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秋季已經到來，H市滿城的高大落葉闊葉樹已經紛紛褪去綠色，換上紅黃的外套。算起來，陶悠已經在冰上中心呆了兩個月。因為興趣與毅力，她能很快進入狀態，然而卻也能明顯感覺到身體各個方面都不如十六七歲靈活。但是沒關系，天天訓練，狀態總會好起來。起碼現在已經比剛剛進中心要好很多。

國家隊的花滑隊員們，白天在這裏訓練，晚上回省隊休息。每次看到他們的時候，陶悠總會覺得之前退役這七年就跟做夢一樣，卻也同時有點……小小的自卑。她心裏想了很多，卻發現不管對人生質問什麽，都是無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朝前看，順便安慰自己，旁邊就是強勁的對手，她得更加努力。慶幸的是，因為歐陽方可瑞都認識她，所以連帶著國家隊其他人都對她比較友好，尤其是江甜。

周五的中午，從餐廳吃完飯，歐陽跟陶悠一起順著主幹道慢慢朝冰場休息室門口走。

“江甜去年拿了世界錦標賽冠軍，你知道麽？”歐陽問道。

“知道。”陶悠點頭。

“平時她訓練的時候你多去看看。”歐陽朝她挑挑眉，“揣摩一下對手的套路。”

“不用專門去看。”陶悠笑著搖頭，“自打她知道我是過來自費練習的，老是跑過來跟我講她之前是怎麽訓練怎麽比賽的。這姑娘心也太大了。”當然，也可能是覺得陶悠完全不是對手。可陶悠更寧願相信江甜是人好。

兩個月的時間，夠陶悠看出一些端倪。江甜出自單親家庭，由母親帶大。陶悠見過江甜母親一次，那是一個非常堅韌，很有責任心，也非常愛護女兒的婦女。江家的家境並不怎麽樣，江母在百貨公司做櫃臺職員，薪水不多卻幾乎全部花在了女兒身上。江甜四歲上冰，江母為她挑了市內最好的體校幼兒園，每天搭兩個小時公交車送女兒上學。有時候晚上訓練後沒公交，她就騎自行車，把女兒裹緊放在後座，蹬車回家，往往到家都已經夜裏十一點。江母過得節儉樸素，卻給女兒提供最好的冰鞋冰刀護具。而江甜也沒有讓母親失望，十歲開始參加比賽後，幾乎是一路通暢無阻，斬獲大小獎項，直至十七歲成為花樣滑冰女單世界冠軍。

按理說，這樣的家庭會讓孩子特別早熟，而江甜卻明顯是因為母親守護得緊，再加上從小就忙於訓練，很少有時間跟同齡人相處，因此她的性格很是天真，說話也不會拐彎抹角。再加上世界冠軍的頭銜並不是輕而易舉就能拿到的，國家隊到現在也就出了這麽一個。所以其他隊員雖然明面著看跟江甜關系還不錯，可事實卻是江甜下冰後大部分時間還是孤零零一個人，直到陶悠出現。

江甜很熱心，經常跟陶悠交流訓練心得。陶悠大她六歲，脾氣好，對她很溫和。所以江甜很是喜歡她，什麽事都告訴陶悠，比如她自己的室友方可瑞，最近訓練狀態很差，有時候還說退役，方可瑞的媽媽麗莎從加拿大趕過來陪了她半個月，這才讓她慢慢找回原來的狀態。

“我說，你們現在配合還好吧？”陶悠擡頭問歐陽。

歐陽似乎有些無奈，苦笑道：“從奧運會回來後可瑞狀態退步很多。我和教練還有心理醫師找她聊過很多次，但不怎麽湊效。但現在好很多。”

“她出了什麽事嗎？”

“也沒有。可能是奧運會後心理上就懈怠了。”歐陽說，隨後換了話題，“明天周末好不容易休息，去我家吃飯？”

“不了，我得陪我媽去上海探班。”陶悠說，陸黎有近四個月沒回家了。朱曉堅持要去看兒子。

“好吧。”歐陽一擡頭看到方可瑞就站在大門口等著，看到他們後就走過來了。

“陶悠姐，”方可瑞還沒走近就開口，“你明天去找陸黎哥嗎？”

“是的。”

