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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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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中時間總是走得飛快,在莎赫蒂度過寒暑假已經成為素素的習慣,四七年一整年,素素和海因茨見了兩次面,暑假的時間稍微長那麽一點兒,能有半個月,寒假就慘了,僅僅一周時間素素就得從莎赫蒂再度啟程,折讓海因茨在信上很是遺憾,沒錯,他們倆終於得到了克羅洛夫大尉的特批,能夠在莫斯科和莎赫蒂之間往來通信。

不過不能用德語,因此海因茨的法語和俄文雙雙進步飛快,情書寫得多了,他認為自己很快就要成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受苦最多的惆悵派詩人。

但令人遺憾的是,素素的結婚申請書始終被鎖在克羅洛夫大尉的抽屜裏,不見天日。不過這都不要緊,現在已經很好,做人做事貴在知足,素素時長如此安慰自己。

但就在四八年六月,臨近夏天的時候,莎赫蒂突然傳來了好消息,克羅洛夫大尉得知她今夏仍然計劃去莎赫蒂看望海因茨,終於大發慈悲,批準了他們的結婚申請。

當素素向遠在舊金山的父母發電報時,她的心情仍未能平覆。

“爸爸,媽媽,我和我愛的人結婚了。”

她反覆默念著這句話,偷偷躲在收發室的角落當中掩面而泣。

感謝上帝,一切痛苦與磨難都成為過眼煙雲,素素對未來再一次充滿了希望。

她在一個月後,臨出發前收到了遠渡重洋的包裹,是一對鉆石戒指,另有一套白色婚紗。

其他再無只言片語。

她知道爸爸一定在生她的氣,媽媽也只好先妥協,但她不後悔,她相信爸爸媽媽終究能夠理解她。

她甚至在想象父母見到海因茨的場景,爸爸還是一派嚴肅,媽媽一定會誇他賣相好。

也許是受媽媽影響,她也是如此膚淺。如此膚淺地卻又深情不移地愛著他。

八月,太陽升高的時候,冰冷的世界終於變得溫暖和煦,素素輕裝簡行,帶著行囊獨自出發。

莫斯科到莎赫蒂的漫長旅途,她已經來回多次,但沒有哪一回像現在這樣,一時想哭,一時想笑,看見樹木和溪流都能夠想到海因茨的臉,他的蔚藍而深邃的眼睛,他的悲傷卻堅韌的目光,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悲喜交加。

西伯利亞依然荒蕪,安靜地等待著跋涉的旅人。

素素在夏天的傍晚抵達莎赫蒂,出來迎接她的並不是海因茨,而是安德烈和克羅洛夫夫人。

克羅洛夫夫人笑著說:“正巧我來度假,也正巧你要舉辦婚禮。”

安德烈聳了聳肩膀,顯得有點無可奈何,“我答應了亞歷山大要好好照顧你,所以說,我怎麽能在你結婚的時候缺席呢?”

素素感動得幾乎要落淚,她迎上前,與他們分別擁抱,紅著眼眶說:“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們,你們知道的,我最害怕的就是因為我的事情而為你們增添麻煩……”

“好了,葉夫根尼婭同志。”克羅洛夫夫人打斷她,拉著她往剛剛翻新完畢的書記員房間走,“親密的朋友之間不需要說感謝,再說了,我們都需要一個機會讓自己大醉一場,特別是可憐的安德烈同志。”

“是的夫人,我太需要伏特加了。”安德裏提著素素的行禮,隨同她一道走回房間。

房間內部煥然一新,破舊的書桌和餐桌都被刷上了油漆,雖然都是老土的磚紅色。電燈泡換上了新產品,床上的棉被也都變成了幹凈漂亮的成套用具。當然,墻皮也都被粉刷過,透著石灰粉的特別的香氣。

克羅洛夫夫人說,“可憐的德國人忙活了一整晚,修完屋頂都沒人相信海因茨能在這兒和斯科的女學生結婚。”

素素撫摸著房間內新添的椅子和衣櫃,感嘆著德軍士官幾乎完美的木匠活兒,“我也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感謝大尉的寬容,更得感謝您,夫人,我……”

“又要說謝謝,親愛的葉夫根尼婭同志,看來咱們得約法三章,你每天對我說感謝的字眼不能超過三次,今天已經超額了。讓我們把更多精力放在打扮新娘子身上,怎麽樣?”

安德烈遺憾地說:“那看來這兒沒我的事了。”

“怎麽沒有?”克羅洛夫夫人像要嫁女兒一樣操持婚禮,命令安德烈,“你得去量好新郎的衣服尺寸,我可不想瞧見他依舊穿著那件破棉襖結婚。”

素素說:“我帶來了他的禮服,當然,還有我的——”她打開行李箱,白色的婚紗被克羅洛夫夫人抖開來,繡滿碎鉆的白紗裙展示在簡陋的小木屋裏,顯得那麽格格不入,同時又美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我的上帝啊……”克羅洛夫夫人不禁驚呼,“這簡直是一件藝術品,真不敢想象這件婚紗會出現在莎赫蒂。”

安德烈也受到了沖擊,他居然想到了亞歷山大的種種過往,感嘆道:“亞歷山大這個大騙子,他一直跟我說他全家都是無產階級……我的老天爺,這根本是……根本是貴族才有的東西……”

“我不是什麽貴族。”素素沈靜地回答,“革命將在中國取得勝利,苦難的農民和工人都將過上好日子,而我……我們只有帶著殘兵敗將在夕陽的餘暉中懷念從前。”

好不容易等到海因茨下工,他想進來卻被米勒和路德維希一幫人堵在門口,他們笑嘻嘻地說著,“木頭人海因茨也有春心蕩漾的一天啊!”

