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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義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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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走到家門口,發現院門敞著。進去一看,院子裏堆滿了箱籠,她還沒看個仔細,屋裏頭就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老太太的聲音。

“二娘,你可回來了,你說我白養了一個孫子,他要趕我走……”老太君用帕子抹著淚,褚直站在屋裏,眼神飄虛地看了二娘一眼。

雖然老太君刻意扮可憐,但幾個月不見,她還是明顯的老了,頭發都白了不少。

二娘忙道:“您怎麽來了?可是家裏出事了?”她不問還好,一問老太君眼淚長流,旁白柳媽媽連忙扶住她。

二娘一看柳媽媽都來了,加上那一院子的箱籠,難道老太君是打算住在這兒?

她剛想到這兒,褚直就嘆了口氣:“奶奶,您這是何必呢?府裏再怎麽著也比我這兒強。”他這哪有地方給老太太住?他自己能吃苦,卻不能讓老太太跟他一起受罪。

二娘看見老太太跟柳媽媽對視了一眼。柳媽媽道:“府裏出事了,老爺和太太都昏迷不醒,九娘總到老太太那兒鬧,老太太在府裏住不下去了。”

褚直沒“啊”出來,但眼神卻是一挑。

先是這消息太過猛烈,接著想到老太太都來小半個時辰了,一直跟自己磨蹭,卻非要等到二娘回來才說,他還是不是親孫子了?

不對,老太太這會兒應該以為他是假孫子才對。

二娘瞧褚直盯著老太太那若有所思的模樣就知道他小心眼又犯了。這幾個月她是想著去看看老太太的,可是褚直那樣的身份,她也不知道老太太怎麽想的,怕去了惹老太太難過,一直都沒去。現在老太太可能還不知道褚直是親孫子,她就過來找褚直,那說明,老太太是把褚直當親孫子看的。

“您先坐下,慢慢說。真沒地方住,我收留您。”二娘先給老太太吃顆定心丸。

老太君悲從心來,指著褚直道:“我養了二十年的孫子還不如我的孫媳婦……”

褚直臉黑了,坐回自己位置上喝茶不再搭理老太太,這什麽跟什麽啊!

二娘扶著老太太坐下,親手遞了茶。

柳媽媽見老太太開始喝茶了,清了清嗓子道:“七日前,太太病倒了,病的很重,挪到稻香村養病。才過了三天,老爺散步的時候忽然暈倒了,擡回去之後就沒醒過來。文王在老爺暈倒前一天上門提的親,要娶九娘做側妃,四爺的意思是讓九娘早些嫁出去,以免老爺和太太這一昏迷就不會醒了。”

這全都是褚家的事兒,二娘沒吭聲,得看褚直怎麽說。

乍聽褚陶暈過去了,褚直還沒什麽感覺,等柳媽媽第二次說,褚直心裏才像巨山開縫一樣地動山搖,卻寒著臉:“您的兒子出事了,您不該守在府裏嗎?”

柳媽媽一怔,卻從這層冰寒裏聽到了一絲關心,忙道:“三爺有所不知,老爺昏過去後,請了十數位名醫前來診治,全身上下無一處傷口,就是一直昏睡,說是有可能以後就這樣了,扇墜兒、胡太醫都寸步不離地守著呢。”想來老太君也不可能沒有安排就這樣出來了。

“老四想把花月樓分一半給她做嫁妝。”老太君慢慢的說了一句。

褚直擱在桌上的手漸漸把茶碗握緊了,他的手指過於蒼白,幾乎和那乳白色的茶盞一個顏色。

老太君的視線從褚直臉上移到二娘臉上,老邁的眼似乎哭幹了一樣,只剩下空洞和茫然了。

二娘著實有些難以承受這種沈重,擡眼看向褚直,她擔心的還有褚直。

出乎意料,褚直像個旁觀者一樣微微一笑,語氣卻是冰冷無比:“他休想,一個外嫁女也有資格染指褚氏宗族的祖產?”