“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去嗎？”方可瑞有些迫不及待。

“啊……我們機票已經買好了，明天早上九點。”陶悠有點詫異。她還是頭一次見方可瑞這麽急著見陸黎。以前可都是陸黎去北京看她。

“沒關系。我這就買票。就算不能坐同一班，時間差不多就可以。”方可瑞還是急匆匆的樣子，不等陶悠回覆就點開手機進休息室訂票去了。

陶悠只得打電話告訴朱曉她們又多了一個伴，酒店方面再定一個房間。

……

第二天中午，一行三人到達上海，陸黎讓助理過來接機，直接送到了劇組所在的酒店。稍作休整，吃完午飯後，再坐車去了片場。

陸黎現在拍的是一個現代愛情劇，劇情比較傻白甜，平凡女主角打工遇到富家公子哥那種，這種現代戲拍起來快，制作周期不長，多數在寒假或者暑假播出，很漲女粉絲。唐靜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而且陸黎自身氣質不錯，穿上正裝顯得彬彬有禮，斯文華貴。

今天的戲份在高爾夫球場，大意是男主角過來打高爾夫，故意接近當球童的女主角。女主演員正好是之前合作真人秀的寧梓茜。

秋老虎的厲害勁兒還沒過去，陽光挺曬，方可瑞自己舉著傘，而陶悠跟朱曉站在一起，看劇組人員圍繞下，陸黎跟寧梓茜站在一個球洞前，頭上是反光板，表情神色跟著臺詞走，仿佛周圍完全沒有人，只有他們倆。

導演喊卡之後，寧梓茜的助理拿著水杯立馬跑上去了。而陸黎則是朝她們三走過來。

“在這兒不曬麽？回去吧。我估計還有兩個小時就收工。”陸黎接過助理的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旁邊個子小小的化妝師示意陸黎坐下來補妝。

“喝水喝水。要多補水。”朱曉心疼兒子，連忙把水杯遞給他。

“我們可以在這裏等。”方可瑞緊接著說道，又咬著嘴唇，“陸黎哥，可以私下說兩句話嗎？我有事情想問你。”

“好，我有十分鐘左右的時間。”陸黎起身，讓助理待好朱曉和陶悠，跟著方可瑞走到片場外的草地上。陶悠有點好奇地看過去。

“有什麽事兒？想回家看看？”陸黎神態很溫和，他指的是加拿大那邊。

“不是。”方可瑞皺著眉頭思慮半天，還是問道，“你記不記得……我之前提起過有個姐姐？”

陸黎心裏一頓，微微瞇著眼睛看她。“怎麽了？”

“你能幫我找到她嗎？小時候的事情我實在記不清楚了，只依稀記得有個姐姐來著。我想找到她，不，我一定得找到她。”方可瑞的語氣漸漸急促，神色也稍顯慌張。

“你找她幹什麽？現在這麽多年過去，你有自己的生活，而且很平順，不是嗎？她應該也有自己的生活。”陸黎勸道，與方可瑞相仿，他神色平靜，可又覺得有點蹊蹺，“為什麽‘一定’要找到她？”

“我——”方可瑞張了張嘴，心裏掙紮了半天，還是閉上嘴巴。

“有什麽事你可以告訴我，我幫你解決。”陸黎拍拍她的肩，聲音是大哥哥一樣的柔和。

方可瑞低頭盯著腳，搖了搖頭，突然又擡頭說道：“幫我解決？很多事情不是說解決就能解決的。奧運會之後，我接受了很多媒體的采訪，他們要聽我在加拿大生活得多美好，多幸福，然後義無反顧拋棄一切，回國參加比賽。

“可我為什麽要回來？因為在那邊競爭太大，我沒有優勢，但是媒體要聽的是我愛國，通告寫出來也都是愛我中華。這是一個重點，還有一個重點就是我爸爸多有錢，給我提供多好的生活，但是我拒絕了，我回國從零開始。我的確說過我父母給我提供了最好的生活條件，可其他的呢？我同樣也提到了國外白人是怎麽看待亞洲人黃種人中國人。我也受到過歧視，從小到大都見過。但是那些媒體卻忽略了這點，完全沒報道出來。為什麽？生怕說我是在國外受到歧視才回來嗎？”

她的聲音突然尖利起來，臉上的笑容有些冷，帶著自嘲的意味。“我最討厭別人歧視我……我不會給任何人這種機會……”

