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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雞蛋碼放得整整齊齊,上頭還有一串銅錢,灰黑顏色,串錢的繩子是青色的。

“芳華,怎麽能拿旁人這麽多東西?”盛大娘見著真有一串銅錢,唬了一跳,莊戶人家,幾個銅板都是一筆錢,莫要說是一串銅板了:“雞蛋我們收下,銅錢讓二柱帶回去吧。”

“娘,莫非二柱一條命還不值一串銅錢?”盛芳華哼了一聲,將籃子放到了旁邊桌子上,為了救王二柱,她做了人工呼吸和心肺覆蘇,現在村裏已經是流言蜚語滿天飛了,收王家一籃子雞蛋和一串銅錢有什麽要緊的?她都還沒問他家要精神損失費哪!

這兩日,芳華明顯的感覺到了村子裏不同的氣氛,昨日背著藥簍上山去采藥,路上看到不少閑著在外邊磕牙花子的大嬸大娘,見了她過來,全部停了嘴,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尷尬的笑,等她走過去了,就聽著身後有小聲的議論之聲。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她們說的是什麽,盛芳華心裏頭明白得很,肯定是在說自己救王二柱的事情。

大夫不就是救死扶傷嗎?面對一個已經沒了呼吸的溺水者,不管他是誰,自己都會給他施救,只不過因著這溺水之人身份特別,是每日必然要到盛家小院報到的王二柱,這就讓她成了緋聞女主?

盛芳華笑了笑,不用說,那些大娘大嬸肯定是在口誅筆伐,說她如何的不檢點,做出的事情有傷風化。雖然她給桃花村不少人看過病,但這並不能成為她們堅定不移相信她是清白無辜的理由,在很多人心裏,只要是能讓自己嘴巴爽快一時的,不管那人曾經對自己有多好,他們都會人雲亦雲的看熱鬧,在背後說人閑話。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盛芳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王二柱,她微微一笑:“多謝你了,二柱,你也該多休息幾日,雖說年輕熬得住,可畢竟還是在鬼門關面前打了一個轉回來,怎麽能等閑視之?”

“我、我、我知道了。”王二柱激動得臉都紅了,盛姑娘這是在關心他啊,真是沒有想到,盛姑娘竟然將愛意埋得這麽深,若非自己落水,還試探不出她的心哪。

在那一瞬間,王二柱對鄰村的對手感激涕零,這落水,真是值了!

站在石榴樹下的盛芳華,穿著一件嶄新的衣裳,好像是繭綢的,光亮亮的面料,領口袖口還繡著花,讓她看上去就像一個富家小姐。她的肌膚嬌嫩白皙,雙眉如黛,眼睛黑黝黝的猶如深潭,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美麗,比那身後艷紅的榴花還要嬌艷。

王二柱著迷的看著盛芳華,一時間看得呆了,都不知道該說什麽菜好,只是呆呆的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既然你知道了,那就回去歇著吧。”盛芳華將籃子裏的雞蛋撿了出來,把籃子遞回給了王二柱:“至少到家裏呆三天再出門。”

“哦哦哦。”王二柱一疊聲應著,接過了籃子,眼睛還是癡癡的盯著盛芳華不肯挪窩。

盛芳華瞪了他一眼,轉身回到碾槽前邊,繼續開始磨藥,她低著頭,兩只手抓住把手,不斷的轉動著砂輪,對於那邊站著的王二柱,就跟沒看到這個人似的。

盛大娘嘆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王二柱的肩膀:“二柱,你回去吧。”

“哦。”王二柱依依不舍的看了盛芳華一眼,這才回過神來:“大嬸子,芳華她……”

盛大娘拉了王二柱一把:“走,咱們到院子門口說說話。”

王二柱見著盛大娘殷勤,心裏十分快活,高高興興的跟著盛大娘走到了院子門口:“大嬸子,有啥事,你只管說!”

“我聽人家說,你爺爺中意的是鄰村劉家的閨女哪!”盛大娘想了好半日,這才鼓起勇氣道:“你……可打算娶我家芳華?”