二娘茫然不知其意,老太君卻欣慰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你不會坐視不管的。”

“花月樓並不完全是我們褚家的,而是我們整個褚氏宗族的。新任國公想動花月樓也得首先成為花月樓的掌門人,即使他是花月樓的掌門人也只能動他那一份。可是這一份,他也不能動。你爺爺去世之前說過,花月樓永遠不能被分割,我答應過他的。”

“可我們怎麽能阻止褚淵?”二娘問道。

褚淵這明顯是跟文王勾結上了,現在襄王垮臺,文王勢大,不是匹夫之勇能夠對抗的。他們這麽做,等同於以卵擊石。

“這個你不用擔心,褚氏宗族裏還有幾個老家夥活著,宗祠裏有你爺爺的遺訓作證。花月樓的掌門人不是誰的官高誰就能當,靠的是廚藝。我要收直兒為義孫,你要代奶奶拿下掌門人的位置。”最後一句明顯是對褚直說的。

廚藝???褚直做飯是挺好吃的,但比拼廚藝?她還沒琢磨明白,褚直已經應了。還有“義孫”,老太太是怎麽想出來的?

二娘這會兒已經沒有插話的機會了,在旁邊聽這祖孫倆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激烈。末了,想起這院子太小,已經沒有多餘的房間安置老太太了。柳媽媽瞧她打量箱籠,笑道:“少奶奶您別擔心,老太太已經把隔壁給買下來了,一會兒找人在這邊墻上開個小門就成。”

二娘嚇了一跳,在哪開門都想好了,老太太明顯有備而來。謝如玉、王寧、老太太,她最近遇到的人都太高桿了。

“好是好,就是那邊兒會放老太太過來嗎?”老太太和褚直都在屋裏,二娘跟柳媽媽說話沒什麽顧忌。

“都要分家了,還顧得上臉皮嗎?”柳媽媽有些苦笑的意思。

褚直是褚陶的親兒子,這事兒怎麽也躲不過去。二娘跟柳媽媽去了一墻之隔的院子。兩個院子是東西並排挨著,大門不在一個胡同裏。所以二娘在這兒住了幾個月,只知道隔壁是戶商人。進去一看,院子搬的幹幹凈凈,裏頭陳媽媽正帶著幾個下人在打掃,見了二娘就走過來握住二娘的手。

屋裏頭出來個丫鬟,看見二娘叫了一聲“少奶奶”就淚眼朦朧地捂住了嘴,原來是春燕。

“老太太能帶出來的人不多,其他的都想辦法送到莊子上了。您還記得三爺那兩個妾嗎?您和三爺出來後,她們就主動走了,聽說走之前去找過四爺的。”

陳媽媽不說,二娘都忘了。那兩個妾是聖人賞的,褚直被掃地出門,自然等於廢子了,找褚淵不知是為了找個靠山還是想繼續監視褚家,不過想來褚淵也不會接受褚直收用過的女人。

“四爺也好事臨近了,老國公昏倒前,給他定下了裴家的姑娘。”陳媽媽接著道。

剛才老太太並沒有提這件事,那意思是在褚陶昏迷之前,褚淵和九娘的婚事都擺在褚陶前面,褚陶同意了褚淵的,卻駁回了九娘的。

“就從這兒開個門,一下午時間也夠了。您看看缺什麽告訴我,我在這兒住的時間長,總比你們剛來熟悉點。”二娘先去屋裏看了一圈,這邊房子格局都不大,只能先委屈著老太太了。

“哎。”陳媽媽顫顫回道,老太太最擔心的就是二娘根本不理會他們。

二娘不是沒瞧出來陳媽媽在想什麽,怕是老太太還不知道褚直就是自己的親孫子呢。

等老太太情緒穩定點兒再說。

中午李桂、梅山兩個燒飯,大家夥就在一塊吃飯。

下午那小門就開好了,老太太直接從小門回去歇著,二娘見老太太出來匆忙,帶的被褥有些不夠,把許氏送來的兩床新被子抱了過去。

回來時,她跟褚直才有獨處的時間。

進屋看見褚直坐在床邊擺弄著手上的盒子,二娘不知道從哪裏問。褚直身上有秘密,她知道,不知道他願意說多少。不知不覺把他放在心上,所以下不了手逼他,但這樣卻覺得像隔著什麽,不能靠近。

“過來,讓我抱抱。”褚直放下盒子,定定望著她。

一瞬間,二娘覺得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心裏想的什麽。

“過來啊。”見她不過來,褚直臉往一邊看了看,像是沒有看到她似的走了過來,抱住了她。

褚直比她略高一些,她第一次覺得完全被他包裹住了。

“有些事我夢到過,有些事我沒有夢到。在我的夢裏,我和褚淵比試過。這和奶奶說的一樣。”褚直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她頭發香香的,不是用了什麽發油,是皂角的清香,真好聞。

至少他願意說,這樣也挺好的。

“我好像又把你拖入險境了……”褚直不無悵然,爭奪花月樓,即使得手,等在後面的還不知道是什麽?