所以，她不會告訴任何人，她那骯臟卑賤的親生父親找上門來了。這種事情，只能她一個知道。但是那個人根本就是個無底洞。她一己之力如何解決這個大麻煩？方可瑞想到了小時候的姐姐。她潛意識裏覺得，她的姐姐也會被賣出去。那個人是絕對不會花錢花精力養孩子的。那麽如果能夠找到……往好了想，她倆或許能聯手解決掉這個麻煩，她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可以由姐姐搞定。而往壞了想，如果解決不到，起碼也是有另外一個人能來分擔她的壓力與痛苦。對於那個人來說，有兩個提款機，總比守著一個好。

陸黎不知道方可瑞心裏到底有什麽事，卻下意識瞞住了陶悠的身份，他認真勸慰了方可瑞幾句，就被叫回去繼續拍戲。

“你們先回去吧。”走到陶悠身邊，陸黎說道。

“為什麽？”陶悠奇怪，“之前探班我們不就是在片場等你麽？”

陸黎將視線不自然地投向遠方，笑了一下，竟然還帶著少見的靦腆與尷尬。

“下一場有吻戲。”

☆、江甜失蹤

從上海探班回來後，陶悠返回訓練中心，又過上苦行僧的日子，每天起床滿腦子都是訓練，直到重陽節喬敏把她拉出來逛街。對於陶悠來說，她只有一天半的休息時間，本來想回家陪朱曉，但朱曉跟著兩三個朋友出去旅游了，而陸黎倒是在國慶節之前就把戲拍完了，也不知接了個什麽戲，大老遠跑去新疆一個什麽自治州學養老鷹去了，陶悠覺得很納悶，但是“養老鷹”這種事情她還是很感興趣的，經常讓陸黎多發照片視頻過來給她看。

重陽節正好是周五，連著三天放假到周日。周四訓練時跟江甜閑聊，陶悠無意提起自己明天去逛街，江甜頓時來興致了，興高采烈要一起玩。陶悠倒是覺得多一個人無所謂，但還是打電話報備喬敏之後，才答應江甜。就喬敏那個八卦心，陶悠覺得她答應讓江敏一起的目的之一就是和世界冠軍自拍，再P個圖，發到朋友圈供點讚。

於是乎周五早上三人集合，一起去了市中心年輕人常去的幾個百貨商廈。果然喬敏見了江甜的第一件事就是套近乎，“你喜歡川菜嗎？”“喜歡。”“哎呀，我也喜歡呢。比如說那什麽的沸騰魚就特別好吃，巴拉巴拉巴拉……”然後就是“哎，要不然咱倆拍個照吧——哢擦哢擦哢擦，等等我換個APP，嗯，潮自拍還是黃糖還是美顏相機呢，我想想……”

一路逛到甜品店，陶悠請她們吃甜品。等服務生把東西都端上來後，陶悠就一直在專心挖自己的多芒小丸子，而對面兩家夥就是拍拍拍。完了光吃甜品還不夠，江甜自告奮勇去旁邊的甜甜圈店排隊去了，說還要順便要買一份帶回家給媽媽吃。

“哎，陶悠，我有沒有跟你提過鄭老板帶的另一個女生？跟我同一屆的。”喬敏P完自拍，再配上剛剛拍的三份甜品，寫上“完美的一天，和閨蜜們一起逛吃逛吃~~”，最後點擊發送，對家人，微商，代購等標簽不可見。

“好像提過，說是一天給鄭教授打好幾通電話，天天追在他屁股後頭跑。”陶悠很有印象。

“對，就是她，杜敏之。”喬敏很嚴肅地放下手機，盯著陶悠，“港真，我覺得她在追老鄭。不，是一定在追。”

“……”陶悠勺子裏的小丸子滑落進玻璃碗裏，“怎麽可能？我念小學時鄭老師就參加工作了，我可是他一路教大的。算起來他比我大——”陶悠頓了頓，自己也有點不敢相信，“才比我大十一歲？！”

“別說大十一歲，就是大二十歲三十歲的不也有麽？”喬敏拿著勺子挖楊枝甘露，像是在戳自己的仇人一樣使勁，“而且你瞧瞧老鄭那個樣子，溫文爾雅的，渾身散發成熟男人魅力。更別提三十五六歲正是男人年富力強的時候，他還早就升教授了，事業上春風得意得很。如果大叔都是這樣子，那我也是純大叔控。誰還看楊思啊……”楊思是喬敏剛剛談的男朋友，研究生同班同學，戴著眼鏡的斯文男，是喬敏吐槽的對象。用喬敏之前的話說，越吐槽表示越喜歡。

