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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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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殷徽踉蹌前行。

靜思獄越往下越是看守緊密,第八層多是關押犯下重罪的仙人,整整一層也不過十餘間牢房,看守給的符咒只能照亮五步以內,再遠的地方就烏黑一片,隱約傳來莫名的嘶吼□□。

站在第九間牢房面前,殷徽將符咒往前一送,正與循光看來的赤芍對上目光。

被關了幾日,赤芍看上去略顯憔悴,並無其他不妥。反倒是青黛這幾日憂心得茶飯不思,甫見到她,便忍不住撲上去拽著她的手,望著她說不出一句話,嗚嗚咽咽,只顧落淚。

赤芍亦是一驚,慌張握住青黛的手,一面看向殷徽:“你們怎麽來的?青黛,是不是你觸怒神上了?!”

她的擔心之色溢於言表,殷徽嘆道:“赤芍……”

弄清楚二人來此的目的後,赤芍瞬間平靜下來。

“青青你瞧,這裏都是昆侖墟的重犯。除了我還有兩個,一個是弒殺北荒妖君的,另一個曾刺殺司命神君。他們不曾被嚴刑拷打,只因最後都是極刑。”

殷徽一窒,青黛亦是放輕了呼吸,睜大眼睛呆望著她。

赤芍苦笑,卻笑得雲淡風輕:“我不敢妄求神上寬宏大量。進了這裏,就沒奢望能平安出去。”

殷徽低聲道:“正是神君讓我前來。杜仲說,神君不會殺你,但必須予以懲戒。”

“可曾交待什麽?”

“神君希望你暫絕情思,交待了兩條路讓你選。奪你四百年修為之外,一是前往東海歸墟思過六百年,二是奪取那人性命,由你挑選。”

青黛緊張地拽著她,赤芍卻如釋重負,淺笑:“說神上薄情寡性的仙人都瞎了眼,我鑄成大錯,竟能得到如此寬待……我去歸墟便是。但我還有兩個不情之請,還望青青替我說情。”

赤芍坦然接受懲戒,此外提出兩個請求:希望神君能允許她最後去看那人一次,以及,賜她一枚忘情丹。

她將兩個請求轉述給杜仲後,杜仲很快帶來了神君的手諭。給了她們兩個時辰,和一隊精良勇猛的天兵看守。

過慣了玉玄宮中溫暖怡人的日子,殷徽險些忘了凡間還在正月,被青黛提醒,才與赤芍換了冬衣。

進入凡間後,天兵隱匿在二人附近,防止赤芍逃脫。赤芍戴罪之身,被褫奪了仙術,在凜冽的寒風中顯得搖搖欲墜。

男子居住在昆侖山不遠處的小鎮子裏,二人詢問一番,路人指了指最大的一間新院子。

“沒事罷?”殷徽擔憂地看著她,赤芍卻雀躍無比,小臉凍得發紅,開心得抓著殷徽衣袖道:“我去歸墟前還能見到他,高興都來不及,怎會有事?”

殷徽幾乎產生了錯覺,仿佛她從未進過靜思獄,仍然是暗暗戀著凡人男子的昆侖墟小仙侍。

赤芍卻陡然一僵,緊緊拉住殷徽。殷徽循著她目光看去,看到了那日被青黛打昏的男子。

若非青黛之前交待過,殷徽真看不出男子原先體弱多病。二人方才問路時,路人說起男子,都是一副艷羨表情。

“不知是哪路神仙眷顧,原先一棵病秧子,居然長得這般壯實。”

“先前趙大夫看過,都不願給他治病。現在可悔死了,出門躲著人走。”

赤芍呆呆看著男子,和男子身旁笑語嫣嫣的年輕姑娘,忽然轉頭對殷徽一笑:“你看我多厲害,認藥材的本事比不上青黛,居然還能將他治得這麽好!”