底下那雙眼睛卻帶著三分玩味的笑意往上一翻。

褚直頓時覺得自己是無病呻吟了,其實嫁了他後,她哪一天安安穩穩過了。

二娘看著他親過來,眼皮上立即抹了一層口水。

“眼睛不許這麽會說話!”褚直細細舔過她的眼角,舔得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二娘忙把他推開:“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夢到結局了嗎?”

結局?

結局是他輸了,他能告訴二娘嗎?

“你必須跟我好好講講你的夢,因為我不想輸,我還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他心底一震,那雙眼睛卻收了玩笑,以認真到能把他燒出個洞的程度看著他。

“好……”他竟然不知不覺的屈服了,一點也不覺得可恥。

“這麽說,在你的夢裏,你經歷的那一世,你就跟褚淵爭奪過花月樓,結果不但把花月樓給丟了,還把爵位丟了,最後還被羅氏和褚淵弄死了。”

話說的沒錯,怎麽聽起來那麽難聽呢?

二娘摸了摸波斯貓頭頂的旋兒,幾個人會做這麽淒慘的夢啊,真是一只笨貓。

“你既然懷疑當時羅氏和褚淵為了早些氣死你說了假話,那麽羅氏背後的人就不可能是你父親,你有沒有想過是誰?”

“想過……”所以才要爭奪花月樓,揪出那幕後真兇,把兩輩子都沒有弄明白的事弄明白。

一瞬間,溫順的波斯貓每一根毛都射出冷氣,把顧二娘都凍的打了個寒顫。

“那你打算怎麽辦?”

現在花月樓就像被餓狼包圍的肥肉。

褚直看了看自己的手,十指修長,幹凈整潔:“當然是先成為一個廚子。”

先把花月樓弄到手,才能與那一直潛伏在背後的人正面對上。

父仇母恨,不能不報。

不管前頭有多少關於菜譜秘密的猜測,最終都得得到花月樓才能解開謎團,二娘也如此思咐。

不過菜譜的秘密,難道老太君也不知道嗎?

老太君既然在隔壁院子住下了,二娘和褚直就轉移到老太君那邊吃飯。等到吃過晚飯,二娘和褚直都陪著老太君閑話的時候。二娘才告訴老太君前些日子在太和山莊發生的事情,重點說了褚陶,當然是褚直就是褚陶的親兒子。

二娘覺得老太太應該表現出些驚訝,老太太卻只是點了點頭,好像根本不意外這個結論。

“奶奶您不奇怪嗎?可能我真不是您的親孫子。”二娘還能沈得住氣,褚直先伸出了貓爪子。

老太太擡眼一撇,就跟看小潑猴似的:“從小我看著你長大,你那性子跟你老子一模一樣,撅撅屁股要拉什麽屎我一清二楚,你說你能不是我的親孫子嗎?除非你老子也不是我親生的。”

說到這兒老太太眼角閃出了淚花,又補了一句把褚直的淚花子勾出來了。

“你娘也不是那樣的人!”

“這些日子我整晚整晚地想以前的事。我可能是忘了什麽,沒註意到什麽。想來想去在你娘還沒有倒下的那些日子,她就什麽也不做,整天不是陪著你就是陪著我,好像覺得日子太短一樣。褚陶這個混賬,他瞞的我好苦!我的媳婦兒到底為這個家做了什麽,我不知道啊……”

二娘心底一驚,老太太的直覺太準了。

“都說我們褚家菜譜是藏寶圖,裏面有前朝的寶藏,可我跟你爺爺過了一輩子,也從來沒有聽他說過。早年時,也根本沒有這麽多傳聞。你爺爺死了以後才越演越烈。菜譜,我倒是有一本。”

老太君說著,自己去開了箱子,從裏面拿出一本邊角都被磨破的冊子遞給了褚直。

二娘伸頭一看,上門寫著“褚家菜譜”。

如果這才是褚家的家傳菜譜,那花月樓裏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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