陶悠：“……”

“不對，跑題了。話說那個杜敏之啊，擦，楊思竟然跟我說他覺得杜敏之很有勇氣很努力。努力個毛啊，男生的眼光真是無法理解。而且他竟然敢當著我的面誇別的女生，還一臉純良的樣子，當時我氣得只能微笑了，本來當天拖朋友給我從武漢帶了鴨脖子，想跟他一起吃的，後來我就一個人吃光了，然後拉了兩天肚子。不對，又跑題了。話說那個杜敏之，”喬敏咬著勺子，“我們分析，她真的是看上老鄭了，拿著‘要項目’的借口其實是天天借機見老鄭，真的是名副其實的‘追著人跑’。有次去辦公室找老鄭，我在門外頭聽到杜敏之在裏頭說話，你知道她說什麽嗎？說讓鄭老師別總是熬夜，最近感冒了要多多休息。還說她以後發的微信讓老鄭一定要回，要不然她會擔心。那小聲音甜得，能膩死蜜蜂。”

“那鄭老師怎麽說？”陶悠問。

“老鄭哪是她能搞定的主啊，不是說跟你媽在一起呢麽。”喬敏嘿嘿笑，“老鄭有點不客氣，讓她以後保持點距離，上次的事情別再發生了。但是杜敏之跟沒聽到一樣，繼續強勢送愛心，左關心右關心，還說下次要去老鄭家裏給他煲湯。媽呀我都感覺尷尬。我不知道這個‘上次的事情’是什麽，但聽老鄭的語氣不怎麽高興。杜敏之也真是，這種事情傳出去，讓其他老師怎麽看？畢竟影響還是不好的。肯定都說是老鄭誘惑學生。不過——”

喬敏眼珠子轉了轉，繼續說道：“我知道她為什麽這樣做。有個跟杜敏之是老鄉的同學說杜敏之家在農村，她家特重男輕女，生了四個女孩後才生下一個男孩，所以家裏一共五個小孩，錢都罰沒了。杜敏之是老大，從小就帶弟弟妹妹，感覺在家裏是挺受壓迫的那種。她當時小學沒上完，家裏就讓她別念了，跟著親戚出去打工。是村裏老師說她成績好，三番五次地家訪，才讓她繼續讀書。總之後來初中畢業高中畢業都這麽鬧過，但她楞是堅持下來了，從大學開始沒跟家裏要過一分錢，還得轉頭補貼。她媽直接說了，你們四個姐姐，以後都得照顧好弟弟。”

“所以現在杜敏之上學，攢錢寄回家。她其他的妹妹，老二老三初中念完出去打工，嗯，也攢錢。老四在念高三，成績不好，估計念完也不讀大學，出去打工。老五弟弟嘛……我就說一句，他上次逃學過來找杜敏之要錢出去玩，用的手機是蘋果最新款。”

“我覺得杜敏之肯定是想擺脫但又奈何不得，她能夠堅持讀書到現在就是想改變，那怎麽能在目前的基礎上最大限度地改變呢？Duang，老鄭上線了。一個事業有成，工作穩定，社會地位高，寒暑假還很清閑，平時做項目卻又獲利很大，三十五歲成熟而負責任，各方面都很完美的男人——舉個例子，西頭那個師範大學想挖老鄭，開出的跳槽價碼是三百萬加一套房。可能杜敏之也是真喜歡老鄭，但是從外人來看，她這種喜歡不免帶著一種……咳，你懂得。她太迫切了，表現得實在急赤白臉。”

“哎，我買了十二個甜甜圈！”江甜高興地提著兩個袋子過來，打斷了她們的談話。

“快吃吧，都快化了。”陶悠把椅子幫她拉開，心裏琢磨著等朱曉旅游回來了仔細問問。

溜達到下午四點，三人就分開了。喬敏回學校，陶悠去冰上中心，而江甜則回家。喬敏和陶悠順路，一起坐公汽走，看著江甜跟跟她們揮手後拐進了另一條街。

江甜不急著回家，先去移動辦了個手機套餐。等著業務員給她打資費單子的時候，江甜無意中瞥見在大廳看手機的一個中年男人，貌似之前幫方可瑞取錢的時候見過……不過那可是在北京，嗯，應該是認錯了。

