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82章

關燈
李斯年的一顆心都在她身上?

這怎麽可能?

李斯年昨夜還在與她論輩分, 讓她喚他表叔,若是喜歡她,與她劃清親戚界限還來不及,怎會與她輪輩分、改稱呼?

程彥搖頭, 只覺得崔美人肯定弄錯了。

李斯年幼年長於三清殿, 因模樣實在太好,被無數人覬覦,想要將他當面首孌童, 這種令人難堪的屈辱經歷,讓他對男女之事深惡痛絕, 以至於生平最恨的, 便是與旁人的關系太過親密。

她自十二歲與李斯年相處,至今也快三年了, 這三年時間裏, 李斯年看似溫潤隨和,可在與她相處時, 他總有一種把控得極好的、讓人不易察覺的淡淡疏離,仿佛他與她的往來,僅僅是利益交換,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他像極了不染人間煙火的謫仙, 如今誤入凡塵, 不過是體驗一下人間六苦, 紅塵俗世於他來講, 是可有可無的過客。

至於她,自然也是無關緊要的人。

已經是無關緊要了,又怎會是心心念念喜歡著的人?

更何況,李斯年從未說過喜歡她。

她雖然母胎單身了兩輩子,但不是沒有過被人喜歡的經歷,她知道被人喜歡是怎麽一回事。

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哪怕嘴上不說,也會從眼底的水光漫出來,看見心儀的人,便眼前一亮,周圍像是在放光,一切都變得明朗開來。

可她在李斯年身上,從來沒有見過這般模樣。

李斯年永遠淡淡的,輕輕淺淺的,不喜不怒,不冷不熱,甚至與她說話時,聲音也是沒有任何起伏的,像對待再普通不過的人一般。

若是喜歡一個人,怎能做到這般平靜?

李斯年在面對她時,實在太平靜,太過波瀾不驚了。

她不信李斯年對她的喜歡。

程彥沒有了剛才聽到崔美人說李斯年喜歡她時的驚喜萬分,狂跳著的心臟,此時也跟著慢慢歸於平靜。

她與李斯年現在的關系便很好,他幫她實現心中抱負,她幫他恢覆身份,讓他的經天緯地之才得以施展,不再一輩子困守在三清殿內。

人生難得一知己,她將李斯年引為知己,知己是比情人更為穩定的關系,她很滿意現在的狀態。

雖說偶爾也會在午夜夢回想起李斯年那張漂亮得有些過分的臉,但人生總是要有缺憾的,更何況,她與李斯年止步於此,對她來講,並不算缺憾——李斯年敏感偏執,行事劍走偏鋒,若真與他湊在一起,怕是以後要時時註意自己的說辭與行事方式,生怕一個不小心,便開罪了李斯年,落個死狀淒慘死因成謎的悲慘下場。

如此那樣,還不如維持著現在的關系。

最起碼,她與李斯年談論事情時,還能時不時地瞧一瞧李斯年清俊無儔的容顏,過一把眼癮。

有些人吶,與劇毒的罌粟花一般,漂亮是漂亮,可也致命,最好的辦法,是遠遠地瞧著。

想到這,程彥輕笑出聲,對崔美人道:“你必然是弄錯了,李斯年絕對不可能喜歡我。”

崔美人奇怪道:“怎麽會是妾弄錯了?”

“李郎君對翁主的心意,妾再清楚不過了。”

李斯年並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卻在她進宮之前,向她千叮嚀萬囑咐,要她以程彥為先,哪怕損害了他的利益,程彥也是最緊要的。

若不是喜歡一個人喜歡到了極致,怎會這般安排她?

崔美人看了看程彥,有些不明白程彥為何覺得李斯年不喜歡她,便問道:“翁主,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程彥道:“沒有誤會,不喜歡便是不喜歡,我能感覺得出來。”

崔美人聽了這話,更加疑惑了。

李斯年心思那般深沈的一個人,旁人猜測他的想法比登天還難,但卻在喜歡程彥的這種事情上,他毫無掩飾,更無保留,程彥怎會感覺不出來?

