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看來，在我們死神眼裏，人類的名字不需過分了解。然而，現在的我是個商人，聽清別人的自我介紹就成了我必須學會的技能，因為不知何時，面前的人可能就會變成我的主顧。

本以為要多費些口舌，這個海軍倒爽快地給了我我想要得到的信息。但他在說完後就淡淡地仰頭望向天空，很久後，似乎略帶著些擔憂地補充了一句：

“在那裏亂來的話，結果可就沒有現在這麽簡單了。”

腦中並沒有他所說的“結果不簡單”的概念，這句話當然對我起不到什麽威懾力，所以我只是隨便地攤了攤手道：

“好好好，那你現在快帶羅賓跑吧！”

他歪了歪頭，看了我一眼，幽幽呼了口氣，又微微一搖頭，似是對我不知天高地厚的無奈和感慨，這才轉過身，示意羅賓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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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托告一段落。

我拍了拍手掌，轉身看向杵在一旁許久的薩龍的魂魄。

微微張著嘴，還是那副有些憂郁的苦瓜臉。似乎感到不怎麽放心，他伸著頭遠遠地望著逐漸走遠的那名海軍和羅賓，沒工夫理我的樣子。

於是我百無聊賴地擦拭了下斬魄刀的刀身，隨口道：

“放心吧，若是羅賓再有危險，這麽近的距離我還是能感覺到的。雖然我不保證委托人的安危，但為了品牌效益，售後服務一定保質保量。”

“不，老朽不是擔心。”

他啟了啟唇，

“庫讚說出的話，就一定會按照約定去達成。老朽和他共事多年，這一點上，還是很明白的。”

同伴之間的相互信賴溢於言表。但是——

我將首烏的白刃拔出，白日之下，它一如既往閃爍著淡淡的幽光：

“被曾經信任的同伴斬殺，不覺得很諷刺麽？”

“不——”

他打斷了我的話，明明已是一縷幽魂，卻言之切切，堅定不移，

“是老朽選擇了和他不同的路。老朽不願再追隨海軍這次錯誤的正義，現在既已留下了奧哈拉的火種，得到這樣的結果，老朽覺得值了。”

白癡的夢想主義者。

握著首烏的刀柄猛地向下一甩，我提著它慢慢朝他靠近。

“其實老朽一直想問你，你認為的正義是什麽。”

他垂下了雙眼，低頭看著我，

“毫無原則可言，只是為了索要報酬而摻入這些事情。你做這些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他這是在質問我、質疑我？呵——真是可笑的高瞻遠矚、澤被蒼生。

“你說——正義？”

我瞬步站到他雙眼前的半空中，透過他眼珠的反光，可以看見我的全部身形，

“誰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似是對我頑固不化的嘆息，然後，當他再次看向我時，驀地一楞。彼時，我已舉起了首烏的刀刃，閃著寒光的尖端直直對著他墨色的眼珠，僅僅差了幾厘米的距離。

我當然知道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價值觀。然而，作為一個在十二番隊呆了近三百年的死神，所有的血氣方剛都化為現在沈澱下的思考後，我從未懷疑過自己對正邪的看法。大約是他的言辭激起了我細微的怒火，我瞇起了眼，直直地看向他。

“你說海軍毀滅奧哈拉全島違背了正義——沒錯，這確實體現了他們對自己的害怕——害怕自己犯過還來不及修正的錯誤在某一天爆發，但……為了逆轉這個局面，殺死那些海軍的你，就是對的麽？”

他的眸逐漸由堅定變為迷茫。一陣強風陡然刮過，我的頭發被強行拂到了面前，發絲亂舞，和我握著刀的五指糾纏一處，

“在我看來，你們所有人都跟現在的你一樣——只是一個沒有靈力的魂魄而已。那些所謂生命的重量的判斷，只是你們人類在權利的游戲中所擅自定出的規則而已。”

所以，什麽是正、什麽又是邪？

“說到底，從你得到力量可以輕易結束人的生命起，就已經沒有資格再自稱‘正義’了。”

面前的薩龍沒再答話。

可能一時有些接受不能，我也就沒再說下去，徑直在他額上蓋下了魂葬所需的靈印。

——這種事情，果然還是只有死過一次才能更有感觸。

將他也送走，這事應當就徹底解決了。

我收回刀。反正他對我也很熟了，應當不用再機械地解釋一遍魂葬雲雲、輪回雲雲，這種話說上一兩遍感覺還不錯，甚至自覺有些帥氣，說得多了就……

至於這位，就讓他自生自……自己輪回去吧。

——我本來這麽打著算盤，便回過身擺出姿勢，準備瞬步前往下一個地點。

誰知，就在我背對向他的一瞬間，他莫名其妙地高聲笑了起來：

“跌雷嘻嘻嘻嘻嘻嘻……”

說實話，那聲音真不像是笑聲。而我之所以這麽判斷，完全是因為這句話聽著不像正常的句子，而他的表情也不是哭……兩眼彎曲、笑肌提起，名副其實是笑。

“老朽也被人教訓了呢！不過雖然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老朽不後悔！”

他對著天空大聲吼出，仿佛是想讓上天也將自己的決心銘記於心，

“這就是老朽心中的正義，老朽貫徹了，此生無憾！”