從移動營業廳出來，江甜背上背包，耳朵裏塞上耳機，一邊哼著歌，一邊往前走。

在她身後，那個男人也從移動走出來，向地上吐了口痰，轉身朝她走去。

～ ∞ ～ ∞ ～ ∞ ～ ∞ ～ ∞ ～ ∞ ～

第二天下午，陶悠獨自一人在冰上滑滑停停，也沒午睡。她琢磨著待會要洗衣服，要研究下奧運會花滑的視頻，再要……

“陶悠！”門口走來一個人，是訓練中心的教練。

“哎。”陶悠滑到冰場邊上。

“國家隊那個江甜在這裏嗎？”教練說著四處探望。

“不在啊，她回家了。”陶悠說。

“噢，那行。”教練擺擺手，就要轉身走，“你繼續訓練——她家裏剛才打電話找人呢，我去回個電話，讓她媽媽在家等。”

“不是——她昨天就回家了。”陶悠聽出了蹊蹺，叫住教練。

“昨天回家？”教練覺得奇怪，“確定是昨天？”

“是，我昨天跟她一起逛街，下午四點左右在人民廣場那邊分手的，她還沒到家嗎？”陶悠心裏覺得不妙。這都一天多了。

“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教練皺起眉頭，掏出手機一邊打電話，一邊往外走。

陶悠也練不下去了，索性下冰換了衣服後也跟著去打聽。江甜的室友是方可瑞。陶悠在更衣室就把電話撥過去，結果竟然是空號。

換號碼了？方可瑞一個月前剛剛換的新號碼，怎麽又換？

陶悠越發覺得奇怪，轉而跟歐陽打電話，才拿到方可瑞的最新號碼。歐陽也是覺得納悶，方可瑞現在平均一個月就會換一次號碼……好像，在躲什麽人。

陶悠再次給方可瑞打電話，但卻無人接聽。

……

兩個小時後，江甜的教練陪著她媽媽到派出所，報警江甜失蹤。她失蹤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警方予以立案，隨機陶悠和喬敏被傳問，然後警察調取了人民廣場附近的攝像頭，從昨天下午四點開始尋找江甜的身影，很快找到線索。

昨天下午四點二十分，陶悠和喬敏上了公交車，江甜獨自一個人提著一袋甜甜圈朝前走。

四點二十五，江甜進入移動營業廳。

四點四十五，江甜從營業廳出來，手裏依舊提著甜甜圈，繞進了旁邊沒有攝像頭的一個臟亂小街。

四點四十六，有個中年男人從營業廳出來，站了幾秒，也走向了小街，從褲兜裏掏出了手機。

五點過十分，兩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嬉笑著抱著一袋甜甜圈從小街走出來，出現在攝像頭下。

警局裏，喬敏一直在安慰哭泣的江母。而陶悠跟兩個警察坐在電腦屏幕前，渾身發涼，腦子都麻木了。

跟在江甜身後那個男人，是高叔。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不算更新啦。

☆、龍子衍的行動

陶悠不明白為什麽高叔會時隔多年突然出現在這裏。但是她跟在江甜身後明顯有所圖的樣子，卻讓陶悠心都涼了半截。

“你看出什麽了？”旁邊的年輕警察很敏銳，幾乎同時就發現了陶悠的不對勁。坐在長椅上的喬敏和江母頓時擡起頭來。

“這個人……這個人我認識。”陶悠盡量保持冷靜，繼續說道，“好多年不見了，但是我能認出來。”她將高叔的背景簡略講了一下，並著重提醒了此人可能之前在金三角地區販毒。怕消息不全，陶悠甚至也提供了老四的背景。畢竟老四之前可是跟著高叔混。而這樣，就無法避免地提及她的身世。

“是你、那夥人要找的人是你！憑什麽牽扯到我的女兒！”江母一度情緒失控，沖上來要打陶悠，被警察和教練給攔住了。

“具體情況還不清楚，您不要這麽說。”年輕警察示意教練把江母扶到隔壁辦公室休息，隨即讓同事帶陶悠去做筆錄，自己繼續查看附近路口攝像頭視頻。還有兩個警察則開車去了省隊江甜的房間找線索，看看她之前是否認識所謂的高叔，並對其他花滑隊員做一下調查。

