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22)

關燈
?書鳳說創造機會,所指何事?”

“主公有意在蜀中長駐攏絡民心,求的無非是師出有名,”我說,“若是能做些什麽事情,在短時間內教主公能扯上大義的錦旗,我們豈不是能快一點拿下蜀中?其實如今只需要一件事——亂!我覺得吧,只要在蜀中制造點混亂,就能讓民心倒戈,而主公也可借平亂護民之名一舉攻入益州。”

“亂?”劉備詫異道,“如今便是天下大亂,才需四方征戰;如今為何說為亂而戰?”

我拼命地搖頭,又是辯道,“益州最大的毛病就是面子上□□穩了。蜀中的百姓雖然不喜歡劉璋,但是他們基本有衣穿,有飯吃,覺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還算安穩,所以根本不會想太多別的。表面平穩了,主公也沒借口介入。當然,劉牧不是什麽賢明的主,蜀中百姓也多不喜他所作所為,也曾有過動亂;所以只要益州稍稍有變,下面定然一片慌亂。這時主公昭告天下劉牧軟弱無能,不得治蜀,再打著平亂覆治的旗幟一路開進成都,就算不至於一呼百應,但也能叫百姓抱著‘且換個人試試看’的心思,盡量不給主公惹麻煩。”

“那書鳳設想的‘亂’又為何事?”劉備問道,臉色很是嚴肅。

我隱隱覺得幾分不安,但還是接著說下去道,“比如說,農民起義:益州士族林立,土地都由幾家控制,法制也不嚴,讓農民們鬧事也不是什麽難事。不需要真鬧到黃巾的級別,但只要風聲響了,便能叫整個益州惶惶。又或者炒作期貨,尤其是糧,鹽,銅鐵。主公想,我們若是買許多市面上的鹽糧,糧價勢必要漲;再放些風聲,教唆別的大商家也跟著囤貨漲價;這樣不要多久,富足的蜀中也只怕要亂。還有啊,南中的蠻夷一向不服成都管制。我們可以送他們糧草器械,幫他們起事。這幾樣若是同時運作的話,就算不能直接讓蜀中百姓揭竿而起,也可以讓劉璋焦頭爛額;到那個時候,一舉拿下就沒什麽太大的困難了。而這種混亂之中,又有劉牧的無能從旁映證,百姓肯定更願意聽主公你的。”

這些嗎,只要讀一讀二十世紀歷史就知道了。一戰時德國用一個列寧便讓沙俄投降;七十年代CIA只不過略略操縱民意就塑造了南美無數個傀儡政府;就連一向不管閑事的中國也常常在關鍵地區玩雙面,臺上和正牌政府結盟,臺下給反動組織餵軍火。當然有玩過火造成冤死無數的時候,比如說CIA七十年代在智利大力扶持的右翼政變最後徹底血洗了這個國家,讓智利多少年都回不過氣來...不過反正要和劉璋打了;長痛不如短痛。

沒想到我這話說完,劉備的臉也是整個黑了。他沈聲道,“書鳳說不齒曹公所為,然書鳳此議又與曹公所為有甚分別?”

我呆了好半天,忍不住辯道,“不一樣的!其實這種動亂不會真傷害百姓什麽的;不過是個心理戰術...”

“書鳳方才說連米也吃不上了,這不擾民傷民?”劉備又說,“若是用此計策,便是奪了益州,也難以整治。”

“其實這種混亂不會擾亂生產力的根本,來得快,去得也快,”我還不識臉色,仍是辯道,“若是政權穩了,幾條政策下去,馬上又恢覆了…”

看見劉備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終於閉嘴。雖然我還是覺得委屈。開玩笑,這到底是準備打仗!再說難聽一點,是準備侵略!為何不顏色革命一把,一刀下去,重頭來過,不比稀稀拉拉拖上三年好?不過轉念一想,歷史中劉備入川的打法到確實比較溫和,曾在葭萌關附近花了很長時間收買民心。而且圍雒城圍了整整一年,肯定是沒搞斷水,斷糧這種缺德事。

我只是觀察著劉備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當然,也還有別的辦法;如果讓劉牧的軍隊政府疲於奔命,讓百姓驚懼,但又不會真正擾民,如何?”

