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瑞沒有腳踝骨裂，沒有右臂習慣性脫臼，也沒有人勸她退役，但她還是選擇了退役。這就說明其實做花樣滑冰運動員在她心裏，並沒有那麽重要。的確，看看她上輩子退役之後的生活應該過得十分優渥，結婚後就在家當養尊處優的太太，生了個可愛的混血兒子，私家別墅，草坪帶游泳池，吃的用的全是奢侈品，好幾個傭人圍著轉。

然而歐陽不一樣，歐陽家頂多小康，他在選擇走運動員這條路時，就註定無法回頭。而且結局只能二選一，要不然從千萬運動員同胞中脫穎而出，一路拼搏到世界冠軍，多拿大獎，以此確保自己能給家庭帶來優厚收益，同時就算退役也能留下來當教練，事業無憂，要不然就是無法嶄露頭角，最多曇花一現，沒辦法確保自己長遠久足的利益與未來，退役之後不僅要考慮家庭糊口，還得忍受可能的職業傷病。而在現實中，第二條並不成功的路，才是大多數前仆後繼的職業運動員們最終的歸宿。

歐陽已經二十八歲了。留給他的職業生涯機會本就不多，如果方可瑞一意孤行地選擇退役的話，那麽歐陽也只能跟著退役，他的職業巔峰，便只能停留在奧運會亞軍。在下一屆奧運會中沖刺冠軍就會變成這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夢想。而以歐陽目前的履歷，他並不能留在國家隊當教練，頂多是回到省隊。

一切的一切，就在於，方可瑞會不會退役了。方可瑞離開後，陶悠看著獨自站在冰場邊的歐陽。距離太遠，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然而陶悠最擔心的事情，終究變成了事實。麗莎到來的第二天，方可瑞以年齡漸長，身體機能不適的理由，向總教練提交了退役申請。總教練大概是覺得還有回旋餘地，擱置申請，打算再跟方家溝通一下，然而這個消息在隊裏不脛而走，最後連陶悠都知道了。方可瑞不再參加訓練，陶悠也就再沒看到歐陽的身影。

仔細考慮後，陶悠還是給歐陽打了個電話。歐陽正好回家了，叫她也過去，他媽媽又做了牛肉幹。陶悠委婉地拒絕，畢竟尷尬，當年還跟歐陽合作的時候，因為自己出了太多問題，歐陽家不太待見她。歐陽於是約她在冰上中心附近的一個公園見面。

陶悠早到了十五分鐘，卻不料歐陽比她到得還早，手裏還提著一個袋子，裏頭裝著歐陽媽媽剛剛做好的牛肉幹。

“我媽讓你有時間就過去玩。”歐陽將袋子遞給她，臉上的確是笑著的，可細看的話，有點疲態，仿佛很累。

“幫我謝謝伯母，總是吃你家的牛肉幹。”陶悠顛了顛手裏的袋子，挺沈的。而她說的“總是”也已經過去好幾年了。

“你這幾天都不來訓練嗎？”陶悠問。

“不來了，女伴都不在，我能做什麽。”歐陽活動了一下胳膊，語氣仿佛很不在乎，和樂觀，甚至還能開玩笑，“早知道是如今這樣子，當初一直練單人滑多好。”

陶悠想配合地笑笑，可嘴角根本扯不起來。

“只可惜，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已經到現在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歐陽收了笑容，看著路邊一從只剩下殘根半夜的不知名花兒。

不是他不想努力爭取，而是他爭取不來。江甜失蹤的案子跟方可瑞脫不了幹系，這事兒他知道。隊裏本就嚴禁隊友之間互相挖坑，影響太惡劣。而歐陽跟方可瑞這麽幾年合作下來，知道她是嬌生慣養長大的。誰說外國人養孩子註重獨立註重素質？麗莎和丈夫每個星期都會跟方可瑞視頻，關心這個關心那個。方可瑞還曾經提起自己的弟弟上大學報到時，全家出動，開了兩輛車，後備箱塞滿行李箱，到了學校註冊什麽的，都是父母去幫弟弟辦理。總之，方可瑞並不是很能吃苦的人，又總是想得多……退役的事情，實在是在他意料之中。

