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四小時銷量出來的時候，姜綺眉頭一跳，這才想上廁所了。

“多少？”

她忍下生理需求，眉目平淡地掃向臉頰發紅，十分激動的小黎，內心活動可謂滿地打滾，捶地踹墻全做了一遍一一你可快點說啊！但又矛盾地有些害怕結果出來。黎永逸手都在顫抖，事前宣傳工作幾乎都由他和姜姐完成，《誤入繁華》雖然不是他所創作的作品，卻像有他份兒撫養的心血，無論結果如何，都不像其他普通員工一樣，只是慶不慶功，有沒有獎金的分別。

以致於他的嘴唇顫抖了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話來。

……姜綺看著他在自己面前糠子似的抖了半天，心裏別說多急了。

這時候，黎永逸擡頭，深呼吸一下：“姜姐，我真是覺得……你太厲害了。”

姜綺：？？？

“我剛才光是去查銷量，手都抖得不得了，我還以為大家都跟我一樣緊張呢，看來我還是太小看姜姐了，”黎永逸目光熱烈地追逐著姜綺，若是旁人看來，恐怕會以為這英俊小夥子在追求她一一然而事實是，小黎壓根沒將姜綺放在可能戀愛的對象上，而是放上了神壇，就差每天插三枝香來膜拜了：“我也要努力學習姜姐你的處變不驚。”

和她相比，他實在是太不夠大氣了。

姜綺心裏急的都快罵人了。

哎呀大兄弟你話怎麽這麽多啊趕緊的……

“二十四小時銷量……書店方面的實際數字還不清楚，網絡上已經賣出了三萬七千八百六十七冊！其中有七成選擇的都長連著電子書的版本，姜姐你的定價策略果然有用！”

五個位，每一位的數字都記得清清楚楚，可見黎永逸確認過無數遍。

約三萬冊，不算上成本，能賺九十萬左右，當然算上各式成本和稅項，得砍上許多才能算是利潤。

但《誤入繁華》的成功，絕不像是小出版社起步賣書獲得成功那麽簡單，它意味著的是，[白赫思維]的用戶受眾，只要內容戳到他們的點，他們就願意為它消費。這對於習慣了說得好聽是‘分享精神’，說得難聽就是沒有為能輕松得到盜版的東西付錢意識的大部份華夏網民來說，絕對是一個跨越式的轉變。

而這點，亦是其他人不看好白赫替已經在網絡上連載過的《誤入繁華》出版的原因。

當然，姜綺在這方面沒有金手指，她全靠經驗和惡補理論來制定計劃。

在什麽時候，人們會為額外的，不必要的東西花錢？

就像《愛奇藝》某些電視劇，免費也能一周看到一集，沖會員能一次過看完所有集數一一不花錢，也能看，但為了早買早享受，帶動的消費量不是一筆小錢，它正是看中了一點：華夏人不窮，只是缺乏付費意識。

為了更好的服務、特殊的消費者感受、無形的逼格……人們都會願意掏錢出來。

《誤入繁華》裏處處細節，每一次營銷，不賣性比價，賣情懷，賣逼格，好像買回去不看，光擺著已經是一道風景線，它能成為文藝青年們的話題，也是上班族裏一扇偷得清閑的窗。

姜綺替王耀題的序很簡單。

孤獨生活著而又想跟外界有點接觸的人，因著晝夜、氣候、工作環境等等的變化而很想看見任何一個他可以依靠其手臂的人，這樣的人沒有一扇對著巷子的窗戶是不行的。即使他並不想尋找什麽，只不過疲憊地靠在窗臺上，目光隨便在天上和地上的行人之間游移著，即使他不想怎麽樣而把頭轉了回去，他仍然會隨著底下馬車的喧鬧聲被拉入人類整體之中一一卡夫卡。

就像大部份女人都會覺得自己容易受傷，男人都認為自己總是心太軟，每個人都會有覺得自己孤獨生活著的時候，其中以在大城市漂泊著的年輕人尤甚。

這一刻，姜綺腦海裏掠過無數的想法，雜亂無章，激動難言，尤如拿到錄取通知的高考生。

我真是太牛逼辣！

我這回的吊有辣一一麽大！

全憑我超人的意志，犀利的眼光，驚人的判斷，沈著的決策，一手一腳打下朕的江山！

以上，是姜綺此時的內心活動。

而所有激動的心情，匯聚到一起時，卻化為了一副雲淡風輕，寵辱不驚的從容神色，眉一揚，眸子輕掃向黎永逸，輕輕地嗯了一聲：“我知道了，還有什麽別的事情嗎？”

誇我，使勁誇！不要因為我是一朵嬌花而憐惜我！

“那我先出去了，姜姐。”

