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妥思加可樂的話……”

“會噴出來的吧。”

“真的會麽？”

“不會麽？”

“試試看吧。”

“在店裏不太好吧……”

走進沿街的一家快餐店時綠間真太郎看見金毛的熟人同他隊裏的高個子經理坐在靠窗的一張桌子兩邊，腦袋湊在一起。他們中間是一杯沒喝完的可樂，經理小姐手中還拿了條薄荷味軟糖，傳說中會引發碳酸飲料火山爆發的那種。

先不提女孩子為什麽久違地穿上了短裙，甚至還上了層淡妝，重要比賽前還這麽悠哉，不知該說是找死的無知者無畏，還是了不起的從容冷靜。正用排除法篩除了後一種說法時，綠間卻發現高尾和成已經樂呵呵走向了那張桌子，拉開椅子順理成章地坐了下來，說好巧啊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你們。

對於有人自說自話跑來拼桌這點海登絲毫不見怪，舉了舉手中冰藍色包裝的薄荷味軟糖，眼睛從高尾掃到綠間真太郎：“要糖嗎？”

“多謝，”接過一顆放進嘴裏咀嚼，高尾這才想起什麽似的眨了眨眼，“但你不會再逼我喝可樂吧？”

“最好不要，上次高尾吃了這種糖之後再喝汽水，結果泡沫差點從鼻孔裏湧出來。”

“餵餵小真你別瞎說，那天明明是因為巨蟹座的幸運物是烏鴉的羽毛，你為了這個而被烏鴉啄了手指讓我笑到停不下來，所以才連喝下去的汽水都噴出來了！”

“那要是哪天小綠間的幸運物是幸運兔腳，說不定他真的會跑到墓地附近去捕獵野兔取左後腳啊……這麽一想，很嚇人誒。”金發模特借題發揮添油加醋，表情誇張得堪比戲劇演出。

結果成功得到另外兩人的附和：“如果是真太郎的話，說不定真的會呢。”

“如果是小真的話，絕對會吧。”

無法容忍三人白癡樣的目光，綠間從椅子上站起：我換個座位。但下一秒就被高尾伸長胳膊擠眉弄眼地攔住：“別生氣嘛小真，我們只是開個玩笑。如果你還生氣的話，我就只能喝可樂謝罪了。”

“其實你就算再喝一整瓶可樂也不會怎樣。”頂多打幾個嗝，作為謝罪也太沒誠意。重新坐下的綠間推了推眼鏡，這才上下打量一番桌子斜對面的混血姑娘，國中她還規規矩矩穿女生校服的模樣尚未完全忘記，因此眼下形象不算太奇怪，頂多只是經久未見有些不習慣：“你這身打扮是怎麽回事？”

“我之前跟誠凜的教練打了個賭，誰在的隊伍輸了誰就要穿啦啦隊服當眾表白。”女生聳了聳肩，從對面黃瀨的餐盤裏拿走一根薯條。

“你就這麽認定海常會輸嗎？”否則幹嘛對賭約的懲罰內容準備得那麽積極和未雨綢繆。

聞言經理小姐與自家王牌挺默契地對視一眼，表情似乎在說這個問題可笑：“怎麽可能，在這個隊伍裏呆的這段時間，只讓我對大家的信心與日俱增。但等海常贏了比賽，我還是要表白，不止要對涼太，還要對海常的大家。我不能上場打球，但我能替他們加油，而且我還能讓他們知道我有多喜歡這支隊伍。”

說這句話時她用手托著臉頰，一副做起白日夢的模樣。被陽光折射出金色光澤的耳釘明晃晃，讓綠間不由微微瞇起眼。高尾瞥一眼黃瀨，語氣中的醋意裏沒什麽真意地說：“真讓人羨慕誒，模特君能有漂亮的女朋友對自己當眾表白。不過這種事，難道不應該男生主動嗎？”

“確實是我主動的啦，只是那次沒有‘當眾’而已。說起來秀德要和小赤司他們比賽，小綠間不緊張吧？”

“你才是太不緊張了吧。”

“這不怪我啦，這麽重要的比賽，我太激動了嘛。”

“別告訴我你每場比賽前都這樣。”

“不總是啦，只不過，唔……”他眨了眨長睫毛的眼睛，似乎在尋找最適合描述自己眼下心境的詞句，“只不過現在就好像，距離實現我今年的很多願望都只差最後一步了——我想贏過小火神和小黑子、想讓海常沖進全國前三的位置、我還想聽我喜歡的女孩子親口說喜歡我……大概就像玩老虎機，已經跳出兩個一樣的圖案，就等最後一個時的感覺。”

充斥著希望的比喻卻沒得到他昔日隊友的共鳴，綠間微微皺眉，看上去並不領情：“但按照概率學，以小博大，你賠本的幾率遠高於薄利多收。”