她說著說著,淚水撲簌簌滾落下來,嘴角笑意卻比日光還燦爛。

二人站在街角偏僻處,可一個美貌姑娘如此落淚,已經引得不少人側目。赤芍自覺失態,便牽著她悠悠地走,在鎮子裏一處破屋前停下了。

屋子年久失修,比起衍京通往鬼市的那間好不了多少,位置在男子的新院落南邊不遠處,甚至能隱約聽見男子說話聲。

赤芍示意她:“這是他以前住的,我倆以前都在這兒碰面。他現在身體好轉,又吃苦耐勞,被富商看中,挑他做女婿——他身邊那個就是富商的小女兒。”

殷徽心頭一股無名火,想起青黛先前的話,忍不住開口:“他有今天,都是有你幫忙,否則連命都沒了,可他居然就這樣棄了你?!你為何要選擇去歸墟?”

“因為我心裏還是有他……”

赤芍的聲音淺淡,消失在院內傳出的高聲笑語中。

她仰頭看著院墻,似乎想從天穹與院墻的縫隙中,窺見那人一絲一毫。

“我恨,我痛,可我怎麽舍得……”

殷徽還想開口,赤芍卻道:“為他做這些,是我心甘情願。我不願挾恩圖報,更不願他因為這個要報答我,就答應與我廝守。今日之後,我會服下忘情丹,將這段事情忘掉。但,”她一頓,“我還會回到昆侖墟。”

“如果我還能遇見他,我會親手,殺了他。”

赤芍戴著只簡單的銀鐲子,不似仙境之物,當是男子當年送給她的。鐲子上原先似乎刻著兩人名姓,如今赤芍的卻被匆匆劃掉,密密麻麻地,刻滿了男子的名姓。

仙人能熬過六百年,可凡人呢?

殷徽無言,反握住她的手。

傍晚時分,二人在天兵押送之下,返回了昆侖墟。

赤芍似是哭累了,一路上有些恍惚,殷徽放心不下,便親自將她送回了靜思獄。

她的請求早已在整個昆侖墟傳開,一路行來,竟沒有聽到仙侍們絲毫的歡聲笑語。

玉玄宮上下飄浮著忘情丹苦澀的味道,神君已經開始煉藥。殷徽早早聞見,看見赤芍疲累的模樣,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夜風蕭瑟,月色朦朧。

殷徽心事重重,走到一半才發現下意識回了連波苑,只得半道上折回去。

平靜的玉玄宮忽然飄起一陣尖銳的嘯聲,她正好走到靜思獄附近,見幾隊天兵嚴陣以待,將靜思獄入口團團圍住。司藥神君竟也在裏面,他神情冷峻,眼神深沈,身後站著杜仲,還有幾個不曾見過的仙侍。

“這是怎麽了?”

怕赤芍出事,殷徽急急上去,杜仲見了,當即招呼幾個天兵上前:“正好你來了。你是不是今日見赤芍仙侍時,將第八層其他牢門也打開了?”

她正好聽赤芍提起過第八層還關著兩個重犯,一時悚然,沒有註意到杜仲詭異的眼神。

“犯人不曾逃走,還躲在靜思獄某處,這段時日就勞煩你換個住處。”

杜仲示意天兵將她圍住,眉頭卻忽然一皺,看向她身後。

靜思獄前火光招搖,剎那寂靜,天兵們均是楞住,連明玄也揚起眉,往她身後看去。

青黛默然,提著一柄短刀,渾身是血地從殷徽身後陰影處緩緩走出。她的目光越過杜仲,直直落在明玄身上。

天兵們提高警惕,殷徽亦是錯愕不已,卻見她將短刀橫於掌中,面對明玄,挺直背脊跪了下來。

“我殺了一個凡人。”青黛語氣平緩,“還請神君明察,將我放逐去歸墟罷。”

☆、秋後算賬

偌大的藥房裏彌漫著藥草混雜的奇特香味,殷徽蒙住口鼻,跪伏在地上,將藥草一根根辨認過後,再放入一旁幹凈的木屜裏。

昆侖墟上難得落了場雨,殷徽怕濕氣影響藥草,便將大門關緊,獨自整理藥房。

外面猛地刮了陣風,將窗子吹開,檐下雨水飛灑入內。她趕忙上前關窗,卻聽見隔壁杜仲放輕的說話聲。

“那凡人男子的遺體,我已處理妥當。九幽閻君已經回信,不會將此事宣揚出去。”

“歸墟那裏,你親自將她們送去罷。”

“是。”

中間沈默了一陣,杜仲又問道:“那青青姑娘的事……”

殷徽尚沈浸在赤芍之事中,乍聽見他們說到自己,立時豎起耳朵。

那邊沒有傳來明玄的回話,殷徽失望地關窗,卻聽明玄揚高聲音:“偷聽什麽?過來。”

被捉住聽墻腳,殷徽有些尷尬,然而她並非有意,便盡量做出乖順的表情,慢慢挪到了隔壁正殿。

雨笠擱在門外,杜仲亂糟糟的胡子上沾了不少雨水,正瞅著她奇怪地笑:“青青姑娘,聽見什麽了,說給我聽聽?”

