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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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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早就習慣了看你摟著別的姑娘,但這是第一次我承認我是那麽心胸狹窄】

鄭知味幾年前在荊川藝術大學附近開了家餐廳,就叫“知味”,賣酒和西餐。一眾粉絲喜歡在這附近蹲點兒,因為很多明星常光顧。

多虧了這些貢獻營業額的小妹妹,她的店在美術學院街開了分店,她剛好有點時間,就來新店這邊坐鎮看看情況。

剛剛方含章打電話來說想找她聊聊,最近工作不順要吐槽。她幹脆把人叫到店裏來。沒成想,晚上七八點的時候,蘇澈和白真真,跟一夥人一起來了,說是他倆一起合作了一個MV,結束後團隊的人一起聚餐。

她迎過去招待,這蘇澈還熱絡地喊她“姐”,她當然不好說什麽,但心底暗叫一聲真是來得不怎麽巧。

十幾個人在二樓占了最大的一張長木桌,鄭知味親自上菜,盡是老板娘的風範,還被和她也熟的造型師叫住,坐下喝了小半杯啤酒。

方含章出了樓門,竟然被一個小女孩兒叫住,說是沈回音讓來找她。這圓臉姑娘自我介紹說,她叫唐小敏,是影視項目開發部門新來的實習生,前幾周都在打雜,沒人帶。沈回音說,讓她以後就跟著方含章混。

方含章一聽,沒想到沈回音不是說說,還真把人給指派來了,挑眉看著這櫻桃小丸子相的姑娘,就只應了句:“哦。”

“那請問我需要做什麽呢?”唐小敏一臉的積極。

方含章咬著嘴唇想了想,打了個響指,來了主意。

“你先去晉江上看小說吧。把火的都市言情全都看遍,覺得好的總結出個故事梗概。這活兒,夠你幹一陣兒了。”

她說完,笑著拍了拍唐小敏的肩,笑著說:“加油!“就要走人。

“誒,姐姐,你要出去呀?我需要陪你去嗎?“

“不用了。“方含章轉了個身,倒著走,沖唐小敏笑著說:”回去小心!”

本來嘰嘰喳喳的小姑娘,洩氣地看著新上司帥氣地走遠,嘟著嘴不開心。

方含章直接從家走到知味二號店去的,順著美術學院街這一片兒錯落的巷子,走了十來分鐘就到了。草綠和鵝黃為主色調,木質家具,和一號店一模一樣的清新風格。

一進去,不見鄭知味身影。服務生過來招呼,她就說一個人,坐到了吧臺最邊上的位置。

樓上,大夥正攛掇著白真真把杯裏的酒幹了,蘇澈出聲說:“你們幹嘛叫一姑娘喝這麽多?算了吧。”

“呦——”幾個工作人員起哄起來,“這是在護著真真吧!”

“蘇澈,你是要當黑騎士嗎?”

“蘇澈,要不你喝吧!你本來也該幹一個吧,聽說過段時間電視節頒獎禮是你主持。“

“你們真是——“蘇澈別開臉,又突然回頭,利落地說:”好,我喝!“

那一臉幹脆絕對,當真爺們兒的不行。白真真坐在一邊兒看著他,臉都紅了。

坐在邊上的鄭知味撇著嘴,暗罵一聲,就是這隨時隨地爆發男友力的性子,難怪讓人覺得到處留情,想想也夠招人恨的。

她手裏的手機震了,是方含章的信息。鄭知味立刻站起來,默默地離開桌子,下了樓。

方含章面前擺了一杯莫吉托,鄭知味看見很驚訝,走過去把杯子推開,說:“這裏面有酒的,你怎麽點這個?“

“沒事的。“方含章撐著頭,看皺著眉的鄭知味,”你幾點打烊,我等你一起走吧。”

“誒別——“鄭知味一想到樓上那桌人,立刻說:“沒想到今天這麽忙,我估計會到很晚。你再坐會兒,想走就先走吧。咱改天再約。”

“沒事呀,我等你。”方含章是真的需要個人陪她聊聊。

鄭知味聽她這麽說,也不好再說什麽。交代酒保換杯果汁,就又去招呼客人了。

晚上十點,蘇澈那桌人要散了。鄭知味一直樓上樓下的忙活,在吧臺給他們結賬的時候,方含章的座位已經空了。她舒了一口氣,看來是已經走了。

白真真大概是真的不勝酒力,晃晃悠悠地站在一邊,被一個要出門的客人不小心撞了一下肩,就要倒的樣子。旁邊的蘇澈拉住她,伸手就攬住了她的肩,扶穩她。

鄭知味看著蘇澈單手接過她遞過去的卡,另一只手扶住白真真,真是刺眼。還好這群人跟她道別後,很快就走了。鄭知味揉著太陽穴一回頭,看見靠在吧臺一側走廊裏的方含章。

“欸,你去哪了?”