“才不是以小博大，我這明明是‘全下’！”他躊躇滿志，“而且，大家都那麽努力，我憑什麽不全力以赴？”

這下似乎再沒什麽好反駁，雖然坦誠程度彼此不一，但心照不宣，大家的心情該是一樣的。一邊的高尾代他的隊友舉了舉飲料杯，表情仍舊嬉皮笑臉：“給你們踐行，雖然這裏沒有香檳。”

黃瀨與他碰了碰杯：“秀德也要加油。”

一同走出快餐店時，趁其他三人註意力不在這邊，海登找死地將一顆曼妥思丟進一瓶剛開蓋的可樂裏，噴泉樣湧出來的泡沫不偏不斜濺了幾滴在綠間的鞋上。幹壞事兒的見狀連忙甩了甩沾上了碳酸飲料的手，沖受害者稍帶歉意地咧咧嘴，看見綠間表情抽搐，而另外兩人則幸災樂禍地憋笑到幾近內傷。她聳了聳肩，露出一副無害的臉：至少現在我們有香檳的替代品了。

不太合時宜地想，有些人身處一個合適的團隊合適的環境，就像曼妥思掉進可樂裏，會發生意想不到的壯麗反應。

……

“啦啦隊，就你？”休息室裏娃娃臉的隊長一臉鄙夷，但視線再多打量對方兩眼，面對女生的選擇性緘默癥便有些許覆發，因此吐槽的話語沒有接著說下去，而是稍稍別開臉，癥狀才有所緩解。

海登聳聳肩，不以為意：“但我會後空翻呢，也會劈叉。”

“沒人問你這個啊。”

“在我們那邊，學校的籃球隊或是橄欖球隊，總有一半的隊員是沖著啦啦隊的姑娘們來的。”

笠松聽後指了指森山，後者正吹噓著自己方才看見了一個可愛的女孩，所以為了她也得帥氣地打球：“你是指，像他一樣？”

“對，像他一樣，”向森山投去一個“難怪他至今單身”的眼神，海登點點頭，一本正經地回答，“話說回來，我是為了給你們加油呢，有什麽不好。”

“你不是為了和誠凜的教練打賭麽，輸了的要當眾表白。”

“啊，前輩你都知道啦，”她做壞事敗露一般地笑笑，但緊接著難得正色，語氣不再是開玩笑的那種，“不過這不是重點，事實上應該說，這是個形式，為了向你們表明我從不覺得置身事外，我對這場比賽就像你們一樣重視，不管我看上去是不是顯得太漫不經心。”

笠松搖了搖頭：我並沒有覺得你漫不經心，至少大多時候沒這麽覺得。

混血姑娘聞言雙手捂著心口，舉動誇張地剛想表達內心感動，無意間卻聽見隊裏兩個候補隊員在小聲議論，說大多時候對粉絲送的小禮物來者不拒的黃瀨剛才竟然推辭了幾個女生送來的愛心餅幹，理由驚世駭俗地說是自己有了女朋友，無疑讓愛慕者們心碎一地。海登朝當事人望一眼，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唉，我真擔心過不了幾天，我就會變成全校女生的公敵，而且會比當初所有人都認為我還是祥吾的女朋友時還要糟糕，你真不該對她們那樣說。”

“不會啦，我覺得學校裏的女生都還挺講道理，再說她們總會知道的嘛。”你不是說好了要表白？

“她們當然對你講道理，對我可不一定。我從不對別的女生發脾氣，但這總讓她們得寸進尺。如果再有誰來往我頭發上粘口香糖，我可就沒多餘的頭發剪掉了。”

金色的眼睛一時瞪大：“所以說你當初剪短發是因為……”

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從來隨心所欲，所以沒人懷疑，大家都真以為她將及腰長發剪短僅僅是心血來潮或是突然迷上了弗萊婭·貝阿，大概從不曾有人猜到真正的原因。

“不過現在絕對不會了，我想大家也都很喜歡你，上次學園祭你們班拍的微電影，劇照印成的明信片賣得很好啊。”回過神來後黃瀨立馬安慰，並且認為自己說的依據貨真價實。

“我還以為大家都是沖著你演的妖精騎士去的。”

“也有人是為了你演的那位漂亮的農家女。”

“那看來，這還是得歸功於你。我總覺得，如果不是你，我也許會繼續不合群下去，”說著無心聽者有意，黃瀨簡直覺得這句話比任何讚美都要中聽，海登卻沒意識到這一點，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所以我越來越根深蒂固地認為，你一定是特別的。”——就像書裏說耶穌能把清水變成酒，有人能把不可能變作可能。

“小海登，這場比賽我不會輸的！”

“當然，我知道，”她恢覆平常男孩子氣的模樣，向對方舉起拳頭，“祝你得勝歸來，涼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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