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時候，姜綺走路都會飛了。

再次嘗到了戀愛的甜頭，在洗完澡之後，她噴了一點香水在枕頭上，極少量，躺上去時，若有若無的香味溫柔地包裹住她，還未睡著就已經像做了一個美好的夢。她將臉埋在枕頭裏傻笑，只覺快樂的事情怎麽一件接一件，心情美麗之極。

旁邊的潘達表示，它活了那麽多年，從未看過這種對著枕頭流口水的智障。

可惜地球上的同族都沒開靈智，以它僅餘不多的節操而言，都屬於不能日的行列，它的單身生涯過得十分寂寞，現在還要看著同居人秀恩愛，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潘達委屈，潘達心裏有苦說不出。

而戀愛中的人，大多是很自我的，姜綺洗了熱水澡，渾身舒坦地躺在柔軟的床上，傻笑沒一會就睡著了，獨留它暗自神傷，下決心哪天飛升回老家，找個胸大腰細的妞雙修，快活一番。

這一夜，各有各的野心期望，人與獸，仙和凡，或許分別不大。

清晨六點半，在鬧鐘的叫喚中醒來，姜綺深呼吸一下，空氣中殘留的淡淡香氣像無形中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在這時候，她並未想到一生一世之類的浪漫未來，只單純打從心底想要笑出來，就像姜母為她做夜宵，KC在蘇靜宜前保護她一樣，來自他人的關心和善意，都使人感到溫暖。

“很高興？”潘達瞥她一眼。

“是挺高興的。”

“以後等我飛升了，給你搞來瓊漿玉露，比人類的合成香好聞不知道多少倍。”

“好啊。”

姜綺也挺好奇仙界的味道有什麽不凡之處。

潘達支著下巴看她，她正從衣櫃裏抽出來一襲粉色的套裝裙一一這是她衣櫃裏少有的彩色衣服，終於打破了以往白襯衫牛仔褲的套路：“我換衣服，你轉頭一下。”

“整個小區都在我法力感知之下，而且在動物眼中穿不穿衣服有分別嗎？”

它的回答十分哲學。

她翻了個白眼：“人類這種動物就是會很介意細節，就算你能感知到我五臟六腑的震動，也麻煩轉頭一下。”

潘達抱怨歸抱怨，還是乖乖轉了。

“其實我真的感知得到你在脫內衣，不過放心吧，我感知不到什麽起伏，畢竟法力只能感知到已存在的東西。”

“……”

姜綺是真想弄死它。

換好衣服，拎起潘達的後頸扔到床上，出門的時候也才七點半不到，天空蒙蒙亮的溫柔。這個小區綠化做得好，每條路邊都種滿了真正的植物一一不是人造花草，露珠凝結在它們的枝葉上，於是空氣裏帶著些許濕氣，深呼吸一下，人都精神了。

她回到[白赫思維]，姜母今天給她做了早餐飯盒，微稠的皮蛋瘦肉粥裏放了些油條塊，保溫瓶裏則是熱豆漿，躲在開著空調的辦公室裏大快朵頤，整個人暖和起來了，才好算是真正清醒了，胃空蕩蕩的，做什麽事情都不得勁。

電腦熒幕亮起來。

姜綺點開自己之前編寫的程式，用來監控一個話題的網絡發展，囊括了海角、鬥瓣、知否、微博、等等知名社交網站……不止可以用來做產品調控，還可以應用在娛樂圈公關上，實時得到大眾反應。

《誤入繁華》。

@015偵探：聽了戚老師的推薦，買了《誤入繁華》，沒讓我失望，希望有一天我的攝影水平也能得到進步@昭昭的一號老婆：昭昭上周轉發的書到手啦！美美美！不愧是老公推薦的！[心心][心心]

@千小櫻：嗷嗷嗷今天入手了王耀哥哥的《誤入繁華》，書封面太好看了腰封也美美的，根本不舍得拆來看嘛～結果書到手了只想放起來～TvT幸好買了電子版！

在購買《誤入繁華》的人群之中，有攝影愛好者、文藝青年、白赫的長期粉絲、王耀的新粉等等，而讓姜綺個人覺得最意外的是，這一年人氣較高的小鮮肉粉絲購買力亦很驚人。當時有些新人想討好前輩，或者顯得和當紅前輩們熟絡一點，就轉發了戚晨的幾個明星朋友的微博。

