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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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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硯的傷沒有驚動太醫, 上了點止血的藥包紮後便沒再管。

傷口還是比他想的要深,下朝之後, 傷口上一層層白色紗布染的透紅, 血肉黏在上面, 模糊的有點惡心。

鐘硯脫了衣裳,親手將紗布連著皮肉撕了下來,灑上藥粉,重新包紮了一番。

傷口猙獰可怖,可他的表情冷冷淡淡,好像一丁點都察覺不到疼痛。

劉墉什麽都不敢問,只得端著一盆盆血水往外送, 那麽大一個口子, 總不可能是自己折騰出來的, 想來想去,他覺得還是住在皇帝寢殿裏的那個女人最有嫌疑。

劉墉自然是一句屁話都不會多說的,少說話多做事才是保命之道。

鐘硯批完奏折已經快到中午,他起身朝外走去, 步子大到身後的人快要跟不上。

顧盼捅了人,這一覺反而睡的安穩, 再也沒有光怪陸離的夢境, 睜開眼天就亮了。

坐起來後她做的第一件事, 便是伸手去摸枕頭下的匕首,意料之外的,這柄才傷過人的匕首幹幹凈凈的躺在枕頭底下, 並沒有被人收走。

昨晚發生的事對顧盼而言就像是一場夢,那一刀包含了她隱忍多時的恨意,如果不是她膽子小,當時她就該上去再補上兩刀。

鐘硯從來不叫疼,哪怕昨晚他疼的額頭冒冷汗,還是一聲都沒叫,同她說話的語氣與平時也沒什麽不同,仿佛他天生就是個不會疼的人。

他只是會忍耐而已。

顧盼已經不做鐘硯會把她放出宮的美夢,這個人就是死了,死之前也會把她拽下去。

她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的呆,動作慢騰騰的起床,伸了個懶腰,沒過多久,聽見動靜的侍女們低埋著頭進屋伺候她。

顧盼不習慣被這麽多人伺候,揮揮手讓她們全都退下了。

吃過早膳後,顧盼便躺在宮檐下的椅子上曬太陽,她不喜歡穿羅襪,雙腿盤坐起來,露出兩只可愛的小腳丫。

等快到了中午,搖椅上的顧盼聽見了鐘硯的腳步聲,下一瞬,男人便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

鐘硯瞥了眼她的腳,順手將自己的披風解下蓋住了她的身體。

劉墉方才一進來,就在心裏“哎喲”了聲,隨即趕忙低下頭,眼珠子不敢亂看。

顧盼擡著下巴,陽光照耀下她的瞳仁像一顆純凈的玻璃珠,漂亮極了。

她一動不動盯著鐘硯看,心想這男人怎麽被捅了一刀還和沒事人一樣呢?

昨晚出了那麽多的血,她差點就以為鐘硯要被她捅死了,才不爭氣縮起來掉眼淚。

鐘硯打橫將她抱了起來,冷聲對院子內外的其他人道:“你們都出去。”

侍女和太監一個都不敢多留。

顧盼被他抱回到了床上,鐘硯握住了她纖細的腳踝,低聲問:“怎麽不穿襪子?”

顧盼拿腳踢了踢他,好像他也沒生氣,她頓時覺得沒意思,懶洋洋的說:“不喜歡。”

“地上涼。”他邊說邊幫她穿上了襪子。

顧盼和他靠的很近,男人擡頭的瞬間,兩人的鼻尖都快撞到一起,她伸出雙手抵在鐘硯的胸口前,恰好抵著他受傷的位置。

他還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不痛不癢,好似與他無關。

顧盼被他抱著坐在腿上,她懶懶的說:“你是真的不怕疼啊。”

她都刻意在傷口上按了一下,這男人依然面不改色,連眉頭都沒蹙。

鐘硯扣著她的腰,幾乎是湊在她耳邊說著話,“疼,但是沒你疼。”

顧盼不太想搭理他。

鐘硯似乎是來抱著她睡覺的,在顧盼三番五次都沒能成功將他趕走後,冷笑著說:“你信不信我再捅你一刀?!”

