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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我叫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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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周母震驚地望著面前的夏穎,難以置信。

鐘意也楞在原地,她是知道的,她才介紹周鐲和夏穎認識,那一頓飯之後周鐲就……怎麽可能發生關系更別提懷孕了!但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場面已經夠混亂了,她不想再混亂下去。她走到戚臨君身邊,幫他扯好大衣:“沒事吧。”

戚臨君聊天。似乎也在等夏穎下文。

“周伯母,我說我和周鐲是戀愛關系,我們在鐘意介紹相親之前就已經認識了。那時候他的意思是等他做出點樣子給我爸看,所以我們一直地下戀,可沒想到……”夏穎說著,滾燙的淚就下來了,“周伯母,我剛剛知道懷孕了,都沒來得及告訴我,就在新聞上看到周鐲……”

“真的嗎?”周母燃起了希望的光:如果夏穎真的懷孕了,那代表周家有後了!

夏穎哭得情真意切,已是哽咽:“周鐲已經走了,今天伯母你還要跟我計較嘛?白說一句。你問鐘意姐,我爸很有錢,我也很有錢,我除了圖周鐲這個人,我什麽都不圖……現在他走了,我那個孩子騙你們幹什麽?我始終是一個要自己養孩子,我只是想告訴你們告訴我自己,周鐲還活著。他的血脈還活著。”

周母怔怔望著她,周父亦是,如果夏穎所言屬實,就是兩個本來以為今生無依托的中年人,不,快老人了,突然又有了希望。

夏穎繼續:“周伯母,求求你,周鐲這最後一路,讓我陪他走完吧。以後,我也不嫁人了,我就是你家的人,我養孩子我照顧你們。”

“……使不得。”周父先反應過來,“不嫁人使不得,你這麽年輕。孩子,孩子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的。你以後就是我們的女兒。”

周母覺得周父話不錯,連連點頭:“是啊,不嫁人萬萬使不得。”

周父周母對戚臨君不好,只是因為失去兒子的沖擊,眼下年紀輕輕又說懷了兒子孩子的夏穎說要為兒子守一輩子寡,怎麽說得過去呢?

兩人就算在一起有孩子了,人姑娘也是有名無份啊。

夏穎擦了擦眼淚:“今天重要的還是周鐲,我們一起好好送送他。“刁蠻任性的夏穎啊,從來沒有對夏老頭這麽溫和過,而今偏偏對周父周母體貼到令人詫異。

“你說,夏穎怎麽了。”鐘意不解,捅了捅戚臨君。

望了眼幾米開外的夏穎,他開口:“你說,一見鐘情的可能性大嗎?”

“周鐲的人格魅力不應該在相處後才能發現得徹底麽?”她反問。

他摸了摸她腦門,“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美色,也許他們之間真的發生了什麽。也許夏穎心裏有什麽秘密,你跟她熟,你去問問。真相,我一定會查出來的。”為了周鐲,為了鐘意,為了自己。

“好。”

晚上,客人走得七七八八,戚臨君作為上司作為朋友,和她留到很晚。夏穎這一天像瘋了一樣,角色扮演,心裏發抖。她時時刻刻受著煎熬:這樣的錯,全是她一手釀成的……

夏穎晚上還要陪著周父周母,被勸回去了,心意領了。現在周鐲剛死,周父周母實在沒雜念去想孩子、夏穎怎麽辦。

但有一點是明確的,孩子是希望。

戚臨君見夏穎出來了:“我去車上等你。”

“好,”鐘意梳理好情緒,“交給我。”

戚臨君回到車上,第一時間把周鐲的事具體告知陸荊舟。陸荊舟黑白皆涉足,比他有手段,放得開。查這些毫無頭緒的事,陸荊舟更為專業。

而他,似乎習慣了身後告知的人是周鐲,一時之間,顯得不適應。

“夏穎,願意和我喝杯咖啡嗎?”鐘意守在門口,喊住了夏穎。

大晚上,又是剛剛喪禮結束,誰有心思喝咖啡?夏穎自然知道鐘意是有話問她,“好。”

倆人就近選了咖啡廳,沒有包廂,直接選了臨窗的位置。

夏穎出神地望著玻璃墻外的風景:“鐘意姐,你有沒有覺得這夜景太美了?燈光啊,多漂亮。你看對面高高的大廈,上面映著什麽字呢。”

“夏穎,你懷孕是真的假的?”鐘意不願意聽夏穎近乎胡言亂語,開門見山。

笑容僵在臉上,把目光都外面的風景移到鐘意的臉上:“鐘意姐,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信嗎?我說我喜歡老實的人,我就是因為認識了周鐲才有這要求的。可惜了,我才懷孕沒多久,他就……”夏穎作勢又哽咽,今天一天,她幾乎把一生的眼淚都給哭沒了。真情的是為了她的愧疚,假意的是為了讓人信服。