歐陽媽媽在家裏傷心，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應該換搭檔，還是跟陶悠搭檔下去該多好。看陶悠現在又回來訓練，歐陽媽媽執意讓兒子問問陶悠還想不想從單人轉雙人，畢竟她之前就是練雙人的。但歐陽拒絕了。他覺得理虧，什麽也沒問。但是出來走走，跟陶悠聊幾句，讓他心情好了很多。以後……大不了跟洪波一樣，在省隊做教練吶……

見歐陽的心態似乎還成，陶悠放心了。繞著公園走了一圈後，她就跟歐陽分開，返回冰上中心。歐陽則去區實驗小學接侄女放學。

歐陽媽媽的手藝不錯，牛肉幹特別好吃，陶悠琢磨著現在要不要回家，把牛肉幹塞冰箱裏，等朱曉旅游回來，也嘗嘗。

只是沒走幾步，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是龍子衍的媽媽，王姨。

“餵，王姨。”陶悠心情還算好。

“我問你，是不是你教唆我家衍衍去追捕毒販的？”王英劈頭質問，語氣急促帶著濃重的火藥味，似乎旁邊有人在搶她手機，窸窸窣窣伴隨著模糊不清的男聲，“你憑什麽不讓我問——放開！姓龍的我叫你放開！”

陶悠楞住了，驚愕之中涼氣開始順著脊椎骨往上爬。“阿姨——”

“別叫我阿姨！你還當我是你阿姨？衍衍跑去名茂山，那麽危險，現在人都不知跑哪裏去了——不是因為你還因為誰？”王英說著說著聲音就哽咽著帶上哭腔，“你的隊友被綁架，關我兒子什麽事，不就是你——放開！”

緊接著，電話似乎被砸到地上，立馬斷線了。

陶悠手裏驟然失力，牛肉幹袋子嘭地砸到了地上。她感覺徹骨的寒意從腳底升上來，凍住雙腳，然後雙腿——

“喲，孩子你怎麽了？”一個買菜回來的大媽路過，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幾乎就在大媽扶住她的瞬間，陶悠雙腿立馬軟了。大媽連忙把她扶到了旁邊公交站的長凳上。

陶悠捂住生疼的胸口，心跳快得讓她喘不過氣。

“你心臟病犯了？”大媽問。

陶悠艱難地搖搖頭，她說不出話，但還是示意大媽她沒事兒，讓大媽離開了。

她根本不敢去想前因後果，越想會讓她越恐懼。那她現在該怎麽辦？怎麽辦？去民茂山，對，民茂山……過去了再想辦法，她總會想到辦法的。對，總會想到的……

陶悠抹了一把臉，她分不清臉上的是冷汗還是淚水。但是她不能哭了現在。她得更加堅強。陶悠掏出手機，手有點抖，但她還是堅持查詢了去民茂山該怎麽走。

……

～ ∞ ～ ∞ ～ ∞ ～ ∞ ～ ∞ ～ ∞ ～

半個多小時後，陶悠坐上了開往民茂山的公交車。沒帶銀行卡，身上現金不夠，她只能選擇公交，不能打車。

她依舊心神不寧，窗外道邊樹飛快地閃過，而她靠窗坐著，無意識咬著手指。

“姑娘，算命嗎？”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陶悠遲鈍地扭頭，看到旁邊坐著在上一站上來的一個農村大媽，穿著整潔灰麻外套蹬著老人鞋，腳邊籃子放著雞蛋。