一個小時後，根據攝像頭線索，警察能夠確認是這個“高叔”強行帶走江甜，並極有可能是塞進一輛面包車，夥同另外兩個幫手，開車離開市區，前往郊區。

於是此案從失蹤，上升為綁架。派出所警察立即向上級匯報，同時案件轉向刑偵大隊。

晚八點，在外調查的警察傳來消息，其他運動員對江甜都不怎麽熟悉，但是聽到過江甜提起經常幫方可瑞轉賬，於是警方馬上將方可瑞帶回調查。

晚十點，方可瑞在煎熬兩小時後防線崩潰，在警察面前承認她經常讓江甜轉賬匯款，對方是自己未曾謀面的親生父親老四。

晚十一點，江母收到一條陌生短信，讓她第二天晚上十點攜帶一百萬現金前往郊區名茂山腳見面。十分鐘後，又收到短信，表示見面取消。撥打電話過去，對方關機。

匯集陶悠的說法和方可瑞的信息，警方初步判斷揣測，高叔和老四可能並不和。老四從自己女兒這裏斷斷續續拿到了一百多萬，過得應該比較好。而高叔可能也想搞點錢，直接打算綁架方可瑞。但卻抓錯人，錯把江甜當方可瑞帶走，在弄清楚江甜身份後，隨即只好轉換方向，向江母索要酬金。

情況嚴峻，由於高叔是毒販，可能持有槍支。市刑偵大隊和緝毒大隊開始聯合處理這樁綁架案。警方的目光投降了第一條短信中所說的名茂山。

這座山是H市最為原生態的山林之一，山上有大片原生樹木，以自然生態聞名，地形覆雜，山腳下建立有很多休閑度假村，但都是小型的農家樂形式。警方連夜派人趕往民茂山。

江母則在收到短信後直接昏厥，被送往了附近的醫院。陶悠放心不下，跟著去看了一下情況，而後返回訓練中心。

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大早，陶悠就從宿舍樓出來，打算去看看江母，而江甜，則依舊毫無消息。

大門口，國家隊的大巴車已經停好，隊員們陸陸續續下車。方可瑞竟然也趕上車，按時過來訓練了。遠遠的，她就看到了正要出大門的陶悠。

十六歲，她在洪波教練的辦公室，第一次見到了陶悠，然而當天的見面並不美好，以陶悠腳踝骨折收尾。

而後再次見面，她也並沒有對這個看似跟她毫無關系的人放在心上。直到陶悠退役，然後莫名其妙變成了陸家的養女。方可瑞也就開始叫她，陶悠姐。

她們的關系說不上親近，畢竟每次見面也說不上幾句話。可說遠的話，每年因為陸家的關系，還是會見上一兩次的。

方可瑞一直以為，這是一個在她生命裏不痛不癢的泛泛之交。卻沒想到昨晚那個警察，隨口說了一句，“你不認識陶悠麽？她是老四曾經——拐回來的養女吧。”

這消息艱澀，她理解得困難，短短幾分鐘在她看來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還記得，上次她跟著陶悠去找陸黎，陸黎竟然絲毫不給她透露口風。

現實就是，她千方百計想找到的人，竟然就在她身邊。在她受到老四威脅時，這個人，享受著陸家提供的一切，吃香喝辣，還跑回來繼續做運動員了，呵呵，二十四歲的年紀，還想參加什麽比賽？簡直異想天開。

果然，老四的種，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陶悠越走越近，和其他人打著招呼，方可瑞越發覺得她這幅“虛偽”的嘴臉很惡心，避開視線不看，但最後還是在陶悠路過時，問了一句——

“你也是——老四的‘養女’？”她看了陶悠一眼，那眼光帶著冷意與嘲諷，強調了“養女”二字，“所以，陸家肯定知道這件事吧？起碼陸黎是一定知道——你們合起來瞞著我，瞞了我這麽多年。有什麽好虧心要瞞著我？怕我粘著你們？”

陶悠停下腳步，沈默。

“你知道我一個人面對老四——天天擔驚受怕是什麽感受嗎？你這種人，應該完全體會不到吧？”方可瑞冷笑，眼眶卻通紅，面上卻看不到脆弱，只有堅韌的恨意，這讓她胸口發痛，說話也開始不連貫，“同樣都是從老四家裏出來的，你不覺得自己很自私麽？你倒是好，現在過得要什麽有什麽，可我，我卻是天天都在水深火熱裏。現在知道了，你心裏在嘲笑我吧？看我過得多慘。你、還有陸黎、都不是什麽好人。我算是看透了。”

