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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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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伶人》的上映,著實紅火。一面是從上到下輿論一致批評挖苦,嘲笑導演江郎才盡;一面是票房節節高升,百姓們排成長龍進影院觀影。越看越罵,越罵越看。

電影中三位女角的“醜聞”也對票房貢獻不小。時家守本和葛峻等人說好,能壓則壓。但石厲一看紙包不住火,幹脆反其道行之,大肆渲染。三人醜事,在真事上又添了許多油鹽醬醋。他看準了一般人心裏多少都有的“仇富”意識,賭一把,成功了。

只要他的宣傳任務完成得好,對她人有什麽影響,他是不管的。金錢到手,他心安理得,甚至認為:正因他的努力,三位女演員都再度聲名大振,該感激他才是。

電影首映後,符會鈴就成了蘇小慧半個跟班,她暫時沒戲,有事沒事往她公寓跑。蘇小慧因和殷與琪協議離婚,又在風口浪尖上,不方便回去住,也整天膩在華懋公寓裏。

這一日,兩人一起床,蘇小慧就翻箱倒櫃,找出角落裏的一串九連環。她笑說:“看吧,我就記得家裏有它。”

兩人昨晚在床上夜談時偶然說起小時候的游戲,符會鈴說她自己別的不行,唯獨九連環,一套一個準。蘇小慧想起公寓裏似乎有,所以才一大早起來找。

符會鈴見了九連環,拍手大笑,頓時要拿來玩,被蘇小慧一巴掌把手打開:“幾年沒用了,待我先洗一洗。”

她去廚房,符會鈴雙手背在身後,一跳一跳跟著她。

蘇小慧邊洗邊說:“這好像是以前哪部戲的道具,哪部戲呢?怎麽我一下子想不起來?”

“是《小東西》吧?”

“肯定不是《小東西》,沒這麽早。記得是羽征拿過來的,他那陣沒事就玩這個……啊,對了,是《不了了之》裏三少奶奶的白癡兒子玩的這個。”

符會鈴頓時也想了起來。

蘇小慧將洗凈擦幹的九連環交到她手上。她開始手勢有些生疏,但很快也將九個環串到一起。往後,就如變魔術似的,九連環在她手上忽長忽短,隨心所欲,變化出各種形狀。

蘇小慧在她指導下也玩了一次。她沒多大耐心,成功一次後,就罷手不玩了,去廚房做早飯。

前天晚上還有剩飯,她燒水弄了兩碗泡飯,加上醬黃瓜、什錦菜、蘿蔔幹等雜七雜八好幾樣配菜。她又煎了兩個荷包蛋。

她叫了符會鈴兩次,符會鈴才懶懶地放下九連環上桌。

蘇小慧煎的蛋只有七分熟,筷子一戳,流質的蛋黃就湧了出來。符會鈴忙湊過頭,幾口把蛋黃吸進嘴裏。她滿足地嘆了口氣,說:“以前我媽最會做這種蛋,她死了後,家裏沒一個人喜歡半熟荷包蛋的,都嫌惡心,我也好久沒吃到了。今天總算,又嘗到了這滋味。金燦燦的液體,看著,就像太陽裏擠出來的汁液,含在嘴裏時就暖了。奇怪,竟然有人不喜歡。”

蘇小慧往嘴裏扒著飯,不在意地說:“一只荷包蛋,也啰嗦個沒完。行,以後你管我叫‘媽’,我有時間就給你做,吃得你膩死。”

她沒聽到回應,奇怪擡頭,卻看到符會鈴流淚看著她。蘇小慧放下筷子,問她:“怎麽了?”