見劉備沒攔我,我便稍稍放大了膽子說道,“劉璋不是很擔心漢中麽?我們認真幫他打就是。但是關鍵在於:要用他的人,他的糧,他的錢,更要把他的將軍挖到戰場上去。到覺得成都足夠空虛了,我們便編個幌子,說劉璋殺了主公髦下的什麽人,是有意陷我們於不覆之地,然後打著求公道討伐的旗幟,一路殺回去。這樣倒也可以盡快拿下成都,應該也不會太擾民,只是這樣做主公的名頭終究不算太正。”

其實這就是歷史版本,只不過我想勸劉備不必真等到劉璋砍了張松——我們看好了時機,自己編一個類似張松被砍的故事不就得了?當然,這個歷史版本的做法遠不如“平亂”這個千年光環來得名正言順。

劉備沈思了半晌,最後嘆道,“此議倒也可行;雖嫌不誠不信,不足正名,卻總不會禍害百姓,教備和曹公淪為同流。”

兩天後的晚上我在府中花園碰上了荀諶。他看見我便含笑說道,“賀小姐今日給主公出的計策甚好!佩服,佩服。”

我幾分狐疑地看著他,忍不住說道,“你這是真讚我還是取笑我?”

“小姐之計確是良策,第一策也是絕佳,”他收了笑容,認真道,“主公就此不提未免可惜;諶正欲尋他再議此事。”

“哦?你有什麽想法,能不能說給我聽?還有你覺得你真能說服主公?”

荀諶點頭道,“吾想,既然小姐兩計俱佳,何不將其合二為一?”

“合二為一?”我整個聽糊塗了,傻楞楞地看著他,“怎麽個合二為一法?”

“小姐但想,若是主公遣使入漢中,說是願為張、劉兩家說和,那將如何?”

說什麽?這回我的下巴真掉地上了,震驚地瞪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我好半天才終於開口道,“怎麽可能?!若是我們真和張魯勾搭,哪怕是打著說和的名頭,劉璋肯定要和我們翻臉!”

“若是劉牧驚懼發難,豈不是正合吾等心意?”荀諶說,“主公聯張公祺,可用大義說之,說些什麽不忍漢臣相殘,百姓蒙難,這才提出願為兩家修好。劉牧對張公祺即恨且懼,定不能就此修好;只怕他反倒更要疑心主公,做些極端的事來。如此主公便是師出有名,名正而言順。”

“可是…張魯就真願意和我們握手言歡了,就真能聽從我們的勸解?誰的三寸不爛之舌能把說服張魯相信我們,特別是主公還帶著大隊人馬往蜀中進軍的時候?”

荀諶負手微微一笑,笑容中頗多自信。

我又驚了,指著他顫聲道,“你你你…你不會想親自去見張魯吧?”

☆、入漢中

“既然吾當初能說韓文節,如今自也可說張公祺,”他頓了頓,仿佛在思索,又是幾分自嘲地搖頭笑道,“自然,怕是不能像當初一般說得漢中投誠,只望主公莫要會錯意。”

他說的如此輕松,我卻只覺得緊張。“這樣真太行險了!主公這邊帶兵討伐張魯,先生那邊去找張魯說些‘我們是友好的’?只怕張魯都容不得先生開口…”我大聲道。

“哦,何事太過行險?”

劉備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從月門後轉了出來,正聽見我最後一句話。荀諶施了一禮,道,“主公,入川之事,諶有一計。”

我們三人一起去了劉備的書房,聽荀諶給劉備講解他的想法。荀諶說完,劉備又問了幾個問題,最後還是沈默了。好半天,他皺著眉頭,猶豫地說道,“書鳳所言在理;友若,這未免太過行險…”

荀諶笑了笑,說,“主公,吾獨自入漢中,孤身一人,張公祺不得心懼,自不會有心害吾。何險而有?”

“你還要自己一個人去?你沒發瘋吧你?”我更是驚了,完全忘了禮貌,忙轉頭對劉備道,“主公,至少也要有一小支隊伍保證他的安全吧?”

“吾獨自一人,也不至引起漢中猜忌,”荀諶平靜地說道。

“不能明地派人保護,暗地裏工作總要做足吧?”我急道,“主公,不如派幾百人馬和一員妥當的將領,把人手扮成商隊,駐紮在南鄭城中,甚至是城外。這樣就算真和張魯談崩了,我們也得保證荀先生可以逃跑啊!”

荀諶頓了片刻,趕在劉備開口之前,幾乎是打蛇隨棍上地接道,“主公,賀小姐此言倒也有理;不如便按此議行事?”

