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越位了。他咬咬唇，收回手，開口輕聲喚她：“悄悄，悄悄，醒醒，到家了。”

有好聽的低沈男音在耳畔邊響起。伴著鋼琴曲的空靈之音，仿佛在聽一場音樂的盛宴。

很想再聽一聽，再聽一聽。

像是聽到了她內心深層的願望，那好聽的男音又再次響起：“悄悄，該醒了。”

是夢嗎？辛悄悄慢慢張開眼睛，一瞬對上傅昕銘關切的，近在咫尺的目光。

她霍然清醒，縮起身子坐正，慌亂地左右張望：“我睡著了嗎？現在到哪裏了？”

傅昕銘沒在意她慌張的樣子，只是很淡然的回道：“嗯，到你家樓下了。”

辛悄悄聞言，擡起頭往外望去。層疊的大樓把目光遮擋，熟悉的陽臺顏色讓她確定自己到家了。

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隨時會臨陣脫逃。

傅昕銘下車，過來幫她開車門：“如果你不想見到你老公，你就留在車裏，我來跟你老公交涉。”

傅昕銘到底是什麽人啊，那些話總是像能看穿她那般。被說到這個份上，她怎麽當得成逃兵？

她不希望自己在傅昕銘面前變得越來越“遜”。

辛悄悄緊緊握住雙手，從車裏走下來：“不用了，我可以。”

辛悄悄在心裏假設過一會兒開門見到劉青山會是什麽情景。但她完全沒想到，開門的居然是張麗麗。

張麗麗穿著一件絲綢的粉色細帶睡裙，頭發淩亂，卸了妝的臉上顯得更加稚嫩青春。她半瞇著眼睛擋在門口，瞧著陪同辛悄悄一起過來的傅昕銘，盡收眼底的是對辛悄悄的諷刺：“這麽快就找好靠山啦？我還真是小瞧了你呀。”

劉青山他居然這麽快就把張麗麗領進了他們的家了！

辛悄悄實在惡心張麗麗這樣一副嘴臉。她很想上前狠狠揍她一頓，但她的理智卻在制止她。

如果使用了暴力，她跟劉青山有什麽區別？

她強忍著心中的憤怒，冷聲問：“青山呢？”

張麗麗扯唇笑了笑，側過身對著屋內嗲聲喊道：“青山，你前妻過來了。”說完就轉身進屋。

辛悄悄無視她的挑釁，跟著進屋，正好瞧見從屋內走出來的劉青山。

劉青山看到傅昕銘，神色稍顯不滿，但並沒有多大變化。仿佛之前因為傅昕銘而對辛悄悄大打出手的事從來沒發生過。

劉青山暗地裏到底還是有些不爽。畢竟辛悄悄現在還是自己老婆，看到她跟懷疑讓自己戴了綠帽的男人走在一起，好像自己的東西被當面搶走了那樣，他很想上前把傅昕銘往死裏揍一頓。

張麗麗走過去抱住劉青山的胳膊，挑釁地向辛悄悄投去居高臨下的視線。劉青山礙著面子，把張麗麗的手從胳膊拿開，眼神不善地瞪著辛悄悄。張麗麗回瞪劉青山一眼，就鬧脾氣般站一旁不說話了。

“辛悄悄，你帶個男人過來是什麽意思？”

辛悄悄張張嘴，心裏糾成一團。她用心愛過劉青山，哪怕變成如今境地，要她立馬放狠話，她做不到。

做不到不代表她對劉青山還有留戀。在看到張麗麗出現在自家門前時，辛悄悄已經，心如死灰。

傅昕銘能從張麗麗的態度動作看出大概的端倪。他本來並不打算對辛悄悄的家事多嘴。可想到如果自己站在一旁不幫腔，那她就是孤軍奮戰了。

結果會不會又像以前那樣，被她疏遠誤會？

他不想變成這樣。

傅昕銘緩步上前，高大的身影站到劉青山和辛悄悄中間。他從口袋掏一張名片遞到劉青山面前，禮貌的微笑道：“你好，這是我名片。辛小姐不會簽離婚協議，因為我們現在正式向你提起訴訟。”

