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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洛清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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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忙於政務,我自然不能多做打攪,便也有意告退,可皇上卻不允。

……

皇上忙於政務,我自然不能多做打攪,便也有意告退,可皇上卻不允。

他道,“皇後特地來此,僅是為了一睹美人風采?”

那不然呢…

我訕訕道,“臣妾自是為皇上而來,只是皇上政務繁忙,臣妾…”

皇上打斷我的話道,“便請皇後在旁稍坐坐吧,朕過會兒陪你用些點心。”

我又沒說我餓了…

可君命難違,我只得順服,應了聲是後坐到一旁,閑極無聊又到彼端的書架前晃了晃,隨手抽出一本《莊子》來品讀。

要說古聖人的思想中,哪些我最能接受,那就非莊子的道學莫屬。所謂浮生若夢,若夢非夢,浮生何如?如夢之夢。

人生不過幻夢一場,何不逍遙來去,樂得自在。

我正專心翻閱書籍,身前忽而落下一道影子,我感覺到他的靠近,正要轉過身去,卻被他摟在了懷裏。

我輕聲喚道,“皇上。”

他把頭埋在我肩頸交界處,疲憊地回應道,“樂兒。”他摸了摸我的肚子,聲音啞啞地問,“近來還好麽?”

我道,“臣妾與腹中孩兒都安好。”

皇上道,“那便好。”

他貼著我的後背,像是快要睡著了,可站著怎能睡著,我知道他是太累了,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殿內靜謐許久,他緩緩松開了我,握著我的雙肩稍一施力,便使我轉過半圈面對著他。

我手裏的書都忘了合攏,楞楞地看著他,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而他也不言語,片刻後吻住了我的唇,撬開我的唇瓣,深入其中。

我心裏很是矯情地想,皇上這樣不由分說的吻,既讓人意外,又頗使我心動。我心跳得很快,腦子裏迷糊一陣後又不由自主地想,皇上留下我不會就是為了做這事吧?

那他豈不是早早做好了打算,說不定在一見到我時,就對我有了想法。

那他怎的還有心思批閱奏章…難道他真能毫不費力地控制內心情感,連這等情動之事都能有條不紊、按部就班地安排好,該到什麽時候進行就什麽時候進行,時候未到便隱忍不發。

那還真是令我望塵莫及…

我倆站的這個位置離他平日裏暫歇的慣用長榻僅有數步之距,若是他引著我往那邊去,我可要想辦法把他推開了。

雖然這很難,可我不得不這樣做。

然而我正這麽盤算著,他在我唇齒間纏繞良久後竟自覺退了出來,我剛睜開眼,他卻又再俯身親了我一下,令我猝不及防,心內又是一空。

他兩眼飽含眷戀之情,好似極其不舍,我的自制力險些化零,我竟想主動延續方才那深深一吻。

我唯恐沈淪在他勾人的眼神之中,忙忙地低下了頭,在他看來卻是一副嬌羞狀。

他把我抱在了懷裏,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應更像是框在了懷裏。

又過了一陣,我掙開了他的懷抱,後退半步行禮,“臣妾告退。”

打破局面這樣需有一定狠心的事,還是由我來做吧,皇上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處理,何必讓他迫於無奈地趕我走呢。

皇上沈沈地一點頭,我掉頭就溜,可剛邁出幾步,我卻停住了。

我鬼使神差地回頭向他道,“不論皇上在與不在,臣妾都會顧好自己和龍胎,皇上不必憂心。”

皇上凝眸看了看我,覆頷首。

我原本只是想讓他別有後顧之憂,我絕不會再有什麽閃失,再出什麽差池,可他神色間的低迷讓我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

我再道了句“臣妾告退”便真的退下了,出西暖閣時歆兒喚了我聲“娘娘”,我卻充耳不聞,直至恪勤殿外十數米遠,我驀然駐足。

歆兒跌跌撞撞的灌了一肚子寒風,穩住身形後問我,“娘娘怎麽了?”同時把鬥篷給我披上。

我回頭遙遙望向恪勤殿,長長地嘆了口氣,“也許本宮不該來此。”

