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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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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色的臉就突然舒展和煥發起來,芳琴一直是他們全家的驕傲和希望,他們一直囑咐玉琴要好好念書、以後能和芳琴一樣,而玉琴小小的心裏,自然也一直是把姐姐視為精神偶像的。

可是昨天這個”偶像“一下從天上跌到地下,”啪“地一聲碎成了渣渣。芳琴在地區首府的職業學校裏畢業後,據說被分配到了縣政府的一個三產工作,這個工作別說對一個山溝裏的農村女孩,就算是對縣城裏吃商品糧的人家來說都算是一個很理想的去處。去年芳琴得到分配通知書時,村裏引發了好一陣轟動,三賴叔還擺了水席宴客呢。

可這幹了才剛一年,昨天就回家來了。要說回家當然也是正常的事情,可芳琴回家的樣子,卻古怪得不能再古怪。

昨天下午芳琴媽正在堂屋裏,背對著門繡鞋墊,突然有人推開門一聲不吭就走了進來,芳琴媽嚇了一跳,仔細一看卻發現是芳琴,芳琴一張秀美的臉木木的,問什麽話也不答,只徑自走進裏屋她慣常睡的炕上,頭朝著墻,竟然悶頭就睡了起來。

芳琴媽發了一陣呆,輕輕地叫女兒名字,芳琴一點聲不出,問話也不答,搖晃她身體也不睜眼,芳琴媽有點發毛,正好這時玉琴下學進了家門,芳琴媽喊玉琴一道硬拉著芳琴起身。芳琴坐起來,眼睛倒是睜開了,可眼神卻渙散得很,癡癡呆呆的,也不知她在看著哪處。

“她娘倆個嚇得不行,玉琴來喊我,我跟進去一看,她就是那個怪樣子。我大聲喝問,她也一句話不答,看我的眼神就像不認識我這個爹。”玉琴爹篤篤地在鞋上磕著旱煙袋,惱怒地說:“齊雲老師,你說這是咋了?進城裏念了兩年書上了大半年班,嬌貴起來了?怪裏怪氣的,連爹娘老子也不放在眼裏?”

“你盡知道瞎說!”芳琴媽破破爛爛地披著一件襖子,擦拭著紅通通的眼角說“這閨女打小就懂事,這會兒定是有些個緣故的!你不問清楚了就亂發威,還配做人家老子?!”

芳琴爹本就惱怒,這會兒竟被媳婦搶白,更是怒發上臉,跳起來掄著旱煙袋就去打媳婦,校長和齊雲忙勸,一時之間雞飛狗跳。玉琴嚇得小臉煞白,拉著齊雲的衣角就像拉著根救命稻草似的,哭著說:

“齊老師,快救救我姐,我姐讓鬼附了身了可怎麽辦?”

齊雲把玉琴摟在懷裏,溫言勸慰,讓她平靜下來,不要再疑神疑鬼。

芳琴爹被校長死死攔住,滿肚子氣沒地方撒,摔了旱煙袋鍋罵道:“你姐讓附了身,你青天白日就能看見鬼,也不是好貨!作死!”

玉琴躲在齊雲的懷裏,齊雲摸見她小小瘦弱的身體抖動如篩糠,不禁也有些著惱,冷著臉說:“三賴叔,真沒見過你這樣的爹,大女兒出了問題不快想辦法,又在這裏無端咒小女兒!”

齊雲近來在村裏已小小的揚威立腕,芳琴爹雖然氣得立在地上呼哧哧喘氣,可也不再說什麽。齊雲才松了口氣,轉眼又愁起來,自言自語道:

“要想辦法,可也得本主兒開口說話才行……這真的就什麽也問不出來?”

玉琴小貓一樣地附在齊雲身上,躲著父親的眼神,

“我姐……真是被鬼附了身的,我可沒胡說!昨天晚上……”

芳琴爹聽玉琴又提起這個,覺得丟人透頂,暴躁地又跳起來要打,芳琴媽嚎啕大叫著,不顧一切地捉住丈夫的手臂。芳琴爹雖然粗蠻,可遇到自家女人以命相博,也一時無奈,再加上礙於必須顧及校長和齊雲在這裏,只好氣餒地蹲在屋子中央。

芳琴媽被皺紋包圍了的眼睛已經沒了淚水,她掃一眼玉琴:“二閨女,你想說啥就說吧。”

玉琴拉著齊雲的手,開始說起昨天夜裏的事。原來芳琴在家時和玉琴睡一間房,她去省城念書上班,房裏兩個炕也一個沒拆,留著芳琴回娘家時住。昨夜裏姐妹倆還是照舊這麽睡法,玉琴看到姐姐回家後透著古怪,自然是非常擔心,可畢竟年紀小,熬不過瞌睡蟲,到半夜也就迷迷糊糊沈入黑甜鄉了。睡了沒多久,就被芳琴弄出的聲音吵醒。