“我不信。”鐘意斬釘截鐵,“夏穎,如果我不認識周鐲,我真的信。可我認識周鐲,而且很熟。”

他所有的時間幾乎都在工作,有時候睡著了可能還會被戚臨君召喚去。他說沒有女朋友,那就是沒有女朋友。

夏穎面對鐘意,突然覺得無處遁形:“我也不信……我戀愛都沒談過,怎麽就懷孕了呢。”

“為什麽,夏穎?”鐘意追問,“你這麽年輕,你這一輩子都準備給周家?如果只是因為你相親上喜歡了周鐲,有沒有太過了?”

“鐘意姐,沒有為什麽,我就是覺得周鐲家太可憐了。”夏穎一瞬間很想跟鐘意坦白,但是……她不能。

“你根本沒有孩子,你要怎麽圓謊下去?夏穎,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彌補。我看得出來,周鐲去了,你和我一樣真的很難過,如果有什麽事,告訴我,我們一起解決。”

“不,我沒事。有事的是周鐲一家。”夏穎拿勺子攪了攪咖啡,“鐘意姐,我希望你不要戳穿我。你也看出來了,老人家無所依,孩子讓他們感覺到希望。如果我有個孩子,經年累月,傷痛都會被抹平的。”

“可是,你到底為什麽這麽在意?”鐘意總覺得夏穎不對勁,可她對夏穎的了解只是一張照片和三言兩語的資料。她現在摸不透,回頭還真問問周藝歆。

“鐘意姐,再問就是一個答案,我看上了周鐲。”夏穎起身,“今天很累了,我要走了。”

夏穎這回鐵了心了,不管再怎麽樣,都咬定牙說自己懷孕了。咬定牙自己喜歡周鐲。她如果真的一輩子賠給周家,周父周母一定不忍心,以後她若要嫁,還是可以嫁的。只是如此一來,她似乎對嫁人產生了恐懼。她要陪在她爹身邊,以前天天說不要不要的,可當真想到自己要去坐牢甚至可能是死刑,她才發現她這輩子最放不下的還是她爹。系臺共血。

所以,為了好好的,她不能說。

既然攝像頭天助她地壞了,她更堅定不能說的信念。

至於懷孕,她想起旖旎的一、夜、情,如果一次不中,她還可以再來。孩子可以早產可以怎麽樣,反正差一個月不會引起太大懷疑。她就不信,她年紀輕輕懷不上。醫生都是保護病人隱私的,她只要打點好,應該沒事。

或者周父周母想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本身就不會福爾摩斯一樣去偵查。

鐘意回到戚臨君身邊,搖頭:“夏穎堅持說沒事,可我總覺得有事。不過,她有句話說得對,她有孩子,周父周母有活下去的希望了,那麽周鐲泉下有知,也會高興的。”

“回家吧。”他大拇指揉搓她的臉,十分愛憐。

“你說,怎麽這麽突然呢,直到今天喪禮,我都不願意相信。我始終覺得,我明天去你公司,還能看到你的助理。”

年關放假了,戚臨君無心也無意再去找一個助理。把周鐲的工作分攤給別人,看到陌生的秘書,陌生的員工,陌生的經理……進辦公室,她總覺得恍惚。

不僅她,戚臨君也覺得恍惚。

周鐲父母留在B市時間不長,除夕當天趕著回去了。因為她和戚臨君經常去周鐲家,知道夏穎一直陪著。

十分盡心盡力,盡心盡力確實是好事,可是一見鐘情的理由付出怎麽多,她總覺得,難以接受。可是她又不知道有什麽破綻,眼下又是對周父周母好的,她自然沒有辦法。

聽夏穎所言,周鐲父母都是淳樸的人,喪子固然悲痛至極,也不願讓兒子愛過的女人為他守一輩子活寡。周家人夏穎做幹女兒,生出的孩子還是叫周父周母爺爺奶奶,周父周母和夏穎一起照顧。

戶口問題,夏穎堅持,姓周。

除夕啊,何慧不回來,秦然回老家,周藝歆也回家,楚家、戚家,她更願意在戚臨君身邊。因為何慧幫著封胤利用她傷害戚臨君又傷害了自己的事,她選擇不幫何慧。她選擇做自己,可她又不願意太傷害何慧:去跟楚自章好,讓何慧徹頭徹尾的孤身一人。

