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你的頭版頭條，我不能情緒化，我必須要專業地處理】

周三的時候，方含章本來進了公司就要上樓找沈佳音的，卻被林微言在二樓連廊攔住了，伸手就把手機給她看。

手機屏幕上是幾張照片，不太清楚，但還是能看出來一男一女。

“你說得還真沒錯，這倆人——”林微言呼出口氣，說：“我腦子進水了居然還幫他說話！你跟他分了，簡直太明智！”

方含章一打眼看過去，楞是沒看清楚。她眼睛到現在還有點疼，前幾天晚上哭完，再加上失眠幾天，眼底的青色用了眼膜都沒用。畢竟不比十七八，經不起瞎糟踐自己了。

她眼神定住了，用拇指滑了一下屏幕，看見文章標題，粗糙的文筆，聳人聽聞的標題黨。不過是說蘇澈和白真真開房共度春宵這種滿滿的桃色新聞感。

不是在知味店裏，是和沈回音撞見那回。方含章一邊看一邊暗罵這家夥活該，平時得瑟那麽厲害，當街帶著人家姑娘走，可不是得出事。

方含章到底還是職業病，馬上去翻網上的評論看。這條《午夜周刊》官微首發的微博底下已經評論過萬了。翻開全是粉絲在打嘴仗，當初拍劇時形成的CP粉和唯粉撕，蘇澈和白真真各自的粉絲撕，互相都說對方配不上自家的演員。

她一下子心就揪起來，這種新聞，公關好了是炒作，沒搞好就徹底醜聞。她是擔心，不過也幹不了什麽實事兒，何況管了也是多事了。

“我跟佳音姐約好了，我得上樓了。“方含章說著把手機遞過去，大步走了。

“誒——”林微言看她明明一臉擔心卻又好像事不關己似的，對著方含章的背影，直罵著姑娘擰巴。

到了沈佳音辦公室，打了招呼，迎面給她的就是一個文件夾。

方含章打開文件夾，掃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這是沈淩小說系列中第一部的版權合同。方含章再次確定了一遍，看了下簽約數額，又瞪了下眼睛。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佳音姐，我想應該不是我——“方含章急忙開口，她掃了眼這合同內容就知道，沈淩肯定不是她談妥的。

“我親自去找她談了。”沈佳音坐在大班椅裏，一只手靠著扶手，一只手拿著鋼筆敲在桌子上，說：“本來她打了電話來說，不想簽約了，覺得理念不合。”

方含章頓時就覺得臉上熱了起來，她知道，是她搞砸了。

“對不起，是我工作失誤。”方含章皺著眉，把文件夾立在桌子上，一臉懊惱。

“第一次，原諒你。”沈佳音說完，才微微撇了嘴角。眼前這個姑娘，她是很看好的，不然也不會支援她去讀書，就是看中了她會是一把好手。不過，這姑娘看起來精明，有時倒也犯傻。

“咱們這行裏，沒有不合的理念，只有談不攏的條件。”沈佳音一副前輩姿態，緩緩說道：“回音也好，你也好，藝術生底子出來的，總歸很難一下子轉變思維。但我必須告訴你，我一路學商科，我是個商人，這個圈子也是個商人的圈子。”

方含章拉開椅子，坐在了沈佳音對面，知道自己是要上一課了。

“這些個編劇作者，滿口說得當然都是文學價值，藝術創作，社會良心，說他們是愛那些才不能輕易把作品交出來改編，可我接觸了這麽多，比沈淩還大的腕兒我也較量過，事實證明——“沈佳音頓了一下，說：“他們都只是愛錢。”

“所以，你開了高價她就答應了？”方含章心想若知道這麽簡單，她也不是不能直接上來就談錢。到底還是她把這些個作家想得，太文藝了。

沈佳音點了點頭，默認了，把筆立住，說：“有時候事情沒你想得那麽簡單，但有時候也不是那麽覆雜。”

“可是這個數額也太——”方含章的專業所致，她對一般的影視投資成本控制是有概念的，這個數額絕對是末尾多加了一個零。

“主要的投資方會出錢，不關咱們的事。“沈佳音頓了頓，接著說：“但條件是，這部戲的男主角，把柳晏談下來。”

方含章挑了眉，表示驚訝，沈回音的架勢是敲定了蘇澈來演的架勢，這樣一來，沈回音那脾氣，豈不是肯定要幹一仗。

“我明說了吧，投資方顧唯是咱們公司吳文茵的金主。這個片子讓我來操作，說白了就是捧吳文茵，花多少錢無所謂，顧總照單全收。咱們要做的就是執行。”

“捧起來她，蘇澈級別不夠，得柳晏才夠分量是吧？”方含章當然一下子就明白了。

沈佳音打了個響指，笑了，表示這姑娘理解得充分正確。

“呵——”方含章嗤笑一聲，嘲弄地說：“我是很清楚，這圈子裏，潛規則就是規則。不過我本來以為，咱們公司不會攙和——”

“我剛剛是說有時候事很簡單，就是錢。但有時候，也夠亂。“沈佳音想了想，問過去：”你在美國，學到的是什麽？你告訴我，美國人怎麽幹這行？”

“紐約的資本，好萊塢的生產力。”方含章又回答了一個最基本的問題，“說到底，是紐約的資本，那幫最會賺錢的猶太人把控著好萊塢。”

