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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選擇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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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一點一點變暗,大門口依然沒有出現那個熟悉的身影。

洛冰心總有種莫名的不安感,她站在院子裏往門口張望,轉身走兩步又回頭看看門口,可是門外就是沒有人來。女孩走到屋裏,拿起孤兒院的座機話筒,剛撥了兩個數字,她又停住了,心想著:不就是今晚沒來吃飯嘛,他又沒說過一定會來吃飯,我這麽打過去會不會顯得我太……?

女孩放下話筒,猶豫了陣,又還是拿起話筒,在號碼盤上撥出了她極熟悉的那一串號碼。

尹天諾的手機很快響起了鈴聲,他卻把手伸進褲袋把手機調成了靜音。

“怎麽不接電話?當著媽咪的面,還有秘密不成?”原來,是尹夫人出現在了紫荊大廈。

尹天諾靠在寫字臺的桌角,斜著嘴角冷笑了聲道:“你跟我恐怕還沒有親密到可以隨意進出我辦公室的程度吧?”

“你這是什麽話?母親進自己兒子的辦公室難道還需要尹總你批準嗎?”尹夫人把手包放在沙發上,然後在辦公室裏走動了幾步,邊參觀邊說道,“裝修得還不錯,呵呵,說起來,我兒子的公司不就是我的公司嗎?你以為沒有媽咪我,你能開得了這家公司嗎?你的啟動資金,還不是從家裏拿的?”

尹天諾的臉上浮現出一個莫名其妙的表情,他雙手環胸,斜睨著眼前的女人應道:“如果諾然科技的所有財產裏,有一分一毫跟你有關系,那我就從這個窗戶跳下去。”

“喲,兒子,話說得那麽死,不見得對你有好處。”女人優雅地坐下來,接著說道,“畢竟,你身體裏流著媽咪的血,你在想什麽媽咪心裏清楚得很。”

“是嗎?”男人盯著女人的眼睛問道,“恐怕你是忘記了吧?我的身體裏流的,可不只是有你的血,還有誰的,我想你心裏才最清楚吧。”

尹夫人的神色一滯,原本的笑容僵在臉上:“尹天諾,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你有必要處處拿這件事情和媽咪作對嗎?”

“從來都只有你自己覺得,事情過去了。在我心裏,這件事永遠都不會過去。”男人摸過寫字臺的車鑰匙塞進褲兜,作勢要走,“這個辦公室,你愛待就待著吧,恕不奉陪。”

“站住!”女人立刻站起來,“你父親的死跟我沒有關系,你到底要我說幾遍才可以?!尹天諾,今天我不允許你走出這棟大樓,我不準你再去找那個沒有爹媽的孤兒!”

“呵呵,沒有爹媽的孤兒?究竟誰才是沒有爹媽的孤兒?是我!尹天諾!你這樣的母親,究竟又有什麽資格去貶低冰心?”男人鮮有的怒不可遏,每當遇見他的母親時就暴露無遺。

沒有人明白他積壓在心底數年的憤怒,更沒有人理解他那個光鮮亮麗、不可一世的外表下,有著一顆怎樣孤獨,敏感而無助的心。

這一切,可不就是拜他這個所謂的母親所賜嗎?

她怎麽還好意思自稱母親?

女人顯然是氣急了,她的胸膛上下起伏著,覆雜的表情裏傳遞出一種旁人難以理解的煴怒。

“你怎麽會是孤兒?你親媽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一個人辛辛苦苦地把你養大!你怎麽就是孤兒了?呵,你那個斷了氣的,狠心撇下我們母子的父親才養了你多少時日?你犯得著為了這種人對我懷恨在心嗎?我是生你養你的媽咪啊!”

“那麽我該多謝你當年沒有把我一起逼死咯?哼,我跟你無話可說,請你讓開,否則我叫保安了。”尹天諾已經黑下了臉多時,但此刻的情緒卻與剛才不同,現在的他顯然已經整理了自己的情緒,在用一種壓抑的,隱忍的態度在和這個女人對話。他完全不希望因為這個女人,而喪失了一次和洛冰心高高興興共進晚餐的機會。

“不準走!”女人快步走到尹天諾跟前攔住了他,“我不準你去找那個孤兒!天諾,你也不想想,她洛冰心無父無母,無權無勢,她對你日後的發展毫無裨益!你為什麽非要吊死在她這棵樹上?小晴對你的真心實意,你我都看在眼裏,你為什麽就不能跟她好好相處?!”