我楞了好幾分鐘才反應過來,氣急敗壞地說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一旁的荀諶已經忍不住以袖掩面而笑,而主公也是一邊搖頭一邊笑道,“友若莫要欺負人家小姑娘;此事容備思量,再問問士元他們。”

數日後我把修訂好的西川地圖送到劉備手上,又忍不住問他到底怎麽看荀諶的提議。劉備搖了搖頭,輕聲嘆道,“備和元直他們幾位論了好幾回,都覺友若此議甚好;只是書鳳那日所言也是在理。至少當埋伏些人手於漢中,若事情有變可接應友若回返。只是欲遣人於漢中境內,哪怕便只是兩三百餘人,卻也不是易事!至今仍未想到良策,所以不敢輕言。”

“扮成商隊不行麽?”我問。

“如今此等亂世,何處可見兩三百人的商隊?”

“這倒也是,”我想了片刻,拍手道,“那如果裝成一個大家族遷入漢中呢?一大家子人,再帶上仆婦長工,家丁車馬,有個兩三百人,幾十車物資,倒也不算太稀奇吧?我們甚至可以把隊伍拆成幾部分,就說是幾個大家和商隊並道而行,到了漢中境內再分開埋伏,不就行了?”

劉備眼睛一亮,說,“此計聽來可行。”不過他思索了片刻,終又是搖了搖頭道,“卻還是有一點不妥。既然去的人數多不得,備有意遣精銳前往;他們終不同於一般仕族家丁。再者,卻沒有哪家哪戶盡是男丁,也無一二女眷。”

我想了好半天,突然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便說道,“主公,你若是信得過我,就讓我陪荀先生去漢中好了。”

“這是為何?”劉備愕然。

“你不是說裝成大家族需要女眷麽?”我攤了攤手,說,“那我跟去應該可行;在路上時再多備些車駕,蒙混人總該夠了。再說,到了漢中以後總要買房買地,安置人馬,打聽消息,收買眼線。這些事情,主公你手下那些虎將們怕是做不來吧?讓他們去弄這些,估計挺容易露餡,而且招人猜疑。但是若有我出面,一來如今我已經熟悉商務,二來也不會太惹眼。”

靜了許久,劉備遲疑地說道,“書鳳此言倒也有理,只是...”他停了下來,暗自沈吟,又嘆,“只是卻叫書鳳涉險。”

“我哪有什麽危險的;我又不會惹人註目,再說身邊就有兵士。荀先生才是真正孤身入虎穴,”我說;見他再一次成了悶葫蘆,我又道,“不如主公再找荀先生和兩位軍師還有龐先生他們商量著;若是有別的好辦法就罷,但若沒別的辦法還是便讓我跟著去,如何?”

於是劉備說道,“當是方有他法。”

他雖這麽說了,我卻還是開始規劃去漢中的路程,物資,人手,駐地等等。我知道那三大謀士還有荀諶都是牛人,或許他們也有別的主意,可是眼下似乎還是我的點子最具可行性。不出我所料,三天之後劉備又把我叫去議事了。剛走進他的書房,便看見荀諶和趙雲兩人在那裏坐著。看見趙雲,我嚇了一大跳。

“趙...趙將軍?”我又看了一旁的荀諶,忍不住驚道,“主公你不會是想叫趙將軍陪我們去漢中吧?”

“備想子龍向來妥當,當不叫人看出破綻。書鳳覺此事有何不妥?”

“趙將軍他不是該隨...”本想說“隨諸葛軍師入川”的,但說到一半總算想起來剎車。我轉頭望向趙雲,這才發現他一直認真地聽著我和劉備談話,盡管我們的口氣就幾乎完全無視他的存在。我不禁幾分不好意思,忙施了一禮,道,“對不起,趙將軍;我只是以為主公會帶你入川呢。去漢中恐怕不能給趙將軍很多用武之地吧。”

趙雲溫和地笑了笑,說,“謝賀小姐;只是漢中一行也乃重中之重,正是雲職責所在。”

廢話說話,我們三人開始就著地圖仔細討論去漢中的註意事項。我前幾日想了半天人手應該怎麽分配,如今便一股腦都到了出來。荀諶建議給他二三十人,看上去像一個常規使團足矣;我和趙雲就帶上兩百來人,扮成逃入南鄭的荊州大戶,入城之後買了房子住下,接著了解漢中的情況,處理入蜀的書信,收集信息,賄絡人脈,幫荀諶打後勤,順便要保證可以隨時逃出城外。就這樣計劃著,我們足足在劉備的書房裏坐了半天。