殷徽想還他兩句,一吸氣就被帕子上的灰塵嗆住,咳得說不出話,連忙摘了帕子。杜仲趁機煽風點火:“神上可不喜歡你邋遢的樣子,在隔壁用心收拾,少聽墻腳,否則再闖點什麽禍,可不是給神君做點雜活這麽簡單了。”

“……”

殷徽默然,只當他是空氣。杜仲卻深出一口氣,哀怨地看了明玄一眼。

利用赤芍的事小設計謀,以審問之名,將人帶到沈霜殿“嚴加看守”——明明是神君親自提點他做的事,怎麽就能如此坦然,一點都不怕她發覺。

明玄忽視他的眼神,涼涼地將殷徽從頭掃到腳,再從腳掃到頭,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臟。”明玄緩聲道,“整理完第一個櫃子後,再過來把這邊地面擦幹凈。”

她這才發現自己從廊下過來,在正殿裏踩出一串濕淋淋的腳印,在其他纖塵不染的地面襯托下,顯得格外突兀。

“能不能明天擦……”她聲音低下去,“或者明天整理藥櫃?”

按照明玄的潔癖,這一大片地面都得擦到光可鑒人才行。然而隔壁藥櫃只整理了一小部分,全部做下來的話,她整晚都別睡了。

明玄繼續清涼地開口:“藥櫃都是你弄倒的。”他盯著她的衣服看了一陣,皺眉:“明日別再讓我看見這身衣服。”

衣服是青黛借她的,她在藥房整理半天,早已弄得滿身灰土。殷徽張大嘴,辯解道:“可我沒有……”

“讓杜仲給你準備。”明玄瞟了杜仲一眼,補充道:“記得把這身衣服洗幹凈。”

殷徽已經徹底沒脾氣了,默默盯著他,想從他臉上找出挑釁的意味來。

杜仲興致勃勃地看明玄挑刺,一擊掌,恍然大悟。

他差點忘了,神君還有藥房這件事等著算賬。

前日殷徽被帶到沈霜殿後,事情很快便弄清楚了,不過虛驚一場。她正要離開,卻被明玄一句話詐住。

“赤芍在靜思獄裏,怕是受了傷,你可以在藥房挑些藥草送去。”

她沒多想,回道:“藥房已經整理好了?”

沈霜殿上下靜如死水,殷徽後知後覺,見明玄盯著她淺笑:“整個昆侖墟只知我受了傷,藥房狼藉一事,唯有杜仲知曉——你是怎麽知道的?”

一句話了然。

她就這麽稀裏糊塗地被留了下來。看明玄的意思,是不整理完藥房別想走。

想到隔壁三十五個倒地的藥櫃,她就覺得眼前一陣發黑。

她露出糾結的神情,明玄心情大好,手指在桌案邊微微叩擊。

“好好幹活。明天一早,杜仲會親自押送赤芍和青黛去歸墟。”

殷徽一怔,稍稍一禮便走了出去。杜仲好奇地探出身子,看見她伏在藥櫃邊,仔仔細細地分揀藥材。

等到一櫃子藥材分揀完畢,地上已經碼放了五十餘個嶄新的木屜。她將木屜清點一遍,和櫃子對上號後,才疲憊地伸展手腳。

白天的雨已經停了,廊下唯有屋檐滴水的淺淡聲音。她鎖好藥房,忽然想起還有隔壁地面沒有擦洗,只得暗嘆一聲,去院子裏折花葉。

滿院子花草可以怡情養性,亦是杜仲打掃沈霜殿的好材料。她來這裏沒兩天,杜仲便將花葉的使用方法盡數教給了她。

葉子每片都有雙手並掌那麽大,觸之柔軟舒適,殷徽好幾年沒接觸妖魅仙人,滿腦子都是凡人藥方,一時想不起名稱。

正殿裏依舊門窗大開,杜仲應是休息去了,明玄斜斜坐著,一手撐著頭,雙目閉合,仍舊穿著齊整,看上去未曾休息過。

殷徽看得皺眉,將門窗依次關了,唯留下正門兩扇,又點燃了兩盞燈火,將正殿照得更加明亮。

“這邊也得擦幹凈。”