“什麽？”劉青山無法理解傅昕銘的話，或者以為自己聽錯了。

那個軟骨頭辛悄悄要跟他打官司？！

辛悄悄握緊拳頭，指甲掐進肉裏生生刺疼著心臟。她深吸一口氣，直視劉青山那張帥氣的臉：“是的，我要奪回我的房子。劉青山，我要跟你打官司。”

辛悄悄忘記自己是怎麽離開家裏，重新坐回傅昕銘的車上。她惟一記得的只有劉青山和張麗麗那得意又惡心的嘴臉。罵罵咧咧地把她趕出家門，還放話說現在這房子已經不屬於她，讓她有多遠滾多遠的場景。

傅昕銘把辛悄悄的行李悉數放到後車座，回頭打開車門坐回駕駛座，踩離合掛檔，註意車身周圍的情況順口問了一句：“你還好嗎，悄悄？”

辛悄悄回神，低頭苦笑：“我也不知道。我原以為還會有些難過失落，可現在只剩下痛恨了。”

傅昕銘抿著唇，沈默的松手剎，擡離合，踩油門。

“昕銘，謝謝你陪我來。”車慢慢啟動，辛悄悄凝視著車窗外開始流動的景物，似是不經意的開口說道。

傅昕銘的心臟突跳了一下，緊接著嘴角揚起一抹細小，不可察覺的笑意：“我答應佳雨要幫忙，只是盡本分罷了。”

這並不是他應盡的本分吧？辛悄悄心裏雖這麽想，卻沒有說白。很不可思議的，心裏竟然很平靜，並沒有想像中的狂風暴雨。

當初母親和父親離婚時，會不會也和自己是一樣的心情？

辛悄悄把目光落到剛才被自己的指甲掐出印子的掌心。她搖搖頭，把註意力轉移到傅昕銘身上：“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歉意讓傅昕銘莫名其妙：“為了什麽？”

“先前那番話，我很抱歉。”

“我並沒有放在心上。在我看來，那是你自尊心過高的體現。有時人為了自尊，可以把任何人都當成敵人。”

真的是這樣嗎？辛悄悄心裏也沒有確切的答案。她為什麽會那麽害怕靠近傅昕銘，為什麽那麽敵視他？也許真像他所說的自尊心高吧。

如今惟一想知道的答案，就是那時他那聲輕喚是什麽意思？

辛悄悄想開口問。可事隔多年，他應該不記得了。

“悄悄，你要和佳雨一起住嗎？”傅昕銘忽然問道。

辛悄悄怔了怔才答道：“不然我也沒地方可去。”

“……”傅昕銘本想邀請辛悄悄到他家住。可往後想想，住他家並不是個好主意。

“我會盡快收集資料，希望你能配合我，讓這場官司早早結束。”

辛悄悄咬咬唇，低聲問：“有勝算嗎？”

“很難說。你明天能過來我辦公的地方嗎？我們詳細再談。”

明天又要去見他嗎？辛悄悄心下嘆了口氣。既然走到這一步，騎虎難下了，那就等到結束的那一刻再說。

“好。”

“我送你回佳雨那裏。”

“……可以再轉轉嗎？我想到處看看。”

傅昕銘沒有拒絕，點點頭，表示可以。

之後回到千佳雨的住處，千佳雨聽說劉青山對辛悄悄的態度和張麗麗的事，大罵他混蛋齷齪；又聽說辛悄悄終於對劉青山下達了通牒，好不高興，非要拉著辛悄悄慶祝她恢覆單身，遠離渣男。但是辛悄悄沒有那種心情，早早睡下了。