之後我一直在為去漢中做準備,和荀諶一起計算物流,苦讀電腦裏的資料,又到處去打聽有沒有商人去過漢中,知道那裏的情況。後來不知怎麽,孫蕓聽說了這件事,趁著一次閑聊的機會問我;我便把計劃略略解釋了一下。她聽完之後顯得頗是興奮,眨巴著大眼睛,說,”我也要去!這倒是個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再者,書鳳一個孤零零的姑娘家,豈不也要惹人註目?”

鵑兒本在一旁有板有眼地拿著小木劍比劃,聽到這句話便扔了手中的木劍,一下竄了過來,大聲嚷嚷道,“若是孫娘要去,那也一定要帶我去!”

我覺得我額頭上已經開始冒十字了。我拉了拉孫蕓的袖子,無力地說道,“我的孫大小姐啊,你就別異想天開了。別說趙將軍,荀先生他們決計不敢帶上你,連我也不敢啊!主公會殺人的!!”又瞪了邊上的鵑兒一眼,“還有你,別再來給我添亂了,我的小公主!”

孫蕓歪著腦袋又想了片刻,最後悶悶不樂地道,“也是,玄德決計不會準的。別看他平日裏裝老好人仿佛好說話,總只是在小事上才願意讓讓我。他對我要是有對書鳳一半便好了;你說什麽他都言聽計從!”

我只覺得尷尬無比;這位大小姐的類比能力未免有些悲劇,神經也不是一般得粗!當然,我盡量不說話,省得又惹她想出什麽驚天動地的鬼點子。靜了半天,她又拍手道,“有了!我有好些侍女;待我找三五人跟著書鳳一起去漢中便是。她們可都會些武藝,不像書鳳手無縛雞之力;一來可以掩人耳目,二來可以保護書鳳。”

這個主意倒也不錯?“若能如此當是極好,”我忙道,“多謝阿香操心了。”

盡管孫蕓的這個建議確實幫我解決了不少問題,我仍是在心中暗暗祈禱:大小姐你千萬別再想出什麽鬼點子了,千萬!

八月中旬,劉備帶著龐統,黃忠,魏延,還有陸遜(真想不到!),劉封,關平一堆人和整整一萬兵馬(四千劉璋的兵,六千我們的人),浩浩蕩蕩地向西蜀開進。

又過了十來天,八月底的時候,我和荀諶,趙雲一路也出發了。孫蕓安排了三個侍女給我;年紀最長那人差不多二十歲,名叫艾草。她雖然是個武林高手(據說,我沒見識過),但也是個和我一樣愛說愛鬧,滿嘴跑火車的姑娘;另外兩個女孩不過十五六歲,是對雙胞胎;我也不知道她們姓名,只是跟著孫蕓學,叫她們小葉和小姜。我們四個女孩子湊一塊兒,倒是天天有話說;要不然這一路去漢中非得悶死!

我們先是沿著長江西上;在建平郡的巫縣我們棄了船隊,重組車隊。荀諶的隊伍倒是一直精簡,就他自己還有二十士卒,帶的東西加起來不過兩大口箱子。但是我和趙雲為了更好地扮演商隊,大家族的角色,帶了三十來匹馬,數不清的箱子,再加上五百士卒,當真是浩浩蕩蕩一支隊伍。我們越走越慢;本來還和荀諶的隊伍可以遙相呼應,後來就被甩遠了。

入了漢中郡境內,我就先讓艾草帶著幾十人先入南鄭城中買房子,而我和趙雲則是和大隊人馬緩緩前進。最後我們買下了城西的一座大宅。這大宅據說是樸約的;他貌似是巴夷一帶的少數民族頭頭,當初張魯為了攏絡他,送他南鄭城中一處大宅。不過他從來不在南鄭城中住,所以房子一直空著;他如今正好有心賣了房子套現,和我們的人一拍即合。府宅很大,我們兩百多人放進去都不嫌擠!雖然這地產讓我大出血整整七十金,但也算值了。