符會鈴用手背抹淚,笑說:“沒事,我高興。你才多大?就想當我‘媽’了。”

蘇小慧被她逗樂了,去拿了塊幹凈帕子給她。符會鈴接過,誠摯地說:“以後,我就叫你‘姐’,你在我心裏,早比我親姐姐還親了。”

蘇小慧嘆了口氣,將她的小腦袋摟到自己懷裏,說:“這孩子就是實誠,”她嘴唇一抿,露出些固執,“不過,我喜歡。”

這時,房門口傳來幾下異聲。兩人一上一下對看幾眼,符會鈴說:“報紙來了。”然後她不等蘇小慧回答,就沖去門口,邊沖邊叫,“我去拿!”

她很快將報紙取回,卻手抖,沒敢打開。

蘇小慧好笑地從她手中搶過報紙,說:“瞧你出息的。是不是想看《女英烈》的新聞發布會消息?那就看唄。”

符會鈴看她一頁一頁翻找娛樂版面,她的手看似很穩,然而她總覺得裏面有些神經質的叫囂。她受不了。

她突然按住蘇小慧雙手,問她:“你真的明確跟他說過:你不想再和白明玉合作?”

蘇小慧說:“我確實說過了。其實不用我說,他自己心裏也有數。明玉她……已經變了。”

“可是,這是第一次中美合作拍片,投資大頭在美國,片子也會在美國上映。這樣好的機會,晰光公司的人不會放棄的。”

“那又怎樣?”蘇小慧聽符會鈴說這些話,覺得好笑,又很不耐煩,她說,“把手拿開。”

符會鈴不敢觸她怒氣,心驚膽顫地看著她。她想:“她對我說什麽都不必擔心,其實自己怕比誰都擔心。時羽征答應過她又怎樣?白明玉前些日子,還是她至交好友呢。沒準她才是《女英烈》女主……”

蘇小慧找到了相關報道,她很仔細地從頭讀到尾。

符會鈴承認自己沒出息,她只敢盯著蘇小慧,覺得她放松下來,她才戰戰兢兢湊過頭,也去看那篇報道。

文章配了新電影中幾位工作人員的合影。中間兩位左邊是導演時羽征,右邊是美方投資者,一個美籍猶太人。文中報導了這次盛事。猶太人簡要說了產生這一念頭的前後過程,時羽征則回答了幾個實際操作方面的問題。

關於女主角,時羽征表示:還是由他的靈感源泉——蘇小慧來擔任。

劇中女二,他說尚未定下。但因為九州也有參與這部電影的投資,記者猜測,近日和蘇小慧“如膠似漆”的九州藝人符會鈴很可能拿到這一角色。

至於新任電影皇後白明玉,時羽征笑稱:和她仍是好友,但這片子不適合她,所以肯定不會有她。

記者最後調侃:白明玉雖然力壓眾議,奪取了影後稱號,但這到底是一個時代的開始,還是結束,似乎業界與投票的觀眾間,存在極大分歧。

符會鈴往沙發上一靠,長長出了口氣,拍胸說:“太好了,也不能次次讓惡人如意。”

蘇小慧推她,笑說:“你看,人家說我們‘如膠似漆’呢。”

符會鈴極為溫柔而不舍地看了看她,可惜蘇小慧心思全在那篇報道上,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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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泰行聽著屋裏一陣“乒呤乓啷”的響,夾雜著他妻子的咒罵,他皺皺眉,轉身進了另一間屋。

白懿德跟著他進屋,額頭微微冒汗。他想給徐泰行倒茶,茶壺全是空的,倒了半天,只出來半滴水。他又想出去叫人,被徐泰行阻止了。

徐泰行說:“我說幾句話,馬上就走。”

白懿德抹汗說:“我幾天沒回來,李嬌產後就沒緩過來,這家亂七八糟,讓你見笑了。”

“自家人,何必客氣。我問你,你妹妹又怎麽了?”

白懿德搖頭,恨恨說:“她上人家當了。時羽征那小白臉,我從前就看不上。妹妹對誰都一味好心,想當初焰陽天被眾人排擠,片子在影院上不了,差點卷鋪蓋去南洋發展了,還不是我妹妹從中周旋,化解了他們的恩怨?現在他又抖起來,卻對她百般苛刻,原本答應讓她演那什麽片女主的,卻又在發布會上說肯定不會用她。依我看,這種人,不給他點顏色看看,是不行的。”

徐泰行似乎早了解事情經過,對他的話只莞爾一笑,也不拆穿,也不理會。他反倒說:“我不明白,她已經嫁了我,為什麽還要跑出去受這些氣?”

