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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大修,麻煩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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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上下被這幫金吾衛圍了個水洩不通。

顧盼的臉越來越白, 在這清冷疏遠的月色中顯得極為脆弱,十指扣緊了門框, 用力攥著手指頭。

空氣中浮動的血腥氣讓顧盼覺得有些犯惡心。

她眨了眨幹澀的眼睛, 鐘硯臉上表情平淡冷然, 冷冰冰的長夜裏,淺色瞳仁中流轉著冷冽之氣,月牙色的交領長衫,衣擺下方沾著幹涸的血跡。

他的雙眸盯著顧盼凸起的小腹,眸色漸深,凜冽的寒氣緩緩自眼底翻湧。

鐘硯發現自己比想象中更加討厭看見她大著肚子的模樣,極其的礙眼。

空氣靜止, 沈默良久, 顧盼才緩緩地發出沙啞的疑問:“鐘硯, 你這是要做什麽?謀反嗎?”

比原著裏的時間要提前了兩個月。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顧盼關心的是趙煥章是不是還活著。

鐘硯眉尖微動,抿唇不語,似乎沒有打算要回答她這個問題。

慶元帝在今天傍晚昏迷不醒,禦林軍將太和殿圍了起來, 任何人都不許進去探視。

包括李貴妃和趙煥章。

鐘硯等了這麽多年,若是他足夠理智第一時間便是該入宮控制住宮裏的那些人, 名正言順的取而代之, 而不是等不及先來太子府。

“你在等誰?”

顧盼輕嗤, “總之不可能會是你。”

鐘硯胸腔中湧起一股嗜血的殺意,夾雜著鈍鈍的沈痛,他茫然的眨眨眼, 不明白為什麽這股毀天滅地的痛與恨,會越來越激烈。

心尖軟肉上的針,像是被人換成了重重的鐵錘,顧盼每說一個字就像在他的心口上狠狠錘了一下。

鐘硯雖然心口不太舒服,面無波動,看著她的目光也和往常沒什麽區別,他說:“你不用擔心,他還沒死。”

趙煥章只是被困在皇宮裏一時沒法脫身。

他運籌帷幄多年,每一步都算的剛好,趙煥章手中的兵權比不過他,甚至他多年的心腹也還背叛了他。

南方賑災的十萬白銀不翼而飛,災民怨氣沖天。

漳州和秦州都是駐守的兩位大將軍,都已倒戈,只等一聲令下便直接能攻入皇城。

況且趙煥章的母親李貴妃這麽多年在朝中沒少得罪人,李家樹敵太多,想看他們倒下的老臣也不少。

只等慶元帝一死,這天下誰得了先機便是誰的了。

顧盼捏緊拳頭,眼眶發熱,“那你是要來殺了我的嗎?”

無聲的沈默,像淩遲前的刀子。

鐘硯沈沈的眼神毫不避諱打量著她整張臉,比起上次見面,她又胖了。

氣色紅潤,唇瓣飽滿,咬緊牙關似乎很緊張,漂亮狹長的眼眸中閃著盈盈的水光,微微顫抖。

她穿著一身緋色裙子,雖是張揚的顏色,看上去卻比從前柔和。

她變了,鐘硯卻又說不出她到底哪裏變了。

來之前,鐘硯是真的對她起了強烈的殺心,可真正見到她,濃烈的殺意猶如潮水退去,很快就消失了。

他得承認,他有點舍不得顧盼就這麽死了。

嗤的笑了一聲,鐘硯也很明白,他是萬萬都容不下顧盼肚子裏這個孽種的,光是看著就很礙眼,若是真的出生了,他可能想都不想直接就給掐死了。

快要兩年的時間裏,顧盼偶爾想起鐘硯,都會發誓哪怕到了今天這樣的局面,她就是死也都不會開口求饒一個字。

真正面臨這樣的場景,她還是做不到不求饒。

不聽話的眼淚順著眼尾嘩嘩的往下落,她咬字極為緩慢,“鐘硯,孩子是無辜的,你就算真的想要我的命,也等我把這個孩子生下來,行不行?”