“我要娶的當然是盛姑娘!”王二柱幾乎要跳了起來,哪些多嘴多舌的,竟然造謠生事,還把這話傳到盛大娘耳朵裏頭來了?鄰村那個劉家閨女,上回他見過一次,生得圓圓的一張臉,腮幫子都鼓了出來,這模樣,就連盛姑娘的頭發絲兒都比不上!可笑的是,他爺爺總說生得肥壯是福相,照他的話說,那他家豬圈裏的豬可是最有福氣的了,一個個方頭大耳,肥得肚子都快貼到地上了!

那個劉家姑娘,打死他都不娶,他要娶的只有盛姑娘!王二柱鄭重其事的向盛大娘做了保證:“大嬸子,你放心,不管我爺爺怎麽說,我肯定是要娶盛姑娘的!”

“那就好,那就好。”盛大娘見王二柱說得堅決,這顆心總算是放下來了:“那嬸子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沒問題!”王二柱高高興興的應了一聲,拎著籃子飛快的朝自己家裏跑了過去,心裏頭跟燒著一把火般,怎麽也撲不滅——雖然他要去面對嚴厲的祖父,可是為了自己將來的好日子,無論如何他也要去拼上一拼!

盛大娘站在門邊擦了擦眼睛,這才回轉過來,一轉身,就對上了盛芳華的眼睛:“阿娘,你方才在門邊跟王二柱說啥呢?”

“哎呀呀,芳華,二柱可真是個好孩子!”盛大娘滿心歡喜,走到了盛芳華身邊:“剛剛我跟二柱在說你們的事情哩!”

“我們的事情?”盛芳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我跟他能有什麽事情?阿娘,拜托你不要成天東想西想的好不好?你是嫌棄我,一門心思想要趕我出家門不是?好好好,那我明日就去京城找我師父,托他到回春堂裏給我謀個醫女的事情做,以後我就不回桃花村了,省得你看著我心裏頭煩。”

沒想到前世對付逼婚的手段,今生又要用上一遍,盛芳華心中苦笑,前世自己三十多歲沒結婚,是標準的大齡剩女,可今生,自己才十六,便宜娘就開始盤算著她的親事了!命運就是這般驚人的相似,曾經經過的事情,今生輪回,又要再來一遍。

“芳華,你怎麽能誤會了阿娘呢?阿娘哪裏舍得你走?只不過現在事已至此,你不跟王二柱成親,還能嫁給誰去?村裏頭這兩日肯定都在議論紛紛,昨日晚上隔壁春花娘特地跑過來跟我說了這事情哩……”盛大娘的聲音漸漸低了幾分:“你都跟二柱親過了,當然是他的人了,沒有旁的法子了,阿娘現在就擔心王家不打發媒婆過來哩。”

“阿娘,你別管我的事情,我才不要嫁王二柱!”盛芳華騰的一聲站了起來:“誰說跟他親了就是他的人了?更何況我那個不叫親,那是人工呼吸,那是在救人!”看著盛大娘依舊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盛芳華嘆了一口氣:“阿娘,我不是說過我的親事自己做主嗎?這一輩子沒遇到合適的人,我寧可孤獨終老也不要將就,阿娘,你就別再管了!”

“孤獨終老?”盛大娘身子搖晃了下,心中有一分絕望的悲涼。

感謝上天賜了個女兒給她,否則她的一輩子就是孤獨終老,難道自己的女兒也要延續自己的悲劇?