千佳雨也沒攔她，倒是自己一個人把買來的一打啤酒喝光了。邊喝邊扯著傅昕銘聊起讀書時的種種，後來也醉醺醺地睡著了。

最後還是傅昕銘幫她們善後。

隔天辛悄悄要去找傅昕銘時，千佳雨說陪她來。辛悄悄卻讓她去開店，自己一個人沒問題。

千佳雨拗不過辛悄悄，就一個人去開店。辛悄悄按傅昕銘給的地址坐車到他上班的地方，一下車就被眼前的建築吸引了視線。

高樓林立的大廈群，在E市算得上是醒目的建築。附近有商業城，酒店和醫院，交通人群川流不息，喧囂繁華。

她穿過十字路口，走進其中一幢大廈。大堂的裝修光鮮亮麗，前臺站著三個漂亮女生。她們穿著得體的職業套裝，臉上有著和善的微笑。她過去詢問哪裏可以找到律師事務所，她們很禮貌熱心的告訴她怎麽走，從哪裏坐電梯。

辛悄悄找到電梯，看到電梯旁釘著的銘牌上寫了各樓層的公司名稱。傅昕銘所在的萬誠律師事務所在十樓。

進了電梯，剛按下樓層鍵，電梯正緩緩關上時，有人匆匆忙忙地從外面擠了進來。她懷裏抱著一疊文件，穿著淺藍色的職業套裙，看樣子是哪個公司的職員。

看到十樓的鍵亮著，她回頭看了一眼辛悄悄，並向她友好地微笑了。

女人的頭發紮得一絲不茍，套裙襯得她的身材姣好，容貌端正，既成熟又優雅。辛悄悄向她回以微笑，見她沒有按任何樓層鍵，猜想她應該和自己是同樣的目的地。

☆、各有私心

電梯緩緩啟動上升，靜默了一會兒，女人主動向辛悄悄打招呼：“你好，請問你是要到十樓嗎？”

果然和她是同一個目的地。辛悄悄輕輕點頭：“是的。”

“真巧，我是那裏的員工。不知道你是有預約的客人還是……？”女人笑起來讓人很舒服。不過分做作，也不會讓人覺傻氣，看起來職業又端莊。

年紀看起來不在，卻給人一種幹練精英的印象。

辛悄悄心裏原本挺忐忑，不知道一會兒去到那裏會是什麽樣子。現在有一個十樓的職員主動跟她搭話，她反而安心了：“那個，我來找昕……傅律師。”

女人眼睛睜大了，頗有些驚訝。隨後，她依然笑意淺淺地開口：“莫非你是辛小姐？”

辛悄悄奇怪地問：“你認識我？”

“傅大狀有交待過你今天會來。抱歉，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季晴，是傅大狀的助理。”她不卑不亢伸出手，對著辛悄悄微笑。

辛悄悄也伸出手和她交握在一起：“幸會。”

沒想到這麽巧，辛悄悄就和季晴認識了。傅昕銘還省去給兩人介紹的時間。

電梯上到十樓出來，一眼就是條窄小的走廊。經過走廊能看到透明玻璃窗內的公司情況。這一層樓都被萬誠律師事務所承包了，玻璃窗貼滿有公司名稱的路標。

跟著季晴走進正門，一眼過去是開放的外廳——前臺對著大門，兩個女生低頭整理資料。隔著一個三折畫意屏風是一排隔間，坐著四，五個穿戴整齊的正裝男女。在隔間後面有幾間關著門的辦公室，從外面看不到裏面的裝修，看門上的銘牌，大概是領導辦公的地方。

季晴把資料放到靠近前臺的坐位上，就領辛悄悄去找傅昕銘。

辛悄悄跟著季晴走近才發現，那些看不到裏面有什麽人的辦公間是每個律師的私人辦公室。

傅昕銘正對著電腦打著什麽東西。辛悄悄進門後他才擡起頭，對辛悄悄說：“你來了。”

