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婉顏出事後，白楓倒是送來不少禮物，每次都是匆忙得看婉顏一眼就離開了。倒是和芳意說了幾句話，芳意看得出來，白楓是不忍心，每次看到婉顏笑的時候，芳意都覺得像是針紮一樣，白楓也是如此，看到自己喜歡的人在強顏歡笑，還裝的那麽像，心裏定然是疼的。

原來人不止不忍心看別人哭，有時候，更不忍心看她笑啊。

芳意一離開，婉顏就再也繃不住了。

她緊緊攥著衣袖，咬著嘴唇，把自己埋進了被子裏。

哭泣是無聲的，那些衣服，那紫玉頭面，看到的一切東西，都像是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歷歷在目，那些誓言那些不經意的情話，那些信誓旦旦，全都碎了。

在一天又一天的期待裏碎成了渣子，又或者連渣子都不剩。

為什麽？

為什麽你得到我之後卻再也不來見我了？

這就是你的真心？

我心心念念的人，就是這般薄情寡義？

為什麽啊？！

衛君銘，我恨你。

這已經是第幾個無眠夜了？

從衛君銘不再出現那天起，婉顏就再也沒好好睡過，整個人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樣，眼睛下面是濃重的紫黑色，每天只能用厚厚的脂粉掩蓋，然後笑起來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那樣笑，她是最風情萬種的行屍走肉。

她不能，不能難過，不然全天下都知道自己被拋棄了，棄如敝履，這個詞怎麽能承認呢。

婉顏按照約定在卯時之前就起床了，今日要跟青鴛去草市，那個自己被賣到千芳院的地方。

她知道芳意在擔心什麽，但是心已經麻木了，就像是在屍體上再紮上兩刀子，又有什麽關系呢？

芳意來時，婉顏已經換好衣服，化了精致的妝，只等芳意來幫她挽發，她依然沒學會給自己梳頭發。

大概如果沒有芳意的話，她也是能學會的吧。

“格格，今日倒是起的早呢，還以為又在懶床了要我叫你才肯起來。”

芳意一邊說著，一邊幫婉顏梳頭發，那烏黑的長發，如綢緞般散在身後，在蒙蒙亮的晨光裏泛出光澤。

“今日倒是有興致呢！難得上街，當然是要早起的，不然媽媽可是要罵的呢！”

芳意不想接婉顏的話。

因為她盡管笑著，這話裏卻一點聽不出笑意，像是沒有靈魂一樣。

“格格，今日想梳什麽發髻？”

“就高髻好了，總是要精致高貴些的，媽媽說了，我出去可是代表千芳院的臉面的。”

“哎。”

發髻高高的梳起，形成一個圓潤的弧度，中央插著珍珠發梳，兩邊端正的插上簪釵，右邊又綴上一支步搖。因為遺失了一支簪子，所以還是像從前一樣用那白玉荷花簪替了，無暇的白玉更添典雅之意。

紅唇嬌艷欲滴，青黛眉如遠山。

手持一把素紗制成的圓扇半遮面，上面仔細繡了梅石圖，這是幼煙送自己的禮物。

當年在王府的時候，婉顏自己繡的不及幼煙的千分之一，本想自己留著，有朝一日送給心愛之人的，對比看來自己的根本就拿不出手，但是毀在了抄家那天，還是覺得可惜，畢竟十指受過的罪到現在都清晰記得。

廣袖的水墨疊領曳地長裙是輕薄的，低襯白色裏衣。

婉顏是喜愛這身衣裙的，但是讓她更覺得好看的是第一次見畫羽時那衣袖上繡著翅膀的長裙，像是蝴蝶化身的仙子，象征著自由自在。

梳妝完畢，芳意挽著婉顏來到了門口。

青鴛和白荷已經在馬車前等著了，看到精妝出場的婉顏不由得眼前一亮。

青鴛拉著婉顏的手說：“哎呦，白荷呀，到底是我們老了，看看，這才是花一樣的年紀，畫一樣的人兒！”

“是啊，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了呢。”

說著青鴛心裏泛起了嘀咕來，當初就不該為了那五百兩銀子讓婉顏撤了牌子，現在出落得越發迷人了，一個月下來，定不止那五百兩，真真是虧了啊！

白荷看出青鴛的心思，清咳一聲，“時候不早了，快去吧，遲了好苗子都被別人挑走了。”

這怎麽成？！

青鴛趕緊攜著婉顏上了馬車，白荷緊隨其後，芳意則在馬車後面跟著，一行人向著晨光出發了。

草市的時間很早，因為這時候天氣較為涼爽，早上剛起來，人也有精神。若是到了午時，太陽毒辣，別說沒有買主來看了，這被販賣的奴隸都被太陽曬得蔫蔫的，更叫人瞧不上了。

馬車行到街口就停下了，三人被芳意攙著下了馬車，徒步往草市中心走去。

這時候的人也多，各種人伢子在街邊扯著嗓子為自己攬客。

“瞧瞧哎！我手裏的可都是好貨！都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乖巧能幹著嘞！”

這話乍一聽很好，但是常來走動的人都知道，這些是大府裏犯了事的丫鬟，或者是得罪了主母又沒有後臺的小妾，被賣出來的，真正能幹的怎麽可能被賣出來呢。

真的要選能辦事又忠心的人要找那些苦命的人。

“這位大爺，這位老姐姐，看看我這邊的，我這裏的都是些苦命的孩子，爹不疼娘不愛的，就到了我的手裏，還請大家給這些孩子點活路啊！都是小年紀的娃子，聽話著呢！”

這個倒是吸引人，但是還不夠吸引青鴛。

青鴛對這裏再熟悉不過了，好貨色除了官家的，民家的是不會這樣拉出來吆喝的，都是人伢子挑選之後，不好的就在街上叫賣，好的卻全在那草堂裏藏著掖著呢。

也不是真的藏著掖著，是專門給那些真正有錢的大戶人家和青鴛這樣的人備著的。

從婉顏一進入草市起，就吸引了無數的目光。

珍珠步搖隨著婉顏的步子顫動著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讓人移不開眼。圓扇半遮面容，只露出一雙鳳眸波光流轉，絲毫沒有被周圍的目光影響。水墨的長裙隨風擺動，整個人都如從畫中走出來的一樣。

看在眼裏就像是步搖都會哼曲兒，衣裳都會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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