我攤了攤手，沒提出反對意見。

作為一個活了好幾百年的長輩，和後輩爭論實在有失風度。而最重要的，作為一個兢兢業業一切為了屍魂界的死神，聽到他的笑聲，我著實有些後悔魂葬他。

——趁著他還沒消失前，現在補救還來得及。

“餵餵餵薩龍，你的正義什麽的我是無所謂！但你到那裏以後，千萬、絕對給我忘記你的笑聲！要是以後等我回去發現你在荼毒我們未來的大好青年，我才不管你是無辜還是死有餘辜，一定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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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地，馬林喬亞。

根據那個叫“庫讚”的海軍所言，這就是世界政府總部的所在地。

為了保證推銷一次成功，則在毛遂自薦前必要先整理清自己了解的全部情報——只要有一點可以被人看中即可。因此，我先回了一趟十二番隊，那裏自由且安靜，更不會有莫名其妙的人打攪。

不過……我放在那兒的那本書，似乎不見了。

本以為是被其他人存在了什麽地方，但我裏裏外外找了一圈都沒見其影子，找到後來，連隊長都驚動了。

他依然戴著那個詭異的面具，猛地拉開實驗室的門從裏面沖出來，狠狠拍著兩手很是不滿地大聲嚷嚷：

“呀咧呀咧，千葉你在找什麽，沒看見我正在測試這兩個藥劑混合的結果麽？萬一出什麽問題怎麽辦，你負責麽？”

根據我在十二番隊多年的經驗表明，打擾隊長做實驗還不道歉有極大的可能會被他裝進瓶子，所以我立馬站定欠了個身，有模有樣地鞠躬道“抱歉，涅隊長！”。

他甩了甩手，抱怨了句“真是的”，又回過身對上他的實驗桌。

生命威脅是沒有了，但我的書還沒找到啊！番隊裏的人都問過了，這下似乎也只剩下他了。

“話說……隊長？”

“還有什麽事？一次說完！”

盡管語氣很不耐煩，但他還是回答了我。

“你看見了我放在實驗臺上的那本書了麽？”

他看了我幾秒。

“哦，那個啊。”

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他又自說自話回過身，口中卻滔滔不絕起來，

“你帶回那種東西有什麽用？想要知道什麽只要用這臺電腦連接了調資料就行了，或者實在需要就用那臺機器balabalabala……”

聽著耳邊猶如念經一樣沒完沒了的話，我有些頭疼地捂住了額頭。

靈王在上，我敢肯定我的隊長不是個話多的人。但他就有這個毛病，每次一說到技術性問題就……還有，雖然我是個研究員，但就科學能力上肯定是沒法和隊長比的，一開始聽著還行，聽到後面就越來越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了。於是，我再次放大了膽子，打斷了他興奮的滔滔不絕——

“隊長，說人話。”

他的話突兀地一頓：

“占地方，我扔了！”

哦。

看吧，這樣多直接。

我默默地離開了他的實驗室，拉開穿界門再次回到了那個世界。所以前幾章才會提到，我們十二番隊隊長涅繭利，是一個極度任性的人。

嘛，不過那本書就算還在，我估計也不會看的，就好像跟著羅傑的那幾天一樣。這本有關惡魔果實的書記載了惡魔果實的所有形態特征和能力，有些甚至還有產地，有了它，也足夠我的資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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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哈拉離馬林喬亞並不是很近，縱使我用著瞬步，也稍稍花了些時間。而沒有很快到達目的地的結果，就是在某片海域上，我感覺到了熟悉的靈壓。

來自於我腳下的一艘可憐的小木船。

昔日認識的人現在生活如此簡陋讓我有些幸災樂禍，所以我稍稍停了停步子。

然後他就發現了我。

“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啊，唯！”

香克斯當先從木板上跳了起來，動作之大使得那艘小船猛地晃了晃險些翻倒。他揮著那頂從不離身的草帽使勁地搖晃雙手，似乎是要吸引我的註意。

一個月不見，似乎一點長進都沒有。

他都這麽熱情了，我不理他似乎有違道義，加上為商之道重在廣交好友，沒準哪天我還能從他身上撈到好處呢？

所以我瞬步到了他的船頭：

“都說了多少次了，我的感知能力比你強，只有我先發現你，不可能你先發現我的。剛才那種動作收斂下好麽？簡直丟臉！”

他睜大了雙眼放下手，並沒有答應。

——那八成就會繼續我行我素。

所以說，我才討厭對付這種人。

想到這兒，我決定先不理他，便斜過身，看向了他斜後方站的人。鼻子很長、頭發很卷、嘴巴很扁——一句話形容就是，長得很奇怪。

循著我的視線，香克斯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沈默幾秒，再次熱情澎湃地執著他大聲道：

“這是耶穌布，我的第一個同伴！”

他言畢，那個人就朝我點了點頭。

我沒說話。

我決定少說兩句，反正說再多都沒用。遇上這種麻煩的家夥，如果還給予回應只會讓事情越來越難搞。

果然，他又開口了：

“對了，唯，我準備組建自己的海賊團，現在在招募船員。”

“哦，所以？”

“既然這麽巧在這種地方見到。唯你的實力也足夠做我的戰鬥員，不如……”

“啊，難得香克斯你這麽看重我的能力。”

打斷了他的話，我擺出自以為諂媚的笑容，彎了彎眉，

“至於做船員什麽的……”

他晃頭眨了眨眼一臉希冀地看著我。

然而，面對我這樣立場堅定的人，賣萌又如何會有用？

於是我擡起一只手，一把將他的臉按進了船底的木板，和風細雨道：

“我拒絕。”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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