季晴把辛悄悄帶到傅昕銘對面的椅子讓她坐下，便出去給她倒了一杯溫水進來。正準備拿紙筆做記錄，傅昕銘就對她說：“季晴你可以出去了，我有些話想單獨問辛小姐。”

季晴楞在那裏。

傅昕銘平時在辦公室見客戶，都會讓她在旁邊做記錄。怎麽這次要支開她？而且聽口吻，傅昕銘和這位辛小姐似乎認識？

見她沒反應，傅昕銘微微撇過頭望著她：“怎麽了？”

季晴回神，牽強的笑道：“好的，有什麽需要請隨時叫我。”

聽見關門聲，傅昕銘放下手中的工作，溫和的目光巡視了辛悄悄全身一遍，發現她似乎很緊張。交握在膝蓋上的雙手緊攥著，指節都泛白了。

“悄悄，你還在猶豫嗎？”

聞言，辛悄悄突地擡頭，與傅昕銘的目光對上。她咬咬唇，不知道該怎麽接下這句話。

猶豫……能不猶豫嗎？畢竟她和劉青山才結婚一個多月。打起官司的話可是會鬧得人盡皆知，這是她最想避免的事情。

傅昕銘沒給她細思的時間，接著繼續道：“你已經沒有退路了，悄悄。我現在要問你幾個問題，請你務必如實回答我。”

傅昕銘的語氣變得幹練嚴肅，讓辛悄悄不由得挺直了背。

他攤開一疊白紙，拿起來筆，問：“你和你丈夫平時的感情怎麽樣？”

辛悄悄沒有多想的餘地，只能順著傅昕銘的問話作答：“還好。”

“悄悄，不要用模棱兩可的答案。”傅昕銘一邊記錄一邊說。

辛悄悄好像聽到傅昕銘的嘆息聲。她的手不安地攥緊衣服，說：“結婚前感情很好，結婚後也還行，除了偶爾喝醉酒會打人。”

說完，辛悄悄噤聲了。

真的要在傅昕銘面前和盤托出嗎？這次是自己主動赤/裸地站在他面前，任他打量嗎？

找他當自己的辯護律師不是一個錯誤嗎？

傅昕銘察覺到辛悄悄變得難看的臉色，握著筆的手頓了頓。

沈默在空氣中蔓延。

他心急得忘記了辛悄悄此刻在向他說出她藏在心中，不願告訴別人的傷痛。他正以殘忍的方式逼她對自己坦誠。

像是惡人在逼良為娼。

“……對不起，你很討厭對我說這些吧？我可以幫你找別的律師過來。”

辛悄悄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沒關系。反正怎麽樣都要說，還不如告訴你。至少你的話，我不會那麽排斥。”

反正，他都已經見慣她的狼狽，看透她的偽裝了。

不明白辛悄悄說出這番話究竟是怎麽個心境變化，傅昕銘居然有些高興。他重新執起筆，聲音變得柔和：“那我繼續問了。你們之間有夫妻生活嗎？”

辛悄悄一下沒明白傅昕銘說的夫妻生活指什麽。等明白過來後，臉“刷”的漲紅了，眼睛不知該放在哪裏好。話也跟著不利索：“這……我……為什麽要問這樣的問題？”

傅昕銘倒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想要贏的話，得盡量收集對我們有利的證據。”

即使那樣，這種私事能對傅昕銘說嗎？

辛悄悄猶疑不定。就在傅昕銘想換個話題問時，她咬著牙說：“沒有。”

傅昕銘以為自己聽錯了，錯愕地正視辛悄悄。

辛悄悄頓了頓，松開緊握的手，說：“他從來不碰我。”

心底有什麽想要呼之欲出，傅昕銘竟不知怎麽回話。劉青山和她根本就是名不副實的夫妻，這樣的婚姻她卻想繼續維持下去嗎？

季晴剛坐下，旁邊的短發女生湊到她旁邊小聲問：“又是找傅大狀的客戶？傅大狀真是受歡迎。才來這些時日，就是萬誠的招牌了。”