淚水,終於沒有忍住,一滴滴的落了下來。

29|0029

五月已經開始有些炎熱,若是一個人在大太陽下頭勞作,那便會更熱。

褚昭鉞揮鋤挖著泥土,沒有半分停歇之意,汗滴從他的額頭上點點落了下來,滴到了腳邊的泥土上頭,開始還是圓潤如珍珠般晃動了兩下,被陽光一照,五彩繽紛的閃耀著,不比那珍珠遜色,只是很快的,這汗滴就滲透進了泥裏,再也尋不到蹤跡。

五月的天清爽晴朗,可在褚昭鉞看來,這天氣實在太糟糕。

心中堵著一團什麽東西,看什麽都不順眼,白花花的一個日頭,似乎要把人都烤焦,褚昭鉞覺得自己就像一堆幹柴,只要蹦個火星子過來,就能被點著。

“阿大,吃午飯了!”身後傳來甜美的呼喚之聲,就如清泉,汩汩流淌。

褚昭鉞全身立刻涼快了幾分。

他停下了手,扶著鋤頭站著,醞釀了很久的情緒,才極力將嘴角那絲微笑收攏,緩緩轉過身來,對上了盛芳華那笑瞇瞇的一雙眼睛。

“阿大,歇息一陣子,別太勞累了,你難道忘記了,現兒我可是有錢人了,五千兩銀子在手,還愁買不到田地?”盛芳華將籃子上蓋著的布掀開,端出一個大菜碗:“快些過來吃飯,今日我阿娘特地做了你喜歡吃的菜,還給你熬了大骨湯。”

褚昭鉞有幾分感動,盛大娘對他可是真心真意的好,雖然家裏窮,可還是變著法子給他做好吃的,哪怕就是煮個青菜都不重覆,每隔三四日才會吃到重樣的菜式。盛家窮苦,但在盛家養傷兩個月了,過兩日必然有大骨熬湯,熬出一碗,大半進了他的肚子,給盛芳華小半碗,她自己只用筷子蘸著嘗嘗鹹淡罷了。

他跳上田埂,到不遠處的溪水屯子裏洗了手,走了過來,接過盛芳華手中的菜碗,開始低頭扒拉飯菜,盛大娘的菜做得很好,在褚昭鉞看來,比褚國公府的廚子手藝還要好,每餐他都吃得有滋有味。

只是今日,他卻全無品嘗飯菜的心情,漫不經心的吃著飯,眼前閃過的是王二柱拎個籃子朝盛家走的樣子。

盛芳華蹲在旁邊看著褚昭鉞吃飯,越看越奇怪:“阿大,你把飯扒到鼻孔裏去了!”

褚昭鉞一驚,打了個噴嚏,幾粒米飯噴到了大骨湯裏,在上頭掙紮著飄蕩了兩下,很快就沈了下去。

盛芳華趕忙拿出一塊帕子來給他擦臉:“擦擦,擦擦,怎麽就這樣不小心!”

她的帕子上有淡淡的藥香,她的手指十分柔軟,按在褚昭鉞的臉上,讓他忽然間就亂了方寸,腦袋裏“嗡”的一聲響,再也裝不下矜持,臉驀然就紅了起來。

他一把將盛芳華手裏的帕子奪了過來,轉過頭去,用力擦了兩把,可即便他用盡全力,也沒能將那小鹿亂撞的心擦平靜了,越是擦著臉,一顆心越是慌亂得停不下來,跳得越發的厲害,臉上*辣的發燙,怎麽也涼不下來。

“阿大,阿大?”盛芳華有幾分疑惑,阿大這是怎麽了?今日他有些反常呀,行事跟平常大相徑庭,沈著穩定都去了哪裏,怎麽這樣毛手毛腳的?

“我有些不舒服。”褚昭鉞咬咬牙,他是真不舒服,怎麽忽然間就熱得不行,全身難受。

“我給你把脈。”盛芳華迅速繞到了褚昭鉞面前,沒等他表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別說話,我給你接一把脈相便知。”

褚昭鉞身子一僵,原先盛芳華也給他診過脈,那時候他卻絲毫沒有不自在的感覺,而今日,盛芳華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讓他忽然間有幾分窘迫,那顆跳得很快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幾乎都能聽到那砰砰的響聲,感覺到那顆心快要從喉嚨口跳了出來,滑溜溜的落到地上,再也不肯跳回去。