歆兒難以體會我的心情,自也不知如何寬慰,只得呆呆地陪在我身旁。

我再度轉向回永樂宮的方向,不多遠的距離,今日更是格外的近,好似沒走兩步就到了。冷冽的風刺在我臉上,我卻連痛覺都沒心思去感受。兩旁的黛墻青瓦,足下的灰磚,天上的密雲皆成虛影,就好比一幅潑墨畫,既寫意,又故弄玄虛。

我雖身份尊貴,可在這偌大的皇宮之中,只顯得無比渺小。我沒有什麽特別的優點,唯一可稱道的便是知趣。若是誰不想見到我,那我便不會去找他,還會離他離得遠遠的。

不論對方是出於何種緣故不想見我,甚或是有何苦衷,我不想去挖空心思地琢磨,也不願耗費心力去了解,說與不說,見與不見,不過是一種取舍。

若是對方舍了我,我便也舍了他。

之後聽說傅貴人的父親最終接受了任命,趕在月底前帶著一家老小赴潯陽上任。

這本是光耀門楣之事,若非傅斌為人固執,生生耽擱半月,還惹得皇上不快,傅貴人在宮中的日子定能好過得更多一些。

歲末將至,合宮上下都添了一絲喜氣,我本也打算裁選布匹,為我的孩兒制備新衣,可我也有自知之明,由我親手縫制的衣物,只怕是上不了身的。

約摸是上天聞聽了我的心聲,竟派個娘家那邊的表親來幫我。

當妍兒來稟,正三品誥命夫人洛清雨求見時,我甚詫異,此前並未聽說她嫁給了哪個達官顯貴,怎的就成正三品誥命夫人了,竟還能入宮向我請見。

歆兒本在一旁給我剝核桃,聽聞此事竟好似嚇了一跳,手中半開的核桃跌到地上,順著新換的珊瑚絨毛毯滾了一溜兒。

歆兒立刻在我跟前跪倒,“奴婢無心之失,還請娘娘恕罪。”

妍兒神色慌張地與她對視一眼,臉色竟也變得蒼白如紙。

可這命婦求見又不是什麽大事,她倆也不是頭一回親歷,何必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好像那洛清雨是什麽洪水猛獸,能將她倆生吞活剝了似的。

我讓歆兒拾回那滾至角落裏的核桃,將桌面上收拾收拾準備迎客,再命妍兒請人進來。不多時一個實際比我稍矮些,看著卻還挺高挑的女子便跟著妍兒行至我跟前,向我彎膝行禮,“參見皇後娘娘,給皇後娘娘請安。”

“清雨。”我打量她上下,寬大的蟒袍禮服穿在她身上,猶如一個大麻袋套在了一根竹竿上,誠然這“麻袋”價值不菲,但她著實顯不出氣質。她本身骨架就小,身嬌體弱的,還身無二兩肉,一張杏仁臉,楞是瘦成了瓜子臉。

我本以為這宮裏的妃嬪們已經是一個賽一個的瘦削了,畢竟這年頭講究的是身輕如燕,楊柳細腰,體態豐腴那類早便不吃香了。

可洛清雨這都快瘦脫相了,若非施以粉黛,只怕那張皮包骨的臉都不能看,不僅毫無美感,更顯出一種病態。

“多年不見,你怎的這般清瘦。”我發自內心地感慨,並向她招了招手。

洛清雨稍稍往前了些,卻仍和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也不怪她同我生分,畢竟我與她自小便不是一掛的,我活潑好動,而她溫婉安靜加之體弱多病,姨娘唯恐她與小女兒一樣幼年早夭,當個世間最難侍弄的花朵一般精心養著護著。