想了想,崔美人覺得自己很是需要說些什麽,最起碼,別讓程彥這麽誤會下去,知道李斯年其實很喜歡她的事情。

捫心自問,她還是挺希望李斯年與程彥湊在一起的。

李斯年的感情路順了,心情便會比往常好上許多,她作為李斯年的手下,還能沾一沾他心情好的光,多為自己討些利益來。

本著這種想法,崔美人再度開口,循循善誘道:“翁主,您年齡小,沒經過事,或許瞧不懂這男女之間的感情,不過您別擔心,妾是過來人了,您有什麽不懂的,不明白的,只管問妾,妾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程彥看了崔美人一眼,有些意外崔美人對她和李斯年事情的關註。

只是她可不想再與崔美人繼續糾纏李斯年喜歡與否的事情。

她覺得自己挺好的一個姑娘,值得旁人的喜歡,李斯年對她的不喜歡,她哪怕不意難平,心裏還會有些失落。

為了打消崔美人繼續追問的念頭,程彥直接道:“他昨夜與我論輩分,要我喚他一聲表叔。”

“試想,若是真的喜歡了我,怎會讓我叫他表叔?”

崔美人微微一怔,下意識便覺得程彥對她說了謊——李斯年那般精明,且功於心計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做出這種論輩分叫表叔的蠢事?

可轉念一想,程彥沒道理騙她的。

李斯年聰明絕頂,程彥也並非庸人,若不是二人中間出了什麽問題,以李斯年那般不加掩飾的喜歡,程彥沒有道理感覺不出來的。

“呃........雖然妾的話有些失禮,”崔美人看了看程彥,小心翼翼試探道:“但,妾還是想問翁主一句,類似於論輩分的話,李郎君是在什麽情況下說出來的?”

雖然以李斯年的性格,做不出這種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可越是聰明的人,心思越是敏感,或許是程彥的某句話激到了他,他才會說出這般讓程彥誤解的話。

若是這樣,那委實有些得不償失。

作為頗為希望李斯年感情順暢,她也能跟著沾沾光的崔美人來講,她覺得她很有必要幫程彥分析一番李斯年說這句話的心理。

這般想著,崔美人又去問。

程彥雖然不想與崔美人糾纏李斯年的事情,可崔美人一再追問,她也不好直接拒絕,便將昨夜的事情說了出來。

崔美人聽完,睜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著程彥,有些不敢相信程彥竟然能對李斯年說出那般的話。

——發好人卡也就罷了,還是這種讓人吐血三升的好兄長的好人卡,得虧李斯年涵養好,這事兒若放在她心上,她八成直接會與程彥說,我孑然一身挺好,根本不缺你這個好妹妹。

崔美人幽幽嘆了一聲,哭笑不得道:“翁主,並非妾為李郎君說話,而是這件事,委實怨不得李郎君與您分論輩分。”

程彥眉頭微蹙,道:“怎麽,我喚他一聲兄長,難道還委屈了他不成?”

崔美人看了一眼程彥,心裏腹誹著:豈止是委屈,這簡直比殺人誅心還要狠。

當然,這樣的話她是不敢直接與程彥說的,現在的程彥,天子還要讓她三分呢,更何況她了。

崔美人換了一個委婉的說辭,道:“妾在入宮之前,李郎君曾向妾交代,要妾事事以翁主為先,縱然在翁主的事情上損害了他的利益也無妨。”

程彥手指微緊,握了握掌心的茶杯。

剛沏好的茶水有些燙,她卻像是感覺不到一般,仍是將茶杯攥在手裏。

李斯年竟這般交代崔美人?

委實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崔美人見程彥神情若有所思,便繼續道:“李郎君是個什麽樣的人,妾想,翁主當是比妾更為清楚。”

薄情寡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樣的一個人,肯為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人割舍自己的利益,不是喜歡,還能是什麽?