鐘硯緊攬著她的腰,“隨你。”

他摟著她睡了一個下午,鐘硯很久沒睡的這麽踏實,不過醒來後腦袋昏昏沈沈,胸膛的傷口也在隱隱作痛。

顧盼睡的也很沈,連身邊的人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她在宮裏並不是很自由,連出這道宮門的機會都沒有,連著兩日,顧盼都沒有再見到鐘硯。

等到了第三天,才從劉墉口中得知他發了高燒,病了。

或許是和她刺的那一刀有關,又或者這是鐘硯苦肉計中的一環。

顧盼聽了之後,反應淡淡,“哦。知道了。”

劉墉心裏快要急死了,雖然一時半會不知道這位姑娘是何方神聖,但皇上待她的不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

這天,白日裏好不容易降下的溫度,在夜裏陡然又升了起來。

劉墉和太醫都急的團團轉,生怕出現什麽不好的事。

顧盼被劉墉纏的沒有辦法,去看了一次鐘硯。

她到的時候,鐘硯好像喝了藥剛剛睡下,他的臉色白的不太正常,看著便很虛弱。

顧盼在屋裏沒待多久就想走了,她實在沒有什麽話可以和鐘硯說的了。

床上躺著的男人忽然醒來,喉嚨裏發出的聲音磁性而又沙啞,他道:“水,我想喝水。”

顧盼裝作沒聽見。

鐘硯這會兒看起來的確虛弱又有點可憐,他啞著嗓子又說了一遍,“我想喝水。”

茶壺裏的水尚有餘溫。

顧盼倒了杯溫水遞給他,鐘硯也沒有蹬鼻子上臉要她餵他喝,接過茶杯抿了兩口水潤嗓子。

緊跟著,他還咳嗽了好幾聲,如此一來,氣色看起來更加不好。

“我走了。”

“走”這個字好像刺激到了他。

鐘硯突然捏著她的腕骨不肯放她離開,也許是生了病,他說話做事比平時更為恣意。

一陣天旋地轉,顧盼反應過來時已經被按在了床榻上。

鐘硯胸前的傷因為這個動作又撕裂開來,血跡侵染紗布,他卻渾然不覺得疼。

他的手掌心有些粗糙,摸著她的臉,讓她覺得不太舒服。

顧盼動彈不得,氣的想要翻白眼,她道:“你想幹什麽?!”

鐘硯也許是病糊塗了,直接將她衣裙上的腰帶拽了下來,隨手一拋,扔在一旁,紅色腰帶緩緩墜地。

鐘硯的動作很粗魯,與他之前像不同的人,他明明病了,力氣卻還要比她大的多,輕輕松松就制住她的兩只手,扣在頭頂。

他的眼眶紅紅的,是那種生生熬出來的紅色,帶著野性和血性。

顧盼覺得鐘硯這是失控了。

他很少能見過鐘硯這幅樣子,無論什麽時候,這個男人總能將所有人都算的透徹,他胸有成竹,處理事應付人都游刃有餘。

哪怕不是個真正溫柔的人,也會在生疏的人面前裝裝樣子。

這會兒他當真是將臉上最後一層面具都摘了下來,想用粗暴的方式留住她。

鐘硯的額頭滾燙,高燒未退,額頭冒著冷汗,喉嚨疼眼睛也疼,可是他舍不得眨眼。

生怕眨了眨眼,懷中的女人就再也找不見了。

鐘硯捏著她的下巴,逼迫她擡起臉,而後緩緩俯身吻了下去。

這並不是一個纏綿悱惻的吻。

鐘硯很粗魯,牙齒將她的唇瓣磕出了血,反而更興奮。

顧盼想躲都躲不開,“你這是在幹什麽!?我不願意的話你是不是要霸王硬上弓?!”

鐘硯抹開她嘴角的血跡,向來精致陰冷的臉龐出現了些許愧疚和委屈,如她出嫁後第一次去探望病床上的他時,神情如出一轍。

鐘硯不是傻子,剛柔並濟。

他知道顧盼嘴硬心軟,他只得裝的可憐一些,更可憐一些。

可惜,顧盼早就不吃他這一套了,若是在所有事都沒發生之前,鐘硯擺出這麽一副受盡委屈可憐兮兮的樣子,她還會傻乎乎的上去,要什麽給什麽。

如今不會了。

顧盼垂眸,“鐘硯,松開我。”

鐘硯罔若未聞,淡淡然瞧著她唇角上因為自己而留下的細小傷口,他冠冕堂皇道:“嘴巴破了,讓我幫你看看。”

顧盼想發脾氣又不知道該對誰發,她諷刺道:“你剛剛怎麽不一口把我咬死算了呢!?”

“我舍不得。”他說。

鐘硯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向上勾起,輕挑而又不風流,偶爾流露出幾分和他心機不符的單純。

漆黑的眼珠,看起來一塵不染。

唯有情到深處才會為之動容。

兩人幾乎是貼在一起,顧盼能聽清他的呼吸聲,甚至能看清楚他的睫毛有多少根。

鐘硯忽的一動,在她的眼皮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他依然控制著她的雙手不讓她掙脫,他說:“窈窈,我病了,留下來照顧我好嗎?”

鐘硯的語氣卑微,姿態也很卑微。

對於他來說,實屬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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