周鐲死的當天,她激動過度,打那樣的電話去,她知道,何慧一定是難過的。

可她拉不下臉來去道歉,何況,周鐲的事一天沒查清,她一天不能放下所有的懷疑。也許是巧合,也許是有意為之,總之她身邊的事發生太多了,她現在只願意相信戚臨君一個人。

她陪著戚母一起準備除夕團圓飯,戚奶奶在,戚母自然不會太端著。

就是殺魚的時候,她突然被那股鹹腥味刺激到,作嘔不止。

戚母冷言冷語:“還真是嬌氣的大小姐,我們家一年到頭殺不了幾次魚,你是一次都不行啊。”

戚奶奶趕緊打斷:“婉君,我就說你不要讓鐘意殺魚,多血腥啊。她現在懷著孕呢,肚子都出來呢!你不心疼你孫子,我可心疼我曾孫子!”戚奶奶屬於老一輩思想,骨子裏有一點重男輕女,更期待鐘意生個兒子。

“沒關系,我馬上好。”鐘意左手按住水龍頭,右手順著胸口的氣,緩過來之後,出聲。要不是她懷孕身子不爭氣,她殺個魚還不是簡單事!

“鐘意,聽奶奶的,現在出去。等你生完孩子,以後每一年啊,我都找你殺魚。”戚奶奶說的話,十分暖心。

她動容:仿佛年少時拉著她穿過長長的田埂的秦奶奶。秦奶奶她是有感情的,只是她的命運從小掌控在何慧眼裏,當年何慧說去美國,那就去。她回來之前一年,就得知秦奶奶病逝,只是隔著大洋,見不到最後一面。

而且她那個時候,反覆告誡自己不要動情。

她從小只被何慧教會了一個道理:再動情的東西都難免分離,避免受傷只有不動情。

以為不動情無堅不摧的心啊,摧毀在戚臨君拿刀捅向自己胸口的那一瞬間。

戚母再如何,都拗不過戚奶奶,只好說:“鐘意,你出去吧。”其實戚母也在意鐘意肚子裏的孩子,只是這樣近乎被逼宮去承認鐘意這個兒媳婦,她是拒絕的。

“媽,你真的認可鐘意了?”戚母等鐘意走了之後才問戚奶奶。

戚奶奶說:“婉君,你是越老越糊塗。你看,臨君的個性你不了解,這些年你再喜歡嫣然,再怎麽撮合他和嫣然,有用嗎?臨君和鐘意,不用你撮合,就有孩子。當年要是仁則聽我的,你還會在這裏喊我媽嗎?”

“可……”戚母自己年輕經歷是一回事,在最愛的兒子選妻子的事上又是另一態度。

戚奶奶說:“你鐘意嫣然,無非我們和楚家交好。你覺得嫣然體貼溫柔和臨君般配,臨君娶了嫣然,可以繼續跟楚家交好,嫣然也會孝順你。鐘意這也是自章的女兒,雖然私生女名頭不好聽,可自章對她愧疚,一心想彌補。娶了鐘意,效果不會比嫣然差,甚至更好。鐘意性子雖然直,但絕不會做出欺負婆婆的事。”

“……我,”戚母被戚奶奶聽著很有道理的話唬住了,“可我就是覺得她不好,一個戲子,名聲怎麽都不會好!”

“婉君,那是職業。而且她並沒有什麽負面消息,她就在臨君公司,誰敢動她?婉君,要說誰欺負誰,當日臨君昏迷,你給她那一巴掌,我可是聽說了。後來呢,鐘意有說你一句不好嗎?我敢打賭,臨君至今不知道。婉君,你就是太先入為主了。”

戚奶奶也是風裏來雨裏去了幾十年的,看人也不大會錯。從第一眼,她就不覺得鐘意壞,說給戚母的話,她一開始就想明白了。她只是不習慣主動和一個年輕人熟絡,就是後來醫院那一次,莫名其妙的契機,所以她才轉變態度,也在這個大團圓的除夕,試圖轉變葉婉君的態度。

“媽……”戚母依舊不願意接受。

戚奶奶乏了:“得了,我說的話,你好好想想。我看你呀,不是想不明白,是不想想明白了去。殺魚吧,做飯吧,一家子人等著呢。”

聽楚艷陽說,戚臨川是個藝術家。她每次在戚家,幾乎見不著戚臨川,要麽匆匆一面。這次除夕聚在一起,戚家男人談著他們的天下,她突然不知道怎麽面對戚臨川。藝術家比較清高?但是他現在又是商人……

她不指望戚臨川多滿意她,只要不反對不從中作梗就好了。

思來念去,她一個孕婦還是多關註生孩子算了。所以,她除了給男人們端茶送水,就是依偎在戚臨君懷裏,看著電視裏各種紅火的節目。

紅火到恍惚。

她食量不大,懷孕忌口又多,她是最先放下筷子的。她提議要自己出去走走,她其實懶得走,就想到外面透透氣,坐在外面的石椅上,靠著石桌,望著閃爍的除夕。

“鐘意,我帶你去個地方。”不知道她發了多久的呆,戚臨君出現了,說要帶走她。

“去哪?”

