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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逼親〔加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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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顧二娘道:“勞煩幾位嬸娘跟我先進堂屋。”

堂屋裏只有一張條幾,一張方桌,兩把椅子,顧二娘手叩在桌子上:“這桌子和椅子是前年你央我娘讓我爹打的,當時說要給錢,後來就不聽信兒了,既然你沒給錢,那桌子、椅子我就擡走了。”

李氏沒說話,默許了。

顧二娘看向衛安的房門,許氏拉住了二娘,二娘今日已算出格,再跑到衛安房裏亂翻可就壞了自己名聲了,這個面子撕爛了就可以了。

李氏見許氏拉住二娘,暗自冷笑,她打的就是這個主意,精細物件都在衛安房裏,衛安雖然現在還沒有功名,但難保不會一步登天,她倒要看看青牛村誰敢這麽肆無忌憚地欺負他們孤兒寡母!

衛安心裏微微苦澀,他那屋裏從床到桌子還有筆墨紙硯可以說都是顧山一手置辦,他不信二娘會那麽對他,但顧二娘眼睛卻一直盯著他那扇門。

眾人也覺不妥,李氏不義,衛安卻通過了鄉試,被保薦成舉人(設定是大熙的舉人通過鄉試後保舉,作為進京趕考的資格,成為舉人離當官遠著呢)要去進京趕考了,將來功成名就也是青牛村的榮耀。

“娘,我怕人家說咱們欺負孤兒寡母,這兩間屋子就不進去了。”顧二娘道。

許氏松了口氣:“那咱們回去。”

“不過……”

顧二娘話鋒忽然一轉,婦人們都看向她,卻見她向上看去:“上頭這三根松木檁子我是要拿回去的。那一年刮大風,他們家的房頂刮跑了一半,跑來央求我爹修房,我爹帶著我哥前前後後花了半個月時間,從青牛山上砍下的松樹擡到山下,我爹胳膊還受傷了。不知流了多少汗、出了多少力才將她這房子修好,本來說要酬謝我爹的,後來又不了了之。你們說,我該不該把這些松木拿走?”

蓮嫂子道:“她既沒出錢又沒出力,自然是該的,可你怎麽弄下來擡回去?”

李氏忍不住笑了,從袖子裏掏出汗巾裝模作樣地擦了擦手:“你說的對,這是你們家的,你扛走吧。”

唯有衛安,心裏滑過一絲不安。兩家曾經那麽親近,他不可能沒關註過顧二娘,通常,她嘴角掛著那樣的笑的時候,不是顧如虎要吃訓就是顧如豹要挨說了。

顧二娘道:“好,大家都出去吧,都站遠點。”

這顧二娘還真有本事把這松木檁子弄下來?顧山當年修這房許多人都見過的,顧山忠厚,幹活踏實,這房修了兩三年就沒見再被刮開過,就連上面鋪的稻草都一絲不亂。

眾人疑惑間,只見眼前白影一晃,顧二娘已經躍起,腳尖在院墻上一點,借勢直飛房頂,伸手往一根松木檁子頭上一拍,“轟隆”一聲,那根松木檁子已經穿出房頂,砸落在院墻外面。

除了松木墜地和稻草墜落的聲音,鴉雀無聲。

顧二娘動作快若閃電,又是一個飛旋,兩腳同時踢中兩根松木檁子頭,“轟隆轟隆”,衛安家的房頂塌了。

顧二娘掠出衛安家小院,過了一會兒,肩上扛著三根松木站在門口:“娘,回家。”

李氏昏了過去。

許氏一到家也軟綿綿地倒了,二娘忙將許氏抱到床上,又掐又捏許氏終於醒了過來,睜眼第一句話:“跪下。”

如豹崇拜地看著二娘:“娘,不要,二姐又沒做錯什麽。”

“你們倆是不是想氣死我?”

顧二娘看她娘又想暈過去,忙到院子裏跪好,想了想又喊:“娘,跪多長時間?能墊墊子嗎?”