白懿德也不明白,但在外人面前本能維護妹妹,笑說:“女孩子麽,都愛人捧,愛人說好話。明玉十六歲就入行,要她一下子收山,冷清下來,怕不適應。”

徐泰行冷笑了一下,在屋中來回踱了一圈。白懿德看出他不太高興,心裏未免焦慮。徐泰行忽然走到他面前,定定看住他。

白懿德一楞:“什麽?”

徐泰行笑說:“有法子了。我看,不如你去做了東晰然。東晰然一倒,晰光自然散夥。明玉已然嫁我,她聲名又不好,不會再有其它大公司簽她。時間一久,她也就安心了。”

白懿德幾乎跳起:“我……我去做了東晰然?別……別開玩笑。”

“怎麽是玩笑?東晰然身邊多保鏢,但他防天防地,防不到你,你是最易下手的。”

白懿德越聽越不像玩笑,他大膽說:“你手下那麽多打手,為什麽不自己動手?”

“唉,”徐泰行搖搖頭,宛若善良先生遇到了調皮搗蛋的學生,他說,“我一出手,你妹妹知道,不是有礙我們夫妻和諧嗎?你就不同了。你們血濃於水,她再生你氣,也總會原諒你的。”

“可是……”

“我不會白讓你冒這個險。”徐泰行說到這裏,側耳傾聽。白明玉已經安靜下來,但另有一個女人的尖叫聲,隔著幾重門,像折了箭頭的箭一樣,在空中亂穿。

徐泰行笑說:“我看李嬌是徹底瘋了。她那樣脆弱的女人,本來不適合我們這樣的人家。小鷓鴣倒是不錯。事成後,我讓人把她接到這裏養胎。”

白懿德心裏一動,想:“有他出面,明玉也不能再反對。”小鷓鴣生動的樣子,讓他有股沖動,立刻答應下來,可是,總有什麽橫亙在那。他不信任徐泰行。

徐泰行拍了拍他的肩,又說:“我看好你,是個暗殺的人才。方法隨你,用槍,用藥,或者半夜無人,將他推入池塘,都行。”

白懿德聽他說“推入池塘”,臉色瞬間煞白。

徐泰行再次重重拍了下他的肩:“三天之內,我等候佳音。”

說完這句,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屋子,在前簇後擁下,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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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慧將符會鈴送到門口,突然間很是不舍。她一下子撲到符會鈴身上,狠狠抱了抱她,埋怨說:“再住一天不行麽?怎麽要回家了?”

符會鈴笑說:“你別拿我當借口,賴著不開工。好好背臺詞吧。我幾天沒回家,也確實想家了。”

蘇小慧調侃她:“難道任萍沒對你說,盡量和我多相處、贏得我的好感嗎?”

符會鈴一楞,隨即說:“她是這樣說過,你怎麽知道?不過我和你在一起,是我自己喜歡。”

蘇小慧有些感動,暗怪自己口舌輕薄,好好的挑她做什麽?她沖符會鈴點點頭,說:“我知道。你先回去吧,以後見面機會多著呢。”

符會鈴沒有理會她明確的暗示,反揚了揚右手的九連環,說:“這個送我吧。”

蘇小慧失笑:“你手腳倒快,什麽時候拿的?好了好了,別搖晃我,送你了。”

符會鈴拿九連環在唇邊一吻,深深地看了蘇小慧一眼,神采飛揚地去了。

蘇小慧不知為什麽,定定地看著她坐上電梯不算,又特地沖到窗口,直看到她人徹底消失,才轉回。她心裏空蕩蕩的,若有所失。

後來她想:這也許就是人們所說的、對兇事的預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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