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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葉枸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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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陶悅吃了飯後一個人上天臺來,鄒喻在房裏電腦前有些事情要辦。她上來是要給大葉枸杞苗做扡插,這回這些大葉枸杞苗是直接在農貿市場買的萌好芽的健康的苗種,挪了幾只淺口種植皿到西側菜園裏頭排好,摻了珍珠巖進土裏拌勻,再直接移種進去。摻了巖質的土壤一般較難保水,她給土澆飽了水,再覆了層保鮮膜保水。

她在入秋後的這陣子,真算得上是一個勤快人,關註點都在綠葉類蔬菜上頭。繼之前種的那個番杏之後,她又接二連三地種下了木耳菜、珍珠菜、葉甜菜等等,現在連大葉枸杞都惦記上了。

確切說來,大葉枸杞也不算是綠葉類菜,它其實算是“樹芽”。在中國能吃的樹芽不少,北方人可能會吃一種叫刺五加的灌木樹芽,而南方人吃的最典型樹芽可能算是香椿芽了。香椿有股怪味,愛吃的人嗜之如命,不愛吃的人避之不及。每年在俁城,這種香椿樹嫩芽上市也只有那麽短短十來天,就像曇花一現般的。陶悅家門口就有香椿樹,她很愛吃,也因為她愛吃,所以她大姨他們每年早春那會兒采了香椿芽下來都不拿到菜攤上去賣,都留下來供自家人食用。一部分新鮮地炒菜來吃,一部分還腌起來。

那次陶悅回俁城,在要返回坤城這邊出發前,她大姨給了她一盒東西,說是今年春天腌好了留在家裏的,問她是不是在坤城也沒吃到,還說就算她吃到了,也一定沒有家門前這棵香椿樹上抽出的樹芽這麽嫩。陶悅那時才想起,也對,今年還沒吃過樹芽。

可一回到坤城,浸去了腌春椿的鹽之後,雖然聞它沒有新鮮的那麽“臭”,可是還是有種讓她懷念的那種味道,和雞蛋一起炒,跟著就發現鄒喻死活不肯吃。她問他:“你那麽愛榴蓮,怎麽會不喜歡香椿,不都是臭臭的?”他說:“不是同樣的臭,我也不是天下所有的臭都喜歡的。你一個人吃,我今晚坐沙發上去用餐,先走一步啊。”說完,就跑了。陶悅瞪了他一眼,獨力把那盤炒春椿吃了。

不過,陶悅見鄒喻對香椿樹芽避忌成這樣,還是在心裏面想著以後幹脆再也不吃香椿了。可又想吃樹芽,就惦記上了大葉枸杞。刺五加喜寒涼,在這邊的氣候可能不太好種。而大葉枸杞就不同了,種在北方,能開花結果,而種在江南,無法開花結果得到枸杞果,但是一小盆一小盆地在插條的短木桿上抽嫩樹芽出來倒是來得個勤快。而她正好也不要什麽枸杞果,只想取食嫩樹芽,這麽一來,種這種植物倒是正好合她需要。

這一切忙完已是快八點,她就一個人站到了天臺上那個“在建工程”裏頭,可能因為它是一個半封閉式的餐廳設計,所以整個工程進度倒還算是快的。看地面,波打線都鋪好了,看半高的墻面上,啡紋網大理石也貼上了,餐廳的區塊間隔間有木格柵屏。整體取色也是走簡淡的路線,能給人一種高檔又淳樸的融合感覺。

夜涼如水,入秋時的一小段雨期已過,現在是正式的秋季,總體來說,是涼爽幹燥的。她倚在南邊窗框上,縱目望去,這個城的夜景永遠是一幅意象派的畫作,從哪個角度看都是那樣鮮明、含蓄又凝煉精準。鮮明是因為它有燈火繁華,含蓄是因為它被夜色隱藏住了古韻今風,而凝煉精準是因為世上人人都知道這裏物欲,且這城中人人也都生活得目標明確,容不得醉生夢死。

陶悅現在也活得目標明確,一點也不醉生夢死。她的目標就是做出一間成功的菜園餐廳,所以她越活越勤勞。

她一個人站了一會兒,鄒喻就上來找她,問她要不要下樓去散步,她想也沒想就要跟他一起去散步,可忽然摸了摸肚皮,說:“我好像有點餓。今天晚飯你叫我少吃點,然後我又做了一個多小時的事情。好像都消化掉了,要麽你等我一下,我吃一片吐司再走。”他說:“消耗量這麽大?走吧,去吃甜品。”她扭過了身,伏在無窗的窗沿上,“虛弱”地說:“吃甜品哪裏吃得飽?”說著,還一副根本走不動的樣子,非要吃一片吐司才肯走。鄒喻沒眼看她,越來越裝,跟她說:“那去吃蜜糖吐司,就是你上次說去,後來又沒去成的那家,正好一份夠我們兩人分了,你確定你要在家裏吃一片無味的吐司占著肚子?”她轉過身說:“走吧。”

