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昨日你說，你說，能逃出去，是真的嗎？”

歐陽明盯著他一會，點了點頭，“是曾經以防萬一轉移這些寶物的迷道，歷來只有碧隱山莊莊主知曉。歐陽沐當年過於急切，哄得老頭子開心卻哄了一半，急匆匆收了山莊，如今想來該是不知道這秘道的。。”

“那……那你要怎麽辦？！”

“呵”他不禁苦笑，“縱然我想出去，如今這副鬼模樣，還能做什麽呢？”

“……”

“此處秘室思南方位定火軒門有一萇蓫花拓印，打碎後尋得碧隱珠，放在藏寶室中央的玉臺上，等到它打開，那就是通往山腳下秘林的暗道。”

“可，可是，你不能和我一起走嗎？”

“當然不能。毫無意義。”

“……你……不想找你要守護的人嗎？”

“找她做什麽？”

“……把她再卷進來嗎？”

“這麽些年過去，她也許已經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又何必讓她被歉疚牽累。”

“……一個被屠殺全家的人，她真的能放下血海深仇裝作若無其事嗎？”

“你很聰明。我只問過一次，你就明白是她。”歐陽明沈默了，“我是知道的……”可是，一直不敢想。因為不敢想曾經她的天真要如何在這世上生存。

寒霜謹已經在這片森林中游蕩了許久，雖緊張於萇蓫的處境，可身上傷重，林木又漫漫無邊，一時還不能脫身而出。

“姐姐！”隱隱約約的模糊的像幻覺。

寒霜謹步子一頓，是萇蓫的聲音？！四周打量，卻沒見人影。

是幻覺嗎？

寒霜謹蹙了蹙眉。

是啊，他那麽小，怎麽有能力逃的出來，她還要趕緊出去這片林子，去救他。

“姐姐？！”

寒霜謹僵硬著轉過身，遠處的草叢沙沙一陣聲響，一道破破爛爛的黃從碧綠中鉆了出來，擡頭看到寒霜謹，聲音立刻就高了八度，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姐姐！”

他興沖沖的就沖了過來。

寒霜謹這才反應過來，掠起輕功跑到他面前抱緊了他，“萇蓫！……”

萇蓫一楞，小手拍了拍她的背，疑惑不解問，“姐姐……你……怎麽哭了？”他回來了，姐姐不該高興嗎？

寒霜謹擡手，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摸著他的臉笑了笑，“沒什麽。”

“對了，你是怎麽從，歐陽明手裏逃出來的？”

萇蓫掐了掐手指，有些緊張，“姐，姐姐……”

“嗯？”

“你，你可認識，劉武才？”

寒霜謹拉著萇蓫的手指就那麽一瞬間縮緊，“你是說，劉爺爺？”

“嘶~”萇蓫疼得臉色有些發白，抽了一口涼氣。

寒霜謹一驚，下意識翻開了萇蓫的衣袖，只見那手臂處不見了一層皮肉，雖然用藥草包著，但許是進這林子劃破了，那圈紗布被掛的破破爛爛，傷口又裂了開。手腕指尖還留著些刀痕。寒霜謹哆嗦著，聲音有些發顫，“他們，就是這麽對你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萇蓫……”寒霜謹說著，淚水就再也控制不住，“怎麽能有好的結果。他一直都那麽……殘忍……”

易水劍莊……

萇蓫呆立著，不知如何，只會笨笨的安慰，“姐姐……萇蓫還在……不要難過了……”

寒霜謹狠了聲音，“這事不會就這麽過去了的……遲早有一天，我要他欠我的，全部還來！”

“姐姐……”

萇蓫放了衣袖，忍著疼痛卻笑的開心，“可是萇蓫回來了啊……多虧了劉爺爺和歐陽明……”

寒霜謹瞳孔一縮，“什麽意思？”

萇蓫笑瞇瞇道，“劉爺爺在碧隱山莊躲著，我是從秘道偷跑出來的……”

“還有，我們還是要去救歐陽明的，姐姐後來見到的歐陽明，是假的。”

假……假的？

寒霜謹面色一白，思及當年再見到他時的種種，他的音容笑貌，一時間恍惚，是了，那麽多不一樣，怎麽會是一個人……

她還自以為是最了解他的人，最終卻連未婚夫被調包都沒能看出來……真是……可笑啊……

寒霜謹一下子失去了氣力，頹然癱坐在地上，雙手捂著臉，她就是說，怎麽他變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心……變得從來都不是他啊……

