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綺當然知道這男人真正想問的是什麽問題。

是不是處不處女，這是一個引戰問題。

有人會暴起冷嘲熱諷，認為這個問題Low穿地心，有處女情意結的都是智障，而且應該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處男，如果是處男，則勉強能接受有這個要求。亦有人認為這無可厚非，誰會喜歡用二手貨呢？別人穿過的內褲你願意穿嗎？一一這是姜綺在網吧打游戲時聽過的論調，瞥一眼，是個人模人樣的年輕大學男生。

至於姜綺，她有另一種看法。

她認為，擇偶條件是很個人的，不論要求對方是處女、有錢人、奧特曼或者美國隊長……都無可厚非，會不會因為條件苛刻而找不到對象，這也不是路人需要操心的事，去評價批評，甚至辱罵讓人改變標準，都是很唐突的行為。

“我的意思是……你有跟男人發生過關系嗎？”

聽到她的回答，王志遠不怒反喜，暗暗將她劃分到‘純情’的類型，他期待地看著她。

“我不想回答這麽私人的問題。”

他皺眉：“如果你是處女，為什麽不敢回答？你要是非處，我們就沒必要談下去了。”

姜綺放下紙杯，雙手交疊，上身微傾前：“你對非處有意見嗎？”

擇偶條件定到比天高不是問題，別人也有權利篩選掉有處女情意結的人一一但如果因為喜歡處女，而批評或者看不起非處，那就是人品問題，物化女性了。就像姜綺絕對不會選擇吸煙的男人當伴侶，但不會說煙民都是殺千刀的，這就是當中的差別。

“我也不怕坦白跟你說了，現在很多男人都特虛偽，說什麽不在乎處不處，其實都是故意這麽說，騙你們這些不識世事的小姑娘，”王志遠輕嘆一口氣，抖眉：“男人選擇處女，和嬰兒會吸R頭一樣都是本能，我只是相信自己的本能而已！只有拿走她們第一次的男人，才是她的真愛，之後的都只是湊合將就。”

……

有趣，姜綺微微一笑，一副極有耐心的模樣，一邊將放在小茶幾上的電話摸到手中，讓熒幕側向著自己，點開了錄音功能：“那你怎麽確定對方是處女？先不論第一次未必會流血，現在科技發達，處女膜能隨時修補，價值也不貴。”

王志遠搖搖頭。

“一看就知道你沒有經驗，上床的時候可以看看那裏松不松，女人第一次都是很痛很緊的，”他咧嘴神秘一笑：“而且我還有終極手段。”

這麽厲害？

姜綺用一種觀看《世界奇妙物語》的心態，再度虛心請教：“是什麽手段？”

“婚檢的時候帶她去做一次精子抗體檢查，精子對女人來說是外來物體，接觸多了就會產生抗體。女人接觸的男人越多，身體產生的精子體就越多，對以後的嬰兒會產生很大的傷害，所以我就算是為了下一代，也一定要找個處女。”

王志遠神色嚴肅，不似開玩笑。

在短短一字的一段話裏，產生的糟點就已經多得姜綺不知從何吐起，或許也是一種才能，她忍住問出‘精子抗體其實不是指這個’、‘萬一姑娘一直戴套呢？’以及‘如果是真的，你媽在生你之前一定完成了千人斬才會生出你這樣的智障’之類問題的沖動，更為謙遜地發問：“您要求真高，”

“高？不高了，”大談自己找對象的要求，王志遠說到興奮處，舔了舔上唇：“反正我找老婆只找處女，而且溫柔體貼有修養，進得了廚房上得了廳堂，重感情忠誠。”

姜綺想了想：“你之前有談過對象嗎？”

他略一沈默，搖頭：“以前很多女人追我，我都沒理會……你是不是覺得我對女人有偏見？”

“有點。”你讓我對男人也開始有偏見了。

聽到姜綺的回答，王志遠輕嘆：“不瞞你說，其實這都是因為我太清楚女人的真面目了。不是我重男輕女，而是因為女人都拜金膚淺，搞得大家都不喜歡女性，所以才重男輕女。”

這個邏輯我給你一百分不怕你驕傲。

“而且金庸也說過，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他話鋒一轉：“說明華夏的女人，普遍心理都有問題，我看上的女人都是萬裏挑一的美女，可能覺得自己有點姿色，所以就可以胡作非為了吧。”

嗯嗯金庸大師……

等等，前一句跟後一句的邏輯關系在哪裏！？

姜綺憋住抽他的沖動，說服自己要放長線撕逼，她剛壓下作嘔的沖動，他又忙不疊交代出一些不必要的前情提要：“你別看我現在這樣事業有成，是潛力股，以前我是貨真價實的富二代，可惜要上大學的時候家道中落。我見過太多人情冷暖了，以前我有錢的時候，那些女的，呵呵，一個兩個，在我面前都低賤的不行。”