崔美人道:“李郎君待翁主如此,翁主卻將他看做兄長,李郎君豈有不委屈之理?所以昨夜才會那般說話,讓翁主誤會了他原本的意思。”

手指握茶杯握得有些久,程彥終於察覺了茶水的燙,松開茶杯後,輕輕吹著手。

一邊吹手,一邊思考崔美人的話。

如果真是這樣,李斯年為什麽不直接對她說喜歡?

她不是沒有問過李斯年,李斯年是怎麽回答的呢,李斯年說,小翁主,等你長大了,自會明白了。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是委婉告訴她,他對她沒有任何意思,叫她別亂想。

她聽了他的話,自此再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只將他當做兄長一般。

可她按著他的心思將他當兄長了,他卻又告訴旁人他喜歡她的事情,這不是有病麽?

更何況,她不是沒有被人喜歡過,她知道被人喜歡是怎樣的一種感覺,李斯年對她的那種不冷不熱的疏離態度,怎麽可能是喜歡她?

李斯年這般與崔美人說話,或許是有旁的打算,或許,是崔美人誤解了。

總之,她不信李斯年喜歡她。

程彥道:“並非我要將他當兄長,我也曾問過他對我的態度,也曾試探過他的心意,是他要我不要多想。”

說到這,程彥覺得自己分外委屈。

李夜城那般謹慎的一個人,李承璋又是個靦腆害羞的性子,可哪怕如此,他們也不曾掩飾過對她的喜歡,可唯獨李斯年,讓她摸不準他的心意。

說到底,還是不喜歡。

當然,也有可能是喜歡,類似於逗貓逗狗的那種寥寥的喜歡,而不是放在心裏的喜歡。

程彥一直不相信李斯年對她的喜歡,崔美人見此不免有些著急,便道:“肯定是翁主誤會了,李郎君若是不喜歡翁主,怎會為翁主做這麽多事?”

“你或許不知道吧?”

程彥擡眉看了眼崔美人,道:“我與他的關系,原本是與你一樣的。”

她用他的才情與朝臣世家們相鬥,他利用她的身份翻身,政治聯盟,毫無感情可言。

“只是如今相處久了,合作之間的生疏才少了些,才會讓你生出幾分誤會來。”

程彥平靜說完這些話。

崔美人聽此更急了,道:“翁主,李郎君的身份雖然尷尬些,不被世人所容,但他的容顏氣度卻是世間無二的。”

“這些年來,有多少人對他情根深種,但他從來瞧不上眼,覬覦他的人,被他一一清算,他們的下場,不用妾說,想來翁主也是知曉的。”

“這些人裏,其中不乏身份高貴如翁主一般,甚至比翁主更為尊貴之人也曾有過。”

她一直挺想不明白的,李斯年最初與程彥結識,或許確實是因為利益的緣故,可這麽長時間過去了,程彥難道還不明白李斯年的心嗎?

可轉念一想,程彥要的是明明白白說喜歡,而李斯年的喜歡,恰好是那種只可意味不可言傳的,一來二去,兩人的誤會便越發深了,才會導致昨夜的程彥將李斯年當兄長,李斯年讓程彥喚他表叔的事情。

想到這,崔美人越發覺得自己很有必要為程彥理一理他們之間的關系。

畢竟李斯年的心情若是好了,她的日子,崔家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

本著這種心理,崔美人再度開了口:“李郎君若為權利才親近翁主,那他何不找六公主?”

程彥眉頭微動,道:“六公主?”