“他在……哪裏……”

“碧隱山莊，藏寶室。”萇蓫有些許猶疑，卻知道即使他不說，她必會去探個究竟。

寒霜謹聽畢，把萇蓫的擔憂的看在眼裏，微嘆了口氣，盯著他手臂的傷口久久無法挪開視線，她自認不願讓這孩子同她一起冒險，以那個人這麽多年的陰險，可想而知，若他發現萇蓫逃跑後會有多麽暴怒，若是再抓到他，又會如何的殘忍，寒霜謹抿了抿唇，蹲下身摸著萇蓫的頭發，“與姐姐去一個地方。”

“嗯？”萇蓫歪了歪頭，有些疑惑。

寒霜謹卻不願再多說，牽著他的小手站起身。萇蓫眨了眨眼，乖巧的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

寒霜謹看著他小小的卻已經很是嚴肅的臉，心裏微微有些悲涼，“阿蓫，好好生活下去。”

很多時候，明明知道有些事情已經不再可能，明明知道實力懸殊，卻往往因為執著於一個答案，執著於一個人，哪怕，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就如同飛蛾撲火一般，一般傻。

很多時候，糊塗的活著也未必不是一種幸福，知道了明白了清醒了，就成了結局。

為自己的錯誤懺悔，為錯過的曾經而付出未來。

那一片湖水依然的寧靜，就像很多年前一樣，只是如今，那個帶他來的人已經不在。

寒霜謹站在岸邊，望著那片碧藍色清透依舊的湖，什麽話都沒說。

很多事情過去後，如今，她再一次站在這裏，突然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仿若上一輩子時的生活，那時候，他們一起長大，他們約定了永不分離，他說要永遠保護她，讓她永遠都會天真一如當下。

可是，太多的偶然讓這一切都破碎掉。

她可能再也學不會天真了，也許當他看到她時會很失望，因為她不再是曾經的模樣了。

可即便如此，她想，她還是想去見他的，因為幸好，他還是他的明哥哥，沒有變過。

寒霜謹常年在外，平日大大小小的傷永遠都不會缺少，因此醫術卻是不得不錯。

也許只是因為受了點皮肉傷，寒霜謹在附近采了些藥敷著，萇蓫的身體也好了不少，但她也看得出來，是這樣的山林才讓他恢覆的更快，他是適合生活在這裏的，也稍稍放了些心，如此，耽擱的日子也略略有些久了，因此去碧隱山莊一事就焦急了些。

萇蓫卻並非是真的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對碧隱山莊的那些人，他的姐姐修為還不夠，萇蓫是江湖人人爭搶的果子也有原因，而然他明裏暗裏手腕上的傷口也不會讓它全就這麽好了。

終於一天，她走過來。

“萇蓫，近日姐姐要出一趟遠門，可能暫時不會回來，阿蓫要好好照顧自己啊。”寒霜謹笑瞇瞇叮嚀道，看不出一點異狀。

萇蓫沈默了一瞬，才擡起頭，異常認真的盯著她，“你會回來的對嗎？”

“會，當然會。”寒霜謹頓了一下，接著毫不猶豫笑著答，“乖乖等著姐姐，就在這裏好嗎？”

“......”萇蓫抿唇，終於還是忍不住大聲質問，“姐姐難道不是去救歐陽明嗎？那姐姐要怎麽回來！”

寒霜謹僵了一瞬，低下頭，聲音有些沈重，“阿蓫，你只要知道，無論如何，姐姐都永遠會在你身邊。”

“我也要去。”

“姐姐會回來。”寒霜謹輕蹙眉頭，“阿蓫，你懂我的意思。”

萇蓫咬著牙，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我不懂！”

寒霜謹也不挽留，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她轉身，

阿蓫，日後一定要幸福的生活。

遠離人世。

萇蓫偷偷從一棵大樹後探出頭來，終於還是沒再喊住她。

很多時候，妖不是不懂人的感情，是因為太懂，所以該人們認為該挽留時它們不挽留，這是異於人類的地方，也是人們堅定認為它們是異類的原因。

因為這是是他的姐姐所希望的。

她所想做的最後一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 本篇大概明天就結束了喲*^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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