陶悠一時思維凝固了，跟冬天的河水一樣僵硬。公交車顛簸在並不平整的路上，車裏很安靜，偶爾聽得司機咳嗽幾聲。窗戶開著，風有點大，吹得發絲在眼前飄動。

“不想算命？要不然你加我微信吧？我把你拉進算命群，你要想通了，就直接網上算命。錢不多收，就五塊。還可以順便觀摩一下我是怎麽給別人算命。”大媽說著就掏手機。手機拴在褲腰帶上，牽著長長的一根紅線，一板一眼很是認真的模樣。

陶悠渾身的血液都朝腦袋沖去了，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她能感覺到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隱隱約約有什麽拉扯著她的神經，讓她在驚懼與冷靜之中來回交替。

在遙遠的上輩子，在那最後一天，在前去給龍子衍掃墓的公交車上，有個大娘曾經抽過她的右手看了半天，然後又問了她的名字，隨後眉頭一皺：“你這個命格不太好啊，三十歲之前命途多舛孤家寡人，三十歲之後——你就習慣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

☆、龍子衍失蹤

“姑娘，你當真不算命？”大媽拿著手機，已經點開微信，等著陶悠回話。

“算……”陶悠看著她，一動不動。

“那好，你想問姻緣，還是事業，還是——”大媽沒覺得陶悠盯著自己看奇怪，反而絮絮叨叨問起她要算什麽。

“大娘，你之前見過我嗎？”陶悠依舊看著她，聲音幹澀，眼裏某種情緒仿佛夏季夜晚經風歷雨的脆弱茉莉花瓣，已經受不住力氣，一碰就掉。

大娘擡眼看她，那雙已經渾濁的眼裏是陶悠模糊的模樣。“沒有。”這話說得很慎重，然而下一秒大娘又提起興致，轉移話題。“我的業務呢，也分成普通算命套餐，中等算命套餐，以及高等套餐——你要哪個？”

陶悠仿佛沒有聽到，而是扭頭看向窗外閃過的秋日蕭涼山景，提起另外一個問題。“你知道重生嗎？”

出乎意料，這次大媽十分爽快。“知道——這種事情……再來一次是可以的。”大媽放低聲音，表情像是鬼子進村，“不過得消人福分。”

這話，似乎上輩子裏，大娘也這麽說。陶悠卻又開始迷茫。

“真的，這話千真萬確，我向菩薩發誓。”大娘信誓旦旦。車子經過了一片路基壞掉坑坑窪窪的地方，顛簸得厲害，大娘連忙彎腰看看自己腳邊的雞蛋是不是還完好無損。

“那你說，到底消了誰的福分？”陶悠又問。

“簡單！話說這消人福分。不是所有人都願意這種賠錢行當的。”大媽老神哉哉，朝旁邊看了幾眼，生怕別人知道，“我說的人，不是活人，是死人。”

“怎麽個說法？”

“就是看看上輩子誰沒命了——”

“這輩子也沒命？”

“不不不，重來一遍，因果相連，可能牽牽絆絆讓這人活下去也不一定，但‘福分’是得消很多的，比方說破財啊，無家可歸啊，缺胳膊斷腿的，都有。我倒是沒見過。很少有人願意把自己下世福分白白浪費。我師父那輩兒倒是見過。”

大娘的話實在玄乎，越聽越像是毫無根據的迷信。可陶悠卻隱隱約約想到了一個人。一個上輩子她根本來不及認識，這輩子卻又為她付出很多的人。可她現在，卻不敢叫出那個人的名字。她覺得心臟疼。

“這種事情，作法有講究的。我是經驗豐富。”大媽有點得意，“有些手生的，搞不好本來就打算送一個人重來呢，手一偏，多送個人。比方說兩三個人湊一堆，太近了，就容易被牽進去。”說到這份上，大娘算是在吹牛了。之前還在說這種事情只有她師父輩兒見過，現在卻又說她經驗豐富。說到底，大娘應該就是個生手，也就能解釋為什麽她重生了，而陸黎也跟著一起重生。

