了整個車隊的蹤影。現在我們一直在西南方面搜索,卻並沒有找到他們的蹤跡。”

湯母之聽完了前半句,便再沒有言語,只是楞楞地呆坐。似乎無法相信現在發生了什麽。

半晌才失魂落魄地說:“你們當然找不到。那個地方根本不在西南方。”那只是一開始為了誤導浮島派出去尋找他的人。

很快,頹廢絕望的神色就布滿了她浮腫得可怕的臉。

“你知道在哪裏?”

但她已經失去了最後的希望,並不想回答,只是很勉強地扶著沙發站起來,失魂落魄向外走去。

賀知意立刻站起來,跟上去“只要你告訴我們地方,我們也許能趕過去,把湯豆帶回來。”

“她回不來了。”湯母以為自己得到這樣的結果,一定會不能自抑地放聲哭喊,因為她終於失去了自己最寶貴的、最後的親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總是害怕著,有一天自己會失去女兒。現在這一天,終於來臨。

女兒不會再回來了。

更是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對她撒嬌,或者略帶厭煩地狠狠地瞪著照顧明亮的她、因為得不到關註大聲和她吵架、在底氣十足地大吼大叫之後,又一臉傷心難過的樣子,仿佛她還受盡了委屈。

我應該把她手腳都綁起來,只要可以不讓她離開家——她這麽想著。既然已經這樣生活了好幾年,那麽繼續這樣的生活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也知道,就算再來一次,自己也無法這麽做。

甚至,就算是自己及時趕到,可能也無法改變什麽。女兒那麽聰明,一定早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多麽的危險,可是,還是會不顧她這個媽媽的阻攔那麽做。

因為她是湯家人。

她是湯白龍的女兒,她二叔是湯白鶴。

湯家從沒有一個慫人。

賀知意不甘心地追上去“種子到底是什麽東西?”

……

“為什麽燈對湯豆那麽重要?”

……

趴在通風管道的黎川,卻在想,提到滲入,湯母可沒有用‘滲入’這個詞,她問的是‘那件事’。

他無聲無息地從進來的管道退出,避開監控躥出去之後,遠遠地潛伏在密林之中,尾隨著湯母的身影,一開始賀知意還不肯放棄,但跟了一段之後,見湯母根本無法被說服也只好算了。

隨後湯母被警衛送到了渡口,坐渡船離開浮島。

黎川掛在運送貨物的卡車底上,也跟著上了船。下船之後無聲地混進了人群之中,但他知道監控會立刻掃描到他臉上的特征,哪怕他努力地遮擋,但很快對方就會追上來。

就算是如此,他也仍然在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使得自己看上去更狼狽之後,追著湯母的背影跑上去,面無表情的臉,瞬間便變得充滿了悲喜交加:“湯阿姨。”

湯母已經不大記得他“你是?”