許氏差點又要昏過去,想想女兒不在眼前,生忍住了。

一墻之隔的後院,李氏面色陰沈地坐在院子裏。草房屋頂塌了,上面的稻草掉的到處都是,天黑了來不及收拾,也沒法確定墻是不是結實,今天晚上只能睡外面了。

真沒想到賤丫頭那麽狠,還有玉娘,竟然知道反抗,還把送她的銀手鐲要了回去。那鐲子,她本來打算當些銀子給衛安做盤纏的,她都窘困到這般田地了……想當初,在小牛村的時候,她娘家比許玉娘娘家殷實的多。後來她嫁的也比許玉娘好。衛雲是什麽,讀書人啊!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顧山是什麽,一個沒頭沒腦的傻大個,她缺什麽東西了,只要到顧山面前嘆一口氣,他就會主動的送上來。許玉娘哪點比得過自己,為什麽自己要吃那麽多苦,受那麽多罪……

“娘,餓了……”

衛安小聲叫道,前院顧二娘家飄來陣陣肉香刺激著他的腸胃。但他其實並不多餓,只是覺得李氏的臉色越來越可怕,找點事兒給他娘做。

聽見兒子叫自己,李氏擡頭看了一眼兒子。這個眼神把衛安下了一跳,他覺他娘的眼就像那次他夜半回家看到的一只狼的狼眼,綠瑩瑩的,像是時刻都要撲上來,把人撕碎。

“安兒,你先燒點水,自己弄點吃的,娘出去一趟。”

“娘你去哪?”這麽晚了,李氏是個寡婦,不該出門。

李氏好像沒聽見衛安的問話,徑直朝外走去,快到大門想起來回頭道:“你別擔心,我去杜婆家一趟,一會兒就回來。”

杜婆?

衛安感覺有點不妙。他今天沒怎麽摻和兩家紛爭,並不是自持身份,而是看得很清。他娘的心思他再明白不過,他是喜歡二娘,但李氏是生他養他的寡母。妻可以再娶,娘卻沒法拋棄,他還要進京趕考,一步步往上走,二娘……二娘是沒法與他站在一處的。但就是心情不好,心裏像有兩個小人,一個看著塌了的房子大聲叫好,一個冷眼看著另外一個。

衛安強行收回思緒,再度想到他娘現在去找杜婆了。他知道他娘一直有這個想法,但距離他進京趕考還有幾個月時間,依他娘的性子,怎麽也得忍到給他弄夠盤纏,今天提前發作肯定少不了杜婆的唆使。想到杜婆跟顧二娘的恩怨,衛安不由眉頭緊鎖,但旋即搖了搖頭,自己走入竈房,舀了兩瓢水放鍋裏,預備煮些稀粥,打開米缸一看,空空如也。

忘了顧二娘把米都倒走了……

衛安啞然失笑,他覺得自己傻了,顧二娘這麽對他,他還覺得她有趣的很。

鬼使神差的,衛安走到南墻的西邊,在墻上敲了兩下。

沒有動靜。

衛安站了一會兒,打算回去。

這時上面傳來吸溜聲。

如豹踩著梯子趴在墻頭手上捏著一大塊肥肉,一面舔一面斜眼看著衛安。

大眼瞪小眼。

如豹終究是個孩子,先忍不住:“想吃嗎?”小孩子也很精,今天還幫著把衛安家竹筐裏的青菜都拿了回來,知道衛安現在沒東西吃。

衛安想笑,想到以前顧家只要做了肉,總是站在這裏遞一碗過來,有時候是如虎,有時候是如豹,但最多的是二娘……他心裏一動,忍不住道:“去告訴你二姐,我娘去找杜婆去了。”

衛安說完就進了竈房,他不知道顧二娘就在墻底下站著。

不同於衛安覺得自己經歷了覆雜的鬥爭才做出了一個對得起聖賢書、洗滌了靈魂、提高了境界的偉大決定,顧二娘轉身就走了。

她連笑話這娘倆的心思都沒有,進屋就問何氏:“娘,我爹真這幾天就回來了?”