“有什麽解決辦法嗎？”陶悠擡起眼眸，靜靜問。

“解決什麽？”

“把他的福分……還回去。”陶悠鼻子一酸，控制不住地眨眨眼睛，讓淚水全部回去。

“哪還會有這種事。”大媽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連連擺手，“人家心甘情願拿出來的，做了決定就沒法回頭。要是對方是個有良心的，重新來一遍的時候對人家好點，就不錯了。”

陶悠越發覺得心裏難受，深呼吸調整自己的情緒，還是覺得胸口堵得慌。

“事情就是這樣了，改不了咯。”

“大娘，”她低頭拉開背包拉鏈，“多少錢我給你。”答疑解惑也應該算是大娘的業務範圍之內吧。

大娘一時沒說話，看著陶悠最後還是嘆了口氣。“算了算了，不用給啦。”

“該給的還是得給。”陶悠直接掏出錢包。

“不用啦，姑娘。”大媽摁住她的手，笑得竟然透著慈祥，“你記住我的話就好了。”

記住什麽話？她說了那麽多，陶悠腦子裏現在亂成一堆，要記住什麽話呢？

恍惚之間，大媽提著雞蛋籃子下車了。

司機在前面喊：“下一站名茂鎮了啊。”

陶悠靜靜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感覺好像身處一個黑洞，身有千斤重，她只能一直往下，墜落，墜落。

～ ∞ ～ ∞ ～ ∞ ～ ∞ ～ ∞ ～ ∞ ～

到了名茂鎮，陶悠才發現她根本毫無方向毫無目的，該往哪裏去？該找什麽人？具體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完全不清楚。

民茂鎮特別小，就只有一條街，離民茂山腳那些農家樂度假村還有些距離。這時候正是鎮子上小學放學，街上跑著的都是戴著紅領巾的小學生，街邊小賣部小超市生意都很好。

陶悠拉住一個老鄉問了一下最近有沒有見著警察，對方則是一臉茫然。陶悠也茫然了，順著街道走了一遍，她還是鼓起勇氣給龍國偉打了個電話。

第一遍龍國偉並沒有接，第二次打過去他才接了。那邊有些嘈雜，但聲音勉強能聽得清楚。

龍國偉的語氣似乎跟平時沒有什麽兩樣，平靜，聽不出情緒，知道陶悠獨自跑到民茂後，他只是讓她先行去鎮派出所等，他在路上，估計還有半個小時就到了。

陶悠不敢多問，但聽著龍國偉的聲音，心裏卻踏實不少，於是又向路人打聽了派出所的方向，一路走去了。

半個小時以後，她坐在派出所招待室，總算等來了龍國偉。跟著他的還有幾個刑警，並不說話。龍國偉和他們馬上就要開會，因此只是跟陶悠簡略說了幾句，並不帶著像王英那樣憤怒的情緒。

陶悠大致能了解前因後果了。江甜的媽媽在其後幾天也收到了不同的短信讓她去某地拿錢換人，但地點和時間卻不停在變，大致圍繞名茂山範圍。而跟雲南警方聯系後，對方反饋來的消息竟然是高叔，本名高長富，是去年剿滅的毒販團體中唯一的逃犯。饒是警方有心理準備，卻也不曾料到姓高的是個逃犯。

為了能盡快摸清綁匪與人質的情況，警方在H市內抓獲了對方可瑞勒索上百萬的老四，並從他住處繳獲五十五克□□，以及大量□□。對老四突擊審問後，警方得知高長富有極強的反偵查意識，並攜帶有□□，一直隱姓埋名居住在名茂山腳，還是幹著老勾當。高長富之前在金三角販毒時就經常跟警方打游擊戰，在深山老林裏跨國運貨，如今也保留此習慣，經常上山打獵，上山就會住在半山腰的一個山洞裏。用名茂山當地老獵人的話說，這個老高進了山，就跟老虎歸了林一樣。情況特殊，警方只好請求武警特種部隊支援，其中就有主動申請加入的龍子衍。由於高長富發給江母的消息一變再變，於是警方只能改變策略，將老四帶過來，讓他戴罪立功聯系高長富，引蛇出洞。