“我是趙小明呀。住在您家對面的……”黎川說。

湯母不知道趙小明是誰,但她對黎川的臉有些熟悉。似乎確實是住在對面樓的孩子。

湯豆一行人重新進入了村莊。

經過那一片殘檐斷壁之後,排成長龍步入了小徑。走到徑頭之後,大家停下來,短暫地休息了一會兒,這次再沒有任何打鬧,只是無聲地整理自己的行裝。

湯豆點燃了燈之後,那海一樣的茸草又出現在了身邊。它們高聳入雲端,又柔軟似輕絨,與廣場那邊的相比,明顯得要強壯、堅韌很多。

而在地面上,一層層地布滿了厚厚的白灰。其中夾雜著一些還沒有完全腐化的骨頭。

當滲入物沒有了皮膚與肌肉,其實就很難分辨出這些骨頭的來源——與一般的人骨相比,它們只是更大一些。

但如果留下的是頭骨,那麽差別則會十分明顯。滲入物的頭顱更小,並且頭顱的內腔看著像是實心的。

湯豆在步入小徑進入危險區域之前,俯身認真地查看才發現,也不能說是實心,只是它們腦內的東西十分堅硬。

“到底是什麽鬼東西?”另寧嘀咕。

湯豆起身,把燈舉起來,大家不由得跟著她一起仰頭。

茸草像三面高墻,站在三面墻腳下,偶爾會有它們向下擠壓過來的錯覺,就連它們抓住做為養料的那些滲入物,都顯得格外猙獰,讓人覺得無比的壓抑。

所有人身上的融合物也無聲地浮現出來。

雖然之前它們都受了一些損傷,到現在似乎又恢覆了不少。

大概因為在這些宿主身上得到了能量與滋養的緣故。

不論如何這是個好消息。

如果它們無法恢覆,也就意味著七人的任務根本無法完成。

湯豆把燈拿開一點,不讓出現在光亮中的茸草阻擋自己的視線,再次確定了鎮邪的方向,回頭看了看遠遠跟著的平安,便當先舉步向裏走去。

七個人在步入焦土的瞬間,身上的融合物爆漲起來。雖然這裏的滲出物要比別處多得多,但因為茸草也更厲害的關系,反正並沒有給融合體帶來更多壓力。

只是這邊的異動,會引來別處的滲入物,所以幾個人動作必須得快。

除了時不時相互提醒註意哪個方向沖過來的滲入物之外,七個人幾乎沒有交談。

雖然站在光線之中,會導致眼線被茸草所阻隔,什麽也看不見。但每個人都保持鎮定,一個牽著一個,哪怕在加快速度狂奔的時候,也沒有散亂。他們經過了四次大考,每一次都讓他們更重得團隊協作的重要性,也更重懂應該怎麽去和其它人配合。

終於步入鎮邪中的時候,大家發現,突然一下子一切茸草都消失了,所有的滲入物也不見蹤影。

湯豆回頭望去,雖然燈還是在她手上,但所見之處,皆為空曠的焦土,她一開始為以是鎮邪的作用。是鎮邪使得這裏百邪難侵,但立刻就明白,是燈失去了效果。一切危險都還存在,只是看不見了。

可還沒得她說出任何一句話,整個人就被無法呼吸的窒息感所擊中,她張大嘴,抓住身邊的席文文,想說什麽,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席文文發現她的異樣,急忙伸手去扶她“怎麽了?”

大家甚至企圖給她做人工呼吸,但沒有用。

付子安過來,正想說什麽,突然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湯豆看到他眉心的灼傷,駭然大叫“走!”但喉嚨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她掙紮著,拍打著去查看付子安的席文文,指向陣心。

滲入點裏面的情況也許很差,但不會比現在更差。

宗長柳反應得最快,他沖過來,把她抱起丟在莫溫的輪椅上“別管了。我們走!”可他才想推著莫溫跑,就也像付子完一樣軟軟地倒了下去。甚至連要說的話都沒有說完。

席文文一臉,駭然連忙去拉他。此時寶林沖過來,推起莫溫的輪椅,大叫著“另寧!另寧!走!”就向陣心沖了過去。

在對待同伴的死亡上,看上去最軟綿綿的寶林展現出了驚人的冷酷。

湯豆感受到莫溫正緊緊的摟住她,以防止她被顛下輪椅。

她打橫躺著,頭垂在一邊,邊毫無幫助地劇烈喘息著,邊看向落在最後的席文文。

席文文不肯就這樣走,沖上去一手一個拖住宗長柳和付子安的胳膊,企圖把同伴一起帶走。

會死的。

這樣會死的!

湯豆死死地盯著好友的背影。不論怎麽努力地叫喊,嘴裏只發出短促而細弱的‘阿……阿’聲。缺氧令得她胸膛都無法再起伏,眼前一切都越來越混亂。

她掙紮著,在最後只虛虛地動了動手指,想結個印但沒有成功,只叫出了一聲虛弱到幾乎沒有的“…著…八……方…靈…英……伏……聽斥令:……平!安!……”二叔說過,害怕的時候底氣十足地喊出這句話就行了,天地之間有無數的靈英,他們會來保護你。還教她怎麽結印。

但爸爸說二叔是騙人的,天地之間早就沒有靈英了。

可她希望,是真的。

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希望它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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