“洗手間。”

方含章臉色正常,但鄭知味一看她那眼神黯淡的模樣就知道,剛剛大概是看到了幾分。再一轉身,餘光掃到落地玻璃窗外,隱約看見蘇澈正扶著白真真上他自己的車,看來是要帶她一程。鄭知味低罵一聲,可也只能趕緊去收拾,好把方含章趕緊帶走。

方含章就坐在高腳凳上,直楞楞地看過去,臉上一丁點兒動靜都沒有,那眼神擱鄭知味眼裏,可真是看得心裏直發毛,搞不清這姑娘到底在想什麽。

第三次,撞見這兩個人在一起,才知道眼睜睜看到比只是聽說,殺傷力強太多。

這混蛋,還真是總愛當護花使者。那白真真,也真總是喝醉啊。不會喝酒瞎喝什麽,方含章忍不住默默吐槽。

盡管她還是能維持冷靜,沒有當場就叫出來。可她清楚的很,她才不是什麽大度女子。明明是上去把蘇澈的手扭斷,把白真真一把推開的心都有。

就是怕自己無法自控,成了那樣的潑婦,當初才讓蘇澈趕緊想幹嘛就幹嘛,至少最後大家都還體面活著。

如今更是,都已經是前女友了,哪還有資格去放肆。

窗外的車都走了,她也還是剛才那個姿勢,一條長腿直接支在地上,另一只翹在凳子腿上,倒像是個隨性的小男孩兒,只是長發如霧,明眸如星。即使坐在這個燈已經滅了一半的小酒館,也還是能一眼就看到她。

她身後的那盞暈黃的燈,只在頭頂打下小小一個光斑,她的臉全在淡淡的影子裏,

終於打烊了,鄭知味最後一個離開。方含章在她身後,借著身高差抱住她,胸貼在她的背上,賴在她身後,被她拖著走。

“男朋友,你怎麽啦?”鄭知味低聲問。

“男朋友好累。”方含章的頭靠在鄭知味肩上,呢喃了一句。

“你這樣,我也很累呀。”鄭知味抱怨道。

“拜托,讓男朋友抱一下。”方含章又緊了下手臂。

美術學院這一片,都是各種小門臉兒,小酒館,大多營業到後半夜。快到夏天了,戶外的座位都擺出來,營業的時間更晚了。一路走過去,人還是不少,各種音樂聲不絕於耳,各色的燈牌晃在方含章的眼睛裏。方含章閉上了眼,放心地抱著鄭知味,懶洋洋地往前走。

鄭知味實在是好累,前面還是個上坡,就在這個十字路口停下來,站在小酒吧門口,問著方含章:“到底怎麽了?”

方含章沒說話,人倒是站直了,手還是搭在鄭知味肩上,目視前方。

對面的電線桿上有盞路燈,不遠處的夜市傳來喧囂的聲響,三三兩兩的路人走過,情侶互相擁著,女孩子們的高跟鞋清脆地響。

曾經,她和蘇澈,T恤短褲人字拖,逛完夜市走回家。在錯綜覆雜的巷子裏,兩個人都不特意認路,繞了一圈又到剛走過的地方也不管,就這麽牽著手亂晃。

有時候,一路都不怎麽說話,也不尷尬。有時候,隨便聊起了什麽,一看表就午夜了。

直到困得不行,就靠在蘇澈背後,閉著眼被帶回家。他們用同樣的香波和香水,風吹起來,若有似無的蒼蘭香氣,衣服上的肥皂味兒和陽光味兒,和他身上零星的煙草味兒。

對她而言,那就是夏天夜晚的味道。

戀愛,真的跟她預想的一樣,侵蝕她一部分的學業。就算要淩晨爬起來趕作品,她也總是想和他那麽逛。她那時總是罵自己,談個戀愛就忙不過來學業的話,是有多廢物。

而失戀,卻跟她預想的不一樣。失戀讓Adela寫出了令其一舉成名的單曲,讓沈回音下定決心出去讀書,讓世上很多很多姑娘都因此而發奮,開啟新的人生。可她只是依然被侵蝕著,找不回理智與冷靜,很沒出息的樣子。

游戲可以重新開局無數回,人生的選擇也還有那麽多,可她竟從來都沒走出記憶裏的夏夜。光是隨便站在這裏的一個路口,就要被充滿他的回憶撲倒在地。

“知味,我還是太高估了自己。“方含章伸手抹了一下眼角,手□□口袋裏,“我總以為,人終究都趨利避害。當關乎自己利益的事兒來了,那些風花雪月就都得靠邊站。我才不要為了個男人斷了學業事業,也不想為了他猜疑猶豫,爭吵不休。”

方含章伸手把頭發往後攏了一下,低頭自嘲地笑,接著說:“我說讓他跟姑娘保持距離,他也不過是反而說我妄自揣度。那就隨他便,說分手就分了吧。我才不想拉拉扯扯的,又不是誰離了誰就不行。我本來以為時間長了,忙起來,總會淡,誰不都有過幾段嗎——”

方含章眼底濕漉漉一片,她一口氣憋在胸口,嗓子裏像是卡了一整塊兒冰,深呼一口氣才說:“去年蘇澈去紐約,我那時也在那。陳墨問我說,要不要讓他知道我在。我說,那就是綠茶婊了。其實我一直分不清到底什麽是矯情的界限,我沒想到,到頭來我還是——”

方含章仰著頭,閉上了眼,自言自言般一句:“我真的是自己都惡心自己。”

鄭知味被她牽著手,卻只能仰頭看著一向清冷的她沈默著顫抖肩頭,卻還是站得很直,一副倔強模樣。

鄭知味一句“誒,你別哭呀——“沒說出來,到嘴邊兒成了一句:“你快別自己鉆牛角尖了,誰沒愛過個把混蛋。哭完就得了,啊!”

身後的酒吧出來幾個客人,厚實的木門一打開,聲浪就傳出來,駐場歌手大概是個中年男人,聲音低沈,唱了首老歌。

聽慣了時下的流行樂再聽老情歌,其實總感覺旋律太遲緩。可老情歌終歸總是好聽,畢竟是年少無知時在那些歌詞裏,自以為懂了些愛情的模樣。

“我拿什麽條件能把你遺忘,除非我們從一開始就未愛過對方。”

一句歌詞,就把所有都說了。

像是反射弧超級綿長般,十六個月過去了,她撐足了十六個月,幾乎沒有喪失絲毫自尊和堅強。可在夏天再次來臨時,方含章站在這個路口,終究還是,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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