“哎呀,阿大,你這是中暑了,快些回去歇息!”盛芳華測了下褚昭鉞的脈象,又急又快,就如走珠,心中一驚,阿大的脈象素來很穩,如何會變成這般樣子?她擡頭看了看褚昭鉞的臉,見他面紅耳赤,額頭上還有豆大的汗珠子掉下,心中一驚,這樣子該是中暑了呢。

伸出手,盛芳華探上了褚昭鉞的額頭。

褚昭鉞一閉眼,手都軟了幾分,拿在手中的帕子落到地上。

她的手指真軟,那藥香真好聞。

他貪婪的嗅著空中飄散的氣味,默默感受著軟綿綿的指腹貼著他額頭的滋味,有一種慌亂的感覺,可卻又十分滿足。

“阿大,你是中暑了,快回去歇著。”感覺到褚昭鉞的體溫有些高,盛芳華斷定他絕對是中暑了,不應該再頂著大太陽在田間勞作。她站起身來,伸手在隨身背著的藥囊裏掏出了一個小瓶子,斜著瓶身倒出幾滴深褐色的液體在手指上,然後迅速抹上了褚昭鉞的額角。

清涼夾雜著微微的辛辣感沖上了褚昭鉞的額頭,這讓他忽然間舒服了不少,亂糟糟一團的思緒瞬間被刺激得平靜了下來,他低頭看著面前黑乎乎的一團影子,有些羞愧——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面對別的姑娘,怎麽還能有別樣的感覺,這絕非君子所為!

褚昭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盛姑娘,我好許多了。”

盛芳華將那個小瓷瓶遞了過來:“是我疏忽了,該讓你隨身帶著這個的。”

這是她獨家配方,類似於前世的風油精之類藥物,用了能提神醒腦,還能防蚊叮蟲咬。本以為五月天氣還不算太熱,可萬萬沒想到阿大竟然中暑了呢,盛芳華有些不好意思,阿大是在給她家開荒造田才會中了招,自己可不能太苛刻了他,還是讓他早些回去歇息。

褚昭鉞將那瓷瓶接了過來,深深呼吸了兩口,清涼辛辣的氣味沖進了他的鼻孔,讓他的氣息忽然順暢了不少,心裏也沒那麽慌亂了。低頭瞅了下,褚昭鉞看見了那塊掉落的帕子,慌忙撿了起來:“還你。”

盛芳華接了過來,順勢抓住了褚昭鉞的手:“阿大,站起來,別蹲著。”

小手軟綿綿的,柔弱無骨,褚昭鉞的心又一次不爭氣的跳了起來,他顫顫巍巍的站直了身子,被盛芳華這般拉著,頃刻間口幹舌燥,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阿大,今日你就別幹活了,好好歇歇。”盛芳華笑微微的看著他:“你都分了五千兩銀子給我,也用不著這樣辛苦開荒造田了。”

褚昭鉞沒有說話,心中執念卻更深。

五千兩銀子總有用盡的時候,可是開出的這塊田總會在,在他離開桃花村以後,盛姑娘每次經過這塊田,就能想到這是他替她們家開出來的。

這樣想著,心中忽然有一絲絲甜。

“阿大,咱們回家吧。”盛芳華哪裏想到褚昭鉞此刻心情覆雜,將他從地上拉起,她放開了褚昭鉞的手,開始收拾碗筷:“回家以後再吃飯吧,你中暑了,這陣子也吃不進去,先好好歇息,這才是最要緊的。”

誰說他吃不進去的?褚昭鉞用鋤頭挑著箢箕跟著盛芳華朝桃花村走,心中有些憤憤不平,肚子裏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才吃了幾口就遭變故,自己肚子的一個角都沒填上呢,實在是餓得慌了,可偏偏盛芳華卻不讓他吃飯!