實際上，很可能他們壓根沒聽說過王耀是哪根蔥。

但真誠地熱愛著他們的粉絲，單純認為偶像喜歡的什麽都是好的，都會想買‘偶像同款’，所以就不假思索地消耗了一大批《誤入繁華》的銷量，對此姜綺一點也不覺得小姑娘們傻，只覺得她們挺可愛的。

倒是感謝了，免費替她打開了一批中低齡的女性客戶群。

[如何評價《誤入繁華》先在網絡連載後出書的商業形式？]

[王耀的攝影技術在專業角度來看，屬於哪個層次？]

知否上的討論，雖然同樣有水份，但當中不乏有價值的回答，姜綺看到有意思的就截圖下來收藏了。

總體來說，都是好評居多，雖然在購買者之中有一部份只是跟風購買，對王耀或者白赫思維沒有太大了解，不過那又如何？有了一就有二，難的是第一次，只要客戶群接受了這樣的消費方式，就陸續有來。

果然，不出四十八小時，五萬存貨就賣光了。

出版不易，一般來說，尋常言情寫手出版小說，一萬起印，都是賣個首印錢，能賣到三萬左右已屬難得暢銷，在短短時間就消化了五萬，網絡銷售方面功不可沒。其他搞出版的都無語了一一自己勤勤勉勉買版權希望相中金蛋，這新手一出書就賣得這麽好，還有沒有天理了？

沒有。

但有著同樣感想的人並不在少數，有較小的營銷公司對白赫完全服氣，定下戰略方針時都繞著它走，它愛咋咋地吧。他們也是想得很樂觀，只要不去招惹白赫就行，最怕撕起來，把自家公司好不容易小心培養出的營銷號撕壞了。

芭拉先生雖然早就料到姜綺不是簡單人物，但還是越想越憋氣，於是在下屬面前越發高冷乖張了。

真是氣死寶寶了。

而作為被氣到了的寶寶的身邊人，岳雲表示已經習慣：“老板，別生氣了，今天想吃什麽？”

“我沒生氣，”芭拉先生陰著臉否認：“……下午去吃火鍋，消消氣。”

火鍋消氣？

雖然對於這個奇葩的養生理論不置可否，但岳雲也沒蠢到反駁老板的話一一他還沒活夠呢，於是他自覺很機靈地順著老板的喜惡來罵：“是是是，待會就去吃，老板真的，別放心上了，天道好輪回，早晚有他們倒黴的時候！”

這回他變聰明了，不罵對方蠢，詛咒他們沒好下場。

芭拉先生的臉色略緩，嘲笑：“說你眼皮子淺就是淺，誰說非要她倒黴了？”

“誒？”

“互聯網營銷公司做得大到一個地步，就不是整天想著撕殺了，蛋糕那麽大，互惠互利才是上策，”他是個腦子清晰的，這時食指和拇指指腹輕輕摩娑著，思慮片刻：“就是因為上次的事，白赫好像惱了我們，我一直在努力跟他們老板和解。”

他輕嘆一聲：“可她就是不理我。”

難得地看到了老板惆悵失落的樣子，岳雲暗暗生驚，怕待會自己就要被殺人滅口……不對，反應過來的老板指不定怎麽給他甩臉色。幸好，芭拉先生陷入沈默須臾，唇角一彎，顯然是有了新主意。

正午時份，窗外的陽光灑進來，將他的臉照得一陰一陽，五官輪廓的明暗因此拉得極深，陰面像徹底隱沒在黑暗之中，看得岳雲心裏發毛。

“既然不能為我所用，那我還是得想辦法毀掉她，”

芭拉先生語氣輕柔得像哄小姑娘般，帶著點悠閑的笑意：“岳雲，把窗簾拉上。”

岳雲吱都不敢吱一聲。

另一邊廂，白赫思維裏。

自從《誤入繁華》熱賣之後，王耀來白赫坐班的時候就變多了，說是坐班，姜綺也沒有缺人都要讓他幫忙處理文書工作的地步，加上這人屬於坐車都不怎麽玩手機，專心觀察窗外風景的罕見現代人，白赫裏的大多數互聯網工作……他都只能很優雅地微笑，茫然不懂。

“這邊空調舒服，有零食有好吃的，又有書看，我喜歡在這裏處理照片，”說起這事時，王耀很無辜地眨了眨眼：“姜綺你不歡迎我嗎？”

“怎麽會，又不差你這口吃的。”

