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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八章 為了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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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樘神情木然地望著懷裏那已經沒了氣息的人,就一直那麽維持著半跪的姿勢,一動不動。

本以為會被滅頂而來的錐心之痛席卷吞噬,但他此時反而什麽感覺都沒有了。內裏空空的,身體也沒什麽感知。

如果只剩下一副空殼子,自然不會感到痛。

此時的日頭已經完全被吞沒,穹蒼之上烏雲翻滾,一步步蠶食天光。世間的一切似乎都被無盡的陰霾所籠罩,沈入令人絕望的煉獄,看不到半絲曙光,更不知何時是盡頭。

也不知過了多久,祐樘才神魂歸位一樣,恍然想起自己如今似乎還活著。

胸臆間突然頂上一陣巨石重迫般的窒悶,血氣猛地上湧,喉間翻上一股腥甜,他的身子痛苦地痙攣了一下,無力地將頭垂向一側,一口鮮血霍然噴吐而出。

白衣染血,殷紅於雪色中猙獰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裂口,卻是妖冶得詭異。

素色的衣袖劃過她已經沒了心跳的胸口,修長白皙的手指緩緩撫上她了無生氣的面容,他唇角掛著一縷血絲,垂眸看向她,自言自語地輕聲道:“難道我就如此不值得你留戀麽?是我待你不夠好,還是愛你不夠多?你怎麽忍心就此一走了之,怎麽忍心丟下我一個人?你知道麽,你這是在給我帶來溫黁和光之後,又猛地將我打入陰冷晦暗的深淵。喬兒,你這是在逼著我恨你。”

一個銀色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落在他身後不遠處,看到眼前的情形,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去。

祐樘的面容異常安靜,雖是垂眸對著她,但目光卻是散而無神,好像沒了神識一樣,游離於真實和虛妄之間。但隨即,他的眸光逐漸聚攏,面容上浮現出一抹堅定之色。

“準備一下,”他突然開口,並沒有回頭,但聲音卻是沖著身後的,“我要去一趟碧雲寺。”

“是,”幻影垂首應了一聲,隨後又猶豫一下,看向自家主子,“派出去的人已經拿到了紅背竹竿草。主上看,要如何處理?”

雖然現在已經晚了,但總是要覆命的。

“在何處取得的?”

“雲府。是雲墨意搜羅了京城幾十家大藥鋪之後急調來。”

“可將緣由告訴他了?”

“未曾。主上未言及,屬下們不敢自作主張,只說是急用。”

“將藥草留著。另,把萬亦柔關押起來好好看管著;監視著方才在場的宮人,別讓她們畏罪自盡,”他的手指在漪喬臉上流連,專註地凝眸看向她,語聲輕飄飄的,“此事不得聲張出去。記住,喬兒只是暫時睡著了而已。”

他那樣的神態和語氣,後面那句怎麽聽怎麽像是悲傷過度之後說出來的瘋話,幻影不由擔憂地望向自家主子。

文華殿裏的眾臣在等待了許久之後仍是不見太子回來,正在胡亂猜測之際,卻見太監蕭敬從殿外走進來,對著眾人道:“殿下口諭,令諸位各自回去吧,有事明日再議。”

一石激起千層浪,大臣們一時嘩然,開始議論紛紛。

“隔日就是登基大典,如今可正是緊要的時候,殿下這是何意啊……”

“是啊,是不是出了什麽大事了?”

“這若是拖到明日,也不知趕不趕得及,別誤了大事才好……”

……

一旁的劉吉掃了掃周圍交頭接耳議論不休的眾人,眼睛裏閃過一道精銳的光,思慮了一下,向前一步朝著蕭敬笑道:“蕭公公,你可知出了什麽天大的事?”

蕭敬搖了搖頭:“這個咱家哪裏曉得,方才殿下著人傳口諭過來,咱家也只是奉命代為通傳給諸位而已。”

“殿下向來英明,行為處事都極有分寸。之所以會如此,一定自有殿下的道理,”萬安此時也連忙湊上前來,看看蕭敬,又轉向劉吉,“殿下怎麽說,我們照做就是。我看我等還是耐心候著吧。”

“也只能如此了,”劉吉似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原本想著若是殿下有什麽煩心事,說不得我們這些為人臣子的還能為殿下分憂一二。”

謝遷看了看旁邊朝著劉吉和萬安輕嗤了一聲的劉健,也幾步走上前來,沖著萬安劉吉二人道:“我等安心辦事就是為殿下分憂,何必打聽得那麽清楚?”