許氏氣道:“我還騙你不成?”

二娘知道她娘還在生氣,把許氏連人帶椅子轉過來,半跪伏在許氏腿上:“娘,我知道今天不該拆那娘倆的房子,可他們太欺負人了。我保證以後不隨便動手了,您就別生氣啦!”

從她來到這個世上,許氏就是真心實意地疼她,哪怕這是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她在家裏受的寵一點都不比哥哥和弟弟少,誠然這裏面有她自身的原因,但更多的是顧山和許氏對她的舐犢情深。

“你啊,還是嫁了人,娘才放心。”許氏說著,眼圈就紅了。

又繞回來了,二娘心裏叫苦,她最見不得許氏掉眼淚。正不知如何勸解,院門忽然被人捶的砰砰響。

原來是楊天秀幾個來了。

如豹開了門,許氏提燈迎了出來。

二娘這些個師弟人前都是彬彬有禮,對著許氏拜過,也不進屋,就站在院子裏把事兒小聲說了。許氏聽完,不禁喜上眉梢。

原來是周覆遣他們過來,說是他有一個舊友近日到青牛縣拜訪知縣大人,周覆打算請他這個舊友在縣令大人面前提上幾句,量那胡老兒不敢再為難二娘。

許氏吃了定心丸,又將白日收到顧山口信的消息告訴楊天秀。

聽到大師兄顧如虎就快回來了,楊天秀等自然都很高興。

言罷告辭,二娘栓上門,洗漱上床不提。

次日她並不去微草堂,而是在家呆著。誰知道那李氏會跟杜婆合計出來什麽,左右不是什麽好事。在顧山回來之前,她就在家裏蹲著。

許氏昨夜躺在床上,輾轉半夜還睡不著。雖然周覆能解燃眉之急,但二娘的婚事卻是她的心頭之病。二娘這個女兒,打小就跟別的孩子不一樣,不哭不鬧分外懂事。等大一點更是穩重,交到手上的事兒沒有辦不妥貼的。一般女孩的羞怯、嬌氣、膽小全然沒有。那份兒氣度顧山也常說若是個男孩兒就好了,但許氏覺得萬幸是個女兒,男孩兒哪有這麽貼心懂事?如虎粗心大意,如豹淘皮搗蛋,只有這麽個女兒最合她的心意。

雖然許氏也舍不得,但女子總是要嫁人的。可這些年二娘不斷推卻下來,許氏開始還以為二娘有些鐘意衛安,可經歷這一場風波,許氏隱約有種可怕的預感,二娘似乎根本不想嫁人。

她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得翻來覆去,快天亮才朦朦朧朧睡去。一睜眼天都大亮了,慌忙起身,見堂屋桌上放著白粥,一盤醬菜,一盤蒜苗炒雞蛋。二娘和如豹都吃過了,正蹲在院子裏玩五子棋。

許氏見二娘一點也不嫌棄如豹年幼,姐弟倆玩得哈哈大笑,愈發覺得自家女兒無一處不好,計劃著等顧山回來了,哪怕請三個媒人,也得給二娘挑上一門好親事,不能再由著她了。

顧二娘還不知道老娘又把她的親事給算了一遍,她只擔心李氏和杜婆子搗什麽鬼。哪知從早上到天擦黑也沒見什麽人出現。

這一日就這麽過去了。

第二天剛吃了早飯,顧二娘家就被人圍了密不透風。來人有頭戴帷帽、身穿紫褶子,帽頂上插朵兒大紅芙蓉花的幹瘦老頭胡老兒;黃包髻綠褙子手拿清涼傘的年輕婦人胡嬌杏,她是胡老兒的女兒、下屬;年過五旬、臉有些歪,一臉奸像,也是頭戴大紅花的杜婆;另五六個提槍佩刀的士兵;圍觀村民若幹。

開門看到這些人,許氏就要昏過去。

如豹撒丫子剛跑出去兩步,就被捉回來趕回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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