她的語氣婉轉卑微,在祈求他。

鐘硯擰著眉尖,失神望著女人臉上濕潤的淚痕,哭的不是他,傷心絕望的也不是他,可是他胸口那股沈悶的、沒法呼吸透氣的、難以忽略的鈍痛,一下比一下深刻。

沈寂良久,鐘硯看著她的眉眼說道:“我不殺你。”

顧盼怔了怔,只聽他繼續往下說:“但是我容不下這個孩子。”

顧盼緊緊咬著牙齒,鐘硯往前走了兩步,定定望著她漆黑的眼珠,一字一頓,又說了一遍:“窈窈,我容不下這個孩子。”

這個回答她並不意外,鐘硯就是這麽個強勢扭曲的男人。

她渾身都在發抖,上下牙齒不受控制的磕碰,深夜裏的寒風迎面朝她襲來,她卻似乎感覺不到冷,身體已然沒了知覺。

太子府外的火光更甚起來,寂靜的夜裏一聲聲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傳了進來。

如今趙煥章還能用的上只有部分禁衛軍,從宣武門殺出一條血路硬闖出宮,馬不停蹄往太子府趕。

他的手腕被冷箭傷了一下,胳膊上被劃出一個大口子,傷口血肉模糊,他都來不及處理,拉緊韁繩,拼命的要趕回去。

他何嘗不知自己大勢已去。

李貴妃甚至已經給他安排好了後路,讓他從宮中密道悄然出逃,卻被趙煥章一口拒絕了,態度強硬要往回趕。

李貴妃攔不住他,眼睜睜看著兒子去送死。

顧盼循聲望去,看見趙煥章的瞬間,忽然就笑了。

趙煥章也跟著她一起笑,手臂上的傷口滲著血,他渾然不覺得疼,眉眼柔和望著顧盼,有些抱歉,“對不起,答應給你帶的花忘記拿上了。”

顧盼吸了吸鼻子,“你不該回來的。”

原來被人愛著的感覺是這樣的。

被愛意包圍,無論何時都有人牽掛著你。

忽然之間,顧盼覺得顧六小姐臨死之前大概也是沒有很多的遺憾。

也許她也愛上了趙煥章,也許她還沒有那麽愛他。

趙煥章帶來的人完全不夠應付鐘硯,成王敗寇,既然回來了,他就沒想著活著回去。

他舍不得把顧盼獨自撇下。

“阿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母親做過的事。”趙煥章繼續說:“冤有頭債有主,你要報仇就不要牽連無辜,窈窈也曾是真心愛過你的。”

再怎麽樣,鐘硯也不該輕賤她的愛。

鐘硯的母親當年被李貴妃陷害,刺激的慶元帝直接殺了她,還讓親兒子給看見了。

明明也是帝王之子,卻早早被拋棄,丟到侯府,在折辱中長大,差點成了個殘廢。

也難怪鐘硯的怨氣如此深重。

矜貴謙和的太子殿下這輩子都沒有開口求過人,如今他看著鐘硯,溫聲道:“你放過她吧。”

鐘硯冷笑,“我可真是惡心你這幅善良大方的樣子,”

話音落地,兩個男人飛身而起,迎面打了起來。

短兵相接,誰都沒有手下留情,招招致命。

趙煥章眼底發了狠,這回也是拼了全力想要鐘硯的命,鐘硯的本事並不在他之下,起初二人打的勢均力敵。

過了沒多久,趙煥章略顯頹勢,鐘硯隱隱占了上風,一掌拍中他的胸口。

趙煥章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鮮血,撐著劍柄堪堪站穩,沈寂了幾秒鐘,他們二人又繼續打了起來。

鐘硯用了十成功力,眼中發紅,絕不會要給他留一絲一毫的活路。

趙煥章身上的傷漸漸多了起來,應付的很吃力,臉色慘白,眼神卻還堅定銳利。

眼看著鐘硯的劍尖對準了趙煥章的胸口,劍身折射出一道白光,刺的顧盼眼睛酸疼。

“不要!”她大叫一聲。

鐘硯執掌長劍的手在空中頓了頓,冷眸中閃過一絲寒光,而後毫不猶豫刺了進去。

鋒利的劍刃貫穿了趙煥章的胸口,涓涓不斷的血水順著他的傷口往外湧,他忍著劇痛,嘴角溢著鮮血,已是強弩之末。

顧盼著急忙慌撲上去,卻被旁人強硬的拉開拽回,那些人死死抓著她的胳膊不讓她靠近。

她急的跺腳,眼淚花直冒,什麽辦法都沒有,急的原地大哭了起來。

趙煥章啞聲安慰她:“別哭。”