他很想反抗一句,可內心的驕傲讓他不屑開口,只是跟著盛芳華默默的朝前邊走了過去,初夏的涼風撲面而來,吹得路邊樹上的葉子掉落了幾片,飄飄揚揚的飛在了他的衣襟上,褚昭鉞伸手彈了彈,那幾片樹葉又從他的衣裳上飄走,隨風上上下下的飛了一陣,這才落到了地上。

褚昭鉞盯著那幾片葉子看了又看,這不跟他現在的心情差不多麽?起起落落,沒個停歇的時候。

“阿大,你在看什麽呢?快些跟上。”盛芳華聽著身後沒有了腳步聲,有些奇怪,轉頭一看,卻見褚昭鉞站在那裏,低頭看著地上,腳跟紮了釘子一般,一動也不動。

這也是中暑的癥狀,盛芳華有些著急,被烈日照射久了的中暑,會出現頭暈乏力,甚至是頭痛嘔吐,看著阿大這般模樣,該是被曬得暈頭轉向,就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唉,自己也是太疏忽大意了,都沒有記得帶一把傘過來,好歹也能替阿大擋擋日頭哪。盛芳華暗自責備了自己一番,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要早些將阿大弄回家去,讓他到床上躺躺,給他喝點防暑降溫的藥湯,歇息一兩個時辰,才能緩解癥狀。

“阿大!”盛芳華迅速折了回去,一把拉住了褚昭鉞的手:“我知道你沒力氣走路了,抓緊我的手,靠著我的肩膀,我帶你回家去。”

褚昭鉞身子一麻,兩條腿發軟,真的走不動路了。

30|0030

“哎呀呀,你瞧瞧,瞧瞧!”路邊傳來抽涼氣的聲音。

盛芳華目不斜視,一只手拉住褚昭鉞,一邊用肩膀擡著他半邊身子,飛快的朝家裏走了過去。

她知道那些閑得無聊的嬸子大娘們在說什麽了,肯定是在說她不知檢點,怎麽能跟阿大這般模樣走路呢?盛芳華輕輕哼了一聲,將頭擡了起來,一臉無畏。

“啊喲,你看盛家那丫頭!”一個大嬸張大了嘴,盛芳華分明看到她們在議論她,可卻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來——她難道不該是羞愧得滿臉通紅,將阿大的手放開,迅速逃之夭夭?

“可不是,真不知檢點,咱們村裏的姑娘,可能就數她臉皮最厚了!”一個大娘很氣憤的望著盛芳華,心中恨恨,憑什麽村裏那麽多後生都喜歡盛芳華,可自家孫女打扮得再漂亮,也沒有人瞅一眼?還不是這盛家的小丫頭喜歡賣弄,性格浮浪,這才讓那一眾後生神魂顛倒,心裏頭只想著往盛家小院跑。

尤其可恨的是,她竟然勾走了王二柱的心!

王二柱在桃花村的大娘大嬸心目裏,可是最佳的女婿、孫女婿人選,他家世不錯,桃花村裏再也挑不出比他家寬裕的了,更何況王二去年還考取了秀才——雖然夫子說,王二柱最多也就是能考中秀才,可這依舊阻擋不了桃花村的大娘大嬸們對他的偏愛:家世好,長相俊,還是個秀才,真真難得!

王二柱這秀才,跟一般的秀才有些不同,旁的秀才怎麽著也要穿件長衫表示自己乃是斯文人士,王二柱這秀才,只有進城去才穿青色長衫,在桃花村裏他跟村裏人穿著打扮完全一樣,十分接地氣,這讓不少姑娘都忘記了他秀才的身份,總覺得他是跟自己青梅竹馬,自己跟他可是十分般配。

可是,畢竟每個人都長了一雙眼睛,若是沒瞎的,自然明白王二柱喜歡的是誰,故此盛芳華被村裏不少人記恨上,雖然當面不明說,可暗地裏聚到一處,唾沫星子橫飛的說上幾句,好像心裏頭就能舒服些。

“水生大娘,快莫要說了,盛姑娘可是神仙派下來的人!”李大娘慌忙制止了那人往下說:“當年對面山上的道長不是這樣說的?口裏積點德,莫要說得太不像話了。”

“神仙派下來的人?”水生大娘一橫眼:“都過了十六年,你還記著這混賬話?對面山上的道長去年得病死了,要是他真那麽能看得準,那他怎麽沒來得及給自己準備棺材咧?要這盛家的小丫頭真是神仙派來的,怎麽不能給他起死回生哪?”