殷徽嚇了一跳,卻是明玄不知何時醒了,正幽幽地註視著她。

一室暖然燈火。

殷徽還沒來得及放下燈盞,被他嚇得手腕一抖,傾斜出一縷燈油,淅淅瀝瀝潑灑在地上。

看著她先是欲哭無淚,又很快坦然地去擦拭,手腳麻利,明玄一時連沈霜殿被弄臟的郁卒都拋在腦後:“動作如此利索,當真在東淵身邊待過?”

“在東荒待過一段日子。”殷徽悶聲回答。

她被迫依靠東荒妖君時,那個挑剔的老妖君做過不少為難她的事。知曉她天醫身份,又沒有信得過的手下,便將她當侍女使喚,灑掃縫補樣樣不落,累得她整日懨懨的提不起勁。

明玄看著她悶頭幹活,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他只當她是冒充司命役使的小仙侍,現在看來,她來路比他預料的要曲折得多。

不知想起了什麽,他眼神漸漸幽深。

殷徽剛把燈油擦幹凈,想詢問他是否可以了,擡頭就看見他盯著自己,幽幽出神。

明玄鳳眸湛湛,容貌比起四處招惹桃花的司命不逞多讓,甚至比司命多了幾分張揚。只是常年冷著臉,笑也是極淺淡的,便顯得疏離了不少。

殷徽被他盯得發慌,無暇顧及他容色,惴惴地道:“神君?”

他的神情愈發冷淡。殷徽沒有打擾,便朝他一禮,退到門口,慢慢擦拭白天留下的腳印。

外面月色淡了,漸漸又落起雨來。

殷徽擦到一半,將正門也關上,覺得有些冷,便抱起雙臂,返回偏殿取衣物。

明玄靜靜坐著,困意如浪潮般襲來,卻保持一個姿勢不曾動彈。

視線有些朦朧,似乎看見她丟下地上一串泥水腳印,悄悄出了正殿。明玄下意識地考慮明天如何罰她,卻被一件外衣穩穩罩住。

他猝然擡頭,殷徽雙手還沒來得及收回,似是被他眼神驚住。

殿外雨聲漸漸大了,殷徽囁嚅著道:“這是下午杜仲給的,下雨了寒氣重,就給你也取了一件。你若是穿不慣,我再找他另拿……”

杜仲給了她四五套仙侍衣物,顧及她身體不好,又給了兩件裘皮袍子。

衣物都有些年月了,她一副小仙侍打扮,穿著袍子不顯怪異。明玄的青色衣袍做工精細,合了凡間天衣無縫的說法,再披了她給的袍子,不免顯得袍子寒磣。

殷徽沒想到這步,連忙轉移他的視線:“你先穿著罷,免得寒氣傷身……”

明玄一言不發地將袍子扔在桌上,然後從身後矮櫃中取出外衣披上。動作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

她看了桌上衣袍一眼,默然扭頭去擦地。

沈霜殿裏安靜下來時,已是深夜子時。

門口沈重一聲悶響,杜仲結結實實摔了一跤,正驚悸地坐在地上,手裏還拿著件外衣,喃喃:“這姑娘擦得太幹凈了點……”

地面光亮如新,杜仲心有餘悸,又摸了一把,謹慎地爬起來。

“這不是我拿給她的?神上冷了還是叫我的好,畢竟和姑娘家搶外衣不像話……”

“開窗。”

杜仲不明所以,嘮叨著將窗子全打開了。明玄稍稍轉頭,一眼就看見了側殿內未熄的燭火。

因是暫住,杜仲只辟了原先存放醫書的側殿給她,離正殿不過十餘步。窗子被風吹開條縫,正好能越過燭火,看見榻上蜷成一團的人。

燭火未熄,人卻已經睡熟了。

杜仲感慨:“真不知是哪來的小仙侍,青黛當初在忘川邊撿到她,人都快沒氣了。要不是以為她是司命神上的役使,真就丟在忘川邊,任她自生自滅。”