顧盼哭的直打嗝。

趙煥章受的這一劍傷及心脈,他的臉色慘白,腿腳漸軟,陡然半跪在地。

他見顧盼哭的那麽傷心,自己也好生難過。

明明一直以來都只想看她笑,卻總是哄不好她。

趙煥章的意識逐漸渙散,眼前模糊不清,他好像又看見了顧盼躲在花叢中間瞇眼大笑起來的模樣。

她那麽的漂亮,猶如日光燦爛,

趙煥章費了最後的力氣擡起眼瞼,哪怕說幾個字都氣喘籲籲,他氣息虛弱,對顧盼微微笑了一下,沙啞著嗓子,“窈窈,你到底有沒有哪怕是一天喜歡過我啊?”

他的聲音太輕了,顧盼只看得見他唇角一張一合,耳畔嗡嗡,聽不清他說了什麽。

她哽咽道:“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好不好?”

趙煥章彎了彎眸,忽然又不想得到答案了,他改口同她說:“不要哭啦,多笑笑,好看。”

他眼前昏黑,緩緩合上眼睛,往後仰了下去,轟然倒在地上,無聲無息,看不出死活。

岑寂夜色中,鐘硯仿佛於暗/夜融為一體,精致冷白的五官朦朧不清,他的耳邊回蕩著顧盼淒慘的哭聲。

鐘硯撫摸著自己的心口,空空蕩蕩好像被掏了個大窟窿,不是很舒坦。

顧盼跪坐在地,遙遙望著不遠處趙煥章的身體,眼圈紅的能滴出血。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好像失去了她所擁有的一切。

鋪天蓋地的絕望淹沒了她,嗓子已經哭啞了,坐都坐不穩。

過了很久很久。

顧盼茫茫然的擡手擦幹凈自己的眼淚,忽然覺得趙煥章肯定還有什麽話沒有和她說。

她太絕望了。

心底最後一點僥幸,都被這不可改變的情節所泯滅。

顧盼臉上染著的是趙煥章喉間濺出的鮮血,她也懶得去擦,擡起頭,巴掌大小的小臉,蒼白的面色都遮擋不住她驚心動魄的美麗,她啞著喉嚨,淚流滿面猶如梨花帶雨說:“你連我一塊殺了吧。”

她撐著掌心,踉踉蹌蹌爬起來,手指冰冰冷冷,指著自己的心口,“來,往這裏捅,殺了我吧。”

鐘硯覺得他心口疼的不太正常,支離破碎。

淡然的眸光漸起猶疑,他到底怎麽了呢?為什麽會這麽難受呢?

顧盼一把握住劍刃,抵著自己心臟的位置,笑的花枝亂顫,“舍不得殺我?”

她忽的用了力氣,差點就真的當著他的面,將劍刃捅入心窩。

鐘硯猛然間回神,冷冷把手裏的劍奪了回來。

顧盼不再笑了,望著男人的眼神極為冷淡,“怎麽啦?你不會還想把我留在你身邊吧?”

鐘硯僵硬了一瞬,他點點頭,吐字道:“對。”

鐘硯要得到她,兩年的時間夠長了。

他自以為戛然而止的喜歡,無關緊要的情愛,比他自以為的更深更遠。

可鐘硯此時並不知道姍姍來遲的愛意,半文不值。

顧盼笑的停不下來,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她擡眸望著鐘硯,語調輕慢,“鐘硯,你說你容不下我的這個孩子。”

“你如果逼我打了這個孩子,我就橫刀死在你面前。”

“你要麽就殺了我,要麽就放了我。”

“你自己選吧。”

她決絕果斷,眼睛裏對他沒有愛沒有恨,沒有多餘的情緒,也不想再費力氣。

鐘硯偏執道:“別想著能離開我。”

顧盼一點都不意外他會這麽說,鐘硯馬上就是要當皇帝的人了,作為被劇情眷顧的男主,她確實不是他的對手,想逃也真的逃不開。

顧盼笑了笑,“好,我不跑,只是我告訴你,我肚子裏這個孩子活著,我就活著,他死了,我也就死了。”

鐘硯手腕青筋畢露,靜靜看著她,周身的寒意如冰刀利刃,手指攥緊,指節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緩聲道:“知道了。”

一字一句,從自己口中說出的字眼化作最尖銳的武器,從他的腦仁穿過。

顧盼看了他一眼,啞著喉嚨譏誚道:“沒想到你還樂意替別人養孩子呢。”

殺人誅心,誰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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