“不是聽說那道長死前交代了要焚化的……”李大娘才弱弱的說了一句,旁邊早有人將她的話壓了下去:“別管這些了,咱們又不是第一日在說盛姑娘了,也沒見神仙降罪下來,你擔心個啥子喲!”

三姑六婆們聚到一塊,看著盛芳華和褚昭鉞慢慢走遠的背影,唾沫星子飛濺:“真是了不得,端陽節才與王家二柱親了,現在又跟阿大勾肩搭背,可真是不要臉!”

褚昭鉞的耳力好,即便那三姑六婆的聲音比較小,他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心中的火氣漸漸的聚到了一處,怎麽能這般在背後說人壞話?若非是一群女子,他定然要出手好好教訓她們一番。

不知道盛姑娘聽到了這些議論沒有?褚昭鉞低頭,用眼角漏出的餘光瞟了盛芳華一眼,見她臉色不變,不免有些驚奇,這位盛姑娘還真真是與眾不同,一般的姑娘遇到這種事情,誰不是哭哭啼啼的?有軟弱些的,指不定還會尋死覓活,可盛姑娘呢,全依舊是容顏淡淡,仿佛那些事情跟自己沒有半分瓜葛。

他有些欽佩盛芳華的膽量,這小小的女子,看起來身姿柔弱,可那纖細的身軀裏,卻有一顆無比堅強的心。他努力將身體調整了下,盡量不要讓自己壓著了盛芳華,這稍微的變化都讓盛芳華發現,擡頭看了他一眼,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不打緊,我能扛得住。”

她這一抹笑容極為甜美,褚昭鉞看得呆了呆,忽然間領悟到了一句話的真諦——萬般繁華也不及你莞爾一笑。

聽到這句話是在一次游宴裏,他佯裝喝醉,躺在水榭裏頭歇息,卻無意聽到了外邊兩個有情人的呢喃低語。那時候的他,心中暗自好笑,這可真是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可是方才那瞬間,見著嬌柔的花瓣中微微露出的丁香顆,心中竟然蕩漾了起來,就如一葉小舟,在那碧波之間不住搖晃。

“怎麽了?”盛芳華有些奇怪,阿大今日眼神有些不對勁,唉,可憐的人,中暑了就變得這般癡癡呆呆了,得快些將他扛回去才行。

正在努力朝家裏走,半路上遇到了盛大娘,手裏提了個籃子,腳步匆匆忙忙。

“阿娘,你要到哪裏去?”盛芳華招呼了一句:“阿大中暑了吶。”

“中暑了?”盛大娘見到褚昭鉞一張紅紅的臉,不由得也慌張了起來,趕緊走過來攙住褚昭鉞的一只胳膊:“芳華,你撒手,娘來扛著他走。”

芳華可還是個雲英未嫁的黃花閨女,怎麽能跟年輕男人勾肩搭背?特別是在這要緊關頭,正是關系到她的親事哪,可不能再有緋聞傳出去了。

盛芳華一挑眉,瞬間猜到了便宜娘的心事,聳了聳肩,她攙扶著褚昭鉞行走之事,只怕此刻村子裏有大半人已經知道了,經過那些大娘大嬸們添油加醋的描述,只怕已經變成了他們不顧羞恥,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哩。

只不過盛芳華並不想讓她這便宜娘傷心,故此還是很聽話的將褚昭鉞交到了盛大娘手上:“我去叫虎子來幫忙。”

見著她那窈窕的身姿飄忽著遠去,褚昭鉞心裏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好像有什麽珍貴的東西離他越來越遠,想要伸手抓住,可卻怎麽也撈不著,只能站在那裏,怔怔的看著她的背影,忽苦忽甜。

“阿大,現在天氣熱,你別累著,好好的在家歇著。”盛大娘扶著褚昭鉞,看了看他滿臉通紅,有點心疼:“不著急要地的,我和芳華十多年沒地,不也過來了嗎?”