龍國偉剛剛出差回來，並沒有接手這個案子，是同事看到特警方人員名單上有龍子衍這三個字，才告訴在家休息的龍國偉。聽到電話內容的王英，當場崩潰。

夜幕慢慢降臨，暮色將整個安靜的小鎮籠罩。

陶悠站在接待室床邊，看天邊朦朧的晚霞。

龍子衍……龍子衍……

她記得龍子衍小時候很二乎，天天能在外頭玩到好遲才回家，就算大雨也不在乎，所以他遇見了她。

龍子衍從小到大成績都不好，就她這個半路出家的學生，學個一年半載的都能超過他。龍子衍最頭痛的是英語，一百分的卷子，他能考三十二分。可是進了部隊後，竟然又撿起英語，說是有需要。

龍子衍吃飯口味偏重，就愛辣的、鹹的。麻辣小龍蝦他能吃一盆，尤其喜歡麻辣火鍋，果凍爆米花之類的倒從來不碰。

龍子衍現在身高一米□□，穿上馬靴就是一米九一。

他的額頭有淺淺的美人尖，留寸頭後很明顯；他左邊眉梢有顆小小的痣，不註意看就看不大出來；他鼻梁很挺，側臉比正臉好看；他右邊下顎有疤痕，應該是彈片擦傷。

無數關於龍子衍的細節，紛紛從記憶之盒裏飛出來，充斥了陶悠整個腦海。

她認識龍子衍，正好十五年了。

當初信誓旦旦想著要保護好他，結果到頭來……還是他保護了她。

曾經她想要千方百計地避免龍子衍跟老四高叔他們對上，可現在，她卻無法阻擋。

陶悠緊緊交握雙手，心臟又開始作痛得她呼吸都難受。老天爺……她願意拿自己的生命去換……

辦公室的鈴聲突然尖利地響起來。陶悠陡然回神，立馬推門往隔壁辦公室跑。值班民警已經接了電話，眉頭緊皺，一直在聽對方說話，最後說到：“好的，我們立馬派人過去。”說完，電話也來不及擱好，轉頭就往開會的會議室跑。

陶悠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手腳不停使喚地也跟著跑。

民警敲開會議室的門，根本顧不上打招呼。“有情況了。兩個綁匪被擊斃，一個重傷，還有三個警察受傷——另外，”民警看了一眼在場的龍國偉，有點不忍心繼續說下去，“有名特警受傷了……但跟著人質一起滾下了山澗。叫趕緊派警察上去找，天已經黑了，山上危險得很。”

“龍子衍嗎？是不是龍子衍？”陶悠立馬撲了過去，聲音開始發抖，連帶著身體也忍不住顫抖。

民警扶住她，只能幹巴巴地安慰：“馬上就會找到的。你不要擔心。”這就是默認了。

“讓我跟你們一起去找，行不行？”陡然之間，陶悠突然從渾身無力到自己站穩，她的情緒已經瀕臨崩潰，卻堅持盯著民警，“我跟你們一起上山找人——”

民警沒有吭聲，顯然無法滿足這個要求。

“我求求你們，求求你……”陶悠已經泣不成聲，絕望地靠墻蹲在了地上，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她的全身，壓抑的痛苦讓她喘不過氣。

