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謹臨時帶了萇蓫回了她的小院。

從易水劍莊出事後，她逃離出來，除過那段初始難以言盡的難堪的日子，這，還是她第一次帶陌生人來到自己的地盤。

寒霜謹看著床上那張臟兮兮的臉，認命的打來水，為他擦幹凈臉。

不過，寒霜謹挑挑眉，倒是不醜……

“姐姐……”萇蓫迷迷糊糊間睜開眼睛。

寒霜謹隨手拿過一件紫色的外袍，“湊合一下。”

萇蓫臉色通紅，“姐……姐姐……這，這是你的衣服……”

“這裏沒有你能穿的衣服。”寒霜謹看了看外面已漸漸明亮的天色，將那衣袍放在他手邊。

雖說如此，但不得不跟著寒霜謹的海若，還是親眼見著她連忙易了容跑到附近兩裏外的小鎮上，買了四五套五六歲小男孩穿的衣衫。

回來時，萇蓫身上掛著那寬大的足以包了他的紫衫，呆坐在門口哭哭啼啼的，一見回來寒霜謹，磕磕絆絆的跑到她面前，死死抱住她，抽抽噎噎道，“嗚……姐姐，萇蓫以為你不要我了……嗚嗚……萇蓫……很乖的……你不要不要萇蓫……”

寒霜謹一僵，下意識一巴掌將這靠近自己的人拍遠，結果見是救回來的孩子，糾結了半晌，想起來幼時爹爹娘親還在時的情景，硬生生松開拳頭，輕輕拍了拍他的頭，“乖，姐姐不會不要你的，去換一換衣服吧。”

萇蓫抹了抹眼睛，才一步三回頭的盯著寒霜謹進了裏屋去換衣服。

不過等他出來……

海若總算是知道為什麽人間這句話被奉做至理名言了。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看著穿著一套金色童子衫對著寒霜謹眼睛笑成一彎月牙的萇蓫，海若也不由閃了閃眼，已經有些陳舊的記憶裏也有這麽個偶然會這麽金燦燦的小人，璐靈扇扇靈……也不知道他們如今怎樣了……

“姐姐，好看嗎？”萇蓫低頭看了看自己，有些不安地問道。

寒霜謹點了點頭。

“那麽現在，說說為什麽會被碧隱山莊追殺吧？”海若明顯看到，提到碧隱山莊時，寒霜謹眼中一閃而過的戾氣。

應該是，與這個碧隱山莊有仇吧……

不過她控制的很好，萇蓫沒能發現。

“……”顯然這個問題讓他為難了，他猶猶豫豫地，連穿到新衣服的喜悅也消散了不少。

寒霜謹微微垂下眼睛，“既然你不信我，又何必要賴在這裏不走？”

果然還是個孩子，被這麽一嚇，就抖了老底，“姐……姐姐……我說。”

“我、我不是人！”

寒霜謹一楞，隨即反應過來。

“我是妖……萇蓫花妖……”

“就是食之長一甲子內力的萇蓫？”

萇蓫咬了咬牙，“不錯。”如果，如果姐姐也想吃掉他，那他也認了，怎麽說，也要比落到那些壞人手裏好！

“哦？”寒霜謹都覺得自己反應平淡了些，想了想她道，“那我煮了你怎麽樣？”

“……我的命就是姐姐救回來的！”萇蓫提高了聲音道，但還是能聽到他隱隱的哭腔，“姐姐說怎樣就怎樣！”

默了半晌，寒霜謹揉了揉他軟軟的頭發，常年沒有表情的臉上有了微微的笑意，“真傻……你會是我的弟弟啊……”

今後我唯一的親人……

這些日子因為要照顧著渾身擦傷的萇蓫，寒霜謹也沒能出去。

不過，很多時候麻煩這種東西，並不是不出門就能避開的。

尤其是很多時候，麻煩會聚到一起尋找你。

還未成熟的萇蓫花每月初三都會被強制性化做原形三刻，本體的萇蓫花香會引來一種特殊的生物，火螢，而碧隱山莊現任莊主歐陽明，專門養著這東西。

就在萇蓫當著寒霜謹的面被迫化作原形後不多時間，小屋外傳來一陣微風吹動樹葉的聲音。

還處在呆滯中沒能反應過來的寒霜謹耳尖微動了動，眼角餘光掃過屋門，下意識就握住了那枚小小的懸浮著的金色花朵靠向了屋子後側的木窗，“哢”的一聲伸手打碎，正要躍出。

萇蓫對這些追殺他的人的氣息也有了幾分熟悉，這些氣息一傳來，金色的萇蓫花身周的光芒忽閃忽閃的，明顯很是急促。

“想走？”屋門猛然間被踹開，月色灑落，給來人臉上覆上一抹陰寒，“你們走得了嗎？”

“歐陽明！”聽得這道聲音，寒霜謹翻窗的動作一頓，她收了動作轉過身來開口吐出的三個字陰測測的，在場所有人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身上瞬間暴漲的殺氣。

被叫做歐陽明的男子一身黑色夜行衣，月光雲影下，俊朗的面容有些許的模糊，他手中托著赤紅色光團，那是群飛舞的火螢。

“哦？”歐陽明皺了皺眉，移開了盯著寒霜謹左手金芒的目光，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才微微撇了撇嘴角，“易雨相？”

寒霜謹隨手拿過桌上一把長劍，“唰”的抽出，卻只是把劍擋在胸前，感受著黑暗中浮動隱藏著的氣息，握著萇蓫的左手微緊了緊，反而笑的有些諷刺，“呵，你還認得我！”

歐陽明眸光微閃，轉而笑得詭譎，“怎麽會不認識呢？你可是本莊主曾經的未婚妻，易水劍莊的大小姐啊！”

“怎麽？萇蓫原來在你這裏？”

氣氛頓時凝滯。

寒霜謹咬了咬牙，暗自打量了左手萇蓫花微微透出的光芒，又看了看對面氣勢洶洶的人影，手裏的劍握得愈發緊了些。

歐陽明冷冷一笑，也沒有什麽預兆，手中的長劍直直劈向寒霜謹。

寒霜謹下意識側身一避，那竹木的墻頓時被劍光“哢哢”破成兩半，她回神過來，卻咬牙切齒，“多年不見，你還是如此卑鄙無恥！”

歐陽明握住了手，赤紅色的火螢團“簌簌”的散了開，一閃一閃的紅光飄在這座碧綠的竹屋裏有種詭異的美感。

“卑鄙無恥？”歐陽明的臉色一瞬間皸裂，他冷笑一聲，“呵，像你這樣天生好運的，不過就是投了個好胎，不思進取，什麽事情都不用思慮，如何能理解他人付出的努力？！就憑你一句話，所有的事情都有人為你安排，可你卻什麽都不用付出，就那麽三腳貓的功夫，不怎樣的煉器功夫，還能成為未來易水劍莊的莊主，而有人卻永遠只能生活在黑暗陰影下，這一切是多麽的不公平……”銀色閃著寒光的劍刃映出他近乎赤紅的眼睛，他臉色有些扭曲，“我只是把屬於我的，拿回來……”

“唰！”

寒霜謹的劍指了出去。

“可你又算什麽……”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就憑這些，你就傳出山莊鑄成易水劍的消息，帶著武林諸派洗劫易水劍莊……歐陽明，你真是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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