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綺往後一仰，躺倒在床上，陷入了思考。

這的確是方怡君的房間，而腦海裏多出來的記憶，正正是她解決了單位裏的盧大姐後發生的事，換言之……

她隱約已經摸索到真相的邊緣，但始終不能確定：“千機盒，不帶你這麽整人的啊。”

【正如你所猜測的，你只會在某個時間段體驗方怡君的人生，當千機盒判斷該事件已經解決，就會跳轉到下一個時間點。】虛空中冷不丁地響起的無機質聲音嚇了姜綺一跳：“你也太神出鬼沒了吧！怎麽不早說？”

【獨立思考的能力亦是問道上的重要一環。】

“那什麽時候會結束這次渡劫？”

這次，不管她怎麽問，甚至試圖用‘約嗎’來調戲千機盒，它都不再回應她了。

唇幹舌燥之餘，為了避免自己看上去像個神經病，她悻悻地閉上嘴巴，再次點開手機：“好吧，我大概明白了，這傻吊就是方母逼她去見的相親男？不喜歡拿喬做作的女人，這麽厲害啊！不見，拉黑。”

拉黑這個人，的確是最快的‘解決’方法。

姜綺指尖在按下[拉入黑名單]的時候，倏地一頓，回想起千機盒的話一一它在這個空間是無所不能的存在，一舉一動都是為了考驗她，逼使她在心性上的進步，連‘怎麽不早說’這種無聊問題都回答了，卻在‘什麽時候結束’這種關鍵問題上保持沈默？

她眸光漸深。

如果這是開放式問題，沈默自然是無意義的，但如果是多項式或者……是非題，那沈默，本身就是指向答案的一種。

真相的碎片游離著，種種猜測偶爾擦過正確的邊緣，她沈吟片刻，點擊返回，不但沒有拉黑他，反而回應了一句。

[怡君]：好。

‘好想談戀愛啊。’

‘單位裏適齡的男孩子都有對象了，剩下來的自己也不喜歡，畢業回家才驚覺能認識到異性的地方太少了，難道真的只剩相親一途了嗎？’

‘雖然不喜歡王先生頤氣指使的態度，但……還是去見一見吧，萬一呢？啊，不過如果不合適的話，到底要怎麽拒絕才好啊？’

去星巴克路上，姜綺像翻閱一個人的扣扣空間說說一樣，將方怡君的苦惱翻了個遍。

一直對談戀愛沒什麽想法的她被方怡君的少女情懷嚇了一跳。

“原來迫切地向往戀愛就是這種心情啊。”她若有所思。

對於大部份人來說，拒絕都是一個難題，光是說出‘我不想去/我不喜歡你/我沒這個意思’，都會愧疚得吐血，這並非什麽聖母病，而是因為人性如此，所以書店心理區不時能看見《拒絕的藝術》《如何說不》之類的教學，正是由於有市場。

除了少數人天生就能坦率拒絕，更多人都是吃足了苦頭之後才學會堅持拒絕。

這倒是和天賦沒關系了，挨打挨多了，就算不會搖身一變成為黑帶高手，至少也得學會護著臉吧。

這麽地想著，姜綺踏進了星巴克。

她本人無甚相親經驗，不過沒吃過豬肉都見過豬跑，不就是見個男的嗎？還能上天去？一點都不虛！

在星巴克裏環視一圈，都沒發現和照片都能得上號的人。

這時候，姜綺已經開始暗道不妙了，在微信裏發了一條‘我到了，你在哪？’的消息後，對方傳來了一條消息。

[夏天詩海]：很好，你是我見過難得準時的女人

[夏天詩海]：我剛剛有點工作的事耽誤了，五分鐘後到……？？？

被這霸道總裁一樣的語氣砸懵，姜綺思考起了方母交代過的對方背景一一王志遠，月薪三千的國企職員，怎麽養出通身總裁脾氣？敵方的智障程度超越她所想象，她不怒反笑，好整以暇地買了杯卡杯奇諾，在角落安靜處坐下。

現成的素材，來都來了，不看白不看，撕一下，順帶教一教方怡君怎麽裝逼怎麽飛。

等了五分鐘，對方果然才施施然來到。

“不好意思，工作太忙了，沒了我都不行，真拿他們沒辦法，”王志遠坐下，瞥了一眼她手上的飲料，揚眉：“你已經買了？怎麽不等我來，我給你買。”

姜綺晃了晃杯：“快喝完了，要不你再給我買一杯？”