“蔣大狀也不錯。身為他的徒弟，你怎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季晴一邊整理桌面的資料一邊接口道。

“那當然不能，我師傅是最棒的。季晴，這客戶是不是你朋友？我看到你帶著她直接進了傅大狀的辦公室。”

是傅昕銘的朋友吧？而且還把她支開，單獨談話。季晴也覺得奇怪，可是……又不能追根究底的問，她心裏像被螞蟻噬咬般不舒服極了。

“你們在聊什麽？”忽然有低沈渾厚的嗓音響起。季晴和女生一同望過去，差點被嚇了一跳。

“師傅，你走路沒聲音的嗎？”

蔣辰安笑笑，作勢要敲短發女生的頭：“我又不是鬼。季晴，昕銘在嗎？”

話音才落，傅昕銘就打開房門，送辛悄悄出來。

“昕銘，我有事找你。”蔣辰安在季晴她們的位置邊朝傅昕銘揮了揮手便向兩人走來。

“抱歉，辰安，不是急事的話就遲些聊。”傅昕銘關上辦公室的門，說。

蔣辰安看到辛悄悄，略帶歉意地問：“你有客人？”

“昕銘，你有正事的話就別管我了，我自己一個人可以。”辛悄悄小聲說完準備要走。

傅昕銘卻一只手輕輕拉過辛悄悄的胳膊，對蔣辰安說：“對，我正要送她回去。”

蔣辰安像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話，稍微睜大了眼睛。才又把辛悄悄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最後還是搞不懂狀況的說道：“不急，等你回來再說。”

傅昕銘向他點了點頭，過去把另一只手拿著的紙張交待給季晴。辛悄悄畏畏縮縮地跟在他身後，感覺有無數雙眼睛盯著自己，讓她整個人很不自在。

等傅昕銘帶辛悄悄離開後，短發女生首先驚訝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傅大狀會主動送客戶回去。因為是你的朋友嗎，季晴？”

“我想應該是傅大狀的朋友。”季晴低頭看傅昕銘交給她的記錄，這位辛小姐要辦離婚訴訟的案子。話說他寫得好詳細，比她平時記錄得還要詳細。

說明他對這件案子比以往更加上心嗎？

“思彤，作為一個律師，八卦是大忌。”蔣辰安這次真的往容思彤頭頂敲下去：“有空不如多讀讀以往的案子，積累一下經驗。”

容思彤吐吐舌頭，“知道了，師傅。”

季晴還真有些羨慕蔣辰安和容思彤的相處模式。

蔣辰安和傅昕銘年紀差不多，但給人的感覺卻截然相反。蔣辰安由內向外都是一副直爽陽光的模樣，讓人不設防。和後輩相處從不擺架子，還能互相談笑風生。

傅昕銘雖然外表給人一種清爽幹凈的感覺，可在他身邊呆久了才能了解到，他讓人很難接近。像在無形中築起一道屏障，隔絕了他和別人的距離。

季晴不明白傅昕銘為什麽要刻意與人保持距離，是天性如此嗎？

唉！真希望有一天，傅昕銘也能像蔣辰安對容思彤那樣對她。

坐上傅昕銘的車，辛悄悄還是很為難：“我自己可以回去，真的不用麻煩你。你好像很忙的樣子，我……”

傅昕銘踩著油門，打斷了辛悄悄的話：“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不行嗎？”

行不行的，根本不是那個問題。辛悄悄想，傅昕銘是不是在意剛才他們的談話。確實她說出了很多不想說的話，但她也沒有軟弱到需要他寸步不離的保護。

再說，“不是不行，而是沒道理。昕銘，我們也只是久別重逢的老同學罷了，你這麽為我盡心盡力，我會害怕。”