一開始的那十來天我和趙雲手下那五百號人只是忙著安頓,天天買糧買衣買要用的鍋碗瓢勺亂七八糟,順便把我們帶來的商品拿出去賣,還真有點逃難大家族的意思。我自覺得足夠狼狽;趙雲手下那幫精兵雖然不至於說什麽,但看得出那幫大男人都不自在。趙雲倒是一如既往的自如;哪怕是親自上街去買糧,運糧,買家私什麽的,他也是做得無比認真。我頗是不好意思,他卻笑說我們的偽裝肯定成功。

不過漸漸安頓下來之後,倒也沒什麽事情做。來了許久,荀諶只見了張魯一面。他倒也不急,不動聲色地在南鄭城中收集消息,請客會友,一點一點地布置他的局。而我呢,也只能在南鄭城內外晃悠著,了解一下本地的大戶都有哪些,天師道的影響又究竟有多大,等等;再研究一下箕谷的地形,暗自策劃些逃跑計劃。就這樣過了一個月有餘,突然聽說,曹操大敗關西聯軍,如今敗軍西逃,秦嶺北面一片混亂,整個不得安生。

關西聯軍大敗,逃向西面?話說,馬超現在人在哪?我查了查三國志,發現曹操貌似追到安定郡了;至於馬超,估計他還在隴上亂跑,找他的根據地呢。可是,我忍不住猶豫地想,事情真還和史書上一樣麽?我已經把歷史攪成這個鬼樣子,其餘諸事怎麽可能還按部就班?據我所知,至少這兩年孫權和曹操的戰事就似乎和史書上不盡相同。我四處詢問,卻問不出來什麽。近日流入漢中的所謂難民大部分都是扶風人,聽聞東面戰事緊張便越過秦嶺來到漢中。對於潼關那邊究竟打成了什麽樣,其實他們根本沒數。忙了數日打聽不到什麽消息,我便生出了親自去隴上跑一趟的想法。就是去扶風那邊晃一晃,打聽打聽消息也好啊!可是怎麽跟趙雲,荀諶二人提起卻是個大難題。我想了半天各式借口,最後和趙雲說,我要去扶風祭祖。

“祭祖?扶風?”趙雲莫名其妙地看著我,“雲以為小姐乃成都人,又長在西域。”

我趕緊胡扯道,“趙將軍不知,我父親本是扶風人;因為祖父去世得早,我爹這才入蜀投奔家族旁支。我小時雖在成都,但每年必要去扶風掃墓,只是後來遠赴西域才不得以停了。如今既然離扶風不遠,我還是想去一趟,拜祭一回。我爹就我一個女兒;我要是路過祖墳都不去拜祭,估計祖宗以後都不會要我這不孝子孫了。”

“孝”這個理由在三世紀可謂橫行無阻;果然,趙雲雖然看上去很不放心,但仍是答應了,只是千叮嚀萬囑咐叫我一定小心。

我給荀諶寫了一個便條,算是說了一聲,也不等他回話,就帶上了艾草,小葉和小姜三人,還有二十名兵士,錢糧無數,踏上了穿越秦嶺的路。我們沿著褒斜道一路北上,最後出綏陽小谷。這條路好在一路上年久失修,崎嶇難行,根本就沒有什麽人走。我們的馬車顛簸得厲害,簡直比走路還難過,也根本走不快。在路上我們一共只撞見一隊南逃漢中的流民。他們是安定郡人,九月底的時候隱約聽到曹操要打安定,這便急急地逃了出來。於是曹操果然追到了安定郡?

十一月初九的傍晚,我們終於走出了秦嶺;沒想到剛出綏陽小谷谷口,卻突然發現我們竟然直接走到了一座軍營邊。

透過馬車的小窗,我看見外邊帳篷林立。為數不多的車駕輜重在帳篷群前拼成一道簡陋的墻;看上去疲憊不堪但仍然武裝到牙齒的士兵在帳篷間走來走去,手裏都是□□利劍。

我的下巴差點直接砸到地上:開什麽國際玩笑?!

☆、狹路相逢

我還在研究遠處大旗上的字樣,卻已有全副武裝的兵士朝我們這裏逼近了。“什麽人!”他們吼著。

我朝艾草點了點頭,她便跳下車去,拱了拱手,對周圍的兵士說,“諸位軍爺,我們是漢中的人家;這是要趕去扶風祭祖掃墓的。”

那些兵士看著我們,大概看不出什麽破綻,卻也不敢掉以輕心。將我們眾團團圍住後,又有一人忙跑去通告上級。不久一個年輕武將便跟著趕了過來。我仍是在馬車內探頭張望;只見那武將大約和我差不多年紀,感覺就像是鄰家弟弟一般。他本是挺英俊的一個人,但如今蒼白得毫無血色,衣服又破又臟,更加一臉愁雲慘霧,讓人看得都覺得心酸。他看了我看我們的隊伍,大概覺得我們沒什麽問題,揮了揮手示意放行。沒想到我們才走出幾步,他又叫住我們,問道,“姑娘言道爾等乃漢中人,不知岱可否請教幾個問題?”