屋子裏的龍國偉，看似依舊沈穩，可面容卻仿佛一夜間蒼老了十年，他走過來，拍拍陶悠的肩膀，將她拉起來。

陶悠頓時放聲痛哭。

她好恨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煎熬中的等待

陶悠從來沒有覺得時間會如此煎熬。

墻上的掛鐘一秒一秒地走，旁邊的女警一直陪在她身邊，不敢走開。

龍國偉已經先行離開前往現場，名茂鎮派出所已經請求市裏支援，第一批警察一共五十人，已經進入名茂山進行搜查，同時派民兵前往山腳附近民居通知村民註意安全鎖好門窗，疏散夜宿游客，讓所有人一旦有情況立即上報。因為高長富那幫綁匪一共三人，還有一人在逃，隨身可能攜帶有槍支。所以以往這種行動雖也有發動老百姓一起尋找的先例，然而這次行動卻沒有。

前方完整消息傳過來，陶悠再次聽到了跟上輩子……差不多相同的消息。

老四臨陣反水，暗哨提醒高長富，企圖跳水逃跑，並導致一名警察中槍，隨即被龍子衍一槍斃命。

隨後二十分鐘槍戰裏，高叔最終企圖對人質不義時，被另一名武裝狙擊手擊斃。而龍子衍同時從側面撲出拯救人質，結果被另一名已經中槍受傷的綁匪突然舉起匕首砍中腿部。另外兩名警察也同時撲上來。山林夜色濃重，槍聲四起，沒有人分得清到底龍子衍受傷情況如何，只知道制服這名奄奄一息的綁匪後，才發現龍子衍已經和人質一起滾進了山洞旁邊的狹窄山澗。

所以結果就是，老四與高叔當場被擊斃，一名綁匪重傷斃命，而另一名綁匪，則趁亂早就逃進了夜色裏。而龍子衍與江甜，失蹤。

……

～ ∞ ～ ∞ ～ ∞ ～ ∞ ～ ∞ ～ ∞ ～

陶悠在煎熬中等待了漫長的一個晚上。

第二天早上，龍叔的侄子送王英來到名茂鎮。王英在派出所門口跌跌撞撞地下車，還沒說話已經淚流滿面。後腳到的是江母，也是蒼白著臉，短短幾天人都瘦了好幾圈，手上還有打吊瓶完的創可貼。

陶悠想出去安慰，可一想到王英昨天歇斯底裏地跟她打電話，她又膽怯，她不敢露面。陶悠躲在了民警的休息室裏，早飯也沒有出去吃。

上午十點，朱曉旅游回家，給陶悠打了個電話問她在哪裏。陶悠接到電話摁開通話鍵，聽到朱曉聲音的一瞬間就又哭出來了。她心臟疼得很，話也說不出來。朱曉聽她哭得這麽絕望，心裏也慌，反反覆覆安慰之後，陶悠才勉強能夠說兩句完整的話。聽陶悠斷斷續續講完這兩天大概發生的事情，朱曉連行李也不收拾了，提起包立馬轉身下樓叫司機。

兩個小時後，朱曉也到了名茂鎮。王英和江母在接待室，朱曉到沒看見。她跟著民警直接到休息室找到了陶悠。

陶悠哽咽著叫了一聲媽，眼淚又流下來。朱曉也紅了眼眶，把她擁進懷裏，輕輕拍著背。“不哭，咱不哭啊。沒事兒，會找到的，會有好消息的。”

“我好難受，真的好難受……我什麽也做不了……”陶悠胡亂地搖頭，泣不成聲。

接下來又是一個白天漫長的等待。警方搜尋隊伍擴大到兩百人，並加入搜救犬隊伍。有媒體聽聞風聲，已經問訊趕來，但是被攔住了。

下午三點，前方傳來消息，逃跑的綁匪已經在一戶居民的玉米田裏找到。

晚上七點，搜尋隊在離山洞七公裏的東南方山溝裏，找到了已經昏迷不醒的龍子衍，還有處於極度脫水狀態的江甜。

王英和江母已經被送到招待所休息，而陶悠則堅持留在派出所等消息，朱曉一直陪在她身邊。

當民警告知陶悠，失蹤兩人已經被找到時，陶悠簡直不敢相信。

“是說，兩個人都找到了？”陶悠立馬站起來，卻一陣頭暈腳軟，又失力坐了回去。

“是的是的，可以放心了。”民警臉上的表情顯然也很輕松，“就不用再在這裏等消息了。”

