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青雨閣已是辰時末，江照裏下了驢車，上前敲響青雨閣的後門。

這個時間青雨閣的人剛歇下不久，江照裏敲了幾下門後才傳來了動靜。

“誰啊？”小廝一臉不耐地開了門，見是江照裏有些詫異，“江姑娘？您今兒個怎麽來了？”

說完把江照裏迎進去，自己把驢車牽進院子裏停好，然後熟練地找了一把幹草餵給驢。

江照裏同他道謝，小廝便道：“您還是這麽客氣。孫媽媽和姑娘們剛睡下，要小的去把她們叫起來嗎？”

江照裏可沒有擾人清夢的習慣，就道：“不用，你先給我找間空房吧，我這次來要在閣裏住幾天。”

“住幾天？”小廝有些不安，“是青雨閣的生意出了什麽問題嗎？”

青雨閣的生意現在都是江照裏在把關，自打江照裏接手後青雨閣每晚都是座無虛席，連帶著小廝丫鬟的月俸都翻了幾番，再加上江照裏對待他們這些人一直都是客客氣氣沒半點架子，因而他們都對江照裏很有好感。

但乍一聽江照裏這次要留宿幾日，小廝便下意識以為青雨閣碰上了什麽棘手的問題，不禁擔心起自己的月俸來。

所幸江照裏下一秒便否決了他的猜測。

“不是，是我有事要找六娘幫忙。”

小廝松了一口氣，隨即好奇道：“是什麽事連您也解決不了？您這邊請。”

“什麽叫連我也解決不了，我沒法解決的問題多了去了。”江照裏失笑，眼見小廝有把她往前院引的趨勢，又道，“我住後院就行了。”

她可不想大晚上的聽立體環繞音。

“後院的屋子比不得前院……”小廝遲疑道。

江照裏擺手道：“我不講究這個。”

小廝手腳麻利地收拾了一座空屋出來，說完有吩咐叫他便退了出去。

江照裏從隨身的行李中拿出褚允執的幾幅畫讓系統覆制了幾份，再將原畫收好，隨後拿出《千金方》翻起來。

她打算進一步調理青雨閣姑娘們的身子，順便在胭脂制作的古方上進行改良，既可以給青雨閣的姑娘畫出更多樣的妝面，也可以給陳家村的脂粉鋪做做廣告。

一直待到夜幕落下，外邊熱鬧的聲音漸起，江照裏才把書收回系統，起身出了屋子。

後院有樓梯直接通到前院二樓，這個點男客基本都在一樓觀舞，江照裏徑直上了二樓，讓丫鬟去叫孫六娘。

沒過一會兒孫六娘就上來了，一段時間沒見，她更豐腴圓潤了，滿面春風，見到江照裏就笑得合不攏嘴。

現在在她眼中，江照裏和銀子是畫等號的。

“江姑娘！您怎麽忽然來了，怎麽也不提前知會我一聲？一段時間不見，您出落得越發……”標致了。

孫六娘看著江照裏現在的模樣，默默把後半句話吞了回去。

“我要在這暫住幾日，怕是要叨擾你們了。”江照裏道。

“哎呦，什麽叨擾不叨擾的，姑娘們都樂意您來。”孫六娘朝她揮了揮帕子。

江照裏往後退了半步，避開即將甩到自己身上的帕子，拿出一份覆印畫。

“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你和姑娘們。”

“麻煩我們？什麽事？”孫六娘奇道，“您說。”

江照裏把畫遞給她，“這裏有幾張畫，一個月後裝裱起來掛在閣裏顯眼的地方，若有客人問起，就說是東邊的陳家村。”

開發結束後自然就是宣傳工作了，現在青雨閣夜間人流量大，姑娘們個個舌燦蓮花，用來宣傳再合適不過了。

“哎呦我當是什麽事，不就貼幾張畫嗎？這點小事麻煩什麽。”孫六娘不以為意，又問道，“陳家村？那不就是您住的地方嗎？”

江照裏點頭，接著道：“如果碰到了合適的客人，就讓姑娘們在伺候的時候提幾嘴，說東山有奇景，四時皆宜，此類誇耀的話往上堆就是。”

“合適的客人？什麽叫合適的客人？”

“嗯……就是那種看起來比較人模……文縐縐的，愛附庸風雅，出手又闊綽的公子哥。”江照裏的視線在底下轉了一圈，最後鎖定在其中一個人身上，指了指朝孫六娘道：“喏，就那樣式兒的。”

孫六娘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樣貌俊朗頭戴玉冠的貴公子哥坐在紅木案下，饒有興致地看著臺上姑娘們的舞姿，嘴角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並不像堂裏其他男人一樣緊摟著身邊伺候的姑娘，只是閑散地坐著，一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喝著清酒。

孫六娘為難道：“這種男人可是上品，不常見的。”

“差不多的就行，就……這種類型，你懂吧？看著讀過點書的，會接著姑娘們的話頭問下去的，對這幾張畫有興趣的。”說到這，江照裏忽然想起褚允執的身份，就道，“如果有人問起這幾張畫出自誰手，你就說是一個畫師途徑東山所作，你看著好看就買了下來，又讓人仿作了幾份一樣的。”

“為何？”孫六娘疑道。

“為了勾起他們的好奇。”江照裏糊弄她，“我剛剛說的，你清楚沒有？”

