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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被退回的番邦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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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著凜凜寒風,我來到恪勤殿外,驀然記起上回來此,還是為了懷上龍胎

迎著凜凜寒風,我來到恪勤殿外,驀然記起上回來此,還是為了懷上龍胎…腦海中閃過某些畫面令我臉上一紅,好在因著天寒受風,眾人雙頰皆難免泛紅,我這一紅也就毫不突出顯眼了。

閔公公曾說這恪勤殿我想來就來,想進就進,可我駐足門外,半晌不動,閔公公怕是以為我隨時都會怯步後撤,便迎了上來,“參見皇後娘娘。”

實則我正等著他過來,“閔公公,聽聞今日有兩位異域美人特被送來獻與皇上,不知那外來的美人是何種風情,皇上見過沒有,可還中意?”

閔公公躬著身子,比我還矮半截,擡眼看了看我,“那送禮的隊伍才走,應是從娘娘的永樂宮門前經過不久,娘娘沒收到風聲麽?”

我昂然不語。

閔公公接著道,“娘娘怕是來遲一步了,娘娘所指的兩位美人已被退回,娘娘若是仍想一睹其風姿,禦前或許還留著兩副美人畫像,娘娘不妨入內,親自問皇上借來賞觀。”

“退回?”我詫異道,“皇上不喜歡?”

閔公公頓了頓道,“皇上只看了一眼便命其退下了。”

我道,“如此說來,那兩位美人定是不合皇上之意了,可雖說那番邦異域的審美與我朝大不相同,皇上也不至於只看一眼便把人轟走了吧?單憑新鮮感,也該多留幾日才是,保不齊看著看著就順眼了呢?”

不知怎的,我說著說著竟笑出聲來,臉上笑意怎麽也收不住。

閔公公見我笑得歡,也不禁笑道,“老奴哪敢置喙皇上之事,娘娘有什麽話,還是進殿跟皇上說吧。”

我點了點頭,舉步往殿內走去,身後吹過的風仿佛不再是嚴冬的寒,而是春至的暖。

我徑直步入西暖閣中,將歆兒留在閣門外頭,藕荷色鬥篷也留給了她,而後繼續前行直至皇上禦桌前側方。我象征性地一禮,“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皇上兼帶著驚喜與了然地看著我,“皇後怎麽來了?無需多禮,入座吧。”

我直起身子卻繼續往前邁步,眼風掃過禦桌一側的兩副卷軸,“聽聞皇上今日會見了番邦使者,納了進貢之禮卻還退回了一部分。臣妾沒有皇上這樣的好眼福,能親眼鑒賞貢禮,只是不知那退回去的是何種模樣,皇上竟如此決絕,也不怕傷了外使之心。”

皇上絕頂聰明,自然知道我這番話裏藏著什麽心思。

皇上挑了挑眉,“皇後想親眼見識見識?”

我頷首笑道,“若是皇上允準。”

皇上道,“你開口,朕幾時不同意過?畫像就在你手邊,皇後若是好奇,解開看看就是。”

老實說我已經迫不及待了,皇上話音一落,我不時觸碰禦桌的手便一把挾起兩副卷軸,迅速解開其上系繩,兩手分別握著兩根木軸,高舉於半空同時向下一揮,兩副大相徑庭的美人畫像赫然映入我眼中。

我瞬間驚呆了…

這…

這也太美了…

我左手邊畫像上的美人長發微卷,兩眼大而圓,瞳色呈琥珀色,炯炯有神恍若沙漠落日;鵝蛋形臉,鼻梁高挺,雙唇恰到好處的豐潤,既不顯得單薄,也不偏厚;穿著一身藍彩色衣裳,額上佩有藍寶石,頸間戴著一串赤紅瑪瑙,竟意外地不落俗,反而襯得她活潑靈動,像是個天真無邪的小公主。

我右手邊畫像上的美人神態憂郁,眼角眉梢都捎帶著愁緒,雙唇微抿,下頜微收,勝在肌膚如雪,及腰的長發漆黑如墨;尤其五官深邃,身軀細長,身著一襲不染纖塵的白裙,卻給人一種動人心魄的美。

這樣兩位難得的美人,試問世間誰人見了不心動?

我怔立良久,萬分感嘆地放下卷軸,當然主要是因為胳膊酸,轉目望向皇上,皇上竟還趁空批閱了幾封奏章。

難道皇上不屬於這世間?

他不會是天上派下來專門批折子造福百姓的神仙轉世吧?