褚昭鉞默默無語,盛大娘的話雖然樸實,可卻讓他心裏暖洋洋的,褚國公府裏頭,表面上笑嘻嘻可心裏藏刀子的人不在少數,而且不少人說得客套,可卻沒有一絲真心的關懷,就連他的母親褚二夫人,也不知道如何真正關心他。

“阿大哥!”虎子驚訝的呼叫聲傳了過來,一只胳膊插進了他的臂彎:“快些進院子歇著去!”

盛芳華剛拎起路邊放著的那只籃子,就聽著裏頭傳來咕咕的聲音,揭開那塊布一看,兩只老母雞的腦袋鉆了出來,昂首挺胸,只是暗紅色的雞冠耷拉著,不比那公雞高高豎起。

“阿娘,你提這兩只母雞是準備去作甚?”盛芳華疑惑的看了看盛大娘,她這便宜娘心地好,若是村裏有人生了病卻沒錢買好東西補充營養,她就會送只雞過去讓人家補補身子,可最近村裏風平浪靜的,也沒見誰家有人生病,她準備把雞送到哪裏去?

老母雞在籃子裏咕嚕咕嚕的低低叫喚了兩聲,似乎被太陽曬得有些不樂意,翅膀艱難的撲扇了下,盛芳華看到了一根青色的繩索從母雞羽翼下露了出來。

她吃驚的瞪大了眼睛,用手把那母雞挪了挪,輕輕一勾,一串銅板就出現在面前。

這根繩子有幾分熟悉,那不是王二柱送來的銅錢裏邊的串繩嗎?只不過那時候繩子還餘了很長一段,結了個圖案,現在那繩結已經不見了,口子紮得緊緊,很明顯這絕不止一百個銅錢,起碼上了一百五十個。

“阿娘,你到底準備去做什麽?”盛芳華有些生氣,這個便宜娘也真是的,大手大腳,完全不將她辛辛苦苦掙來的錢當一回事!好不容易才掙了一百個銅錢,她卻這般大方,添上了好幾十個又送了出去!

“我……”盛大娘支支吾吾,不敢看盛芳華的眼睛。

盛芳華忽然心中一亮,便宜娘該不是想提了東西去王二柱家吧?

“阿娘,你是不是打算去王志高家?”盛芳華的聲音裏明顯有些生氣。

褚昭鉞的耳朵支了起來,盛大娘提了這麽多東西去王志高家?她打算去做什麽?

“芳華!”盛大娘被女兒的目光逼得無處可逃,只能訥訥說了實話:“我想去王家商議下你跟二柱的親事。”

盛姑娘跟王二柱要成親?頃刻間褚昭鉞只覺得胸口壓著一塊大石頭,沈甸甸的喘不過氣來,他偷偷瞄了一眼盛芳華,見她的臉上忽然變色,不似歡喜模樣,一顆心又稍微落了下來。

“阿娘!”盛芳華真是有些惱了,她這便宜娘怎麽就不死心呢?自己都跟她說過了,她不要嫁王二柱,親事自己來挑,可她偏偏就是這般剃頭挑子一頭熱,一心巴望著要將自己嫁到王家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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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阿娘,先回去罷。”盛芳華嘆息了一聲,此刻的盛大娘,就如一個做錯了事的孩童,怯生生的站在那裏,不敢再看她的眼睛,讓她忽然覺得有幾分羞愧,自己是不是語氣太嚴厲了些,再怎麽樣,她也是這個世間給了自己生命,將自己撫養長大的人,自己怎麽能這樣跟她說話呢?