“看來花錢讓你讀書，還不是全打了水漂。”沈佳音笑了，接著問：“你告訴我，哪個行業是洗黑錢最多最快的？”

“影視行業。”方含章回答地很快，說完就閉上了眼。

“你不是不明白，你都很清楚，你只是心裏抵觸。“沈佳音嘆了口氣，接著問“含章，你知道今天蘇澈他們老板在處理一件什麽事嗎？”

方含章立刻想到剛剛看到的新聞，以為指的是蘇澈，但她沒有回答。

“他家的一姐在國外的賭場被扣下了，因為她的金主和賭場老板在生意上談崩了。所以，最後是秦暔聯系了她的另一個後臺，把人弄了出來。“沈佳音瞇著眼，有些唏噓的意味：“每個你看得到的，成了腕的女明星，都必須有一個經濟後臺一個政治後臺，不然她不可能走到現在這個位置。這行裏漂亮有演技的姑娘太多了，那就是她們的競爭規則。熒幕上公眾看起來再清純再剛正不阿的姑娘，也都是一樣的。”

方含章猛然想起來以前還上學時，有一次跟教授聊天。教授本身也拍片做導演，告訴她們：“你們別問我她是不是被包養，問這個顯得你太不專業。她不是什麽不檢點的女孩子，不過是選了要走這條路，就得順從這條路的規矩。”

“這個圈子，不會像那些圈外人瞎寫的小說一樣，把女明星不當人虐待她們，但也絕對不像你想的，只要自己堅定就能守得住自己。憑個人，不可能撼動整個行業的食物鏈。”

“我只想知道——”方含章很明白沈佳音跟她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但她太頑固，不可能就因此懼怕什麽改變什麽，“蘇澈今天出來的新聞，是為了擋那個一姐的新聞嗎？”

沈佳音楞住了，沒想到方含章的思維會這麽快，果然姑娘是上道的，不過就是不願意按規則玩兒。她幹脆地否認了：“不是，秦暔我了解，這種棄車保帥的招數，他不用。“

“您說的，我都明白了。“方含章頓了一下，說：“但柳晏的演出合約，恐怕我力不能及。”

沈佳音點了點頭，說：“你先去接觸一下柳晏本人，看看他什麽意願。談崩了，我就親自去會一會他老板。”

“好，那我先走了。”方含章起身，拿起文件夾，要走人。

“含章——”沈佳音叫住她，說：“你要是想幫蘇澈，就別端著。你也知道了，這個圈子裏，有些時候用不著太客氣。”

“佳音姐，我——”方含章掩飾了吃驚的表情，她覺得沈佳音應該不知道她和蘇澈的關系才對，想來一定是從沈回音那裏傳過去的。

“你以為有什麽事兒能是我不知道的？”沈佳音站起來，抱著胳膊笑了，“沒這倆下子，還怎麽坐這個位置上。”

方含章楞了一下，點了點頭，推門離開了。

她拿著合同去找沈回音，沈回音看完合同細則，一句臟話就罵了出來。方含章立刻制止了她去找她姐理論的架勢，把剛剛自己和沈佳音的對話簡述了一遍。

“我跟你說，在你眼裏，這是為角色選一個最合適的男主角。你是搞創作。但在他們眼裏，這就是筆生意。誰演無所謂，只要能捧人，只要能賺錢。”

“這角色誰演誰火，不需要非得來個大咖捧角色。”

“那你去找那個顧總吧。出錢的才是大爺。看他能不能折服於你的文學理論？”

“你——”

“柳晏不會把你這戲砸了的。我覺得，也不是非蘇澈不可。”

“真夠拎得清的——”沈回音感慨一句：“看來是真對他不關心了哈！”

沈回音揶揄地笑著，一臉不懷好意地把IPAD推給方含章看，點開了屏幕上的播放鍵。女聲聒噪的聲音傳了過來，視頻只是把一些圖片和文字串接起來，報道的正是蘇澈和白真真的被拍到開房的緋聞。

重點是，蘇澈火速地通過經濟公司發表了正式聲明，聲稱和白真真絕對不是情侶關系。只是因為白真真喝醉了，作為朋友去接她。

“哪個腦殘想出來讓他這麽說的？”方含章一下子就從椅子裏跳了起來，捧著平板電腦，皺著眉，一臉焦急：“所有人都會覺得這很荒謬！得是多親的關系才會喝醉了去接？簡直就是把自己說成隨便接女人，跟人家那麽親密還不承認是女朋友的混蛋啊！”

方含章一邊罵一邊翻著評論看，果然跟她想的一樣，現在評論幾乎一邊倒了，都在聲討蘇澈，已經好幾次被抓到了，卻還在嘴硬不承認。一幫CP粉則是更來勁兒了，說都已經是醉酒能去接的關系，肯定是交往很深入了。然後，三撥粉絲就吵得更兇了。

這年頭輿論審判那麽惡劣囂張，他一個小演員，分分鐘被唾沫淹死的命，居然還這麽楞。

方含章撐著腰，在沈回音的辦公桌旁邊來回踱步，腦子裏亂糟糟的，左右權衡利弊得失，突然耳邊蹦出來沈佳音剛剛那句話“這個圈子裏，有時候用不著太客氣。”

方含章又刷了刷評論，看著蹭蹭上漲的惡評和帶著話題罵蘇澈的微博帖子上傳，死死地盯了屏幕幾分鐘，一咬牙，開口跟沈回音說：“學姐，拜托你幫個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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