說起來,她自邊關回到華京城後,一直忙著處理事情,倒也不曾關註過六公主的事情,只聽說六公主瘋瘋傻傻,天子看六公主委實不像個樣子,讓禁衛軍看守守著她,不讓她離開自己的宮殿半步。

她與六公主的關系一般,天子又不允許旁人探視,她便沒去尋六公主了。

聽崔美人這般說,六公主似乎喜歡李夜城,那六公主向她說的那番話,便是別有用心了。

崔美人點頭,道:“翁主別看六公主如今瘋瘋傻傻,可當初也是對李郎君情根深種過的。”

“李郎君若心中只有權/欲,那他如何不討好六公主,去尚公主?翁主如今雖然權重,可到底並非天子之女,李郎君做一個公主的駙馬,遠比做翁主的夫君能得到的好處要多得多。”

大夏不講究同姓同族不通婚,只要不是血親,彼此有結婚的念頭,旁人一般不會多少什麽。

更何況,天家最重視規矩,也最不重視規矩,一個落魄宗室被尚了公主,世人只會說他好福氣,而不是罵天家沒有倫理鋼廠。

大夏並非重男輕女的前朝,大夏民風開放,女子地位頗高,在沒有男子,或者男子不成器的情況下,立女子為繼承人也不是沒有的事情。

六公主頗為喜歡李斯年,李斯年驚才絕艷,世間少有,無需多花心思,也能哄得六公主對他言聽計從。

李承璋雖然做事穩妥謹慎,八皇子降世帶福瑞,又有武陽薛家做靠山,但在崔美人看來,這二人根本不是李斯年的對手,李斯年先助六公主奪嫡登基,待時機成熟後,自己再龍袍加身,君臨天下。

這才是利欲熏心之人應該做的事情。

可李斯年非但沒有這樣做,還為了程彥,將六公主整治得瘋瘋癲癲,這份心意,打著燈籠也難找。

崔美人口幹舌燥說了許多,見程彥面有松動之色,心中暗喜,便道:“翁主是通透之人,妾說了這麽多,想來翁主心裏也有了計較。”

若還將李斯年當做兄長,那便是愚不可及了。

她所了解的安寧翁主,才不是那種人。

崔美人:“若翁主仍是不確定李郎君的心意,大可試探一番,也好過翁主一直誤會李郎君,長此以往,只怕翁主與李郎君的關系會越發疏遠起來。”

程彥眸光微閃,呼吸有些急。

她承認,她被崔美人說動了心。

或許李斯年,的確是喜歡她的,只是年少時的經歷,讓李斯年養成情緒從不外露的悶騷性子,越是喜歡,便越壓抑自己,才會讓她覺得他並不喜歡她。

程彥神情若有所思,崔美人見此又道:“人活一世,遇到一個真心喜歡自己的人不容易,若因為一些誤會便生生錯過了,日後回想起來,只會將腸子都一並悔青了。”

崔美人又說了許多話,程彥終於意動。

講真,她覺得李斯年那張臉委實好看,李斯年的手段也委實幫了她大忙,若能與李斯年的關系更進一步,她覺得也不錯,畢竟她現在的處境,也的確需要一個夫君來抵抗舅舅未來的賜婚。

朝臣世家們她不能嫁,寒門之地更不能嫁,嫁給李斯年,是她最好的選擇。

李斯年是梁王之後,哪怕他現在的身份頗為尷尬,但她在去邊關的那一段時間裏,李斯年殺伐果斷處理完楊奇文的事情後,華京城的人便再也不敢輕視他了。

他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恢覆他天家子孫的身份,對於他來講,只是錦上添花。

李斯年的身份擺在那,論輩分李承璋應該喚他一聲叔父,她與李斯年的婚姻一旦成為事實,無論是舅舅,還是李承璋,礙於論理綱常,都不好再打她的主意。

程彥越想越覺得心動。

若李斯年真喜歡她,那她嫁給李斯年,委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更何況,李斯年那張清雋無儔的面容,不是沒有在她夢中出現過。

程彥壓了壓胸口處狂跳不止的心臟,問崔美人道:“你說的試探,是如何試探?”

她不是沒有試探過,可試探的結果是無疾而終,弄得她越發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李斯年對她根本不曾起過心思。

面對程彥的詢問,崔美人自然知無不言,起身走至程彥身邊,低聲與程彥說著自己的計劃。

偌大宮殿中,只剩下兩個女子竊竊私語的聲音。

崔美人說完話,抿了一口茶,含笑問程彥:“翁主都記下了?”