“真心實意?呵呵,你說你看中的是秦芳晴的真心實意?沒想到尹夫人還是這麽一個有情有義的人,看來我這二十多年都看走了眼啊!你非要強調洛冰心無父無母,那我問你,秦芳晴就有父有母了嗎?你不還是看中她父母早逝,家中又沒有兄弟姐妹,秦家的財產遲早由她奶奶全部傳給她麽?”

“這有什麽不好?誰會跟遺產過不去?小晴家世好,人也漂亮,對你又一心一意,更重要的是他們秦家的醫療水平在業界的地位那麽高!天諾啊,你如果娶了她,你的病就不用擔心了啊!”女人一時情急,拉住了男人的衣袖。

“你知道嗎?冰心能給我的,是你們永遠都給不了我的!”

一個……家。

尹天諾此刻已經覺得再也無話可說,他狠狠地甩掉了女人的手,一摔門就走了出去。

身後的女人轉頭去沙發上拿手包,再追出去的時候,尹天諾乘坐的電梯已經下去了兩層。

男人獨自感受著電梯的降落,在這樣的密閉空間裏,他卻覺得剛剛悶得慌的胸口有了些許的緩解。他無法改變他的身世,無法選擇他的父母,更無法改寫他的過去;他能做的唯獨是把握好眼前的生活,珍惜好他深愛的人。

天邊的晚霞燒紅了整整一片三裏江面,尹天諾的車子急速駛過跨江大橋,以最快的車速朝三裏孤兒院奔去。

這時候的三裏孤兒院似乎顯得有些冷清,孩子們都被集中到屋裏一起看動畫片,大院裏只有洛冰心一個人。她孤零零地坐在石階上,手托著腦袋,楞楞地看著空蕩蕩的大門。她不知道他會不會出現,她只知道她想見他,比任何時候都莫名的想念。

有時候,她心裏會突然生出一種恐懼。

她害怕,這一刻沒有相見,下一刻就成為永別。

這樣的擔憂並非毫無道理,畢竟她知道,他的身體狀況並不像他表現出來得那麽活力四射。

而沒當這樣擔驚受怕的時候,她就會開始深深地自責,怪罪自己為什麽沒有生在一個足夠好的家庭,就像秦芳晴那樣,可以在任何方面都能支持,幫助到她所愛的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除了陪伴,她什麽都做不了。

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來自於洛冰心內心深處的強烈自卑,以及對尹天諾的滿腔真愛。她控制不了這樣的情緒,因為她無法為此找到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畢竟,後者是堅定不移,前者又是無能為力。

“沙瑟——!”橡膠輪胎在地面打滑的刺耳聲響,叫醒了還在胡思亂想的洛冰心。

她猛地擡頭,終於看見了那輛朝思暮想的車子停在了孤兒院門前。女孩立刻站起來,一溜小跑,看著她滿懷期待的人從車裏走出來,她的小嘴頓時咧開了。

“你來了!”冰心抱住了剛剛站穩的尹天諾,她環著他的腰,全然不顧尚未關上的車門。

這樣突如其來的溫暖擁抱是男人始料未及,卻又夢寐以求的。

他忽然很貪戀這樣的擁抱,還拿著車鑰匙的手在半空中停滯了一小會,很快便摟上了她的腰。可還沒等他抱夠的時候,女孩卻松了手道:“你吃飯了嗎?我去給你熱一點?”

“等等。”男人沒有松開抱著女孩的手,他把下巴沈沈地壓在她的肩上,輕聲呢喃道,“別動,我有點累,讓我再抱一會兒。”

這樣的尹天諾有些讓她心疼,同時也讓她想起了十年前那個孤寂無助卻倔強嘴硬的小男孩。

不同的是,如今的尹天諾比那時更為堅強睿智,也願意在她的面前撕去那驕傲強硬的偽裝,並且把一個真實的自己袒露給她。雖然她不確定,這究竟是完完全全的他,還是依然有所掩飾,但她相信,他所有可能的掩飾或偽裝都不妨礙他們彼此深愛。

她想,她是幸運的,能走進他的心裏。

三裏孤兒院那片空地上,兩人相擁而立的影子靜靜地躺在這片幹凈的土地上,仿佛與這周遭的景致混為一體。

“乖,再抱一會兒就去吃飯好不好?你的胃,經不起餓呀,我今天特地給你熬了砂仁肚條湯,養胃的噢!”

“好,你數到九十九,我們就去吃飯。”

“真的?”

“真的。”

女孩會心一笑,狡猾地說道:“呃~~一百,九十九!好啦,去吃飯!”

尹天諾的表情憋成了一個囧,應道:“你怎麽倒數啊?”

“你剛也沒說我必須正數啊~好啦,說話要算數,走,吃飯喝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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