見盛芳華的面色稍霽,盛大娘這才緩過些神思來,不敢再說話,跟虎子一起扶住褚昭鉞往院子裏走,心裏一邊低低哀嘆,女兒怎麽就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就當下這種狀況來說,王二柱是她最好的選擇。

褚昭鉞一邊走,一邊聽著盛大娘低聲細細跟盛芳華說著話,全是在講那王二柱的好話,心裏不免有絲絲焦躁,不知為何,他不希望看到盛芳華嫁給王二柱——桃花村裏的人個個都說王二柱好,可在他心目裏,王二柱哪裏配得上盛姑娘,這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麽。

盛大娘與虎子將褚昭鉞扶著放到床上,盛芳華端了碗水進來遞給他:“喝了這碗水,我加了些藥在裏邊,治中暑很有效。”

那碗水的顏色帶些黃褐色,就如透明的琥珀,還帶著一種奇怪氣味,褚昭鉞擡頭看了盛芳華一眼,見她臉上笑容融融:“你別聞著氣味不對就不敢喝,這是用藿香做主料,配了十二種其餘的中草藥制成的,治療中暑高熱十分有效,趕緊喝了罷。”

褚昭鉞哪裏敢不喝?方才他一路靠著盛芳華走過來的,合著中暑之狀,現在若是推著不喝,盛芳華不免會疑心。他眼睛一閉,只能大口大口將碗盞裏的藥汁喝完,抹了抹嘴,把碗盞遞了回去。

“你歇著罷,好好躺一陣子,等晚飯的時候我再來喊你。”盛芳華十分體貼,將褚昭鉞安頓下來,同著盛大娘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門無聲無息的被關上,褚昭鉞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呆呆的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心裏空蕩蕩的一片。

今日為何這般感覺怪異?僅僅只是她給自己擦了臉,用手拉住了自己手?褚昭鉞慢慢的回味著在田間的那一幕,一種說不出的甜慢慢的在心間蕩漾起來,張口呼出一口氣,仿佛都帶著春天的氣息,有蜜糖般的芬芳。

將腦袋湊到了窗戶那邊,看到盛芳華正站在地坪裏跟盛大娘說話,那兩只裝在籃子裏的母雞已經被放了出來,快活的扇著翅膀,圍著盛芳華不住的打轉,不時的養著脖子發出咕咕的叫喊聲。

母女兩人的對話不時隨風飄了過來,褚昭鉞聽到王二柱的名字不時被提起,即刻間心裏頭酸溜溜的一片,真恨不能沖出去告訴盛大娘,王二柱怎麽能配得上盛姑娘,讓她莫要固執己見了。

王二柱配不上,誰配得上?

褚昭鉞機靈靈打了個寒顫,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盛姑娘總是要嫁人的。

他靠著墻坐在那裏,皺著眉頭思考著,盛姑娘該嫁什麽樣的人合適?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盛姑娘應該嫁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能庇護她,給她蓋上一間安穩的屋子,不要讓她遭受風雨,還要能懂她的心思,只要她轉轉眼珠子,就知道她心裏想的是什麽。

“芳華丫頭!”

正在沈思間,外邊傳來了一聲怒氣沖沖的吼叫,透過破爛的窗戶紙,褚昭鉞看到王志高和王李氏大步走了進來,身後還跟了一群村民,從他們臉上興奮的神色看得出來,他們是來看熱鬧的。

“老爺子,今日怎麽過來了?”盛大娘慌忙迎了上去,心中暗自合計,是不是王二柱回去說了要娶芳華,王志高為了這事特地趕過來了?覷著他的臉色,盛大娘覺得這事有些玄乎,王志高的臉黑得跟鍋底兒似的,一雙眼睛死死的盯住了盛芳華,那模樣,仿佛要將她掰碎了吃掉一般。

王志高沒有理睬盛大娘,伸手將她撥開,徑直走到了盛芳華面前:“芳華丫頭,你咋說話不算話哩?那天晚上,你在我們家是怎麽說的?”

盛芳華一點也不生氣,望著王志高只是笑瞇瞇的點頭:“王大爺,那日晚上,我不是跟你說得清清楚楚了,你怎麽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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