“老同學嗎？”傅昕銘握著方向盤，聲音落寞道：“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辛悄悄驚覺自己剛才的話傷害到傅昕銘，她慌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不想什麽都依賴你。”

傅昕銘苦笑著，眼睛直視著車窗外的風景，幽幽開口：“我知道你只是不想欠我人情。其實……我幫你，是為了我自己。”

☆、禍不單行

夜色如水，萬籟俱寂。城市的燈火還在通明閃爍時，已經有人陷入了沈睡。

千佳雨洗完澡回到臥房，辛悄悄正在往床上鋪被子。

千佳雨悄悄從後面一把抱住辛悄悄撲到床上面去。辛悄悄嚇了一跳，又驚又慌的叫道：“佳雨？！別嚇我。”

兩人倒在軟綿綿的床鋪上。千佳雨抱住瘦小的辛悄悄，手輕輕拍著辛悄悄的肚子：“今天和昕銘談得怎麽樣？”

千佳雨身上有著沐浴露的香氣。沒有穿內衣的胸脯柔軟地貼在她後背，呼吸噴在頸上癢癢的。

真是個溫暖的懷抱。

“還算順利。”

千佳雨松開辛悄悄，兩人肩並肩地躺在床上。千佳雨又問：“那房子的事也順利嗎？”

辛悄悄轉過身，和千佳雨面對面。這種感覺有久違的新鮮，好像她和千佳雨都沒試過一起躺床上說知心話。

說到房子的問題，辛悄悄的神色變得不大好：“昕銘說如果房子的名字變成其它人，這房子就不再屬於我了。這個無論如何也贏不回來。而且新婚姻法出臺，我能爭取到的利益不多。”

“那算什麽？”千佳雨語氣變得有些焦躁起來：“我又想罵你了。早知道是這樣，你對劉青山又何必掏心掏肺？”

感情若是能隨意控制，她就不用那麽痛苦了。辛悄悄苦笑一聲，“掏心掏肺的時候我並沒有期待這樣的結局。”

千佳雨聞言，心像被刀絞般疼痛。她緊握住辛悄悄放在她旁邊的手：“對不起，我不該說這樣的話。喏，你知道我現在想的是什麽嗎，悄悄？”

辛悄悄緊緊回握住千佳雨的手，兩個人望著天花板，各有所思：“在想什麽？”

“我想起高中時，和你交往過的那個男生。你還記得嗎？”

辛悄悄怎麽會忘記？那是她的初戀。

男生的名字她已經忘記了，而和他在一起的每個細節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遺憾的是，她記得清楚並非因為他對自己而言是多麽重要的人，或是之間有過多麽美好純真的回憶。

恰恰相反，他曾是傷她最深的人。

******

“辛悄悄，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辛悄悄抱著一疊書從圖書館出來，便被一個男生迎面攔住了去路。

每逢星期五的午休時間，辛悄悄總喜歡泡在圖書館裏看書。這個習慣從高一第二學期開始就一直延續著，直到高二第二學期。

這個時候段，在圖書館的學生寥寥無幾，被攔住去路的辛悄悄聽完男生的話後，懷裏的書嘩啦啦地做著落體運動。

男生比她要高出一個半頭，穿校服也能看出他有一副好身材。長相還很清秀帥氣。怎麽說呢，是這種年紀的女生會喜歡的類型。

但辛悄悄並不認識他。

被突然告白已經令她惶恐了，還是被這麽一個看起來很受歡迎的男生告白。

“我是高二四班的何成傑。”何成傑彎身幫她拾起掉在地上的書本，塞進她懷裏時，笑著自我介紹道。

“……謝謝。可是，我不認識你。”