倒是王耀常來之後，休息區那堆淪為擺設的書終於有人翻閱了，總算沒白買。

姜綺取笑他：“走紅的感覺怎麽樣？”

說到這個，王耀的俊臉登時掛了下來，苦兮兮的：“明明我粉絲不多，又沒上過電視，怎麽連出去餐廳吃飯都有人認出我？”

換作別人突然走紅，很有可能不停搜尋自己的名字，為他人對自己的評價高興失落，想盡辦法維持人氣一一體驗過被天下人關註的感覺後，就很難回得來，姜綺就是其中之一，她非常享受@賤得很耀眼被人關註議論的感覺。而王耀不同，他對網絡毫無興趣，更不想被人在背後討論，從大學時就我行我素，堅持自己三觀中可見一斑。

不管別人怎麽說蘇靜宜，只要不越他底線，都是他尊重愛護的女友，一但決定分手，即使她怎麽哭鬧打滾想用輿論逼他服軟，他都不為所動，堅定得像一棵松柏。

這樣的人，她還是欣賞的。

黎永逸良心分析：“可能因為S市年輕人多，經濟做得好，喜歡上網的人也多，而且[白赫思維]現在作為一家公司也很有名，想創業的年輕人會關註我們的動向，換作其他三四線城市，對你就應該沒什麽印象了。”

“怎麽，你要退隱江湖嗎？”

於彤瞪他一眼，他立刻舉手投降，忙不疊否認：“沒有這回事，只是說說而已，別人怎麽喜歡我，討厭我，我都不在乎。”

姜綺意識到二人又要開始一言不合秀恩愛了，連忙打住：“住手，工作時間不要秀恩愛，拒絕發狗糧人人有責。”

“……姜綺你算個屁的單身狗。”

“我心態很單身啊。”

她哼笑兩聲，將話題拐回正事上：“好了，小黎，從現在開始，替我將所有屬於芭拉文化那邊的營銷號都盯緊了，有什麽異常動作都紀錄下來，一個人忙不過來的話就隨便在底下抓壯丁，馬仔還不夠用的話就招新人，我相信你眼光。”

無論眼光還是手法，黎永逸在互聯網上都是頂尖級的，但現實人情世故就如同剛出新手村一樣，經過姜綺仔細觀察之後，很滿意一一哪家老板都希望自家員工能幹又單純，最好還不愛錢。她倒不會在錢財薪酬上刻薄能幹的員工，但最好心思不要太活絡。

黎永逸在性格上的缺陷，反而讓他成了完美的人選。

所以姜綺不介意下放多些權力給他，反正核心的營銷號帳戶都掐在她手上，簽了保密合同，而且他所有能聯絡到的人脈都是她給他的，她心裏有數。在這方面，她認為自己做到了一個合格的老板，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都是因為自己手裏握著最後的底牌。

就像大部份想一展所長的年輕畢業生般，黎永逸對她的賞識非常感激。

“我知道了，”他應到，一點也不為接手了更沈重的工作量而不滿，反而愉悅得彎了眉眼：“不過姜姐，為什麽要這樣做？”

芭拉文化，現在真的威脅不到白赫。

“免得他們背地裏耍賤招。”

對於這種人，姜綺認為不得不防。

而以後發生的事，也的確證明了她對芭拉先生的所有看法，都沒有誤解。

他的確是一個，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芭拉先生很清楚，以他的能耐，現在攻擊白赫就是玩命作死。

但每間公司都有弱點，每個人都有不願意被人知道的陰暗面，只是把‘真相’揭示出來的話，姜綺縱有通天大能，也阻止不了他一一互聯網訊息流通實在太快了，她也不可能用錢或權封住每一道喉舌，而有爆點的新聞發酵速度有多快，她自己都心知肚明。

對，白赫思維能夠當臺柱的營銷號多得令人發指，但逐一斷其手腳，增加點麻煩，相信也會讓她很頭疼。想到她那張對自己不以為然的小臉上露出困擾失措的神情，芭拉先生就打從心底地，愉悅了起來。

他是個非常，非常記仇的人。

別人不需要怎麽侮辱他，只要不順著他的意思來，或者不崇拜他，就足以讓他記在心上，他承認自己的自卑敏感陰暗，但不會容許別人對此有任何感想。

他不需要。

他只想看見，他不喜歡的，都墮入地獄，而順他意的，都得到他撒下的些許好處而歡欣喜慶。

簡單來說，就是個心理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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