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下萇蓫的那天晚上，海若做了一個夢，一個根本與她毫無關系的夢，夢裏還在三十年前，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但縱然身陷夢中，海若也清楚的知道，這一切，不過是那滴神淚的再折射，一切都成定局，她已經不能改變什麽了。

從來到這個夢境開始，海若一直跟在一個女子身邊，只不過，沒有人，能看到她。海若也體會了一番類似於鬼魂的生活……

根據上次見到萇蓫算命格時看到的情景，，這一位，就是影響了他一生的，姐姐……

寒霜謹……

她時常穿著一身紫紗白衣，面上蒙著一層紫紗，游走於她的目標之間，一擊必殺。

連海若都想不通她憑借這凡人之軀，是怎麽做到對時機，對破綻把握的，如此之準。

這些日子，寒霜謹時常到一條瀑布落下的水潭邊去，碧色的水潭，幽靜的林木，山清水秀，鳥語花香。

一群群紫蝶在水面上飛舞著，帶出點點熒光，與水波相應，璀璨而奪人心魄。

這應當是對她非常重要的地方……

不過，這好像離那日見到萇蓫祭拜的地方不遠，只是那裏，還沒有那座小屋，也沒有那兩堆墳包。

“明……”她看著潭水低聲喚道，神色裏有思念，也有怨恨。

不過可惜，不遠的的林間一陣嘈雜破壞了這氣氛，海若耳尖微動，悠閑的坐在潭水邊的大石上，然後就看到旁邊寒霜謹神色煩躁的扯出了腰間紫色紗帶，不耐的站起身來。海若知道，這群人要倒黴了。

只見那遠處飛掠來一道灰撲撲的小小的身影，隨後，又緊緊綴著十幾個全身裹在黑衣裏的人，一看就是些專業於捕殺的影子。

看著那被人踩的東倒西歪的花朵，寒霜謹眸光一凜，說話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你們，玩夠了嗎？”

她將註滿內力的紗帶抽過去，一道罡風帶起掃倒了一片人。

那孩子已經被追的筋疲力盡，跑到寒霜謹面前時，一下子就歪倒在地，雖然還醒著，但看樣子估計連動手指的力氣都沒了。

他全身灰撲撲的，頭發更是一團糟。

海若眨了眨眼，這就是當年的萇蓫？海若看了看他黑漆漆只能看清眼珠子的臉，不厚道的笑了，雖然這對死了的萇蓫有些不尊重，可是，海若揉了揉臉想裝嚴肅，

“哈……”還是忍不住啊……

不知為什麽，看過了萇蓫金光燦燦的裝扮，在看著灰頭土臉的樣子，實在……頗具喜感……

“姑……姑娘……”那帶頭的看著打不過，也不敢硬拼武力了，眼珠一轉，他說，“我等只是為了抓回這逃奴……”

“滾！”寒霜謹看也沒看這跑來她身邊的陌生男孩，只對著那群摔得東倒西歪的人說了這一個字。

“姑娘……”這人還想圓場子。

不過這時候小萇蓫似乎才反應過來了，“我才不是逃奴！你們這些壞蛋，騙子！”他擡頭看著面前這身紫衣，被她身周的逆光刺的目眩神迷，吶吶道，“姐姐……我不是逃奴，他們歐陽家……”不過是想要萇蓫花！

寒霜謹面色就更加不好看了，聲音冷的像能凍出冰碴子，“歐陽家？碧隱山莊的歐陽家？”

那些影子們雖覺得她語氣有些不對，但按他們以往的經驗來講，只要搬出歐陽家，這江湖人無一不禮讓三分，沒有人敢捋易水劍莊倒下後這新的第一大派的虎須。“哼，知道還不趕緊讓我們離開！”

“還有，”那帶頭的看了看萇蓫，“把那小子也交出來！本爺就不追究你出手傷人的事了！”

寒霜謹微微一笑，眸中閃過一道暗光，“歐陽家的？”

“卑鄙小人的手下，就更不能就這麽放你們活著離開了。”

海若默默為那大放厥詞的倒黴鬼點了一排蠟，他可以下地獄了。

寒霜謹果然不愧於她近年來獨自闖蕩歷練出來的能力和手腕，指尖微動，無聲間就給了那些人一人一根毒針。

帶有化屍水的毒針哦……

不一會兒，那一地的人影，就全都融入地下了。

不過這麽一鬧，寒霜謹也沒了繼續緬懷的心思，擡腳就要離開。

那剛才還如一潭死水在地上躺著挺屍一樣的孩子，這會睜開的眼縫間瞥見人要走，立刻就著了急，一下滾了幾滾扯住寒霜謹的裙擺，怯怯道，“姐姐……我……我能跟著你嗎？”

“不能。”

萇蓫此時卻還不過是孩子，見她不理人，竟扯著她的裙角不撒手，“姐姐……”

寒霜謹卻是不敢收留他，她如今流浪於江湖數年，結下的仇家已然不少，若冒冒然帶上這孩子，不但她，也會讓他置身於危險中。

“放手！”

萇蓫才放了手，但只要寒霜謹走一步，他就立刻跟一步。

背對著他的寒霜謹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運起輕功飛掠而去，萇蓫先是一楞，隨即跌跌撞撞的也不顧自己劃得破爛的衣裳，一直默默地追著她的方向跑。

“啊！”

寒霜謹身影一滯，轉頭看到那小小的孩子摔倒在地上，手臂腿腕都擦破了皮，鮮血直流，還是沒能就這麽不管不顧的離開，她又倒了回來，微微嘆息，

“我身邊很危險，即使如此，你也要跟著我嗎？”

萇蓫額角有血絲一點點滑下，讓他眼前紅的模糊，但依稀還能看到那人清麗的面容，他點了點頭，“一定要。”

寒霜謹無奈，抱起萇蓫飛掠而去。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海若沒能想到他幼時能如此的死皮賴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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