“現在不是認識了嗎？做我女朋友，好不好？”何成傑直視著辛悄悄，笑得爽朗熱情。

辛悄悄還是第一次跟男生靠得那麽近，還是第一次有男生向她告白。

如今這時代，高中談戀愛的同學要多少有多少。雖然學校提倡不許早戀，可正值青春期的男女又怎麽可能會墨守成規？

沒有早戀過的青春，根本算不上完整的青春。

辛悄悄的臉漲得通紅，她不知道要說什麽話才好。明明心裏有許多話想說——比如你怎麽會認識我？比如你為什麽喜歡我？比如你喜歡我哪裏？比如……

她那麽不起眼，甚至可以算得上陰沈。兩人天差地別的，為什麽會看上她？

辛悄悄最後還是落慌而逃了。

不管說什麽，那樣的男生會喜歡自己，肯定別有用心吧？

話是這麽說，可之後何成傑會經常跑到辛悄悄的班級，不管有事沒事都來找她。

辛悄悄在那時才知道何成傑雖算不上受歡迎，但因為很講義氣，受到各年級男生的尊敬。

那樣的人每天來找她，自然會引起許多人的議論。

辛悄悄對千佳雨提過何成傑對自己告白的事，千佳雨覺得很不錯，還一直慫恿辛悄悄和他交往。

那個時候千佳雨很愛玩，和許多男生的關系暧昧，所以經常有各種誤會傳言。一座學校就是社會一角的縮影，輿論永遠比事實重要。哪怕真相不是這樣，只要輿論偏向一方，真相就是偏向的一方。

那些長輩和不了解千佳雨的人都會信以為真，把千佳雨當成了屢教不改的問題少女。

辛悄悄知道千佳雨愛玩。可愛玩不代表放蕩，千佳雨有自己的原則。認為正確的事會貫徹到底，認為不對的事情，會大膽站出來挑明。

辛悄悄是聽了千佳雨的話之後，再綜合何成傑的表現才會答應跟何成傑交往。確切的說，是被他的行動打動了。

有誰會為了和她交往，不在乎其它人的議論而頻繁接觸自己，毫無差別的對待自己？甚至每天都給她帶早餐，還會時不時偷偷塞小禮物到她的抽屜裏？

或許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也可能是她的虛榮心在作怪。

那麽優秀的男生在追求不起眼的她，哪個女生不會羨慕她？那些投映在自己身上忌妒又欽羨的目光，會讓人瞬間覺得自己從一株卑微的小草化身成叱咤風雲的英雄。

和何成傑交往後，辛悄悄一時成了同學之間最常談論的主角。然而無論多麽偉大或是卑鄙的事跡，都會隨著時間漸漸被人淡忘。

剛開始交往過去一個星期後，辛悄悄和何成傑的事對於他人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了。可對辛悄悄來說，每一天都是永生難忘的記憶。

何成傑對她很好，好到找不到他有任何缺點。興許辛悄悄與何成傑交往是千佳雨的慫恿，自己的虛榮心作怪，但相處得越久，她變得越來越喜歡何成傑。

會經常想像著兩人考上同一間大學，然後一起畢業，找工作，結婚生孩子。遙遠又純真的幻想。

辛悄悄確信何成傑就是那個自己可以托付終生的人，才在何成傑說出分手的瞬間，如晴天霹靂般，整個人傻在原地。

眼眶中的淚水氤氳，隨時會掉落下來。

依舊是午後。圖書館內的小角落裏，沒有任何人的打擾。

“我……哪裏做錯了？”辛悄悄低下頭，強忍淚水，哽咽著問對面的何成傑。

兩旁的書架擋住光線，他的樣子淹沒在陰影裏。

“你並沒有做錯什麽。”何成傑的聲音聽著很冷靜，又帶著點淡薄。

辛悄悄的眼淚開始大顆大顆砸落，“那為什麽要分手？”

何成傑撓撓頭，組織著語言：“我跟你告白，還有交往都是因為我和朋友打賭輸了的懲罰。其實我根本不喜歡你。”