兩人走了一段,再坐了一段的公車,因為還是怕陶悅走一半真地低血糖了,她到底晚飯時只喝了一碗粥,當時想再喝小半碗時,就被人制止了,原來是因為晚上想和她一起出來掃甜品。到了那家甜品店,一走進去就覺得是那種適合小女生來的,一店都是玉白色,在燈光照耀下,每一大塊方瓷磚周圍都籠著一層光霧,看上去有些夢幻,也有些童話。陶悅覺得這種環境和自己有些不太搭調,不過想吃他家的蜜糖吐司,就不要管這些“無關事情”了。

兩人揀了一個角落位置坐了下來,店堂很大,這個時間人不多。陶悅看著配圖的菜單,有些選擇困難,就把菜單推給了鄒喻,鄒喻倒好,掃了幾眼,不夠十秒就選了一個——四代香草方磚。

這款蜜糖吐司上來後,一個立方體的吐司塊,內挖中空,方塊上澆的冰淇淋像座雪山一樣,上面“插”了好些剖半的鮮草莓,吐司經過烘烤,正好松脆,切下一個小方塊來,抹上冰淇淋,再在冰淇淋上放上半粒鮮草莓,就這樣三層一口,酸甜香酥。

陶悅吃了好幾口,動作就慢了下來,畢竟是甜的,很容易一下子就飽了。有些無聊,就拿出手機在那裏看小說,最近她在追黑^暗童話電影的小說版,資源一般網上不好找,直接郵外文書過來又太貴,她看的都是蔣喬陽在她熟悉的翻墻網站上幫她打包下載的付費電子版。最近她在看的一本叫《Hansel and Gretel》,基本上可以定位成一本美國版的打怪爽文。她也算無聊,竟然快把它看完了,比不上上一本《不幸歷險》,那本她是在變回自己之前看的,雖然與她發生的事情大相徑庭,可是多少還能讓她有些代入感,看著時心情也會隨之起伏振奮。現在這本就多多少少有些言語無味了。

她已經在看最後一頁了,就想著快些看完就了事了。這時,嘴邊伸來一小塊蜜糖吐司,旁邊那人說:“吃下去,等會兒會化掉。”她眼也沒擡就張口吃了。

終於看到最後一行,如料想的,還是那麽一句:……They lived happily ever after.(他們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了下去)她看得也是無奈,童話就是童話,黑^暗童話也都還是要像童話原著一樣附上這麽一句經典。

說到了這一句,她不由得想起小時候看童話書時,總是會看到這麽一句:王子和公主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了下去。很多童話都有這麽一句,當時她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麽故事到這裏就斷了,她想像了半天也想像不出來王子和公主從此是怎麽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的。她想像不出來,就去問她表弟,她表弟鄙視她,說:“這種東西只有你們女生才會看,我哪知道?”她去問她大姨,她大姨說:“大姨沒看過童話,大姨也不懂。”她去問她大姨父,她大姨父跟她說:“已經上小學了,多看點上課書,少看點這種。”

於是,這個“他們到底是怎麽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的”就成了她人生中的一大歷史謎團,直到她都成年後很久了,還是一無所知。現在,坐在明亮玉白的甜品屋裏,又看到了這句話,又想到了這個問題,她不受控制地扭頭看了一眼坐在她旁邊的鄒喻,又轉回頭來,看了看她的手機上最後那一行字,想著:和他?現在這種就是所謂的‘幸福快樂地生活了下去’?

她眉頭揪起,搖了搖頭:也不盡然吧,他算王子,可我根本不是公主,要那麽想的話也有點好笑。不過,倒也算是很幸福快樂的。

她正自顧地失神想著,鄒喻湊近她,問她:“吃飽啦?剛剛誰趴在十八樓頂,死活一副低血糖的樣子?快點,再吃幾口。”她說好,放下手機就開始切吐司。他問她:“你剛剛在想什麽?”她想了想,沒說,只說是:“沒什麽。”

他可不管她,拿過她手機,看了一眼,說:“哦。原來在體驗跟我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是什麽感覺。”她心思被人說破,臉紅了紅,還要掩飾說:“沒有。”他白了她兩眼,快手腳地幫她把吐司小塊先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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