蕭敬在一旁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咱家一定將諸位的心意轉給殿下,諸位大人請回吧。”

由於漪喬毒發時只祐樘一人在身旁,原本在密室裏的宮人們也都以為由於太子及時擊碎了玉杯,太子妃並未中毒,所以宮裏還是一派平靜。包括周太後此時也並不知道,漪喬已經出事了。

為了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祐樘並未動用皇宮的車駕,而是讓幻影簡單準備了一輛馬車,換掉了那身染血的素衣,只著一套常服,帶上一兩個身手了得的高手隨護左右,避開宮中眾人,秘密出了宮。

當然,他還特意將那塊玉佩戴在了身上。

馬車一路向著碧雲寺的方向急速駛去。

車廂裏,祐樘始終將漪喬抱在懷裏,好像是怕她受了顛簸一樣,一直小心護著。

他總覺得漪喬的身體並未僵硬也並未冷下來,不知道是時候不到還是他的錯覺。也因此,他內心裏開始存著一絲隱秘而脆弱的希望,整個人變得越發誠惶誠恐。

他更加小心翼翼地抱緊她,唯恐稍有松懈她的身體就會冰冷僵硬下來。好像如此一來,他的體溫就能傳給她,讓她再次睜開眼睛回到他身邊一樣。

馬車在急駛了小半日之後,終於趕在黃昏前到達了碧雲寺。

隨著寺中知客僧的一路引領,祐樘抱著漪喬來到了慧寧大師的禪房外。

房門緩緩自裏面打開,一位身穿茶褐色衣和青絳玉色袈裟的高僧從房內步出,在見到眼前的情景時,即刻雙手合十,垂目誦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真是作孽。”

祐樘當下便認出了眼前之人——這位高僧就是當初他和漪喬同來碧雲寺之時,曾在觀音殿有過一面之緣的慧寧方丈。

頷首回禮之後,祐樘便直接道明了來意:“晚學想見青霜道長,還請大師引見。”

慧寧大師略欠身,作了個揖:“施主還是請回吧。”

“敢問大師此乃何意,”祐樘沈了沈氣,“恕晚學直言,大師可是算到了晚學今日會前來,故而特意在此誦佛等待?”

“施主果真是細膩善察之人,所言不錯,老衲確實在此等候已久,”慧寧大師仍舊合掌於胸前,“只是老衲並非要將施主引見給道長,而是特地等在此處奉勸施主的。”

“大師可是通透了前因後果,知曉晚學的來意?”

“阿彌陀佛,略有通曉。”

祐樘望了望懷裏的人,覆又擡起頭:“大師乃是得道大德,難道這是要見死不救麽?”

“善哉善哉,我佛慈悲,焉有見死不救之理,”慧寧大師的目光落在漪喬身上,輕嘆了口氣,“只是這位女施主的魂魄已經覆歸原位,著實是回天乏術,施主如此執著,於人於己都實在無益。”

“那若是晚學要逆天而行呢?”祐樘斂容正色道。

慧寧大師略一頓,隨即又誦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請三思。”

“晚學誠意拳拳,”祐樘目光坦然,容色堅定,“只要能換得內子回來,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

慧寧大師將祐樘打量一番,神色覆雜地道:“老衲記得,那日在觀音殿裏就曾說過,施主形貌溫潤若玉,神骨和暖寧謐,應是藏慧於內、有大智慧之兆,照說當是極易得大圓通、大自在之人,但奈何內裏鋒芒過於凜冽寒徹,心內執念太重。今日觀之,執念竟是深重至此。”

“或許其他執念可以放下,但是,”祐樘垂眸看向臂彎裏雙目緊閉的人,“她,是我唯一放不下的執著——晚學自知業障過重,如果此次內子能回來,晚學願意每日焚香禮佛,以稍作贖。”

“這倒是不必,心中有佛則處處是佛,時時可贖業障,不用刻意為之,”慧寧大師嘆息一聲,“施主此緣因玉而起,如今又因玉而終,按理,就此斷絕也算是有始有終,施主這又是何苦。”

祐樘從慧寧大師的話裏聽出了些弦外之音,眸光一閃,開口詢問道:“大師可是有回魂的法子?”

“老衲哪裏會有如此神通,老衲此番只是來行勸告的,”大師緩緩一禮,“施主請回吧。”

祐樘怎肯就此離去。他面容緊繃,思忖了一下道:“請問大師,此處的‘勸’,是否指的是可行但不欲令其為之?晚學想知道,到底有無回魂之法。出家人不打誑語,請大師如實相告。”

慧寧大師合掌閉目,靜默片刻後,面上的凝重之色越發明顯:“施主既然一定要追問下去,那老衲坦言也無妨。讓這位女施主重返的法子或許有,也或許沒有,這要看施主的造化,和二位是否緣分未盡。”