只是因為打賭輸了的懲罰，所以他就無條件對自己好，還交往了一個月？辛悄悄擡手拭去停不下來的眼淚，一抽一泣地問：“我不相信，你明明對我那麽好。我們不是都交往一個月了嗎？”

“內容就是要和你交往一個月。而且，即使是假的，你也算是期限內的女朋友，當然要對你好。”

“可是……”辛悄悄都那麽喜歡他了，為什麽突然說分手？如果不喜歡，一開始就不要讓她喜歡上他！

她想要去拉何成傑的衣服，何成傑卻縮了縮身子。對著哭成淚人似的辛悄悄，何成傑顯然還是有些手足無措的，但又不能安慰她。

畢竟都分手了，他也不想再做令她誤會的多餘事情。

“你別哭了，反正你還會找到更好的。我話已經說完，要回去了。……再見。”

何成傑把話說完就不再理會辛悄悄，快步走掉了。

安靜的圖書館內還有其它的同學在看書。辛悄悄捂住嘴巴，盡量不讓自己哭得太大聲引起他人的註意。

可遭到玩弄和拋棄的心情讓她悲傷得無以覆加，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不停往下掉。

這是上天對她虛榮心的懲罰還是對她隨波逐流的懲罰？

那些點點滴滴的美好都是何成傑的謊言嗎？既然是演戲，又何必如此當真？把她騙入局又甩手離開，不是比交往後冷漠對待還要更加殘酷可惡嗎？

小小的哽咽嗚泣聲隔著一排書架傳過來。

傅昕銘把手上的書放回原處，猶豫著要不要離開。他從剛才就聽到了何成傑和辛悄悄的對話，要是離開，他不得不經過辛悄悄所在的那排書架。

盡管辛悄悄盡量不讓自己的哭聲太引人註意，但因為兩人之間只隔著一排書架，傅昕銘還是聽見了。

她又一個人在哭。

和何成傑談朋友時，她笑得多開心啊。

辛悄悄聽到靠近的腳步聲，頓時噤聲。她擡頭往另一頭望去，傅昕銘正好在兩排書架的空隙間停下腳步，呆呆地望著自己。

辛悄悄慌忙轉過身去擦臉上的淚水。

傅昕銘原本打算悄悄走開，沒想到她耳朵那麽靈，就撞個正著了。兩人是同班同學，這種時候要安慰她一番嗎？至少象征性的說一，兩句話也好。

可他印象中的辛悄悄自尊心那麽高，這種時候她需要的是獨處吧？傅昕銘心有不忍。凝視著辛悄悄一顫一抖的後背，幾度欲開口說話，最終都沒成功。

結果，依舊像前幾次一樣，默默離開了。

辛悄悄聽到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停住擦眼淚的手。

真是禍不單行，又被傅昕銘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

☆、如鯁在喉

思及至此，辛悄悄慘然一笑。都過去那麽久，舊事重提又有什麽意義？

千佳雨嘆了口氣，追悔莫及道：“那時我覺得他人品不錯，也希望你能好好體驗戀愛的感覺才會慫恿你答應他的告白。如果知道他那樣傷害你，我絕對不會讓你和他交往。”

“你當時不是幫我出頭，臭罵了他一頓嗎？他曾經是傷害過我，但也給我留下過美好的回憶。”

“……你對劉青山也這麽想麽？”

千佳雨的問題讓辛悄悄措手不及。沈默過後，辛悄悄幽幽道：“年少的感情可以當作輕狂不自知，可他是成人，是我的丈夫，總要為自己做的事負責任。”

聽到辛悄悄說出這樣的話，千佳雨總算能完全放下心來：“你能這麽想就好了。三條腿的青蛙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

辛悄悄覺得和千佳雨聊過後心裏沒那麽郁悶了。曾經她付出過真心實意的感情，後來她學會釋然了。同樣，劉青山的事她也會慢慢釋然的。

******

這些日子總是與傅昕銘商議取證，辛悄悄過得並不悠閑。很快到了第一次開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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