程彥俏臉微紅,道:“記下了。”

說起來,這個時代民風的開放,遠超出她對古代社會的了解。

程彥打定了主意,便不在宮中多待。

謝詩蘊已經願意給李斯年配置千機引的解藥,至於昭陽殿失火的事情,這件事也好辦得很,羅十三是暗衛出身,最是精通處理這種栽贓陷害之事,這件事交給羅十三便可以。

她唯一需要想的,是要不要將這件事嫁禍在李承璋身上。

畢竟李承璋做出來的事情,實在讓人惡心到不行。

但若現在便除去李承璋,後宮便是薛妃一人的天下,她的舅舅耳根子又軟,長此以往,對她亦是不利。

想來想去,程彥決定回去跟李斯年商量一下。

回去了,也能順便試探一下李斯年對她的態度。

程彥送走了又叮嚀她幾句的崔美人,對羅十三交代一番,便上了回公主府的鸞轎。

回到公主府,程彥梳洗一番後,直奔李斯年的院子。

侍女見程彥過來,向程彥見禮。

房間裏沒有一點動靜,程彥便問侍女:“他還在睡?今天有沒有吃東西?”

侍女道:“郎君中午的時候起來喝了一點粥。”

程彥眉頭微蹙。

千機引的毒性這麽霸道,李斯年的身子骨又不好,只喝一點粥可怎麽好?

程彥吩咐侍女準備一些滋補清淡的飯菜,等她要的時候,便送過來。

侍女應下,程彥推門而入,輕手輕腳走到李斯年的床榻旁。

熟悉甜膩的花香縈繞著身邊,李斯年眉頭動了動,到底沒有睜開眼。

想起昨夜的事情,他心中只覺得堵得慌,像是一口血悶在心頭,不想與程彥說話。

左右程彥生平最擅長的,便是將他氣得嘔血。

李斯年裝作熟睡,然而下一刻,少女溫軟的身體迎了滿懷。

程彥自他背後抱著他,用柔軟的小臉輕輕蹭著他的臉,聲音像是含了蜜一般,道:“李斯年,你是不是喜歡我?”

“你若是喜歡我,為何不與我說?讓我在這東想西想,總也猜不透你的心思。”

程彥掐著嗓子,說著崔美人教給她的話。

至於這個擁抱,卻不是崔美人教的。

她想做這個動作很久了。

以前她不知道李斯年喜歡她,只知道李斯年因為年幼時的經歷,極其厭惡男女之事,所以她在李斯年面前總是規規矩矩的,連多瞧李斯年幾眼這種事情,都要偷偷趁著李斯年沒有發現的時候去做。

畢竟覬覦李斯年美色的人,不是瘋了,就是死了,她委實不想成為無數瘋瘋傻傻中的其中一個。

如今知道了李斯年喜歡她,她還做什麽矜持模樣?

該上手便上手,該攬腰便攬腰,她沒必要壓制著自己去做柳下惠。

李斯年的手感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

驀然入手,她的心跳便止不住地狂跳起來。

李斯年身上特有的月下香籠罩著她,讓她驟然便有一種敢笑幽王不癡情的悸動。

只是李斯年並未回答她的話,身體似乎僵了僵。

程彥便笑了起來,道:“你怎麽不說話?”

“被我說中了心思,害羞了?”

仔細想想,其實這種反應頗為符合李斯年的性子。

李斯年更像那種清心寡欲的謫仙,並非荷爾蒙爆棚的霸總,一言不合便將她摁在榻上說什麽女人,你這是玩火。

然而她的聲音剛落,李斯年便翻了身,一貫清潤的眸子似乎深了一分,靜靜地與她對視著,聲音略微有些啞:“小翁主怎想起問我這個問題?”