若真是如此,那他在天上定是司掌文書的某位君神。

但…他也不算是清心寡欲啊。

皇上約摸是被我灼灼的目光盯久了,不自在地擡頭看我,“皇後若是欣賞完了,不替朕把畫像收起,這般盯著朕是為何意?”

我深知皇上與常人不同,卻不想他竟殊異至此,這樣兩位各具風情的美人送到他面前,他竟絲毫不為所動。

我忍不住問道,“這兩位美人,皇上果真親眼見了?”

皇上隨口“嗯”了一聲。

我難以置信道,“皇上見了,卻不喜歡?”

皇上一本正經道,“外邦進貢自有定數,若開了以美人替代財帛的先例,那番邦異域盡皆效仿,甚至年年如此,朕的後宮豈非是要人滿為患?後宮充盈然則國庫空虛,供養妃嬪多過於回饋百姓,皇後以為可否?”

我,“……”

我默然半晌,幹咳兩聲,聲音低弱道,“自是不可。”

皇上含笑道,“那便是了。”

是…可是…

這兩位美人是真的很美啊,美麗絕倫的那種美,無可比擬,非言辭所能形容的那種美!

我低低道,“臣妾還以為皇上瞧不上這兩位美人,原來皇上是心系百姓,為國家社稷考慮,才把這兩位美人退回去的。”

皇上道,“朕亦未覺得其人有多美。”

什麽?!

皇上怕不是眼光有問題吧?

我又忍不住道,“如此美人,皇上竟不覺其美?”

皇上卻反問道,“皇後以為如何?”

我磕磕巴巴道,“臣…臣妾覺得…”

當然是美得無與倫比了!

可若是這麽說,恐有迷惑聖心之意…若是皇上聽了我的話,聖心動搖,把那兩位美人接了回來,那之後的局面與事情發展可就不是我所能掌控的了。

我腦海中浮現出自己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的場景,不禁打了個激靈,忙手忙腳地收起卷軸,一邊道,“臣妾以為這世間美人不在少數,皇上後宮裏的妃子貴人哪個不是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若單以容貌論高低,玉妃也不遜色於她倆,況且皇上英明聖德,一向看重內由多過於外表,否則也不會待三位妃子一般好,連元妃都多有寬縱了。再者皇上已婉拒了美人之禮,君無戲言,皇上總不好再把人要回來。既已是不可能之人,不可能之事,皇上便不必念及了。”

這番話說得可謂是滴水不漏,連我自己都佩服自己。想來這段時日多思多慮,看人看事的眼光略有長進。

所以說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有很多東西不是從書本上學來的,而是從親身經歷中反思得來的。

我正在心裏自吹自擂得不亦樂乎,皇上卻忽然從龍椅上離開,湊到我身前,那兩副卷軸上的系帶我還沒有系好,因他這麽一動,我手腳一亂,便又將其掀開了。

兩副畫像好似瀑布從桌面上流淌下來,畫像上的美人頃刻間暴露在天光之下,我唯恐皇上多看那兩位美人一眼,不論他看中哪個,於我都是災難性的打擊。

可他直勾勾地盯著我,連餘光都沒有分給別個,仿佛他眼中只有我,除我以外皆是虛無,別說畫像上的美人了,就是這金碧輝煌的大殿,這整個世間,都成了虛影。他的目光好似跟隨著我,唯有我在的地方,其他事物的存在才有意義。

他道,“樂兒方才說,不可能之人,不可能之事便不必念及,樂兒這話很有道理,樂兒勸朕如此,想來自己也是如此。”

可他這話卻把我給弄糊塗了,除了周勉哥哥,我何曾念著什麽不可能之人,不可能之事麽?

我不明所以道,“皇上是指什麽?”

皇上定定地瞅著我,還未回應,外頭便傳來一聲通稟:“傅貴人到。”

皇上道,“讓她進來。”

傅貴人怎麽來了?

我心存疑慮卻沒有開口問詢,只是稍稍後撤了些,與皇上拉開些距離。

皇上眼風掃過我,而後回到龍椅上坐下。

傅貴人款款走來,望見我時略一頓,待至近前彎膝行禮,“參見皇上、皇後,給皇上請安,給皇後娘娘請安。”

皇上道,“免禮。”

傅貴人道,“謝皇上。”

她低著頭起身,留意到那兩副美人畫像時神色稍一動,但並未多言。

多日不見,傅貴人還是一如既往地清瘦,只是今日特地捯飭過一番,臉色更好看些,尤其唇色動人,加之身著湘妃色宮裝,整個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

皇上道,“傅斌杖打豪紳之事如今已廣為流傳,人人稱頌。為表嘉許,朕已下旨升其為潯陽知州,可傅斌屢屢推拒不受,自稱是行分內事,無功可晉高位。傅貴人,你雖已入宮,但始終是傅家的一份子。依你之見,此事朕當如何處置?”