玉琴先是聽到一聲接一聲的冷笑,她開始以為自己是作夢,可是穩了穩心神再凝視去聽,冷笑聲仍是不斷,因為四周漆黑,時間又很模糊,這笑聲就顯得格外陰冷滲人。

芳琴先是咯咯地冷笑了一陣,然後又輕聲地、自言自語地說起話來。玉琴嚇得連叫也不敢,只是徒勞用胳膊捂著耳朵和臉。芳琴說了些什麽她也沒聽真切,只能依葫蘆畫瓢地說上幾句,什麽“你來呀”、“你真的走了”、“我想你”、“你怎麽還不來看我”,諸如此類。

玉琴躺在床上覺得全身的血流都凝結了,只覺睡在她身邊另一張床的已經不是她姐,而是什麽青面獠牙的女妖。正在不知所措之際,又聽見旁邊床上的女妖開始唱歌。

那歌聲倒是稔熟的,正是他們當地流行的花兒。芳琴的嗓子好,早些時沒考上大學讀書時,就是聞名鄉間的百靈鳥,可是現在正當夜裏,芳琴又捏著聲音,有股說不出婉轉哀切。

芳琴唱道:

“衣裳爛了爛穿著,千針萬線地補著,

眼睛裏不見者心牽著,一搭裏到的哈盼著……”

一邊唱,一邊咯咯地嬌聲冷笑。玉琴頭皮都炸了,再也聽不下去。她悄悄地、不動聲色地蹬了一下腿,發現腿腳還能動,於是一溜煙從床上竄起來,鞋都沒顧上穿,就直朝爸媽的睡房跑去。她邊跑,還邊思忖著被鬼附身的姐是不是跟在後面追趕著她,關於鬼附身的故事。玉琴曾從幾個顏面如樹皮、天天坐在村口曬太陽的老太太嘴裏聽過幾回這樣的故事,故事中的鬼都是穿一襲白衣,臉上掛著陰冷莫測的笑意,無聲地尾隨著人。

好在並沒什麽東西來追逐她,玉琴跑進睡媽的屋子,連滾帶爬地拱上炕,拱進媽懷裏,氣喘籲籲地講完了剛才發生的一切,也沒看見一襲白衣閃進屋。

芳琴媽聽小閨女說完也嚇得不輕,芳琴爹又到鄰村喝酒、醉了沒回家,農村的夜靜謐無比,她不用怎麽費勁,就聽到隔壁的睡房裏,的確傳過來幽幽咽咽的歌聲。芳琴媽竟也沒膽子過去瞅瞅,於是芳琴便這麽直唱了一夜。到第二天雞鳴後又用被子蒙住頭臉,倒頭大睡,從踏進家門這兩白天一晚上,不但粒米未進,連一滴水也沒沾過嘴唇。

“白天睡,晚上鬧妖,不吃不喝,照這麽下去,用不上幾天人就完了!”芳琴媽被憂愁煎熬,自己也已經單薄得像一張紙,她枯瘦的手抓住齊雲,一陣冰冷的涼意從齊雲的手背沁上身體。

齊雲聽著芳琴媽沒有眼淚的嗚咽聲:“祖宗吶,我家這是造了啥孽喲!”

“嬸子,你先別哭,大家這不是都在幫你想辦法嗎?”齊雲好言好語地安慰著。她想起了一個人,於是轉頭對校長說:“校長,您看是不是把您愛人請來問問芳琴?”

“哎呀!”校長一拍大腿,“瞧我這糊塗的!你不說還真就忘記了。”

校長趕緊跑回家裏去叫自己媳婦。芳琴當年讀書時家境苦,每天中午帶一個幹饃饃,用屋檐下桶裏接了的水泡軟吃。她學習刻苦,校長媳婦就有些憐惜她,有時招她到家裏來,特地做些有油水的菜給她滋補,芳琴一直管校長媳婦叫姑,其實權當她是半個媽。

沒過一會兒,校長媳婦一溜小跑到芳琴家,鉆進裏屋,輕輕地叫著芳琴的名字。校長和齊雲不放心,都站在門口偷偷往裏看。芳琴聽到校長媳婦的喚聲音,終於有了反應,騰地一聲坐起來,回身淒厲地叫道:

“姑!姑呀——”

校長家媳婦把芳琴摟在懷裏:“閨女,有啥事跟姑說,啊?”

芳琴原本水汪汪的鳳眼現在紅腫幹澀,艱難地轉了轉,臉色愈見蒼白。校長媳婦也是無意間一眼,卻正巧掃到三賴家女子有些隆起的腹部上,她暗自吃了一驚,本不願意把事情朝那上面想,可又覺得說事不說到根上恐怕難以解決,她一指三賴家女子的腹部,顫聲問道:

“是不是……這回事?”

芳琴哇地一聲嚎起來。她爸媽都是老實人、又粗心,其實她的肚子雖說只是微隆,但因為整個人形體削瘦,便也有點觸目驚心的意味。也正是因為如此,在單位裏才不能繼續工作下去,像她這樣的鄉下女孩,即使單位不言稱要給她處分,別人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她。

芳琴紮進校長兒媳婦懷裏,邊哭邊含混不清地傾訴。此刻齊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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