“解決你的心頭刺,讓你好好過一個新年。”戚臨君說著,頭也不回拉著他走。

也不開車,直接沒完沒了地走,就當飯後散步了。

“周鐲的事,有結果了?”她本身就掛著這事,正常推理,就如此猜測。

他擁著她的肩膀繼續往前走:“你不愧是我戚臨君的妻子。”

“是意外還是人為?”她很在意這一點。

他沈吟:“算是意外也算是人為。”

事情過去沒幾天,能查出來,大部分是靠了陸荊舟。這對警局來說,是小案子。對陸荊舟來說,是唯一的案子。因此更上心更用力。

說人為,因為那個作案者是人格分裂的獨居男人,第二人格報覆社會,那天他的第二人格讓他進了鐘意的車特意弄壞了剎車。至於為什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只能說天才和瘋子一線之隔。

說意外,因為那個獨居男人,在那一排車都做了各種不同的小動作,而那些人,除了一人發生小車禍無大礙之外,都及時發現了沒釀成大災。

“真的?”她聽著,怎麽這麽像在看刑偵劇呢?

他聳肩,“其實我也覺得難以置信,可轉念一想,這個世界蔣鶴之這樣的人都有,還有什麽樣的瘋子沒有?”

“那那個瘋子呢?”她問,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的一塊石頭悄然下落。

“大哥的人追去的時候,那個人特瘋狂地選擇了自殺。也是爆炸,他和蔣鶴之,根本就死一路人。”戚臨君說。

“……真是。”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周鐲去得好意外好無辜。

“對了,夏穎對周鐲家那樣,甚至一輩子都賠進去,就是因為,當日瘋子作案之前,她開車撞了周鐲的車。第一次是周鐲倒車時她開車不熟意外撞上的。第二次她大概是為了洩憤有意撞的,聽說挺慘烈的。我猜她以為是自己害了周鐲,又怕承擔刑事責任,所以……”戚臨君繼續解釋。

“原來如此。”她就覺得,夏穎一見鐘情做到如此地步太罕見,她就覺得哪裏不對勁,“那她,以後怎麽辦?”

現在周父周母都認同了夏穎,也都期待著一個延續著周鐲骨血的孩子……如果再去推翻這一切,那周父周母……

“鐘意,我這是第一手消息。夏穎幾天後才知道,你明天、後天去找她談談,問清楚她想怎麽樣。就算要個清白的名聲不要孩子,也讓她委婉點,周伯父周伯母短時間不能接受兩次打擊。”

“好。”她點頭答應。

不知不覺,他已經拉著走到江邊:“等會這裏會放煙火。我們一起看,我們一起迎接新年。”

“好。”這個時候,她不願意去想戚父戚母戚奶奶,她只想,依偎著她的男人。

是的,如戚臨君所言,只有這一件事清楚了,她才能好好過新年。

焰火沒等來,反倒等來一陣大風,她整個人往他身邊一縮:“戚臨君,好冷,我們回去吧。你看,他們也走了。”

他抓住她的手,擱在手心細細揉搓,哈氣,親吻,眉眼因為笑容而溫柔:“可是,更多的人選擇留了下來。他們願意跟最愛的人忍受寒風就著璀璨的煙火,迎來新的一年。”

她跌進了他影映著自己的漆黑的眼裏,忽然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好。”

除了這個字,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來了!放了!”不遠處有人喊著,俄而,呼聲擠擠挨挨,仿佛要蓋過煙火的聲音。也許煙火綻放的聲音能被人潮蓋過,可煙火綻放的驚人美麗,是所有東西都掩蓋不了的。黑夜都掩蓋不了,黑夜只會襯托得煙火愈發絢爛愈發奪目。

她欣喜地轉過頭,再次依偎在他懷裏:“戚臨君,我,你,還有孩子,一起見證新年的煙火迎接美好的一切。”是的,煙火不怕黑夜,她也不該怕前路艱難。為了她自己,為了戚臨君,為了他們的孩子。

“好。”

她偏過頭,他的眼裏映著五色迷離的煙火,可在心裏,最漂亮的,永遠是他動容的眼睛。

繼續看著煙火,她心裏默默對周鐲說:周鐲,你一路走好。無論夏穎最後怎麽決定,我和戚臨君,都會顧好你家裏的。

說到底,真相只消去她的愧疚她的疑慮,周鐲逝去的悲傷,大概只有漫長的歲月能治愈。

她和戚臨君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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