“你理智點，別扯上陸黎，這事兒跟他沒關系。而且，我跟你不一樣。如果我是你，我不會把江甜往火坑推。你能說你一點都不虧心？”陶悠終於開口，“所以你怪我沒有跟你一起被老四勒索嗎？原因老四肯定很清楚，因為我跟他沒有血緣關系。”

“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我回村子裏問過了，他只有一個女兒，就是你。”

“我不信。”方可瑞幾乎是咬著牙，“我不信。你不就是想擺脫這種背景。”

“我沒有什麽好擺脫的，我就是我，我承認過去的一切，是之前的經歷才讓我是現在的樣子。我沒有什麽好怕的，別人怎麽看我，跟我無關。”陶悠的語氣很平靜，方可瑞相不相信，無所謂，“還有，昨天的事情，你最好別跟人說。要是老四繼續打電話，警方還會找你的——比如說，這門口來來往往的，肯定有便衣。這方便，我比你了解。”

陶悠說完，直接轉身朝路口停著的一輛出租車走去。就此，她對方可瑞再也沒有一絲好感。什麽樣的人，過什麽樣的日子。人性的偽劣，她看得多了，而方可瑞真的讓她很失望。這份失望最終轉為冷漠、厭煩。

～ ∞ ～ ∞ ～ ∞ ～ ∞ ～ ∞ ～ ∞ ～

下午，H市，某武警特警隊駐地。

龍子衍和楚熠正跟幾個兄弟一起在休息室打撲克。所有的事情都搞定了，明天他們就要返回四川。今天好不容易有時間，消遣娛樂一下。幾個人還打算晚上在食堂點幾個炒菜，喝點酒，當是給龍子衍和楚熠踐行。中場休息，有兩人出去買冰水，而楚熠則去上廁所，只剩下龍子衍和胳膊打著石膏掛在脖子上的大周。

“回川的票買好了嗎？”大周問。

“買好了，明天下午。”龍子衍及其熟練地洗牌。

“你倆這次任務完成不錯，”大周伸了個懶腰，“回去了等著論功行賞吧。起碼三等獎是跑不掉。”

龍子衍嘿嘿笑了一下。“功勞大部分都是楚熠的，我就打個醬油。”

“得了吧，這麽謙虛。”大周站到窗邊活動活動，看外頭突然腳步匆匆。他的胳膊是在上次行動裏受傷的，現在正在養傷，“哎，小陳他們又出任務了。”

“什麽任務？”龍子衍問。

“不知道。”大周話音剛落，楚熠就進來了，一邊開門一邊喊龍子衍。“子衍，你收到你爸的消息了麽？冰上訓練中心有個花滑運動員被綁架了。”

“綁架？！”龍子衍騰地就站起來，“誰被綁架了？”

“具體我還不知道是誰。但是好像是個單人滑選手。”

花滑，女單……龍子衍越發覺得不妙。陶悠那丫頭可是現在就在冰上訓練中心練女單。

“這種事兒見多了，至於這麽大反應麽？”大周好奇，“怎麽你們還認識運動員？”

“不說了，哥們。我先出去下。”龍子衍拿起外套就要走。

楚熠一把拉住他。“你要去申請加入？”

龍子衍沒說話，可眼神卻說明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楚熠放低聲音。“不是普通綁架，對方是毒販，可能攜帶有槍支。”

“毒販？哪兒來的毒販？”龍子衍瞬間想到陶悠之前小時候的經歷。

“好像……是金三角。”

“不行，我一定得去。”龍子衍推開楚熠的胳膊，打開門就跑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同樣這章不算。

☆、卻是舊時相識

江甜失蹤第三天，陶悠因為並不是案件直接關系人，無法了解到具體進展，只好在冰上訓練中心，靜靜等待消息。

方可瑞的母親麗莎在下午三點抵達H市，還來不及去酒店放行李就過來了。彼時大家都在冰上。麗莎直接進冰場找到女兒，不由教練分說，在所有運動員註視裏帶著方可瑞離開訓練中心，據保安說後來她們在大門口被便衣攔下，然後就不清楚去向了。

陶悠並不關心麗莎會幹什麽，如果說到職業前程，那麽她最擔心的還是歐陽。方可瑞不是一個定性的人，之前陸黎曾說她上輩子退役是因為氣不過自己因興奮劑檢測陽性而被禁賽一年。與這輩子的陶悠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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