艾草說,“喲,將軍大人,你要問問題,可得問我們家小姐;我一個小丫頭,知道些什麽?”

我忙下了馬車,走到年輕將領面前,規規矩矩地施了一禮。“不知這位將軍有何事請教?”

“不知此處下南鄭城還需幾日?”

我答道,“此處去南鄭城大約還有四百五十餘裏路程,道路崎嶇難行;慢則九、十日,快也得六、七日。”

“那一路上可有關卡城鎮?”

“南鄭城北幾十裏外就是南谷口,有一座小城;除此之外這一路再無城鎮關口。卻不知將軍為何問此事?”年輕將領猶豫著不說話,我便又道,“我只是隨口一問,並無他意,望將軍見諒。”

年輕將領一咬牙,說道,“如今即有事相求,岱也無需顧忌什麽。如今軍中缺藥,傷者危在旦夕,急需備置藥物,這才問附近可有城鎮。卻不知小姐一行可帶藥物?”

藥物我還是有的。這次出來之前,因為我自己那瓶抗生素終於光榮過期,為防萬一,就托張仲景老爺爺幫我配了一堆消炎藥還有黃連,現在也隨身帶著。可是我帶的那些東西終究是應急用的。我疑惑地看了一眼那偌大的軍營——我哪有藥治他們那麽多人?不過看這年輕小將這麽著急,更像在急一個人。對了,他剛才自稱什麽,岱?

我心下一動,說,“將軍容我鬥膽問一句,你們可是關西馬家軍?”

小將楞了一楞,答道,“正是;小姐如何得知?”

我又接著說道,“將軍方才自稱岱,想來是馬孟起將軍的從弟馬岱?看將軍如此緊張言道傷者危在旦夕,可是…可是孟起將軍危矣?”

艾草驚訝地看著我,忍不住笑道,“難怪大家都說書鳳小姐天上地下,無所不知,今天算是真見識了!”

她笑得歡快,對面馬岱已是臉色大變,眼睛發紅,右手牢牢扣著劍柄。見他如此,艾草立刻嚴肅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盯著馬岱。我忙道,“馬將軍!我並無惡意。其實孟起將軍威名我早有所聞,心下仰慕已久。我們確實帶了些藥材,我還略懂醫術;若是當真是孟起將軍有難,我願助一臂之力!。

馬岱一臉震驚地看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就是邊上的艾草也是合不攏嘴。

“我是誠心相助,馬將軍。我們一共才不足二十人,怎麽敢對將軍耍花樣?”我加重語氣說道,“若真是情況危急,豈不是更拖不得?可否帶我去看看孟起將軍?”

馬岱直直地瞪著我,問道,“小姐當真懂醫術?”

“略懂一些;我不能保證什麽,但可以保證我會盡力一試,”我一邊認真說道,一邊在心裏暗自回想學過的讀過的聽說過的所有急救內容。

馬岱突然在我面前跪下了,顫聲說道,“小姐若是能救得大哥,岱唯小姐馬首是瞻!”

我忙拉他起來,說道,“快帶我去看看。”

我和艾草跟著馬岱一路走到營寨中間的一頂帳篷裏。帳篷不小,卻只有一個人躺在好幾張毯子上沈沈睡著,另外兩外兩個士卒守在帳篷門口的地方。知道那躺著定是馬超,我忙沖到他身邊跪下了。只見他閉著眼睛,渾身衣服根本看不出來本來顏色,只是一片腥紅,而一張臉卻是雪白得一點血色都沒要,根本看不出他是個活人。

很明顯的癥狀:嚴重創傷,大失血,休克…

我本來還算鎮靜,一直在暗自盤算他能傷到什麽程度,如今看見他這幅模樣,我的心臟竟無法抑制地狂跳。難怪馬岱這麽容易就答應讓我一試了;若沒有醫藥,馬超可能真撐不過今夜。