傅斌正是傅貴人的父親,出了名的清正廉潔、克己奉公,傅家一家老小就靠著他那點月奉過日子,傅貴人為了貼補家用,在宮中都過得清寒簡樸,不敢有半點靡費。想不到如今皇上要升他的官,眼瞅著日子能過得松泛些了,他卻拒之不受,聽皇上話裏的意思,他還拒絕了不只一次。

真是個頑固不化的老古董。

傅貴人跪在了地上,慌亂而又信誓旦旦地道,“嬪妾定會給家中寄信,不論用什麽法子,絕不會讓父親再次推拒皇上隆恩,還請皇上不要怪罪。嬪妾父親生性固執,絕非有意對皇上不敬,嬪妾在此替父親謝皇上恩典。來日嬪妾父親接旨,升任潯陽知州,定會加倍感念天恩,為皇上效力,不負皇上所托。”

傅貴人不愧是個讀書人,瞧她這副打扮與過來時的舉止神態,應是收到了皇上要升她父親官職的風聲,以為皇上另外還要對她有所表示,卻不知她那個古董父親竟連升官的聖旨都敢推拒。

皇上召她來恪勤殿,親自對她說明此事,顯然是要她從中斡旋。

預料之事出了變數,她卻能穩住心神,在最短的時間內摸清楚狀況,體察上意,說出最合聖心的話,到底是有兩把刷子。

由此可見讀書的重要性,不單是為了學而學,更是為了開發頭腦,好在重要場合發揮出至關重要的作用。有時候看似一瞬間決定的事,實則來源於往日裏點點滴滴的積累。

皇上滿意地笑道,“朕並無怪責之意,快起來吧。”

傅貴人暗暗松了口氣,“謝皇上。”緩緩起身,目光又不經意地瞥向那兩副畫卷。

我朝她招招手,“傅貴人快過來看看,這是今日外邦送來的兩位美人,本是要送與皇上當嬪妃的,卻不想被皇上送回了。”

傅貴人唯恐逾矩,不敢邁步,可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摸瞄了眼皇上,見皇上並無不悅之色,亦未出言斥責,這才小心翼翼地挪近了些。

當她瞧見那兩副畫像,神色驟然一變,變得癡癡楞楞的,更移不開眼。

我不覺笑道,“以傅貴人的眼光來看,這兩位美人的姿色如何?”

傅貴人動了動唇,卻是說不出話來。

我猜她此時心中定然十分震撼,和我初見畫中美人時抱有同樣的想法。

皇上稍帶嚴厲地對我道,“還不把畫像收好。”

我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聲是,而後卷起畫像,系上系帶。

傅貴人這時才道,“皇上…不喜歡?”

我又笑了起來,“是啊,皇上心系國家社稷,視美人於無物。”

傅貴人又沈默了。

皇上對她道,“朕還有政務要處理,你先退下吧。”

看來皇上今晚要翻傅貴人的牌子了。

傅貴人彎膝一禮,“嬪妾告退。”

如此慣常的四個字,我卻聽出了緊張與失落的意味,而她望向皇上的眼神,竟兼具有期盼與矛盾,欣喜與悲哀。

傅貴人自我面前轉身時,我仿佛瞧見她眸子裏盈盈的光,她從殿中離去所行走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長河之中,即使阻力再大,也身軀挺直,步履沈穩。

我才發覺,她竟是真正地愛慕皇上,對皇上動了真情。否則這樣一個處境艱難卻性子倔強,既明事理又不願與世俗同流合汙的女子,怎會對皇上如此順從,怎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又怎會在見到美人畫卷時微微失控?

若說姜禾是孤清冷傲的寒梅,那她便是玉潔冰清的蓮。

可她若希冀皇上同樣以真心待她,不摻雜各方面的利益因素,不做權衡,那恐怕是癡心妄念了。可饒是如此,她也沒有婉拒皇上。

誠然從形勢上看,她不能這麽做,可單從情感的角度出發,她也無法違抗自己的心。

我不禁失神地望向皇上,原來有這樣多的女子為之傾心,是我一直忽略了,還是我不曾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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