祐樘那黯淡許久的眸光倏然間被點亮。

“阿彌陀佛,老衲初時未曾言明,亦是出於慈悲善念。只如今看來,一切都是命數,終究是天意難違,”慧寧大師長嘆口氣,“罷了——老衲眼下便親自帶施主去見道長,只是道長肯不肯見施主,老衲就做不得主了。”

“多謝大師。”祐樘欠身行禮道。

慧寧大師卻是嘆息連連,雙手合十連誦了幾聲佛號。

祐樘被一路指引著,來到了寺裏一處位置偏僻的客堂。慧寧大師上前叩了叩門,半晌都無人應聲。然而那房門卻是在叩擊之下稍稍開了一道縫。大師踟躕了一下,隨即伸手推開了房門。

客堂裏面空無一人。

“看來道長不願見施主。”大師轉過身來,無奈嘆道。

一陣冷風旋過,祐樘仍舊緊緊抱著懷裏的人,出神地凝望著眼前空蕩蕩的客堂,只覺整個人似是掉進了冰窖裏一樣,一股砭骨的寒氣漫襲全身。

他是靠著用這唯一的希望不停勸說自己,才一直勉強支撐到了現在。但是眼下這支柱頃刻崩塌,他再也挺不下去,一陣頭暈目眩之後,身子一個搖晃,就重重地跪倒在了地上。

然而就算到了此刻,他仍是下意識地死死抱著漪喬,穩穩地將她護在懷裏。

慧寧大師見狀一驚,忙緊走幾步,上前來扶住他:“施主快起——不如施主暫且到西邊的寢堂去歇息一下?施主,施主……”

祐樘神情麻木,雙眼空洞無神,似乎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了,只口中喃喃低聲道:“為什麽連一個嘗試的機會都不給我,為什麽連我最後的念想都要掐滅……我的喬兒真的回不來了麽,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麽……不!”他突然瘋了一樣地嘶吼一聲,在已經脫力之後,竟然猛地從地上躍起,一陣旋風似的沖進了客堂,滿面暴戾之氣地朝著四周大吼道:“你告訴我,喬兒是不是因你之言才舍生求死的?難道你不該出來給一個說法麽?!這麽隱而不見,又算什麽!你既然神通這麽大,為何不能補救一下,讓我的喬兒再回來?!出來!為何躲著不見我?!”

慧寧大師立於門口,看著眼前的情景,不由不停地搖頭嘆氣。

能將如此之人逼到如此地步,世間的情愛實在是傷人的利器。

“‘菩提本自性,起心即是妄,凈心在妄中,但正無三障’,”慧寧大師雙手合十於胸前,擡眼望去,語重心長地道,“佛門乃清凈之地,還望施主能冷靜一些。”言畢,大師微一垂首,道了一聲佛號,便手執念珠開始念誦起《地藏經》。

須臾之後,祐樘的氣息漸漸平穩下來,面上的戾氣也一點點消褪下去。

他頹喪的目光無意識地在屋中掃視,隨即驟然停駐在了一張上呈梅花斷的七弦古琴上。

片刻的停頓之後,一道覆雜的暗芒自眸底一閃而逝。

他心中的悲意無處宣洩,此刻卻是正好尋到了一個排解的途徑。小心翼翼地將漪喬放在裏側的臥榻上,隨後他便一個回轉,飛身到了靠墻而置的那張琴桌前,運氣擡掌,往琴桌上猛地一拍,那張七弦瑤琴便立即被震到了半空中。

他極快地伸出一只手臂將琴身穩穩托住,另一只手迅速劃弦調音,而後琴身在他手臂間一個流暢的翻轉,隨著一點沈悶的起音響起,綿延不絕的樂音便如平地洩水一樣地急速鋪展開來。

帶著道不盡訴不完的淒絕,那琴曲似有生命一般,在一片蒼涼悲慨中訴說著生離死別的痛徹心扉。那纏綿處似是在追憶著往昔的繾綣蜜意,那低回處又仿似情人間最後的溫柔細語。

他勾挑琴弦之間,微垂眉目,面上神情寡淡,但眸底卻是盛滿刻骨的悲戚。

當曲調幽咽至極端時,聞者之心似被一根帶著利刺的細線迅疾吊起來,鮮血淋漓而不得喘息,痛入骨髓又窒息得透不過氣來。

突然,他腳步輕移旋身一轉,整張古琴也跟著他的動作調轉,琴曲立時隨之一昂,瞬間爆發出摧枯拉朽的激越張力。

衣袂飄卷,墨發翻飛,隨著曲調的不斷推進張開,他的動作也越來越快,行雲流水間蘊藉著不可估量的爆發力,從而賦予琴曲更加鮮活的生命,將那份入骨的悲愴絕望化為撕心裂肺的吟嘯,震人心魂,直沖九霄。