青黛當然不會將這話對明玄說,杜仲憐惜她孤身不易,怕惹他反感,也不會有意提及。明玄頭次聽見,眉頭微微蹙起。

“她那玉佩,我似乎有些印象。”

杜仲亦是點頭:“似是在哪見過,不過想不起是哪位神君的。”

役使們的信物上都有天君的雲龍紋,白漓那塊也不例外。杜仲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又一陣風吹過,側殿的窗子完全打開,榻上之人似乎有些冷,往角落裏縮了幾分。

他眼神深邃,杜仲以為他不耐煩,擔憂地朝側殿看了看便退下了。

明玄徑直望了會兒,緩緩走到門邊,朝側殿揚了揚手。

庭院重重花葉之下蜿蜒出嫩綠藤蔓,朝側殿門窗上攀爬伸展。

打開的窗子漸漸合攏,雨水飄灑下,藤蔓枝葉舒展,竟顫悠悠地開出一朵花來。

次日一早,玉玄宮大小仙侍聚在沈霜殿前,均是悄無聲息地垂著頭。

殷徽站在仙侍之中,面色疲倦,身上骨頭還疼得厲害,卻直直地看著兩名天兵捧著的玉瓶。

兩只瓶中各開了一朵花,正是赤芍與青黛的真身。杜仲給眾仙侍提點幾句,無外乎修身養性一類的。仙侍們表情不一,有幾個與赤芍青黛關系近的,偷偷撇過頭落了淚。

一去歸墟六百年,滄海桑田,究竟何時能重逢。

殷徽亦是有些恍惚。赤芍癡愛那名男子,甘願領罰都不願傷他一分一毫。青黛恨那人薄情,竟代替赤芍痛下殺手,卻又要求神君將她一齊罰去歸墟。

雲層稀薄,日光鋒利,兩朵花在玉瓶中悄然綻放,尚自沾染兩顆晨露。

訓話只是走個過場,明玄點頭示意後,眾仙侍便先後散了。

她仍然望著玉瓶出神,杜仲打趣道:“青青姑娘舍不得了,不如一齊跟去看看?要我說,除了歸墟底下駭人,四周的景色還真不賴。”

殷徽難得白他一眼:“你為了不讓我跟去歸墟,特地將我房門堵住?”

杜仲駭笑,偷偷看明玄一眼,不敢吱聲。

她幹活到半夜,渾身骨頭酸痛無比,但心裏一直牢牢記著今早之事,便硬撐著爬起來。

將近亥時,屋裏光線卻黯淡,她收拾齊整去推門,當即楞住了。竟是庭院植物一夜間堆滿了她的門窗。無奈之下,她只得翻另一邊窗戶出去,剛剛落地,便看見房門被植物壓成碎片。

她睡得熟,杜仲卻一清二楚:不是他主人司藥神君做的,還能有誰?

兩名天兵捧著玉瓶不敢亂動,見她走來,露出茫然神色。杜仲亦是奇道:“你做什麽?”

她笑了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明玄皺眉,右手結出起勢,防她一時頭腦發熱,傷到自己,卻見她取下青玉佩,將兩只玉瓶一齊系住,雙掌合握玉佩,閉上雙眼。

咒訣聲極輕,猶如落地銀針,細不可聞。方才還有些萎靡的花朵漸漸張開,蓬勃怒放。

杜仲張大了嘴,又揉揉眼,不敢相信親眼所見。連明玄亦是驚愕,右手僵在半空,許久不曾放下。

“嘖,小徽兒,這次你躲著我用這招,被我捉個現行了——”

半空中遙遙飄來張狂大笑,杜仲對這聲音熟得很,霎時間躲得沒影。明玄擡頭望了一眼,面無表情地扭頭就走。

“你們主仆兩個忒沒良心,躲什麽?”紅衣男子在空中翹起二郎腿,得意洋洋。他對殷徽招了招手:“小徽兒,我陪他倆玩玩,這家夥先還你!”

他擡手擲出一道流光,殷徽怔楞原地,被流光化出的人形緊緊抱住。她眼眶一熱,驀地流下淚來:“白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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