“那他們現在呢？現在在哪裏？我這就去看——”陶悠回頭到處找背包。

“你們還是先去招待所休息休息吧。”民警示意朱曉勸勸陶悠，這姑娘昨天今天什麽也沒吃，“他們被送下來後直接轉去市區醫院了。你們要找現在也找不到人。”

“受傷嚴重嗎？龍子衍是不是受傷很嚴重？”陶悠立即轉頭看民警。

“這個——我不知道。”民警覺得陶悠的眼神讓他覺得再說什麽都會讓她萬箭穿心，“可是肯定沒問題的，你們放心。”

“不行……”陶悠轉身問朱曉，“媽，我們現在回市區好不好？去看看他們。”

“你現在太激動了。”朱曉站起身，摸摸她發熱的額頭，語氣是強做平靜的溫和，“現在去看他們，可能也看不到，還得手術呢。人多了只會添亂。你想，江甜的家人會去，龍子衍的家人也會去。咱們還是等明天早上過去，肯定能見到人。”

“對，我怎麽沒考慮到這個……”陶悠喃喃地念，突然如夢初醒一般，“那咱們現在先回家吧？回家裏休息，然後明天早上再去探望——警察同志，能拜托你打聽打聽他們住的醫院嗎？”

“可以，沒問題。我打聽到後發短信給你。”民警點點頭，見陶悠雖然情緒很鎮定了，可依舊流露著像是暴風雨後的荷花一樣不堪一擊的脆弱，於是心軟補充道，“肯定今晚就告訴你。”

“謝謝你。”陶悠朝民警努力笑了一下。

幸好司機一直在外面等著，也沒去招待所休息。朱曉和陶悠又連夜回了H市。

……

～ ∞ ～ ∞ ～ ∞ ～ ∞ ～ ∞ ～ ∞ ～

回到家後，陶悠的情緒一直不怎麽好，也不太說話。朱曉讓她去洗漱，然後從冰箱拿出牛奶溫了一杯，送到她床前。

陶悠坐在床頭，抱著膝蓋，開著床頭燈，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乖，把這杯牛奶喝了睡覺。”朱曉坐在床邊，摸摸她的額頭，已經不燒了。

“可是我還沒等到短信。”陶悠接過牛奶，喝了一口。

朱曉一楞，隨即說道：“我替你等。正好早上在飛機上睡了好長時間，我不困。你先睡覺。”

“可是——”

“沒那麽多可是。聽話，明天早上保證告訴你消息。”朱曉拿過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關掉床頭燈，安排她睡下，說了晚安，轉身出去，關上門。

以前大部分時候，都是陶悠照顧朱曉，而這次，朱曉才真真正正像是一個成□□親一樣，照顧陶悠。

朱曉回到客廳，左思右想之後，還是給陸黎發了個短信過去——

“睡了嗎？沒睡的話，回個電話。”

陸黎很快就把電話打回來了。

朱曉接起手機，倒是有點詫異他還沒休息。

“我這兒跟你那邊兩個多小時的時差呢。”陸黎說，“現在睡覺還早。”不過真挺累的。每天都累，還水土不服。

“哦，你這兩天還好吧？”

“嗯，不錯。就是老鷹這種猛禽，接觸起來真夠嗆。”陸黎吐槽了一句，順便關掉電視，躺到床上，“到家了？奧地利好玩麽？”

“還行，”朱曉匆匆換了話題，“現在不是聊這個的時候。你還記得龍子衍嗎？跟陶悠玩挺好的那個男孩子。”