也不知過了多久,待到他渾身的氣力都被燃燒殆盡之時,曲調一揚一壓,尾音收,全曲終,瑤琴落。

“無量壽福——”一個悠長的聲音忽地自門外傳來,拉回了祐樘凝滯的視線。

身上披掛著一襲半舊不新的道袍,手裏拿著把白色拂塵,頭上光著,倒是並未戴巾或冠,來人便是做如此打扮。

祐樘的目光瞬間一滯,心裏當即便猜到,這位便是漪喬口中的道士青霜,只是他一直未曾得見而已。

慧寧大師見到來人也有些意外,但隨即便明曉了其中的緣由,不由撚須一笑:“道長可是被這位施主的琴聲所動才現身的?”

“不錯,”那道長無奈地嘆笑一聲,“貧道原是打定主意不現身的,奈何還是被這琴曲給逼出來了。”

“道長素來喜琴,能入道長耳的曲子寥寥無幾,而這位施主又恰擅琴藝,看來這一切真乃天意,冥冥中自有定數,你我還是當順應天意的好。”慧寧大師面上也有些無奈。

青霜道長點了點頭,隨即看向祐樘,略略打量了他一番後,若有所思地道;“琴境通心境,且不論公子的琴藝如何精妙,單就那份自琴曲中透出的撕裂肺腑的悲慟來說,便足以令聞者動容,不是悲絕之極不可奏出此等境界。為著這份生死不離的似海深情,貧道也著實不好袖手旁觀。”

“如此說來,道長是願意幫忙了麽?”一直註意著他這邊動靜的祐樘,此時斂容上前道。

“談不上什麽幫忙。貧道也是出家之人,如何忍心看著有情人生離死別,只是有些事情確實是身不由己,且那位姑娘也有自己作出抉擇的權利。”青霜道長說著,轉頭看了看臥榻上的人。

“晚學想知道,道長那日到底和內子說了什麽?”

“這個恕貧道不能相告,當日便是應著這位姑娘的請求,才阻了公子的手下在暗中竊聽。既然這位姑娘隨後也未曾主動告知公子,那就一定有用意在其中,貧道須得尊重她的意願。”

“好,那晚學也不為難道長,”祐樘定氣凝神,坦誠地看向對方,“眼下唯望道長能幫著讓內子重新回返。方才晚學情急之下,言語間多有得罪,萬望海涵。”

“誒,公子那也是一時被逼的,人之常情而已。只是此事確實不簡單,不然貧道這也就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兒,何至於如此大費周章,”那道長頓了一下,看向祐樘,“其實,此事的關鍵之處不在貧道,而在公子你。”

祐樘微微一楞。

“貧道若是不說,看著確實不忍心;但若是說了,卻亦是不忍。不然也不會躲著不願見公子。”言及此,青霜道長臉上漸漸呈現出凝重之色。

其實在最初見到慧寧大師的時候,祐樘就從他的態度裏面猜到了什麽,但他今日來此便是想抓住這最後的希望,抱定了決絕的心,哪裏還有什麽顧慮。

他轉眸看了漪喬一眼,平靜地道:“道長請說吧。”

“公子是聰明人,應該能想見貧道為難的緣由,”那道長躊躇了一下,隨後重重嘆口氣,“話說在前頭,若是貧道告訴公子,此事把握並不大,公子也願一試?”

“願意。”祐樘答得幹凈利落。

“那若是,她回來之後將你忘得一幹二凈呢?”

祐樘神情一滯,凝眉看向那道長:“道長是說……”

“當然,這並非一定,只是有可能,貧道是想讓公子提前在心裏做好準備。公子只需要現在考慮清楚,以免到時後悔。大門就開著,如今離去還不晚,”青霜道長定定地看著祐樘的眼睛,“那麽,現在貧道再問一次——公子如今還願一試麽?”

“願意,”他的眸光中是不可撼動的堅定,開口的每個字都擲地有聲,“我不後悔,無怨無悔。”

道長一甩拂塵:“那好,公子請將那玉石藍璇拿出來吧。”

青霜道長說著又朝著漪喬的方向看去,思慮了一下,接著對祐樘道:“雖然令得這位姑娘回返的把握不大,但眼下有件事,貧道說不得可以幫上公子的忙。”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大力虎摸陛下……(~ ̄▽ ̄)ノ

解釋一下文中的梅花斷素神馬------

古琴表面上因長年風化和彈奏時的震動所形成的各種斷痕稱為斷紋,是古琴年代久遠的標志。梅花斷即為狀似梅花的斷紋,是名貴程度僅次於龜紋斷的古琴斷紋。

陛下尊的會彈琴的說,啊哈哈哈……除掉各種屬性,他還長了一身的藝術細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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