“清楚清楚。”孫六娘一面應道，一面不由自主地又開始打量那位公子哥。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灼熱，那公子哥似有所感，喝酒的動作一頓，擡頭看了過來，片刻後朝孫六娘招了招手。

孫六娘有些驚喜，連和江照裏說一聲都忘了，忙不疊下樓，一路小跑下去躬身湊到那公子哥身邊，笑得那叫一個歡實。

江照裏：“……”

這就是見色忘義嗎？

離得遠，江照裏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只見公子哥和孫六娘說了一句什麽，似乎還往她這看了眼，說完後孫六娘的笑就收斂了些，回了句什麽，不知有意無意，身體還往公子哥前方挪了挪，完全擋住了公子哥。

江照裏收回視線，想了想，原路返回了後院的房間。

“公子，您誤會了，那位姑娘不是我們閣裏的，不待客。”孫六娘臉上堆笑，暗暗用餘光往樓上瞄了眼，見人已不在原處，心下松了一口氣，讓開身體道，“是不是小翠伺候的您不滿意，我這就給您換個姑娘。”

她一讓開，公子哥自然也就看到人不見了，無謂地喝了口酒，“不必，她酒倒得不錯。”

又道：“你們這裏的舞曲也與別處大不相同，我還是第一次見，怎麽來的？”

孫六娘想起江照裏曾經的叮囑，就道：“姑娘們平日沒事做，就愛琢磨這些，您喜歡就好。”

“是嗎？”公子哥意味不明地說了句，隨後擺了擺手。

這是不用她的意思了。

“小翠，仔細伺候著這位公子。”

孫六娘吩咐完，又去門口迎客了。

“呦，趙爺，稀客啊！快快，這邊坐……朱爺！怎麽今兒個來得這麽晚……”

一夜忙碌過後，閣裏的姑娘們開始休息，江照裏卻已睡足了一覺，洗漱過後神清氣爽地出門辦事了。

她在路邊找了個早餐攤子填飽肚子，便去了林氏典當鋪。

夥計正坐在櫃臺後打瞌睡，江照裏屈指在櫃臺上敲了幾下，等夥計驚醒後拿出林氏通使符在他面前晃了幾下。

“林掌櫃在不在？”

那夥計還不太清醒，看看木牌，又看看江照裏，半響一個激靈站起身。

“您稍等。”

等林掌櫃打著哈欠出來，江照裏揚起一個標準的商業化笑容：“嗨！林掌櫃，好久不見。”

林掌櫃一臉懵逼地看著她，“你是……”

江照裏提醒他：“驢。”

林掌櫃這才恍然大悟：“瞧我這記性！江姑娘！幾個月不見，您瞧著漂……呃、精神了不少。這回來是又有什麽好東西要當？”

江照裏：“……”

她也沒有黑到接連兩個人都誇不出漂亮的地步吧？

“不當東西，想和林掌櫃你談筆生意。”

“生意？”林掌櫃聞言，下意識上下掃了江照裏一眼，似乎在疑惑有什麽生意可談。

江照裏掏出一張紙揚了揚，“類琉璃生意，做不做？”

這張紙上貼滿了各種各樣的玻璃圖案，都是她從系統的紙質書上裁下來的，粗暴但方便，雖然免不了被系統狠狠斥責一番。

江照裏產生做玻璃的想法，是因為有一天傍晚她走在村民新建成的木道上的時候，因為天色昏暗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裏的油燈滑出去，帶著火星子的燈油濺到一旁的草堆裏，差點引發一場森林火災。

她當時連傷都來不及檢查，一骨碌爬起來，著急忙慌地把火苗撲滅了，隨後就萌發了做玻璃燈罩的想法。

但制造玻璃需要建一個窯子，她家顯然已經沒空處了。

她也不想一個人再累死累活地生產大批量玻璃，而村民們要忙著開店和修建各個景點處的裝置，也很辛苦。

正悶在屋內發愁的時候瞥見了被她隨手放在梳妝臺上的林氏通使符，於是就有了今天這一遭。

琉璃在這個時代算是奢侈品了，林掌櫃一聽就精神了，“您手頭上有琉璃？”

江照裏環視一圈：“就這麽談？”

“瞧我！”林掌櫃一拍腦門，“您裏面坐！”

江照裏跟著他進了裏屋坐下。

裏屋要寬敞很多，家具用的都是紫檀木，還熏了一種宜人的淡香。

林掌櫃在她對面坐下，給她倒了一杯茶。

江照裏一眼就認出是上好的碧螺春，不禁心嘆一句真有錢。

在這種偏遠小縣，林氏的一家小當鋪都是這種配置，本家該是何等的財大氣粗。

她收回思緒，對林掌櫃道：“不是琉璃，是類琉璃。”

“何為類琉璃？”

江照裏將那張紙攤在林掌櫃面前：“這叫玻璃，和琉璃相似，但比琉璃容易制作，取材也更低廉。”

“玻璃……”林掌櫃拿起紙，細細打量著上面的圖案，“我從未見過這等物什，這要如何制作？”

“我知道。”江照裏道，“端看林掌櫃是否要和我做這門生意了。”

林掌櫃的目光在紙和江照裏之間來回打轉，似舉棋不定，良久，他闔上紙，“我做不了主，但我們少東家恰好來了此地，我可以帶姑娘您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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