天可憐見,洛清雨總算有驚無險地長大成人,但為其看護多年的名醫仍說她難有長壽,勸姨娘一家隨時做好心理準備。

可憐姨娘就這麽兩個女兒,當年小女兒沒能熬過那個冬天,她已是肝腸寸斷,精氣神折了一半。若要她再度領受白頭人送黑發人的巨大哀痛,恐怕她剩下一半的精氣神也要被摧毀殆盡了。

我與洛清雨並不相熟,自然就也沒什麽交情可言,但畢竟有個表親的關系在,她若有何需要,我還是會盡可能地滿足。

瞧她那纖弱的樣子,我只怕她多站一會兒都受不住,她既不願離我太近,便命歆兒搬張椅子來讓她遠遠地坐著好了。

洛清雨謝過我的好意,端正坐下,兩手交合置於腿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我知道她無事不登三寶殿,此番特地過來定有要事相商,可她如此難以啟齒,是因為與我生疏多年,一時間羞於開口,還是因為事情與我有關?

歆兒與妍兒退至一旁,在這樣的場合裏也不好交頭接耳,只能不時地面面相覷,兩手纏繞著帕子,幾乎要將那素白柔韌的帕子扯破。

整個寢殿中似乎唯有我不著急,一派從容地端坐飲茶,等著洛清雨鼓足勇氣道明來由。只是我心裏漸生不安,仿佛內心深處最隱秘的事就要被暴露在天光之下。

靜默半晌,洛清雨終於輕啟朱唇,極其柔婉溫和地向我道,“妾身成婚之日在即,諸事皆已安排妥當,請帖也已都派發出去。唯有皇後娘娘這兒,妾身覺得,還是親手將請帖交與娘娘為好。”說著便從袖口裏掏出一張金字赤紅的喜帖。

我掃了眼喜帖,示意歆兒從她手中接過喜帖交到我手上,可歆兒竟對我的示意視若無睹,遲遲不肯動彈。

而洛清雨一副了然模樣,也不氣惱,也不說三道四,只雙手將那喜帖遞出,靜靜地等人接過。

我聲色一沈,“好沒規矩的丫頭,貴客登門竟如此失禮,是要本宮親自動手嗎?”

歆兒面露難色,仍是一動不動。

我蹙了蹙眉,視線繞過她落在妍兒身上,並喚道,“妍兒。”

妍兒脫口應了聲是,我給她使了個眼色,她卻抿著嘴搖了搖頭。

我氣不打一處來,她倆這是怎麽了?

洛清雨見狀,自行起身向我走近兩步,親自將那喜帖呈交給我。

我才剛接過,歆兒便一個跨步趕來,重重地跪在地上,著急忙慌地喊道,“娘娘。”

她那沖過來的架勢幾乎要使我以為她是要一把奪去喜帖而後奔門脫逃,不想她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大驚失色地對著我。

我深以為該大驚失色的是我才對,歆兒今日是吃錯藥了還是跌了跟頭摔壞腦子了,怎的如此反常?

那喜帖正中用金粉描了個大大的“囍”字,下邊是正楷書寫的十六個小字: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看著還挺讓人羨慕的,想當初帝後大婚,我一整個的魂不守舍,好似連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便就嫁給了當今聖上,做了皇後。甚而到如今我都時常以為那是一場夢,夢醒後我還是未出閣的寧國公獨女,還在盼望著周勉哥哥上門提親。

我正要翻開喜帖,歆兒忽然疾喊道,“娘娘!娘娘身份尊貴不便出宮,加之身懷龍子不宜遠行,自是不能赴洛夫人之喜宴了。不若將喜帖交與奴婢,由奴婢代為保管。”

她兩手高舉過頭頂,我卻不予理會,徑自翻開了喜帖,只見那上邊寫明了婚約日期與地點,及兩位新人之名。

謹訂於尚文五年臘月十二為忠勇侯周勉,字予諾,正三品誥命夫人洛清雨,字晚溪,於忠勇侯府完婚。

敬候光臨,新人敬邀。

周勉。

周予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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