“記得，怎麽了？”陸黎有些無所謂，他並不喜歡龍子衍。

朱曉沒聽出他語氣中的含義，撿重點將最近兩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強調陶悠的情緒很不好，白天在發燒，現在體溫倒是降下來了。而且……朱曉偷偷在牛奶裏混了一顆安眠藥。

陸黎聽完後久久沒有說話，直到朱曉以為電話信號出問題，又連著叫了幾聲陸黎。“餵，聽不到了嗎？”

“沒……”陸黎捏捏眉心，重新站起身，打開電腦搜最近從烏魯木齊起飛的機票，“我後天回來。”明天出發去烏魯木齊，大概能趕上後天的飛機。

“不用你回來。”朱曉以為她這番述說讓陸黎以為她沒法處理好這件事情，隔著手機也無法分辨陸黎語氣中的情緒，“你安心繼續工作。這件案子都結束了，接下來龍子衍只要休養好就成。”然而她的想法在陸黎看來有點過於天真。

“不是這個意思。”陸黎想著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想法，可考慮來考慮去，他最後還是直接說道，“我擔心陶悠，總歸是盡快回來看看。後天——後天已經沒票了，天氣不好明後航班取消了好幾趟。我大後天回來。”

“好吧。”朱曉怔忡了一下，“那你早點睡覺。”

“嗯，媽你也快去休息吧。”

掛斷電話，陸黎直接出門，讓住在隔壁的助理定後天的機票，然後記得把車加滿油。明天等翻譯過來後，陸黎要自己跟教他訓練老鷹的哈薩克族老師傅請假幾天。

跟助理說完事情，陸黎又轉身回自己的房間。走廊窗口映照出蒼穹下無數燦爛耀眼的星星，異常美麗而明亮，璀璨極了。

這裏海拔高，空氣能見度好，有時候晚上沒事，陸黎就看星星，還特意買了一架高倍望遠鏡，以及萊卡相機。有時候陸黎會覺得，某幾顆星星像極了陶悠的眼睛。

陸黎站在窗前，手搭在三腳架上的白色望遠鏡上，他擡頭仰望著頭頂的星空，想了很多，很多。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更，不說了，我睡覺去咯～～

☆、陸黎回家

第二天，陶悠很早就起床了。朱曉也沒怎麽睡，淩晨四點收到了民警的短信，對方還說受傷的兩人還在手術。朱曉看了之後，猶豫片刻，把短信刪掉了。等到早上她直接跟陶悠說一不小心刪掉了短信，但記得地址。

“警察沒有說別的嗎？”陶悠一邊系鞋帶一邊問。

“……沒有，去看了就知道了。”朱曉拎上包之後還是去了趟廚房，從冰箱裏拿了兩盒酸奶。早上沒有做早飯，兩人匆匆吃面包對付了。

出門後，朱曉拉住陶悠，一邊把酸奶遞給她，一邊問：“太涼，待會再喝——你跟訓練中心請假了嗎？”

“就……請了一天。”陶悠這才想起來。而她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待會還是跟那邊打個電話吧。”朱曉說道，“對了，陸黎後天回家。”

“哦……”陶悠也沒再說什麽，低頭看著腳下，下樓。

……

到了醫院門口，朱曉和陶悠便看到了同樣過來探望龍子衍的楚熠。這時候也沒有閑聊的心思，楚熠只是客氣地跟陶悠打了個招呼，有點尷尬，畢竟上次見面還是在戒毒所。

陶悠也沒多問之前的事情，倒是朱曉有點好奇，問了一下楚熠是幹什麽的。楚熠好脾氣地回答了。

三人上樓之後，才從護士口中知道了現在龍子衍和江甜的情況。

江甜算是受傷輕，大多是皮肉傷，再加上右臂骨折，但是由於三四天未曾進食飲水，且驚嚇過度，身體很虛弱，昨晚轉入普通病房後一直在昏睡，打著營養針。江母一直陪著她。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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