因為太激動，黎永逸臉頰發紅，清俊的娃娃臉白裏透紅的，擱任何一本純愛文裏，都能當個顏正聲甜的小受一一姜綺無心欣賞他的外形，瞪著他乖順離去的身影一一真的就這麽走掉了？誇獎呢？崇拜呢？平時你的機靈勁兒都哪去了！？

姜綺痛心疾首，只能拉下自己辦公室的百葉簾，來回踱步。

“Yes！Yes！”

如果有人推開門，定能看見下屬門眼中泰山崩於前而不動泰色的大Boss正一邊悶笑一邊不時做出勝利手勢，多半是樂傻了。

另一邊廂，網絡銷量不是秘密，雖然存在作假的可能性，但同行們依然為《誤入繁華》的銷量而震驚，幾乎是不敢相信的，連之前反駁了下屬的芭拉先生都沈了臉色，半天看誰都不順眼，尤其是看自己的手下。

“如果這些人有她百分之一的腦子……”

芭拉先生恨鐵不成鋼。

姜綺情緒飛揚了一天。

連因為啥離得遠，所以許久沒聯系的鄭先生都發來了恭賀的消息，惟一美中不足的是，事前她為了穩定軍心，把銷量說得穩如泰山，這時好結果出來了，身邊人雖然高興，但大都高興得很冷靜，最激動的反倒是她自己了，而且還不能表現出來。

憋得慌。

下班的時候何璋來接她一一他依舊是一輛色彩放飛自我的鮮綠色跑車，在黑夜中尤如閃爍的螢火蟲，無比紮眼。

姜綺這會可算是逮著個人，讓她無所顧忌地吹牛比了，雖媽媽吹，她會覺得閨女能幹，但聽不明白。何璋聽得明白，平時又不需要她忽悠著來努力工作，正是聽她把自己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最佳人選。

她從《誤入繁華》的營銷策略說起，講到今日銷量，說得入神，唇幹舌燥時才楞住：“今天怎麽開了這麽久？”

平常十分鐘就該到家了。

“見你說得高興，繞了會遠路。”

何璋回首看她，眼眸溫柔得像一潭水，讓她聯想到的不是什麽愛琴海之類言情小說常用的形容，他就像疲勞一天後，回到家中放滿一浴缸的熱水，躺進去四肢百骸都被包裹著，舒坦得要睡過去。

她怔住：“聽說這是你第一次談戀愛。”

“嗯。”

“怎麽這麽會撩妹？”

姜綺好奇，在海角社區裏，太多不解風情的男人，讓人完全可以理解為何渣男總是不缺女人，未必需要很英俊的外表，只需要溫柔小意玩玩浪漫，就足以讓很多姑娘付出真心。

何璋揚眉：“撩妹？哦，我懂了，”這個詞在這時還沒出現，他啊一聲笑出來：“我不知道啊，第二次這麽在乎一個人，也沒想什麽，就想你怎麽會開心，還怕自己做得不夠好呢，聽到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他的確是松了口氣。

誰都怕一腔真情餵了狗，不是每個人都有‘喏，我心給你，拿去玩兒吧’的勇氣，即使他之前這麽說了，有一半是故作逞強，要是她真把他的心扔地上使勁踩，他……也是會覺得難過的。

“第二次，你也太實誠了吧？第一次是誰？”

姜綺不惱反笑，她倒沒有非要男友只在乎自己一個的毛病，什麽發小親戚都在理解範圍之內，處理好了便成。

“跟你說過的，我妹妹，以前我這條命都是她幫忙吊著，她保護我，現在由我來照顧她了，”何璋垂下眼簾：“放心吧，這種感情對你跟她都不是不一樣，我不興德國骨科那玩意，她也不粘我，上次說了，她說的目標是星辰大海。”

“……”姜綺心想自己一穿還把小姑娘的性格穿得這麽虎了。

“之前有段時間對我可兇了，把我踹在墻上揍，我那時候性格沒現在這麽好相處，多虧她揍醒了我。”

等等，你真的覺得自己現在好相處？

見識過何璋在面對熟人以外的乖張態度，姜綺對此十分懷疑。

“不說那些了，”何璋揮揮手：“來，我送你回去。”

說罷，就不再繞圈子了，很快將姜綺送到了小區前。

在門衛外的馬路上停下，她正要下車，他卻喊住她：“等一下。”

“嗯？”

“早就知道這回你們的書賣得好了，”何璋在中間的小收納盒中摸出一個粉白色小盒子，交到她手中：“在下屬面前如果要堅強的話，不妨在我面前任性一點……總看你穿著黑白灰的衣服，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這樣的禮物，不過我看見就想送給你了。”

這段情話說得不算高明。

Dior的花漾甜心香水，冰涼地貼在她的手心，燙紅了她的臉頰。

就像每個男人都藏著一個向往高達的男孩，每個女人都有一個少女公主夢，她不表現出來，不代表她沒有，即使她不特別追求，亦不意味著她不想有一個人把她當作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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