“反正還要過一輩子,幹嘛急著今天就見面,讓咱們幾個單身漢再好好快活快活!”

有什麽可快活的,這話說起來仿佛在莎赫蒂有酒有香腸還有露著大腿唱著歌的性感女郎。

海因茨進不來,只能隔著門對素素喊道:“你在嗎?”

等一小會兒,素素才在克羅洛夫夫人和安德烈的嘲笑下回答:“我在,海因茨。”

“為什麽不是親愛的海因茨?為什麽不是我的親親小寶貝兒?”以米勒為首,一幫臭男人開始大聲起哄。

海因茨被推到人群外延,只好大聲喊:“別理他們,我的親親小蜜糖。”

外頭一陣哄堂大笑,素素羞紅了臉,又聽見他們還要說,只好說:“我給各位帶了不少酒,婚禮當天一定會好好招待大家。”

她的聲音不大,卻足夠讓這群饞酒的臭男人們閉上嘴,乖乖聽話。

“好的女士。”米勒在門口站得筆直,只差向她行吻手禮,“我們也在期待一場安靜、順利、美好的婚禮。”

路德維希糾正他,“馬肯森夫人,多謝您的慷慨。”

“這都是應該的。”

但米勒繼續說道:“不過海因茨小寶貝兒今晚還是得歸我們,我得讓他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到底用了什麽魔法才追求到像您這樣美麗又溫柔的女士。”

接下來又是一陣哄笑,海因茨被米勒挾持著回到營房。今晚連蘇聯看守都變得可愛極了,端著槍站在門外看著他鬧場,並抽著素素從莫斯科帶來的香煙。

他們也很喜歡這位慷慨的中國姑娘,並且非常期待她的到來,以及她從不缺席的禮物。

婚禮就在三天後,說實話要在莎赫蒂舉行婚禮,要準備的事情實在太少。

食物匱乏、物資稀缺,最多能拿烤土豆當大餐,以及莫斯科紅酒勉強應付。

婚禮在用來做政治講話的會堂進行,前一年的聖誕裝飾再度被掛了出來,莎赫蒂戰俘營仿佛在八月盛夏慶祝聖誕。

曾經在教堂唱詩班服務的約瑟夫擔任起了神父的職責,大尉作為證婚人被安排在神父左邊,顯得渾身都不自在。

戰俘鋼琴家奧古斯丁開始動情地演奏起了婚禮進行曲。

海因茨穿著合體的西裝禮服,淺金色的短發輸得整整齊齊,雖然沒有巴黎的發蠟,但他們有莎赫蒂的口水,效果一模一樣,但價錢沒有任何可比性。

門開了,素素穿著婚紗,挽著安德烈的手臂一步步走向禮堂。

雪白的婚紗勾勒出她婉轉多情的曲線,閃爍的鉆石幾乎將所有人的眼球都奪走。

她是盛夏少女峰峰巔上的白雪,是初春萊茵河的涓涓細流,是他在酷暑在寒冬日夜思念的莉莉瑪蓮。

白色的半透明的頭紗遮住她美麗的面龐,似乎是感受到來自前方的灼熱又深情的目光,她忽然間擡起頭,透過白色的紗向他微微一笑。

他的呼吸便幾乎停留在這一刻。

他感謝上帝,感謝大尉和夫人,感謝卡爾,甚至感謝小鞋匠斯大林,令他在經歷諸多磨難之後,仍能擁有她。

這是上帝贈與他的,最美好的禮物。

在眼淚和祝福聲中,他從安德烈手中接過了他的愛人,他的女神。

約瑟夫不知道從哪兒找了件白色的袍子,穿在身上活像一口大麻袋,手上捧著一本《拖拉機使用守則》當做聖經,裝模作樣。

好吧好吧,海因茨把目光轉回他美麗的妻子,決定放過傻兮兮的約瑟夫。

“神父”清了清嗓子,大聲宣讀,“今天我們聚集,在上帝和來賓的面前,是為了海因茨·馮·馬肯森和shengyuan……a?ai!這對新人神聖的婚禮。這是上帝從創世起留下的一個寶貴財富,因此,不可隨意進入,而要恭敬,嚴肅。在這個神聖的時刻這兩位可以結合。如果任何人知道有什麽理由使得這次婚姻不能成立,就請說出來,或永遠保持緘默。”

“現在,我命令你們在上帝面前,坦白任何阻礙你們結合的理由。要記住任何人的結合如果不符合上帝的話語,他們的婚姻是無效的。好了,海因茨,請你願意娶新娘為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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