離得太近,李斯年呼吸間的熱氣便灑在了程彥的臉上,略微有些癢。

程彥不自然地動了動,隨口道:“我在旁人那聽了幾句話,回來便想問了。”

“怎麽,你不敢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在她說完這句話時,李斯年的眸光似乎又深了深。

可他的眼睛實在太好看,哪怕往前一步是危險,也會讓人忍不住前行。

“你說嘛。”

李斯年只是看著她不說話,程彥便繼續掐著嗓子,擡起一只手,繞著他垂在胸前的發,眨了眨眼,說道:“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許是地龍燒得太熱,她看到李斯年鬂間有濕氣漫出,李斯年捉了她不安分的手,問道:“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他所認識的小翁主,可不是這般開竅到熱情的模樣。

程彥的手指在李斯年掌心撓了撓,道:“沒有人教我,是我自己想問的。”

她雖然母胎單身了兩輩子,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再加上剛才又被崔美人點播了一番,她哪怕笨拙著去學習效仿崔美人說的話,也能做出三分勾人模樣來。

李斯年再怎麽是清冷疏離的謫仙,她今日也要他從九重天下來,嘗一嘗人間情愛味道。

程彥這般想著,然後便看到,李斯年那張漂亮得有些過分的臉越來越近,月下香越來越濃烈,他長長的睫毛近在咫尺間,他溫熱的吻落在了她的額間。

然後一路往下,如蜻蜓點水一般,在她臉上點起了火焰。

她感覺到自己的臉很燙,意識因李斯年的動作而出現了片刻間的模糊,李斯年低啞的聲音響在她的耳側,讓她原本對李斯年躍躍欲試的想法化成了一灘水。

李斯年說道:“我的回答,小翁主可還滿意?”

“若是不滿意,我可以重來一遍。”

李斯年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唇角,瞳孔很亮,卻也很黑,像是旋渦一般,能將她整個人吸進去。

程彥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這種進展有些不對。

崔美人不曾說過這種事情,李斯年更不是一個熱情的人,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她百般撩撥李斯年,李斯年清心寡欲,她步步緊逼,最後李斯年口嫌身正直,承認了對她的喜歡。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完全顛倒了過來。

程彥晃了一下神,隨後又嫌棄自己的晃神。

她是這場事情的發起者,怎能被李斯年這廝占了上風?

她應該更為主動些,而不是被動地被李斯年這般對待。

程彥穩了穩心神,把手從李斯年的掌心抽出來,按住李斯年摩挲著她唇角的另一只手,身體微微向前,用唇輕輕蹭了蹭李斯年的略顯冰涼的臉頰,道:“滿意。”

“只是這種事情,還是我來得好,畢竟你現在中了千機引的毒,身體虛弱,體力不濟——”

她的話尚未說完,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再回神,發覺李斯年將她平放在榻上,而李斯年,則在她上面,漂亮的眼睛噙了水,又黑又亮,引人犯罪。

月下香越發濃烈,紗幔落了下來。

李斯年的吻如疾風驟雨般降臨,奪去了她的呼吸與未說完的話。

她第一次發覺,原來略顯清冷疏離的月下香,竟能這般旖/旎/纏/綿。

一吻而終,程彥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而面前清雋無儔的少年,似是仍嫌不夠般,指腹落在她眉梢,順著她的眼角,一點點往下滑。

“體力不濟?”

李斯年輕笑。

他的小翁主,對他似乎有些誤解。

程彥滿面羞紅,終於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多麽愚蠢的話——哪怕面前的李斯年空有一副好模樣,實則是個性/無/能,她也不該說什麽體力不濟。

更何況,以李斯年剛才的反應來看,他體力好得很,一點也沒有身中劇毒的虛弱,以至於讓她忍不住懷疑,昨夜嘔血的少年,究竟是不是面前的李斯年。

關於體力的話題太危險,程彥連忙轉移話題,道:“你這是喜歡我了?”

李斯年眉梢輕挑,笑了起來,問道:“小翁主今日才知道我的喜歡?”