聞言，王志遠一頓，眼中略現尷尬之色。

“女孩子不要喝這麽多咖啡，對以後生孩子不好。”

可以，這理由她很服。

打量眼前人數秒，姜綺就暗暗感嘆這年頭連男人照片都不能輕易相信了，或者習慣了身邊全是KC小黎何璋這種顏值，最次都是王耀這種清秀氣質風風的，而這位王先生……

[辣眼睛.Jpg]

華夏男人普遍不愛收拾自己，這是不爭的事實，若是喜歡挺鼻梁深輪廓，歐美白人有著種族優勢，亞洲謙謙君子收拾好了也另有一番味道，不輸他們……但前提是，收拾好。

不說松垮垮的肌肉，和青春期一過，恐怖的發福速度，亦不說將眉修一修，用男士洗護產品了，光是穿衣打扮，就是滿滿的不走心。一句‘男才女貌’，男人不註重儀表就成了天經地義，喜歡帥哥都是女人膚淺，可惜無財無才亦無貌的占了大多數，還怪別人看不上他。

這位王志遠先生，就是其中的典型。

頭發肯定沒有經常洗，可又不肯剃個清爽的寸頭，油巴巴地搭在頭皮上，眉毛中間的雜毛叢生，兩眉幾乎要連起來。這是修一次眉就可以解決的儀表問題，而一件過長的紅格子外套，內襯藍襯衫，寬大不合身的西褲將之本來不胖不瘦的中等身材生生襯得胖了十斤矮了一寸。

很醜嗎？

比起放任食欲，將自己吃成了個大肚腩的男性群體來說，赫然已屬中等。

姜綺忍住自己以貌取人的沖動，萬一聊下來發現此人很有內涵，很有學識呢？萬一會是方怡君的良配呢？不能帶有色眼鏡去看人……我的媽誰給我一副有色眼鏡，太辣眼睛了……

她陷入了一種微妙的自我矛盾。

“其實我平常都不愛來星巴克，不是說花不起那個錢，是不值得，也就你們小女生喜歡來這種裝B的地方，”王志遠自認風趣幽默地開口：“我到樓下買一杯咖啡才五塊錢，多出來的三十多塊花去哪了？都是外國人騙我們的錢，我不上這種當。”

……

她收回之前的揣測。

“宣傳、租金、原料、行政成本。”

王志遠顯然沒料到這個回答，他笑了笑，用一種‘我告訴你一個大秘密’的模樣，用手機給她轉發了一條訊息：“給你看看這個，你就明白了。”

搞得跟地下組織互通消息似的，難道是什麽大新聞？

姜綺揚眉，點開微信。

[夏天詩海]：[業內人士揭秘：每杯星巴克成本不足5元！]

她擡頭時，他又朝她擠了擠眼：“央視都這麽說的。”

……

您高興就好。

這種想法不止星巴克遭殃，姜綺偶爾刷刷扣扣空間或者朋友圈的時候，都會看見類似的貼子，重災區之一是蘋果手機，常常連帶著被說為米國人的陰謀一一不帶上研發宣發談成本的都是耍流氓，蠢而不自知。

“我聽方姨說，你在事業單位裏上班？這種工作好，穩定，又有時間照顧家庭，”王志遠狀若不經意地問起：“對了，你平時喜歡做飯嗎？”

在另一種角度來看，這人還滿有意思的。

階層決定朋友圈子，姜綺自從混出來之後，就沒遇見過抱持著此等驚人理論的男子，別說說出口這麽LOW了，她相信連神經病如何璋，解開心結後都不會有這種想法。

姜綺有意釣魚，便順著他意思點點頭：“會做飯。”

“我特別喜歡吃小炒肉，我女朋友一定要會做四菜一湯，太基本了。”

姜綺反問：“那你會做嗎？”

“我？我不會，我跟我爸都不會，”他面露詫異，像是她問出了什麽天下之大不韙的奇怪問題：“男人做飯太娘炮了，而且女人做飯才有母親的味道，對孩子成長也有好處，我從小就是我媽做飯的，如果你不會，以後可以請她教教你。”

……做飯=娘炮？？？

姜綺恨不得拿筆把這話記下來，一般寫手呆在家閉門造車還真想不出這種邏輯。

“不過你會做飯就好，這是我找對象最低的要求了，”他一頓：“不過還有一個要求，希望你不會覺得我冒犯到你。”

姜綺虛心問道：“什麽要求？”

“你是處女嗎？”

……

“我是……”姜綺回想了一下：“金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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