我顫抖著伸手探他的脖子;他的皮膚微濕發冷,脈搏微弱但是奇快,恐怕要上一百八十。

“混賬,”我忍不住詛咒。

我不是醫學生,但是我也知道那是大失血造成的血壓過低,心跳過快。如今,那顆心臟隨時都會停下來。

一時間我幾乎是傻楞楞地拄在那裏。要怎麽做?天啊,看到他一身的血我就不禁覺得幾分恐懼——我真能救他?只是現在真不是疑慮的時候;我只能一遍遍地警告自己:不許慌,不許慌!如今必須沈下氣來。我在肚子裏暗暗想著一切步驟:檢查傷勢,止血,清洗傷口,預防感染,保證呼吸心跳,補充血液和水分;我能做的就這些而已,剩下的也只能靠老天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測了一下他的脈搏。還是那麽微弱急促;這實在不是好事!我探手到他鼻下。謝天謝地,呼吸還算正常。

我轉頭對艾草說道,“你快回去,把我們帶的藥都拿來;把那些黃連都拿出來給馬將軍,讓他們去煮黃連水。動作一定要快!”艾草應了一聲,匆匆趕出去。

我再回頭看馬超。他已經卸了盔甲,卻仍是穿著好幾層衣服,加上他渾身都是血,很難看出他到底傷在哪裏。我從頭到尾看了兩遍,發現他的右腿腳腕上大約兩寸的地方綁著布條,血跡似乎也很新鮮。我忙小心解開被血浸透的布條扔到一旁。布條下面的軟皮靴和褲腳也全被血染得通紅,已經吸飽液體的布料還在滴血!我勉強能看出靴子的外側有個大洞,想來是箭傷。天啊!我不是醫生都得給這種病人氣死:這家夥中了箭就隨手包紮在靴子外面?他的腦子是怎麽長得?我想把他的靴子脫下來,可是靴子本就很緊,如今已是濕透,粘糊糊的,根本扯不下來。我只覺冷汗淋漓,正手足無措,突然看見馬超腰上還掛著短刀,忙一把拔出刀。我身後的馬岱驚呼了一聲,沖上前來。

“我只不過想割開他的靴子!”我忙道。

我也不去理他,一邊說話一邊徑自下刀。只是皮靴的料子都被血黏在了皮膚上,我只不過多扯了靴子兩下,就明顯看得出血湧得更快了。我再不敢亂扯他的靴子,只能停手,唯恐強硬拉開皮靴只會讓傷口撕裂得更嚴重。要知道腳腕處有動脈血管在骨頭外側,若是他傷了動脈,一不小心血就會往外噴!他的血壓已經夠低了,再失血的話,心臟衰竭是遲早的事。可是隔著一層皮靴,我也沒辦法有效地包紮和止血啊!

我頓了幾秒鐘,滿頭冷汗地看著自己血淋淋的雙手,差點沒哭出來。

“小姐?”馬岱輕喊了一聲,緊張地看著我。

我又是深吸一口氣。不管了:為了救命,再危險的方法也要用一用了。驅血帶雖然會一不小心就廢了他的腿,但至少不會叫他活活把血流幹。我直接用刀割下自己左袖,裁出長條布料。我用布料在馬超右腿膝蓋上方纏了兩圈,打了個活結,把刀鞘綁在他大腿外側,然後扭轉著刀鞘,一點點收緊驅血帶。待足夠緊了,我用最後一點布料固定住刀鞘。

做完這些,我問馬岱,“馬超將軍除了腿上箭傷,還有別的傷不?”

馬岱低聲說道,“大哥左臂被砍了一刀…”

果然,馬超的左臂袖子也滿是鮮血。我忙卸下馬超左臂的護腕,割開他的袖子。他的上臂纏著繃帶,只是已全被血染紅。我拆開繃帶,只見他手肘上方一處幾寸長的刀口,深可見骨,而且挑了根靜脈。看上去血口本已凝結,卻不知為什麽又裂開了,暗紅的血還在往外溢。這個時候艾草和另一個兵士終於捧著裝滿熱水的盆走了進來。我忙洗了手,讓馬岱和艾草兩人也照做。我讓馬岱清洗馬超手臂的傷口,再重新包紮,自己仍是回頭和馬超的靴子奮鬥。艾草也在一旁幫忙。我將馬超的皮靴還有襪子都割得粉碎,最後只剩下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