程彥點了點頭。

若不是崔美人,只怕她這輩子都無法知道李斯年其實喜歡她。

李斯年永遠風輕雲淡的,清冷疏離的,他的喜歡藏得太深,她永遠窺探不到。

程彥道:“你何時喜歡的我?”

為什麽她一點也沒有感覺?

唯一的感覺,是與李斯年相處久了之後,李斯年對她的防備少了些,她不再像剛認識的時候與他說話分外小心留意了。

李斯年輕撫著程彥的眉眼,道:“很久以前。”

程彥眉頭微動:“多久以前?”

李斯年並未回答她這個問題,只是將她攬在懷裏,很緊很緊。

程彥便沒再繼續追問了。

她想要的回答,已經得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斯年才輕輕將她松開,看著她澄澈眼眸,問道:“小翁主是何時對我動的心?”

程彥很想說,其實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對李斯年動心,只是覺得,李斯年是她生平所見最為好看的人,不僅好看,且氣度風華,聰明過人,她很喜歡與他相處,更喜歡看他那張臉。

如果在這個世界上,她非嫁人不可,那麽李斯年,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更何況,為了抵制舅舅未來可能的再度賜婚,她必須要找一個人嫁了。

只是類似於這樣的話,直白說與李斯年聽似乎不大好。

程彥想了想,斟酌著用詞,慢慢道:“我也說不清楚。”

“只覺得你好看,我很喜歡與你相處,這大抵便是喜歡吧,我不是很懂。”

李斯年眉頭微動,看了看近在咫尺間的程彥的臉,心突然便軟了下來。

很軟很軟的那一種。

李斯年親了親程彥的臉,道:“這便很好。”

一見鐘情不了的臉,再見也不會鐘情,這張給他惹出了無數禍事的臉,竟也有派上用場的一日。

最起碼,吸引了這位小翁主的目光。

程彥聽李斯年的語氣並無異樣,便笑道:“既然你喜歡我,那你何時求娶我?”

“再等一個月,我便十五歲了。”

雖然她是個活了兩輩子的人,但在大夏,她的年齡還不到十五。

大夏並不像明清時代,女子十二三歲便許嫁,一般是過了十五歲,才開始談婚論嫁。

李斯年看了看程彥,有些意外,便問道:“你想嫁給我?”

他倒不曾想過程彥這麽快便要嫁給他。

他原本的打算是等程彥過了十五歲,便向程彥表明心跡,而今事發突然,打亂了他的計劃。

不過這樣也好,程彥知道了他的喜歡,便不會把他當成李夜城一樣的兄長。

“這是自然。”

程彥道:“一切不以結婚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我親了你,我便要對你負責任。”

那個吻讓她頗為回味,看著面前的李斯年,她竟有一種想再來一次的沖動。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便被程彥狠狠鄙視了。

都道美色惑人心,唯有經歷之後方知曉,李斯年這張臉,這個人,不僅僅是惑人心,更是勾魂奪魄,讓人欲罷不能。

若李斯年為女子,她為君王,她絲毫不懷疑,自己會做出周幽王一樣的事情。

李斯年便笑了起來。

如果他此刻還想明白了程彥為何這般火急火燎問他是否喜歡自己,又這般心急讓他娶她的原因,便白活這許多年了——覬覦程彥勢力的人不計其數,她需要找一個人,來轉移旁人的視線。

他身份尷尬,不被天家承認,是最壞的選擇,也是最好的選擇。

李斯年道:“二月十五是太上老君誕辰,你若不覺得倉促,便定在那一日可好?”

他的小翁主,似乎還沒明白自己的心思,懵懵懂懂的,聽了旁人的三兩句話,便急匆匆找他來確認,然而心裏面,卻並不知道感情是怎麽一會兒事。

可這又有什麽關系?

她還小,他寵著她,教著她,也就是了。

來日方長,她終有一日會明白,什麽叫做刻骨銘心的喜歡。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