“……”

“我上去講臺看看試卷，然後班花走過來貼著我左邊，然後另一個級花也趕緊跑過來站在我右邊擠著我，下面那些男同學，個個看我，殺了我的心都有了，”王志遠不屑地揚成唇角，說到這裏，話中帶了點咬牙切齒和懷念的味道：“知道我家裏出事之後，呵呵，再也不理會我了，沒人跟我說話，心裏都嫉妒我，恨不得對我落井下石。”

各位朋友，打開手機無線書城，男頻都市爽文裏十本有七本是這種設定。

雖然不知是他在意淫，還是真有其事，但聽到這裏，姜綺斂起看精神病人一樣的笑容，定定地看住他這張平凡油膩的臉。

“王先生，”

“嗯？”

“就算是一般男學生，不需要很有錢，甚至不需要很帥，只要有閃光點都會有女孩子喜歡，”

姜綺目光帶了些許憐憫：“如果真像你這麽說的，當你家道中落，就一個朋友，一個喜歡你的女孩都沒有，那你除了父母給的錢之外，真是一個什麽可取之處都沒有的人了吧。”

王志遠楞住。

原先躊躇滿志，恨不得在相親對象面前指手劃腳地表現自己多牛逼，膨脹得像個氣球的人一下子就戳癟了，露出脆弱自卑的內在，他胸口急促起起伏著，因為深呼吸而擴張的鼻孔……姜綺移開目光，不是因為不忍，而是因為太特麽辣眼睛了。

“不是的，”他的聲音顫抖，笑了笑，壓下強股強烈的不安，拔高聲線：“我還有很多優點。”

“嗯？”

“我……我幽默體貼，大方，而且還知道怎麽和女孩子相處，”

他像是成功地說服了自己，呼吸趨向平穩：“只是因為她們太膚淺，所以才不喜歡我，你不會和她們一樣吧？”

姜綺內心沒有一絲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一一知道怎麽和女孩子相處？

聽夠了。

她擡眸，笑睨他。

氣勢是種極其奇妙的車廂，她今日化了妝才出門，用的是方怡君慣用的化妝品，即使用色稍為大膽，也相差不遠。可是與軟糯好說話的方怡君相比，此時她光是挑眉一笑，就如同小說裏的場景一樣，王八……王霸之氣外洩。

越自大的人內心都藏著一個敏感自卑的小孩，王志遠立刻就察覺到了她笑容裏赤果果的輕蔑。

“王先生，恕我直言，你和幽默體貼大方這六個字扯不上一丁點的關系。”

姜綺笑著彈了彈空蕩蕩的紙杯，滿眼不以為然的笑意：“你選擇了星巴克作為相親地點，坐下發現我已經買了飲料，暗松一口氣的表情做得太明顯了。至於幽默，你的存在本身的而且確是一個笑話，但這也不能歸功於你並不存在的幽默感。而體貼？半個小時的相親，你一直在bb‘我要’、‘我喜歡’、‘我不會’……簡直像個眼裏只有自己的巨嬰。”

“你什麽意思？”

前一秒還是溫馴地聽他大放厥詞的小白兔，這一秒就連珠炮一樣得他反應不過來，王志遠只剩下本能地質問她：“我沒想到你會這麽介意一杯飲料，你不就是想白喝一杯麽？我買就是了……”

“誰稀罕你的飲料？”

姜綺霍地站起來，聲量拔高蓋過他：“準時和尊重別人都是華夏傳統美德，滿嘴女人拜金膚淺心理有問題？其實只是你沒有優點長得醜還要求多而已，怪不得沒人喜歡你。”

她按掉錄音鍵，邁腿越過他時，低聲補了一句沒素質的刀：“傻逼回家玩吊去吧。”

辱罵純屬個人發洩，‘怪不得沒人喜歡你’才是真的捅中要害。

都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可見揭短的力度才是最會心一擊的，類似於CS之中的爆頭一擊。

姜綺大步流星地離開星巴克的時候，聲量已經招來了旁人的註視，每一道目光都像刀一樣，和竊竊笑聲指點，讓王志遠一下子陷入了難堪的海洋一一他從未想過，總是肆意開黃腔調戲女同事，看到她們惱怒無奈而感到快樂的自己，也會有被推入同樣景況的一天。

天道好輪回，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

走出商場，艷陽天的陽光傾瀉下來，曬了她一頭一臉，正當熟悉的暈眩感襲來時，她臥糟一聲：“千機盒你給個面子先別轉場行不？我還有點事沒做完呢！”

……神奇地，真不暈了。

她幹笑：“還挺人性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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